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說到這裡,張宇的臉上似乎並沒有任何波瀾,他很自信,自信我們警方沒有證據,可按照我對方源的瞭解,沒有證據,他一定不會選擇讓人將張宇帶回來。
突然,張宇在審訊室內大笑了起來,笑到最後,不出我所料,他竟伸出雙手,對着方源討要他是真兇的證據。
方源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着這如跳樑小醜一般的男人。
“是,我就是張力艮,那又怎麼樣,我是本市人,我留在家裡就跟罪惡的源頭一樣,每天出門都有人對我和我媽指指點點,所以,我乾脆換個身份,然後以新的身份,出現在他們面前,但這似乎,不犯法吧?”張宇緩緩地擡起了頭,那一雙眼睛竟變得狠厲了起來。
“整容,換名字,換身份,這些都不犯法,但是殺人,卻總也犯了法,張力艮,你以爲你把那一雙沾染着你侄子血液的手套燒燬,我們就找不到你殺人的證據了嗎?自己看看吧,這是在你牀底下發現的手套殘骸,還有一則錄有你在張天笑及其母親水中下迷藥後,利用保潔車將張天笑帶到樓道內的視頻,帶了鴨舌帽我就不知道你是誰了?這件衣服,你不會不認識吧?”
緊接着,方源拿出了一系列照片,我挨個看了幾眼,一雙已經燒成焦炭,卻還有一點血色邊緣的手套,一件染有鮮血的保潔服以及一個帶有N字樣的鴨舌帽。
我驚訝的看着方源,就跟看着一個怪物一樣,說實話,我不認爲方源能夠一下子找到那麼多證據,所以,對於方源的判斷,他……這是在玩火啊……
“這……這怎麼可能,我明明把衣服都丟了,還有那雙手套,手套明明……嗚……”
張宇還沒有看到那張照片,就一臉詫異的又站了起來,馬上脫口而出的說道。
但他在說到一半的時候,似乎覺得自己說的太多了,頓時就下意識的將手捂住了嘴。
“捂什麼嘴?證據都在這裡了,哪還有你不認罪的道理,說難聽點,就算你什麼都不說,我都有辦法定你的罪,法庭,可是一個講證據的地方。”方源玩味的看着眼前張宇,將自己原本瞧着的二郎腿放下,而後緩緩地走到了他的身旁。
“我……”張宇欲言又止的看着我們兩人,似乎想說,卻又說不出口。
在此期間,我一句話都沒有說,單看張宇,似乎也不像是會殺人的人,看來,也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只見方源面帶微笑的在張宇耳根前小聲呢喃了幾句,後者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微微一怔,馬上就認了罪。
“那個臭小子該死,我媽就只有張天笑一個孫子,平日裡喊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我們全家人也都寶貝的緊,原本,這件事情不該我出面,我媽的眼睛,被這小子戳瞎,我只是想要一報還一報,讓他也嚐嚐眼睛被戳瞎的滋味,可是,那段時間,我收到了一封郵件,郵件上面是一張素描畫,發送郵件的那個人還在素描畫旁寫了一行字……”
我頓時拍案而起,眉目緊皺的問道:“什麼字?那個人是誰,你見過沒?”
方源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說話。
我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手,最後還是在方源的注視之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上面讓我按照這上面的做,我就會得到我想要得到的東西,在收到這郵件的時候,我的手機也響了,有人往我銀行卡上打了五萬塊錢。”
方源插嘴道:“你需要錢?”
