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怔愣間,門嘎吱一聲開了,我立刻往門口看去。
一見之下,我不知是該鬆一口氣還是該嘆一口氣。傍晚的火燒雲,映着一點點的霞光,如煙、如霧、如霰、籠罩在他周圍,給他鍍上一層金光。他眉梢眼角掛着一點點的笑意,如同春水般柔軟多情。這樣的笑意,絕對不是那個才幾歲的小鬼能擁有的。見我醒了,他眼中隨即露出欣喜的表情,有一瞬間,竟給我時光交錯的錯覺。
我不由得啓脣輕聲喚道,“小鬼。”
雖然我的聲音喃喃如蚊吟,但柳聽風何等耳力,哪裡能不入他之耳。誰知,他一聽之下竟愣在當場。
“吉祥醒了?”正在此時,從柳聽風身後鑽出一顆頭來,映入眼簾中的,是莫離明媚的笑臉。
我一時間也沒反映過來,順口就來,“小莫離。”
沒想到,他的反應竟同柳聽風一般,臉上神色變幻莫名,好半晌都似回不過神來。
不,不是吧。
這是什麼狀況,我不明就裡,也不知做出什麼樣的事比較合適。我不知道,我這回到過去的一段旅程,到底對現在的他們有沒有什麼影響,爲什麼柳聽風他們開始像是完全不記得我似的?還是,有其他特別的原因。
良久,良久……
柳聽風使勁閉了閉眼睛,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笑容來,只是,從不輕易變色的他臉色卻有些蒼白,只一雙眼睛亮得嚇人,似要將人灼傷般,“真沒想到啊,吉祥……姐。”
他身後的莫離,也像是回過神來,神色如同柳聽風一般,只是更加激動,嘴脣都顫抖起來,連張了幾次口,都沒發出聲音來。
這種時候,再怎麼遲鈍也知道事情不妙,我幾乎是直覺性的向後縮了縮,不爲什麼,只是有這樣的想法。
柳聽風見狀,笑容更深,腳步踏着奇怪的韻律,來到我的牀邊,那一刻,時間似乎被無限的拉長,也似乎被無限的縮短。終於,他來到我面前,居高臨下的望着我,往日深邃不見底的眸中,閃過悲傷、憤恨、歡喜、懷戀、怨懟種種情緒,一時間複雜得難以言欲。
“吉祥姐,”他叫一聲,似乎還不夠,又喚了一聲,“吉祥姐……”
我擡頭仰視,昨天,纔不及我腰,可以撲到我懷裡撒嬌的小鬼,在我看來,在一夜時間,已經長大成爲可以讓人依靠的風華絕代的男子了。
“柳……”我出聲,卻忽然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柳聽風,在這幾個月中,似乎已經成爲很遙遠的事,可是眼前的男子,也不在是可以歸結爲小鬼的類型了。可是,他叫我吉祥姐,難道,是我這一次回去,在他的記憶裡增加了什麼東西嗎?
見我怔怔的,他一側身,優雅的一掀袍子,坐到我牀邊,“真沒想到,吉祥竟然是吉祥姐呢。”他似笑非笑,似諷非諷,似嘆非嘆的道了一句。
我皺起眉頭,這句話,該如何理解?
“吉祥似乎很迷茫呢,”很自然的,他轉了稱呼,回首望向身後的莫離,“來給我們的姐姐解釋一下吧,那段缺失的記憶。”
莫離把玩着腰間的玉佩,臉上的表情也如同柳聽風一般似笑非笑,“柳,你讓我解釋什麼呢,我也和你一樣是纔想起來的好吧,那段記憶,可是我們一致決定塵封的。”
我聽得更加迷糊,塵封的記憶,怎麼回事?
柳聽風挑了挑眉,“可我們並沒有一致決定要想起來吧?”
莫離只是笑,柳聽風搖頭,似乎對莫離的樣子很是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回過頭來,對我一笑,“在和吉祥相遇的時候,真的沒想到呢,原來我們所有人記憶缺失的那一段,竟然和你有關,也難怪所有人對你的態度,一直有些……”他低頭搖了搖,輕輕勾了勾脣,“不過現在還好,都想起來了。”
我眉頭皺得更厲害,對他啞謎似的話,“你到底在說什麼?”
“別急啊,”柳聽風溫柔的笑,“聽我從頭說。”
見他如此,我只得稍微收斂了快要滿溢而出的好奇心,靜靜的等待他的訴說。
他思忖一會兒,也不看我,自己站起身來,開始他的講述,我這才慢慢明白,對我來說僅僅是一天之內的事,對於他們來說,卻是整整二十年。
柳聽風說得很簡略,甚至不帶任何個人的感情,僅僅只有幾句話。
他說:那日,不見了你,所有人整整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尋找了幾天幾夜,直到累倒在地。
他說:在稍作休整之後,所有人表面上都像是死心了,卻都在私下裡偷偷的尋找,都盼望着忽然有一天,你會突然出現,對着我們笑,對着我們張開手臂。
他說:之後的一個月,終於,莫離在夜晚自己一個人出去偷偷尋找被人襲擊之後,養了三個多月的傷,幾次徘徊的生死邊緣,叫的都是你的名字。亦一紅着眼睛,像是恨你恨得發狂,其實比誰出去得都頻繁。
他說:莫離好了之後,所有人,下了一個決定,爲了活下去,決定忘記你。依靠莫離的攝魂術,所以,我們都忘了你,所以,他的能力,也跟着這段記憶被封鎖了一部分。
他說:攝魂術唯一的限制,就是你想起我們,那麼,我們就能找回那段記憶,這是莫離瞞着我們,偷偷設定的,我也是剛剛纔知道。
他說:爲什麼呢?要背叛你自己的承諾,明明都答應過的,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