是他
呂承謙嘴脣哆嗦兩下,喉嚨裡的‘巖齊’兩個字在即將出來時,又在對方淡漠暗含殺意的眼神中被逼了回去。
呂岩齊,不,應該說是杜啓巖,他回來.是來報仇的!
杜啓巖掃了眼呂承謙,接着將眼神投向坐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人。
已經五十出頭的年紀,可因爲生活優渥保養得當,那張臉看着好像還不到四十。只是平常看着嬌弱優雅的美婦人,此時卻捂着脖子,臉漲成了豬肝色。
“很難受是嗎?”
杜啓巖走到梳妝檯前,單手拿起上面的腦袋,一步步走向女人,然後把呂思雅的腦袋扔進她懷裡。
“這個場景是不是很熟悉?王敏芳,記得我媽曾經跟你說過吧?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你們母女曾經做過什麼,就會得到什麼!所以.你也會害怕是嗎?”
在杜啓巖十五歲那年,他媽媽班裡的一個學生,其妹妹正好跟呂思雅是同學。因爲一點矛盾懷恨在心,竟然設計將人殺害,就如他如今對她做的這般。
那時呂思雅纔多大,十二歲.
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竟惡毒至此!
對方的母親當場嚇瘋,王敏芳及時出現,將其打暈後給呂思雅善後,屍體帶走,屋內全部清理乾淨,痕跡全部抹除。
可她不知道的是,小女孩的哥哥,也就是杜啓巖媽媽的學生,平常喜歡搗鼓攝像頭,經常買一些殘缺品重新組裝成各種奇形怪狀的樣子放在客廳的各個角落。
是以雖然殺人現場在臥室,但因爲門沒關,還是清晰的將整個過程給拍攝了下來。
但後來交到警局的U盤卻被告知是空白的,裡面什麼都沒有。
同時家裡的電腦也被破壞,小女孩的哥哥所用的所有社交賬號內容全部被刪被封。
走投無路之下,那位哥哥想到了杜老師。
也是因此,杜啓巖的母親查出了王敏芳和她的一雙兒女。
正直善良的杜老師一心要爲自己的學生討回公道,根本不在乎那對母女跟自己的丈夫是什麼關係。
只是她怎麼都想不到,呂承謙竟然會對她下手。
等杜啓巖接到消息,母親已經時日無多,能讓他們母子見最後一面,可能是呂承謙殘留的最後一點良心吧。
那時他母親已經說不出話,不然呂承謙也不可能讓他們母子單獨待一塊。
他以爲杜啓巖什麼都不知道,還想着辦完他母親的葬禮就送他出國留學,然後再等個一年,把王敏芳娶進門。
誰知轉天一份文件和U盤便出現在呂家老爺子手裡。
呂老爺子對長孫寄予厚望,很疼杜啓巖。但再疼,呂承謙也還是他兒子。他可以不在乎王敏芳生的那對兒女,但他不能不在意呂承謙的事業和未來。
惡意掩蓋事實,殺害發妻。
這兩點任何一個爆出來,呂承謙就完了。
但老爺子也清楚,事關自己母親,不做出點什麼,大孫子是不會同意的。
可他沒想到大孫子要的竟然是跟呂承謙斷絕關係,離開呂家。
杜啓巖當時話說的很絕,也是對呂家極度失望,看清了在南省被譽爲大家族的呂家,其實早從根上就爛了。
他明確表示,不讓他離開,要麼弄死他,要麼就等他長大報復呂承謙。總之在他看得到的範圍內,他和呂承謙只有一個能活着。
親父子走到這一步,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
老爺子沉默許久,最後不得不做出退步--允許大孫子平安離開南省,就是他認爲的最大退步。
末世第一年,老爺子在療養院感染喪屍病毒,成爲第一波被砍了腦袋的。
杜啓巖聽說的時候心裡一點感覺都沒有。
既然當初口頭協議的人已死,那麼這個協議,也就沒必要繼續保持了。
王敏芳下意識抱住女兒腦袋的那一刻,包裹着的冰幾乎一瞬間就化了,呂思雅的長髮霎時落了她滿懷。
王敏芳嚇了一大跳,情不自禁的揚手把腦袋給拋了出去,只聽咚的一聲,腦袋落到滿是冰凍的地板上,骨碌碌往門口滾去。
“媽”
恰在此時,聽到動靜從最東邊的臥室過來查看的呂思齊,剛走到呂思雅房門口,而那顆腦袋,正好滾到他腳邊。
呂思齊看看房間內,再看看腳邊,再擡眼看房間,再低頭看腦袋時,猛地一個轉身就要跑。
可惜身體是轉過去了,腳卻沒邁動。
“巖齊.”