後者點了點頭,說他母親心臟原本就不好,再加上年紀一年一年的上去,心臟搭橋手術都做不了,所以他希望能夠帶着自己的母親去美國醫治,那邊的醫療技術,遠比國內先進。
“所以,你銀行卡上,突然多出的那十萬美元,就是他打給你的?”方源用雙手撐着張宇的審訊椅,緩緩地問道。
“恩,我本來不想這麼做的,但,那天晚上,我路過我媽家的時候,又看見張天笑這個畜生和他奶奶吵架,他還動手推了她,這樣的雜種,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是個禍害。”張宇此時雙目堅定,而那一雙牙,則被自己咬的咯吱擱置的響。
我敢保證,如果再給他一個機會,他一定還會這樣做。
審訊結束之後,我和方源直接就回到了一樓辦公廳,在回去的路上,我拿着這些照片仔細端詳,輕聲笑道:“這些照片,恐怕都是李炎趕出來的吧?背景框都是虛的,血液的濺射也不規律。”
說到這裡,我故意停頓了一下,腳上的步伐,也減慢了許多。
“方源,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你這是在誘供,會吃官司的。”我看着方源的背影,觀察了一下四周,並沒有人,所以纔敢大聲對着他說道。
後者在聽到我說的話後,也隨即停下了腳步,轉身看了我一眼,輕笑道:“我可已經沒有時間找證據了,那些東西都已經被張宇處理乾淨了,我要去哪裡找?放心吧,我會自己去跟局長認罪,頂多就是一個處分而已,你啊,回去好好休息一個晚上,明天去樓明禮的辦公室,記得說話謹慎一點,他可不是我,那麼好糊弄。”
說完這句話後,方源將自己的鑰匙直接丟給了我,轉身就朝樓道走去。
而我,則呆呆的站在原地,回想着最後那句話,這一句話,似乎意味深長啊。
幾分鐘後,我跟着方源下了樓,他直接回了辦公室,而我,則是徑直走出了刑偵大廳,離開的時候,我還在門口碰到正在吸菸的李炎,我這纔想起,胡海星的兒子還在局子裡。
“怎麼樣,被局長罵的爽不爽?那胖子,就會罵人,出了事找人頂鍋,不過你放心,只要頭兒在,就一定不會有什麼事情的。”李炎站在門口,發了我一個香菸,一定要拉着我說幾句,才肯讓我回家。
無奈之下,我只能接過香菸,點燃後,才輕聲問道:“問出點什麼了麼?”
“誰?胡志勇?嗨,不過就是個二十歲的孩子,他說三天之前,他接到胡海星打來的電話,說是讓他馬上帶着身份證去機場登機去往拉薩,具體什麼事情也沒說,不過我說,還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啊,胡至勇和他媽的關係並不好,兩人的關係一直都是靠着金錢維持的,按照胡志勇所說,那個時候他本來不想去的,無奈前些天和別人打麻將輸了兩萬多,這不,這個月沒有生活費了,這才答應去和胡海星匯合,誰也沒有想到,胡海星會殺人不是。”李炎抽了一口煙,笑着說道。
“所以,現在這個胡志勇,意識消沉了?”我繼續問道。
李炎點了點頭,譏諷的說道:“能不消沉麼?我問他爲什麼見了我們就跑,他說不知道我們是警察,還以爲我們是那些高利貸追債的,他媽是死在他面前的,你猜他回來的時候,第一句話問我什麼麼?”
我搖了搖頭,說不知道,讓他別繞彎子。
“他問我,她媽還有多少財產他能繼承,你說有這麼一個兒子,還不如不要了。”李炎一邊說着,一邊就將手上的菸頭丟在了地上,無奈的嘆了口氣。
“清官難斷家務事,不過好消息是,這個案子終於結案了,可以回家睡個安穩覺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下班吧。”
我伸了個懶腰,隨後在停車場內找到了方源的車就坐了上去。
可誰成想,我這剛打開引擎,只見他的油表盤竟然直接彪到了紅點,尼瑪,我還當他那麼好心,知道我住的遠,讓我開他車回家,原來是在這兒等着我呢?
無奈之下,我只能開着他那輛還剩下一點兒油的越野車一路艱難的來到了位於市中心偏北的加油站中。
“95,300。”我將車停在了注油管旁,然後抽出我僅剩的三百,遞給了加油小哥。
而就在我熄火加油的那個時候,一個看上去大約只有四五歲的孩子,正手抱着一個皮球在加油站中玩耍,這時,一輛紅色小型轎車直面朝這小男孩飛快的駛來,隨着一陣急促的喇叭聲,小男孩抱着手中的皮球,被嚇的直站在了我車邊。
“砰”的一聲巨響從我耳邊傳來,在那千鈞一髮的時刻,我一把將這小男孩在拽了過來,而那輛紅色轎車,順勢就撞在了一旁的草坪之上。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小男孩被嚇壞了,一直在我懷中哭泣,而原本被他抱在懷裡的皮球,也啪嗒啪嗒的在地上彈跳着。
忽然,我心頭一震,腦子裡面全都是一些嘈雜的聲音,我的頭開始一陣四分五裂的疼痛,我抱着這小男孩,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好痛……我的腦子,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