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9章 老師,再生我一次

當琥珀之卵被完全激活之時,艾華斯幾乎無法直視它。

光是注視着它,艾華斯腦中就會情不自禁的出現無數支離破碎的幻象。

歡笑、流淚、歌唱……

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同樣如做夢一般,在無比真實的一剎那過後,就又會將它們完全忘卻。

艾華斯甚至無法確定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這是虛無的低語?亦或者就是前前前世殘留的記憶?再或是……琥珀所“凝固”、“銘刻”的往昔?

而就在艾華斯被腦中雜亂的思緒所震懾之時,阿迪勒已然將蠕動着的琥珀之卵塞入了自己那空洞的胸腔。

——咚咚!

當它被塞入胸腔的下一瞬,所有人都在同一瞬聽到了異質的、急促的心跳聲。

那是混雜着些許金屬摩擦聲的,以及某種潮溼粘稠的吧唧聲的巨大心跳。

不像是人類的……倒像是某種即將甦醒的巨大怪物。

“這怪物還有點早搏。”

艾華斯下意識吐槽道。

他話音未落,那琥珀之心就猛然鑽出了無數條金黃色的、如寄生蟲般的細線,剎那間貫穿了阿迪勒的全身。

而這些金黃色的細線在離體之後,又緊接着掉頭過來將阿迪勒緊緊纏繞……就如同一條條極細的鎖鏈一樣。

它就像是在竭力束縛着什麼、封印着什麼一樣——

而緊接着,阿迪勒就驟然發出了痛苦的嘶吼聲:

“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

他猛然間跪倒在地,雙手緊緊捂着胸口。

原本阿迪勒連心臟被擊穿都顯得雲淡風輕,可此刻他的額頭鼓起了無數條蠕動着的青筋。

不……那並非是青筋,那就是一條條在皮下游走的蠕蟲!

他的肌肉開始異化,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巨大且猙獰。

兩米、兩米五……眨眼間,他的體型就膨脹到了三米有餘,這才稍微慢了一些。

他的皮膚從白色變成了明顯異質的深藍色,而原本透明的口水、連同鮮紅色的血液一併都變成了深紫色。肌肉鼓脹着,變成了水泡一樣的透明質地,裡面還有着一條蠕蟲如同游魚般旋轉游動。

可就在這時,卻有無數重低語在虛空中窸窸窣窣的響起——

“阿迪勒即救世主。”

“阿迪勒即救世主。”

“阿迪勒即救世主……”

男女老少的聲音都有,那是至少數十萬、乃至於百萬重回響!

——那正是阿迪勒此前反覆要求人們誦唸的聖言。

他就是爲了在此刻維持住自己的人性,從而對衝掉虛無之力對人格的負面影響!

而在這些聲音的激化之下,阿迪勒的異變卻立刻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幾乎變成了一個深藍色肉團的阿迪勒,那鼓脹到透明的肌肉卻瞬間乾癟了下去、整個人從怪物的姿態迅速變成了人類的模樣——甚至就連皮膚的顏色都從藍紫色變成了一種如同死屍般的蒼白,看起來就成了一個白色的巨人。

阿迪勒站起來,緩慢看向天空。

他的瞳底是一種層層變化的灰白色、越到中間就越是淡白,而瞳孔則是一種凝固蛋黃般的昏黃色。

他的額頭中間突然開裂,露出了一顆如同眼睛、如同深淵般的孔洞。

下一刻,昏黃色的輝光驟然間從阿迪勒的“第三隻眼”中射出!

只聽得一聲似有若無的、悠遠的“叮~”

彷彿要將一切凝固的昏黃色猛然蔓延,將周圍一切都染成了老相片一般的顏色。

天空之中的火球驟然凝滯在了半空中、拖曳着長長的尾巴,那些奔逃而來的人們也被暫停。

艾華斯就連他們臉上充滿恐懼的扭曲神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整個世界剎那間變得無比寂靜。

甚至連發動了這一招的阿迪勒自己,都被那力量所凝固!

整個時停的世界之中,唯一能夠自由行動的就只有艾華斯自己!

