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現場還沒有被完全蒐證,所以方源就只讓我和一名女警趕往法醫院看看是什麼情況,在離開之前,方源還告訴我,讓我不要聲張,畢竟就連李炎這種腦袋都能聯想起貓臉老太事件,那麼如果被大衆知道的話,市內不免會引起一陣不小的恐慌。
我點了點頭,說讓他放心,我知道分寸,隨後就驅車趕往法醫院。
我到法醫院的時候,整棟法醫院的樓都是暗燈的,除了林希的辦公室以及一些化驗室的燈還亮着之外。
在保安的帶領之下,我和蘇眠直接就來到了位於法醫院地下一層的停屍房內。
當保安抽開原本放置左凌風屍體的冰凍櫃時,一陣腐蝕味瞬間就從這冰凍櫃傳出,蘇眠先是一陣乾嘔,而後直拍了拍我的肩,衝到停屍房一旁的水池中就吐了起來。
我看着蘇眠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方源爲什麼會讓她跟着我一起過來。
蘇眠並不是行動組的,她的任務就只是給現場的人提取口供,而在日常工作中,她的主要工作還是文案這一塊的,雖說去過很多案發現場,但她對案發現場的詭異以及噁心程度,卻是一點兒都不知道,畢竟每一次她都只是站在案發現場外圍,提那些人錄着口供而已。
“今天我們下班的時候來輕點屍體,誰知道一抽出這冰櫃,冰櫃裡面的屍體竟然會變成一灘腐水,所以我們就在第一時間通知你們了。”這時,那保安捂着鼻子,操着一口川普擡頭對着我說道。
我朝這冰櫃看去,一陣紅黃白相間的腐水頓時瀰漫了這三分之一的冰櫃,我用手指捂着鼻子,隨後讓保安將停屍房的燈全部打開,自己則帶上了三幅塑膠手套。
而當我將手伸入冰櫃內的時候,一旁的保安和蘇眠,都在用着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我。
“方怵……你……嘔……”
這是蘇眠在我手伸入冰櫃後的第一反應,而那保安則嚥了口唾沫,在給我豎了個大拇指之後,也捂着自己的肚子跑到一旁吐了起來。
“等等……”
我這手還沒碰到那些液體呢,一陣虛弱無比的聲音一下就從門外傳來,我們三個人同時回頭看去,只見林希此時正捂着自己的小腹,一瘸一拐的朝我走來。
我見罷,立馬脫下手套上前將其攙扶,這是我第二次靠近她的身子,又是那陣熟悉的香氣莫名的涌入我的鼻尖,我一定聞到過這種香味,但……卻怎麼都不記得是在哪兒聞到過。
“你是想找屍塊?”就在我扶着林希上前的時候,她艱難在我身旁,小聲的說道。
我點了點頭,說我不相信屍體會自己腐化,按保安說的話來判斷,屍體是一下子變成腐水的,所以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鹿鼎記裡,韋小寶拿着的化屍粉。
我是從小跟着外公一起長大的,對藥理方面雖說不是多麼精通,但小時候外公在和我一起看鹿鼎記的時候說過,在現實生活中,還真有這種化屍粉,只不過在電視劇裡,將這種粉末描述的過於神奇了而已。
當然了,如果現在李炎在這裡的話,他一定不會這麼認爲,誰讓他固執的認爲,左凌風復活的無稽之談呢。
“你也知道屍體一下子變成腐水是因爲肉身被快速腐蝕的緣故?那你還敢把你那蹄子伸下去?你不怕撈上來之後,連骨頭都沒有了麼?”林希白着一張臉,在我的攙扶下直接就來到了那冰櫃前。
“老張,給我拿一塊豬肉。”林希虛弱的整個人都靠在了我的身上,而後看着一旁的保安,小聲說道。
後者點了點頭,雖不知她要豬肉來是爲了什麼,但還是照着做了。
