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華斯的身體在時空亂流之中劇烈震盪之時,他的意識卻變得如此清晰。
——原來如此。
怪不得第九道途的基本能力是“獻祭”……
怪不得艾世平作爲輪迴天司,卻居然是蛇父之子的“銜尾蛇”……
怪不得蛇父明明溫柔到甚至不允許儀式中使用同族作爲素材,卻是那樣一心超越、冷漠而無情……
一切都對上了。
倒撥時針,逆轉乾坤——這正是有史以來規模最大、最具意義的一次更易!
而爲了追求勝利與成功,寧願獻上自己的一切……這也正是最偉大的一次超越!
在蛇父隕落之前,無論是墮天司還是環天司,都沒有能力成爲更易源河的新柱神。並不是因爲他們還不夠強,而是因爲蛇父已經完成了至高的偉業——
“……唔。”
艾華斯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時空劇烈的震盪着,一種彷彿要粉碎一切的力量撕扯着它。他彷彿置身於一個虹色的、彎彎曲曲的隧道之中。而艾華斯就像是從極高的地方摔落下來,不斷被各種拐角碰撞一樣。他天司級別的軀體,卻在那種程度的衝擊之下很快就變得破爛不堪。
而就在這時,那金蘋果突然綻放出了虹色的輝光。
——那正是代表希望的光芒!
在那光芒的庇護之下,時空震盪對艾華斯的傷害驟然縮減到了最低。
艾華斯如嬰兒般蜷縮起了身體,讓儘量多的身體處於金蘋果所給出的庇護中。
當艾華斯再度落地之時,他全身上下漂亮的羽毛都已然被燒盡。
他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跪在鬱鬱蔥蔥的草地之上。
這些草有着遠比後世更高的高度。與其說是草,不如說是一種青麥。
天空之中有巨龍與巨鳥成羣結隊的飛過,湛藍色的天空與純淨的白雲令人心曠神怡。遠處有着一座如同指針般的高塔,即使艾華斯在很遠的地方也能看得見……
……就像是“我的世界”裡面家的座標一樣。有這麼一座足夠高的高塔,無論走得再遠,只要回頭也能看到家的方向。
艾華斯腦中突然冒出了這個念頭。
那是……家嗎?
事實上,艾華斯倒是非常熟悉這個階段。先前他與蛇父周遊世界的時候,也經歷過這個時期。
在這個時期,食天巨獸尼比魯已被打敗,他的殘餘也已經被翼天司攝食。繼任的至高天沒有繼續把持“食”之概念,而是將其分散了出來。於是“通過進食來變強”就成爲了任何生命都能使用的能力,而不再是食天巨獸的專屬。
原本不需要進食的有翼者,也有了食之特權。於是他們開始研究起了製造食物的法術。
而在這些食物的引誘之下,越來越多的有鱗者上了岸——與有翼者不同,有鱗者從最開始就必須吞噬其他生命才能活下來。
他們漸漸就進入了通天塔。
有翼者不需要語言,而有鱗者之間的語言各不相同。唯有在這裡,他們才能彼此溝通、交流。
於是人們便自發的聚攏在了一起。
那些綠草,正是一種“麥子的雛形”。
艾華斯低頭看着自己懷中的金蘋果,沉默了片刻、並將其吃了下去。
它並沒有什麼味道,自然也稱不上是美味。如今艾華斯的軀體在時空震盪之後太過脆弱……而且他也沒有天司之位格,沒法在這時就吸收它成就天司之位。
所以他就通過已經被“開源”的食之道途的能力,將蛇父的天司碎片吃了下去。
在這次的晉升儀式中,艾華斯始終都沒有看到自己的系統面板。
在進入儀式的時候,他沒有看到文字版本的任務;而在接觸天司碎片的時候,他也同樣沒有看到天司碎片的屬性。
正因如此,艾華斯其實根本不知道這枚天司碎片預示着什麼樣的力量。他只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將其保存下來。
當蛇父的天司之力融入艾華斯體內之後,他渾身的傷口便得到了癒合。
他漸漸得到了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隨着艾華斯“爬起來”這個過程,就像是人類直立行走一般——他再度長出了雙腿,容貌也從羽蛇重新變回了人。
那銜尾之環凝聚在艾華斯的臉上,形成了一枚單片眼鏡。
這枚鏡片本身並沒有什麼用。但它有着天司的位格,透過它能讓艾華斯看到一些事物的真實。
艾華斯環顧四周,用自己重新取回的雙腳,有些生澀的向着通天塔緩緩走去。
突然,艾華斯的腳步頓住了。
他遠遠的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有翼者躺在草地上。
他躺在巨樹的樹蔭之下,那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的臉,而其餘的部分則暴露在正午的陽光之下。他嘴邊咀嚼着的草根,似乎在品嚐着糖果一般。
作爲光之民,曬太陽對有翼者來說,哪怕算不上吃飯、也可以算是吃零食。
——而縱使只是遠遠地一瞥,艾華斯也認出了他的身份。
那正是路西菲爾。
那一瞬間,艾華斯有些想要流淚。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人在森林之中迷路了好久好久。從白天到黃昏,從黃昏到黑夜,就在以爲自己都要走不出去的時候,卻終於遠遠看見了熟悉的人……
又像是一個人流落在外地,受盡苦難……卻突然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呼喊聲。回過頭來,卻發現那正是自己久違重逢的兒時同伴。
明明自己的時間感,是直接跳躍到未來的……
爲什麼心中的那種激動、悲傷卻是如此清晰呢?
就如同每一個程序員,所敲下的第一個“Hello,World!”一樣。
一切進入正軌,世界的大門就此向自己打開——
但艾華斯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艾華斯的臉上掛起了虛僞的笑容,用來遮掩自己心中的感動與悲傷。
他笑眯眯的對着路西菲爾招了招手。
——久違了,朋友。
——我回來了,世界。
在心中,艾華斯對自己說道。
艾華斯走到了路西菲爾身邊,躺在柔軟的草坪上看着天空。
巨大的疲憊感襲上心頭,太一的熱力所掀起的暖風像是溫暖的手,讓艾華斯漸漸睡了過去。
而就在這時。
物質界,卻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混亂——
此時,晉升儀式已經開始了八個小時。
如今已是八月一日的上午七點。
然而,就在這個特殊的早上。
——太陽沒有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