呂承謙最終將這個名字喊出了口,下一句本想說他是你弟弟,當年的事跟他沒關係,你饒他一命。
想要說出這些話時,是因爲他已經確定自己這個大兒子今天就是來報仇的,他和王敏芳,一個都跑不掉。
雖然已經十幾年沒見,但他太瞭解自己這個長子的能耐和手腕了。
既然能悄無聲息的進到他們的別墅,那就說明外面的守衛已經沒用了。
退一步說,即便外面的守衛還活着,就憑他這一手瞬間把整個房間凍成冰的能力,也沒誰是他的對手。
他的這個異能還真是罕見。
雖然很不想承認,可心裡的那絲悔意還是不可阻擋的從內心深處冒了出來。
當年,他應該選擇前妻母子的。
這些想法在腦中轉瞬即逝,再看向杜啓巖,面對他那漠然冰冷的眼神時,剩下的話就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而杜啓巖也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一根冰錐嗖的一下快速從他眼前劃過,接着在他和王敏芳的見證下,穿透呂思齊的胸腔。
“我早就說過,呂家已經爛透了,所以要改變現狀,就得從根上把它給剜了。”
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子胸前出現一個大窟窿,王敏芳驚怒交加,瞪圓的眼珠子通紅一片,彷彿下一刻就要從眼眶裡跳出來。
她張大嘴巴,堵在喉嚨裡的碎冰化開,液體嗆進氣管,猛的咳出一聲時,接下來就好像打開了咳嗽的開關,接連咳個不停,咳得鼻涕眼淚一大把。
但她根本顧不得擦,邊咳邊往呂思齊身邊爬。“啊兒子”
終於能正常發出聲音,王敏芳抱着已經斷氣的呂思齊痛哭出聲。
“殺了他呂承謙,你給我殺了他”
杜啓巖看着呂承謙,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她說讓你殺了我,要殺嗎?”
“巖齊.你是我兒子.”
“閉嘴!”
杜啓巖沉着臉打斷他,“對我媽動手的時候,你有想過我是兒子嗎?”
他擡手指向呂思雅,又指向王敏芳,“爲了這麼一對母女,殺害發妻.不,其實應該說,在你決定幫她們時,其實本質上是在幫你自己。你怕你跟她們的關係被曝光,怕自己的形象受到影響。因爲我媽堅持要揭露真相,不願掩蓋你的醜惡行徑,所以你才決定滅她的口。而現在,因爲他們對你不再有用,所以即便我當着你的面殺他們,你也無動於衷,對不對?
你說我是你兒子,不是想爲這個女人求情,而是在提醒我,你是我父親,我不能殺你。呂承謙,我沒猜錯,你心裡就是這樣想的吧?”
自私自利的人想的永遠是自己,即便是親生兒女,跟自己的命相比也不值一提。
“巖齊,不是這樣的,你媽媽的事,當年是個意外”
呂承謙話沒說完,突然感覺胸口一涼,低頭看去,就見自己的左側胸膛,一個拳頭大的窟窿在呼呼往外冒血。
他的臉色唰一下變的一片慘白,擡起右手捂住傷口,霎時整隻手都變成了紅色。
“你”
嘴裡艱難的只吐出一個字,身體就支撐不住,嘭的一下倒在地上。
王敏芳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滿臉震驚加不可思議的看向杜啓巖,他他竟然連他爸爸都要殺!
從呂家別墅走出來時,天上的雲層正好被風吹散,露出一輪彎月,柔和又靜謐。
杜啓巖仰頭看着天空,然後緩緩吐出一口氣。
積壓在胸口的那團濁氣,在這一刻被他吐出,徹底離開了身體。
媽,你看到了嗎?兒子爲你報仇了!
當年呂承謙留和母親單獨相處時,她還是強忍着身體的疼痛,磕磕絆絆的跟他說了一句話:不要,報仇!