因爲法醫院有些實習生需要聯繫解剖,而他們的練習對象就是那些豬肉塊,所以法醫院內,隨便走入一個房間內都有冰箱,而在那些冰箱裡面,放着的,則是各式各樣不同形態的豬肉。
很快的,老張就將一塊肚皮大小的豬肉塊拿了過來,而後,林希讓我再次帶上了塑膠手套並將這塊豬肉直接丟了下去。
緊接着,讓在場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那塊豬肉再下去的那一瞬間,就開始冒起了令人刺鼻的白厭,一陣咕嚕咕嚕的泡沫產生後,那塊豬肉,也開始急速縮小,在短短的三分鐘內,豬肉竟完全融合在了這陣腐水之中。
“這,這,這不符合科學邏輯啊,怎麼可能有東西能這麼快把一塊肉腐蝕的?”一旁的保安頓時啞口無言的指着我們面前的冰櫃,結結巴巴的說道。
“水楊酸鈉加上強硫酸就可以,如果你剛把你的蹄子伸下去的話,我甘保證等你蹄子撈上來後,連骨頭都不剩。”林希白了我一眼,隨後咳嗽了一下,我低頭皺眉,看了一旁的蘇眠一眼,讓她在保安的陪同下拍攝下來,併發送給方源,而我,則一把抱起了林希,直接就朝着她辦公室走去。
“放我下來。”在我將她抱起後,她皺了皺眉,那一雙手更是無力的拉着我的後肩,冷冷的說道。
我看了她一眼,凝重着一張臉,頓了頓腳步,輕聲說道:“你不是神,你也會生病,你也會受傷,看看你,纔剛脫離危險期就來法醫院上班,難道屍體對於你的吸引力,都能比得上你自己的身體嗎?”
後者抿了抿嘴,半響之後,纔開口緩慢的說道:“你有沒有看着自己最親的人,慘死在自己眼前,而無能爲力的時候?”
我微微一愣,低頭朝這女人看去,而此刻的林希,半閉着雙眼,似是陷入了無盡的回憶。
我沒有說話,將林希送回她辦公室內的休息室後,我將其放在牀上,蓋好被子我就走了,可在我轉身之際,卻似有一雙手抓着我,我回頭一看,是林希,此時的她正閉着雙眼喃喃自語着什麼。
無奈之下,我只能坐在靠她比較近的椅子上打量着這休息室內的一切。
她的休息室很小,大概也就只能容的下兩個成年人吧,牀鋪一旁有個儲物櫃,我進去的時候,儲物櫃是打開的,而這儲物櫃內除了一些林希平時穿的白大褂以及一件白色T恤之外,還有一些被她放置在相框內,豎在儲物櫃內的相片。
我看了一眼,這些相片應該是她和她爸媽一家三口的照片,但這些照片普遍都是一些林希小時候和其父母的合照,緊接着,我朝儲物櫃旁看了一眼,而這一眼,卻讓我一眼就看到了一張來自於1995年的報紙。
本市某龍頭企業總裁林華在自家縱火傷人,樓層居民九死三重傷。
林華……林希……
難道……林華是林希的父親,那時的她,也正親眼目睹了自己父親和母親被燒死的全過程?
“其幼女因被其母及時丟出,摔落在下方平臺,倖免於難。”
看來,我推測的沒錯,林希,應該就是林華的女兒,所以,林希纔會在剛剛,問我這個問題吧。
我默默地站起,將她側身的儲物櫃輕輕地關上,隨後摸着林希的腦袋,輕聲呢喃道:“我沒有看着親人慘死的經歷,卻明白,從小沒有父母關愛的滋味到底是什麼,有些事,就算讓你回到過去,也無法挽回,所以,在我們還沒有彼此失去的時候,纔要懂得更加珍惜,我們沒有辦法阻止失去,但卻有辦法保留,那一份最美好的回憶,最起碼你還有你和你父母的照片,而我,卻連我爸叫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你是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