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吉訶德。”
艾華斯決定加速這個過程，於是他擡起手來命令道。
可就在這時，騎天司卻站了起來。
“我去吧。”
再度變回蘭斯洛特的騎天司，走到艾華斯身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好久不見了，艾華斯。”
騎天司颯然笑道：“沒想到我們還能並肩作戰……哦，你也是騎士嗎，兄弟！”
他的後半句是對着唐吉訶德說的。
即使唐吉訶德沒有身着盔甲，只是穿着一身灰袍、騎天司也看穿了他的騎士之心。
緊接着，騎天司又看向了艾華斯，用他那覆蓋金屬盔甲的左手用力拍了拍艾華斯的後背。
“你已經足夠努力啦，”騎天司哈哈大笑，“總該讓我們也出出風頭嘛！”
艾華斯看向騎天司那灑脫而豪放的笑容。
那一瞬間，他竟是分不清……正在對自己說話的，到底是蘭斯洛特還是哈伊娜。
“……還輪不到你們來犧牲。”
一個更加古老而肅穆的聲音則從他們身後響起。
白龍搖晃着身體，再度張開被冰封的翅膀、揚起驕傲的頭顱。
“威權道途需要有人繼承，蘭斯洛特。”
就像是一個古板而可靠的首領一般，不苟言笑的銀冕之龍說了個並不好笑的笑話：“你不會覺得我忍受變成寵物的屈辱，是想要重回柱神之位吧。”
聞言，就連騎天司也愣住了。
甚至就連艾華斯都有些詫異。
他在見到那小白龍之時，便覺得銀冕之龍是打算擊敗災厄之紅，重新奪回威權之道的柱神之位——
可如果銀冕之龍並不打算迴歸柱神之位，他又爲何要故意釋放災厄之紅？又爲何要被他擊敗，還要隱姓埋名的活着？
怎麼看，都覺得冕主像是要通過這種方式洗滌自己被污染的自我。
這甚至可以算是一種靈魂的“透析”了。
然而此刻的銀冕之龍，卻說出了認知之外的言語：
“亞瑟墮落至此，總該有人對此負責。沒能好好看守紅龍，這本就是我的失職；而這一切的原罪，則是昔日我們望向虛無的那一眼。
“當我們從文明中追求至高的權力之時，就已經滲入了虛無的種子。於是，昔日的我便通過切割之法將不淨之我徹底切除……可我卻爲何沒有將其殺滅？”
“……因爲，”熟知儀式法術的艾華斯立刻明白了冕主的思路，“若是你們中的一者死去，另一者就將補完。如同再度回憶那些已然失落的記憶。唯有封印，才能始終保持隔離。”
就和偉哲與至高天的關係。又像是蛇捕食蛇尾的儀式。
萬事萬物總是趨近於完整。
艾華斯再明白這個道理不過了——就如同阿萊斯特從自己體內被切出去之後，也漸漸憶起了奉獻之心。
若是殺死了災厄之紅，哪怕沒有將其碎片吸收……銀冕之龍也將漸漸“回憶”起被自己切除的那部分自我。
“然而這種封印卻並不持久。就如同權力也並不永恆。”
銀冕之龍緩緩說道：“我卻以爲它能一直存在……”
而如今，昔日被虛無污染的災厄之紅，已經淪爲了虛無的載體。
那麼，心高氣傲的銀冕之龍，又怎可能再坐上柱神之位？
若是他直接擊敗了災厄之紅，那完整的銀冕之龍就有可能成爲虛無的載體。交於虛無一個完整的柱神之軀殼，這實在太危險了……倒不如將柱神之位交給災厄之紅，等他徹底失控再將其擊敗。
“——信徒啊，我已是不淨之神！” 銀冕之龍高昂着龍首，鏗鏘有力的宣告：“臣子啊，我已是失格之王！
“我最忠誠的騎士，蘭斯洛特卿聽令！”
騎天司聞言，目光恍惚了一瞬。
“……吾王。”
他低下高傲的頭顱，對着銀冕之龍單膝跪地。
一如往昔。
“銘記吧，蘭斯洛特卿！此爲‘王權’之時代的終末，此爲‘禪讓’之時代的開端！
“我將王冠交於你手，一如昔日命你爲阿瓦隆之王。莫要辱沒了它的榮光！”
白龍驕傲的仰起頭來。
他頭上那帶着重影的、銀白色的虛幻王冠漸漸消散，隨後在蘭斯洛特頭上生成。
唯有威權之道的餘暉，才能如此交接。因爲權力本身就是可以被轉移的暴力。
見蘭斯洛特接住了這虛幻的柱神象徵，銀冕之龍才終於滿意而又悵然的點了點頭。
他張開翅膀，咬住擋在自己面前的騎天司，將蘭斯洛特向後高高拋起。
可就在這時，蘭斯洛特卻突然在空中翻轉身體，騎在了白龍的脖頸上！
白龍愣了一下，隨即憤怒：“蘭斯洛特卿，你——”
“——我怎能看昔日的尊主與摯友奔赴前線，卻無動於衷？那我身爲新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命令你與我共赴前線！”
蘭斯洛特暢快的笑着，對着紅龍與初代有翼者之王揚起手中聖劍：“若是我死去，那自有人接班；
“若是無人接手，那不如將力量之道歸還衆生！”
銀冕之龍聞言，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而沉默便是默認。
“那坐穩了……吾王。”
白龍騰空而起，諷刺道：“可別被我甩下來嘍。”
下一刻，騎士化爲一道白影、撞向了化爲城堡的巨龍。
“……看來，是真不需要我了。”
艾華斯感嘆着，漸漸合上法之書。
他感受到了一種令人欣慰的安定。
先前艾華斯對抗幾何天司的時候，就已經釋放過了失樂園。而失樂園在短時間內本就只能使用一次。
若是這次還真需要艾華斯出手，他就只能提供幾位大罪之獸打打輔助了……
好在他並非孤身一人。
好在他並非是擊敗魔王的勇者，也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這世上衆星璀璨，沒有太陽的黑夜也能看清前路。
只是……
“……災厄之紅也真是有牌面。”
艾華斯看向騎着銀冕之龍，化爲世上最強龍騎士的騎天司。
如果將騎天司視爲未來的柱神……那麼災厄之紅這一輪，就是同時在與“死去的柱神”、“過去的柱神”、“現在的柱神”、“未來的柱神”戰鬥。
“真是讓他正兒八經的享受了一波至高天待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