知子莫若母!
杜老師身體一向很好,乍然猝死,她知道兒子心裡一定會起疑。最主要的是,呂承謙的狠辣出乎她意料,爲了不讓兒子陷入危險,不讓他再費時費力的去調查,不如她將一切和盤托出。
所以在她遇險之前,她將調查到的資料秘密藏在了兒子的郵箱裡。
那時杜啓巖住校,經常不在家,所以呂承謙就算銷燬她手裡的所有文件和電腦,也不會想到兒子臥室裡還隱秘藏着一份。
母親不讓他報仇,一是因爲他太小,羽翼未豐,很容易被壓制反殺。
第二則是覺得呂承謙到底是他父親,就算是大義滅親,也會一輩子活的不開心。
可她唯獨沒有想到的是,不報仇,杜啓巖這輩子都放不下。
現在好了
杜啓巖擡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明天開始,他將不再揹負着血海深仇前進,他的未來會一片明淨,徹底跟以往不一樣。
“巖齊。”
昏黃的路燈下面,一名拄着柺杖的青年站在不遠處,眼眶微紅的看着他。
杜啓巖快步走下階梯,張開雙臂抱住好友,難掩感慨道,“景睿,對不起!”
“誰要你的對不起”
徐景睿心裡明白,縱然他這些年不好過,但巖齊又能好過到哪裡去?
“廖隊長想見你,要去嗎?”
徐景睿嘴裡的廖隊長是防衛部隊長,徐景川的頂頭上司。
這人是實打實的呂家派系,對呂承謙很忠心。
不,應該說,他是對呂家忠心。
呂老爺子在沒被喪屍病毒感染前曾經叮囑過他,呂岩齊要是不回來,他聽從呂承謙調遣。可如果呂岩齊回來,一切要以他爲先。
在杜啓巖進呂家別墅之前,徐景睿悄悄去找了廖隊長。
憑他之前在軍中的信譽,以及與呂岩齊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廖隊長對他的要求先是沉默了三分鐘,接着道,“今晚要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行,但事後我要見一面呂岩齊。還有--”
“呂家人要是都沒了,呂岩齊必須得留在南省。”
這是一個相當固執和迂腐的漢子,也是迄今爲止,他們遇到的唯一一個過了四十還能覺醒異能的人。
初中時爲了鍛鍊他的體能,杜啓巖和徐景睿曾被呂老爺子扔進軍中訓練,當時負責訓兩人的就是廖隊長。
所以嚴格說起來,這人還是他們的老師呢。
也是因着之前的情分,在杜啓巖不在南省的這些年,在呂家極力打壓徐家時,廖隊長表面看着沒有做什麼,實際暗中一直在護着徐家兄弟。
不然徐景川也不可能當上防衛部副隊長。
杜啓巖沒想留下來,雖然廖隊長在今晚的行動中給與了他一定的方便和幫助。
“走吧,凡是跟呂家有關的,該見的今晚我都會見一見。”
呂承謙還有幾個堂弟和姐妹,下面和杜啓巖一輩的兄弟姐妹也不少,不過大多都是跟呂思齊一般的二世祖,沒能力也不幹實事。末世前還跟個紈絝一樣各處晃盪,但好在末世後有了自知之明,不再像呂思齊這般囂張跋扈,大多是老老實實的苟在家裡,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個別有點能力的,在軍部擔個小官混日子。
呂家的人,杜啓巖一個都不想見,他要見的是有能力有手腕,以後在南部基地能幫的上景睿兄弟的。
於是一夜之間,南部基地改朝換代。
基地長呂承謙因夜間突發腦梗死亡,由徐景川的大哥徐景睿暫代基地長一職。
防衛部人員不變,原本的基地長警衛隊缺失的一半人員由徐景川挑人補上.
第二天的太陽照常升起,基地裡面的工作也照常運轉,普通民衆對於新的基地長頂多是好奇的討論幾句,之後便該幹嘛幹嘛,繼續爲一天的生計而奔忙。
至於原基地長的突發死亡,甚至他老婆和一對兒女的結局和去處,大多隻是隨意八卦幾句,沒幾天便好似忘了這幾人,紛紛涌向管理處,圍觀新基地長頒佈的新的規則和獎勵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