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7章 牧養自己
艾華斯眯着眼睛看向阿伊瑪爾·努爾，聲音也同樣柔和、卻並沒有躬身行禮：“偉大的寬恕者……我許久之前就接到了您寄來的信，只是當時忙於其他事務，沒能第一時間會面，甚是遺憾。”
言下之意是，我早就收到信了，我知道你要請我來——哎，但是我不想來，怎麼辦捏？
“如今諸位爲了大義之舉共聚此地，打算將海神恭請至人間，讓這片沙漠從此化爲永恆之綠洲、解脫傳承數千年之宿命……我也順勢來此，靠着自己的些許經驗，打算相助一臂之力。這才終於補上了這個缺憾，沒能錯過與各位的相聚。”
艾華斯慢條斯理的說道。
這段話的意思是——你們這些亂臣賊子，違逆了自己幾千年來的使命，竟然還打算叛變謀殺自己的保護神！而我和大淵沒啥關係，就是純來湊熱鬧的……別忘了我已經殺了兩個神了。要是沒這回事，我根本不屑於來這裡和你們這些傻逼一桌。
——意思倒是一個意思，就是友善程度不太一樣。
與他們那傲慢狂躁的形象不同，身爲禁忌法師的善主實際上文化水平都不算太低。因此他們也基本都聽懂了艾華斯的陰陽怪氣，因此一個個的目光也都變得不怎麼友善。
可與此同時，他們卻都沒有對艾華斯惡言相向。
原因也很簡單——因爲他們擔心把艾華斯氣走、或是直接就在這裡打起來了。
根據銜尾之環的特性，參加儀式的某一個人會成爲降世天司的載體。若是艾華斯死在了這裡，那又該誰來擔任祭品呢？那自然是搞砸了這一切的那個人。
而其他人也絕不會倖存——他們將要對抗沒有被削弱過的淵天司。
而艾華斯就是他們精心給淵天司準備的神之囚牢……就如同給兇猛獵物準備的佈滿利刃的陷坑一樣。
誰會動手打壞這種陷阱呢？
要是陷阱被打破了，他們不就只能與猛獸正面戰鬥了嗎？
雖然一種盲目的文化自信，讓善主們在口頭上相信，既然教皇能做到、他們自己也能做到……但他們內心深處仍舊藏有對淵天司的恐懼。就算知道了阿伊瑪爾·努爾有着比至聖冕更強大的神器，也無助於這種潛意識的畏懼。
就如同每一個奴隸，都在心底恐懼着自己的主人一般。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阿伊瑪爾·努爾準備的計劃，也要求了他們必須在儀式開始時動手。若是有人打草驚蛇，那他必然也會付出代價。這反而逼迫着他們，讓這些高高在上的善主們明明表情都有些扭曲了，卻一動也不敢動。
“呵呵呵呵……”
艾華斯掃視一圈，不禁笑了起來。
他見人們的臉色越發難看，卻沒有一個人真正說些什麼；他看着善主們甚至要擠出溫和而友善的笑容來安撫自己，於是便愈發無所忌憚的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艾華斯張狂的笑聲就這樣迴盪在房間內。
這裡並非是舉行儀式的場所，而是會議廳。
阿伊瑪爾·努爾此刻就站在長桌的一端，向着艾華斯誠懇的微笑着，伸出雙手。而艾華斯卻完全沒有理會他，只是自顧自坐在了另一端。
在這兩位善主的對峙之下，此刻其他的所有人都像是化爲了沉默的背景、面頰隱沒於陰影之中。
艾華斯就這樣隔着一張長長的桌子，伸出右手拄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阿伊瑪爾·努爾：“看起來很友好啊，寬恕者閣下。”
他伸手敲了敲自己胸口的祖母綠寶石，意味深長的說道：“我還以爲你們打算算計我呢。既然如此……我們還可以談。”
言下之意是，他能通過高等神術、從擅長預言的鱗羽之主那裡獲得啓示。
事實上，艾華斯並非是頭鐵……亦或是不相信伊斯瑪儀的情報，而是選擇了將計就計。
幸好伊斯瑪儀是一個足夠嚴謹而認真的人，他詳細的寫出了阿伊瑪爾·努爾的每一個細節、因此讓艾華斯捕捉到了並沒有被善主們重視的關鍵情報——
他知道雅各布的身份，知道他既是艾華斯的祖父、也是艾華斯的創造者，同時也是環天司的使徒……可他卻不知道，雅各布降臨在物質界到底是爲了做什麼、又是基於什麼理念向他提出了這個計劃。
——因爲他不知道“環天司的各種地區形態”的那部分秘密。