直至這時……被塵封的記憶才終於解封。

艾華斯終於想起,自己並非沒有見過這一招、沒有來到過這裡。

在先前的晉升儀式中,他曾在狂獵轉化儀式中見過這種凝固了世間一切的昏黃……

當時他就見證了這一切,在那時間被凝滯的空間裡待了許久……直到心情變得無比寧靜、古井無波。而如果沒有記錯的話……

艾華斯擡起頭來,看向了同樣被暫停了時間、變成了昏黃色的火焰旋渦。

那火焰如同頗具生命力的雕塑一般,被凝固在了空中。

而在那火焰旋渦的背後,就是上午時分的太陽。

剎那間,那火焰旋渦被無端撕碎、瓦解。

緊接着就是其餘的火球、城市上空的防護結界、街道上已經燃起的火焰……還有阿迪勒背後的巨大觸手怪。

並非是某種巨力……倒像是一瞬間就跨越了無數時間,來到了自己終末的“死時”一樣。就這樣壽終正寢。

而在它散去之時,艾華斯終於看到了什麼……

原本的太陽,在這凝滯的時光之中徹底變化了形態。

那是一顆巨大的、如同金色轉盤一般的巨大眼睛。

它像是眼睛、又像是門、也像是一顆卵……或是某種寶石。

這就是柱神琥珀。

而看着它,艾華斯心中再度涌現出悸動。

他張了張嘴,想要呼喚對方的名字。可卻記不住她到底叫什麼。

——什麼都想不起來。

記不住她的聲音、記不住她的長相、記不住她的名字……一切記憶都被抹除到乾淨,就彷彿這個世界從未存在過這個人一樣。

亦或者說,這個世界的確沒有存在過她。

因爲此刻的她,還只是一顆尚未孵化便已被污染的蛋。

毫無疑問,那種看上去怎麼都和海洋有關的特徵,肯定與作爲有翼者、屬性爲地屬性的琥珀沒有什麼關係。倒是與淵天司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某種聯繫。

琥珀之卵不應該是這種觸手肉塊一樣的姿態——阿迪勒的異變似乎足以證明,那些“觸手”似乎是某種蠕蟲的幼體。而更爲相似的同款透明觸手艾華斯已然見過……那就是阿迪勒使用法術向淵天司獻祭時得到的力量。

——這或許就是海水能讓它平靜的緣故。

琥珀之卵沒有孵化的原因,是因爲它的力量正不斷被與淵天司有關的某種海底蠕蟲所吞噬。如果用海水給它們提供力量,它們就能消弭掉琥珀之卵的生命;而一旦海水斷供、蠕蟲死去,琥珀之卵的生命力就會立刻膨脹。

“老師……”

一個稚嫩的、睏倦的聲音低聲呢喃着。

這還是艾華斯第一次聽到琥珀的聲音。

他確實從未聽到過類似的聲音。

那甚至並非是說話,而像是某種歌。它聽起來頗爲悅耳,帶着懶洋洋的略微沙啞的氣聲……就像是小孩子很困、或是剛睡醒一樣。

下一刻,天空之中的“琥珀之眼”突然微微裂開了一條縫隙。

那時艾華斯才意識到……原來那“琥珀之眼”並非是睜開的,而一直都是閉合着的!

在那如同金色轉盤之後的,纔是真正的琥珀之眼!

如新月般的縫隙微微裂開的瞬間,整個世界都開始劇烈震動——

琥珀的力量不斷提升,而阿迪勒的軀體也如同之前消散無形的火焰一樣,承受不住這種力量而驟然破碎、消散。

並非是化作屍體、也不是散作一地肉末——“第三隻眼”中溢出的力量將他的軀體直接撐碎,而那些藏在他皮膚下的透明蠕蟲也吱吱的掉落一地、並隨後被碾碎。

只剩下一顆褪去外面的不淨外殼,變成了純潔無暇的白色光球懸浮在空中。

它看起來甚至不到乒乓球大小,散發着如蒲公英般的溫柔微光。

那纔是琥珀之卵真正的姿態!

它圍繞着艾華斯環繞一圈,隨後瞬間撞入了艾華斯的右眼!

艾華斯眼前驟然浮現出了一條代碼:

【琥珀之母(金色):琥珀曾從卵中孵化,破腹而生。】

而緊接着,它上面便開始浮現出大量的亂碼、文字不斷破碎重組。

天空之上,琥珀半睜着眼……顯然已經快要睡醒了。

就像是即將睡醒的時候,能隱約聽到外面的聲音、與他人簡單的對話一樣。

琥珀用稍微清醒了一些的聲音,“說”出了較爲連貫的言語:

“老師……將‘我’,再生下來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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