最初的艾世平——那位在位極爲短暫、僅在第零周目的末尾才短暫出現過的禁忌柱神，他後來將自己切分成了許多許多份。
他將自己的力量贈與了琥珀，那絕望的顱骨成爲了靈珀天司，扭曲的肉體化爲了淵天司。而剩餘的那部分靈魂就在轉世之後變成了環天司。後來環天司將一部分力量與重要的情報切割下來，做成了牧者，通過投食的方法將這份情報隱藏在了墮天司體內。
而在九世輪迴之後，環天司將自己記憶中最爲寶貴的那部分、連同自己的本質塑造成了“神聖實體”，投入到了物質界。而自己則持有疑似被污染的記憶，孤身一人與虛無對抗。
那麼，如今呢？
艾華斯的記憶基本已經完全歸位，牧者也已經被艾華斯吞食，只剩下了那些在無限輪迴中被虛無污染過的有毒回憶。柱神琥珀也已經再度轉世到了艾華斯身邊……構成了她新軀體的就是靈珀天司的天司碎片，而她的靈魂此刻也與艾華斯的靈魂相連。
——也就是說，除卻如今構成了通靈塔的脊柱之外，他們已經湊齊了昔日禁忌柱神的全部碎片。如果他們真將艾華斯獻祭給淵天司……恐怕得到的根本就不可能是“前所未有虛弱的淵天司”，而是“幾乎被補完的禁忌柱神”。 力量。靈魂。記憶。位格。血肉。權柄。
全部歸位。
組裝拼好蛇了屬於是。
與此同時……
艾華斯明明有許多次機會晉升超越道途到第六能級，卻始終沒有這樣做。這不僅僅是因爲他需要通過道途平衡來獲得無色法力池，更是因爲“牧養法”唯有在這種狀態下才能觸發。
如今就是一個機會。
這些人想要將艾華斯獻祭給大淵……
——艾華斯又何嘗不想徹底的補完自己？
如果任由大淵完全降臨，那隻會掀起淹沒無數人的大海嘯。就算艾華斯已經在盡力讓人避難了，可還是有更多的人無法拯救、亦或是來不及拯救。
那難道這些人就應該被放棄、被犧牲嗎？
爲了最終擊敗環天司、討伐虛無、拯救世界的高尚目的，這些什麼都沒有做錯的人，就應該被“提前之死”的理念，被大淵判決死刑嗎？
若是艾華斯確實無法干涉也就罷了……那這就成了天災，無力抗拒也是正常的。
可如今，他卻找到了另一個出路——
雖然可能有些危險……但這條路無疑可以救下最多的人。
——那就是牧養法。
他不可能對環天司使用牧養法，也不可能對虛無使用。那最合適的場所，也就是現在了。
獻祭自己無限高貴而重要的生命，來儘可能的拯救更多人，只是爲了將他們從必死的命運中強行拯救出來——
這是至高的奉獻之舉。
通過捨棄已有的勝利，來謀取更大的勝利；以弱勝強、以凡人之身奪舍真神，超越十世輪迴的歷史來恢復前世真我——
這是至高的超越之舉。
原本艾華斯還有些擔心……他在晉升儀式之後，如果等級沒法在短暫的一個月內堆上去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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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他剛突破到50級，就要直接對抗60級的環天司嗎？
結果這就送了一個超大經驗包過來。
只要完成了這項前無古人、後也無來者的偉業，他就可以得到足夠多的道途共鳴。
只需要，像是最初的晉升儀式中一樣做就好了——
那時的艾華斯，在晉升儀式中自殺，將自己的靈魂寄宿於畸肢魔體內。那無疑已經是純度極高的牧養了……然而那畢竟是晉升儀式，是虛假的。
但這裡可是現實！
付出了更沉重代價的牧養法，理應獲得更強的力量！
再加上蓄勢待發的普羅提諾——他能夠將淵天司的靈智拉到另一個空間裡，強行一換一。
那麼在淵天司失去靈智之後，還會有誰更配操控這具軀體呢？
自然就是在祂體內的艾華斯自己！
而且，淵天司與艾華斯，本來就是同一個人。自己的靈魂回到自己體內，這真的能算是奪舍嗎？
更何況，這具獻祭給淵天司的祭品之軀，依然還是艾華斯自己的！
這次最爲冒險的牧養法，成功概率將因此而變得無限高！
——所謂的儀式，就是準備的越久，就越強大、越接近奇蹟的一種法術。
那如果……這場命運之外的儀式，已經準備了十萬年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