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美洛大臣深深嘆了口氣。
——他還是說出來了。
或許是在星銻待了太久，格里菲斯已經忘記……在阿瓦隆有很多話是說不得的了。
格里菲斯大臣今天被伊莎貝爾態度非常強硬的罵回去了之後，就明顯憋了一肚子氣又不敢撒。而如今終於忍不住在這私人小會裡說了出來。
他的敵意不敢指向伊莎貝爾，就直接指向了給她出謀劃策的艾華斯：“要我說，我們就應該先把這個不管部大臣裁撤了。理由也就擺着呢——疑似與星銻間諜媾和。”
“阿萊斯特小姐，可是被大守護者認證過清白的。”
有人幽幽提醒道：“你想把大守護者也裁撤了嗎？”
“人總是會變的，但立場不會改變。”
格里菲斯大臣毫不猶豫的說道：“今天沒問題的人，誰能說明天就沒問題呢？何況他終究是個莫里亞蒂，他還是掛名的勞合社高層呢！他哪怕不被星銻人說動，難道他就不會被那些商人們說動嗎？”
“他只要不出現，就不會有破綻。因爲他什麼都沒說，什麼態度都沒有。你如果攻擊他，就會被其他人拉着一同攻擊。”
教育大臣心平氣和的解釋道：“你還能不許人請假嗎？伱想找什麼理由裁撤他呢？”
但這位新任貿易大臣的態度卻非常強硬：“理由什麼的，怎麼都能有。他的哥哥愛德華不是因爲督察長的身份、考慮到避讓原則而沒法繼承家族嗎？那他有不管部大臣的身份，也能處理騎士家族的紀律問題，那也不應該讓他繼承莫里亞蒂家族。
“讓他要麼交出不管部大臣的身份，要麼把家主之名交給他那個妹妹——這也很合理吧？那他妹妹要是繼承了家主身份，就可以讓她也來參加圓桌廳會議。
“他或許是個狐狸，那他妹妹呢？他妹妹好像根本就沒見過什麼人吧。
“而且我這邊還有另外一個情報——他妹妹疑似曾是幻魔之卵，只是被特殊手法治癒或是壓制了。如果這個查驗通過，那麼老莫里亞蒂隱瞞不報、甚至將她帶入銀與錫之殿就是重罪了！”
格里菲斯今天的攻擊性很強啊……
看着滔滔不絕的貿易大臣，卡美洛大臣微微眯起眼睛。
這老狐狸隱約察覺到了些許不對。
——伊莎貝爾只是攻擊了他一嘴，而艾華斯甚至都沒有見過他。
他對艾華斯哪來的那麼強的敵意？
他們之前的話題甚至沒在討論艾華斯，還是格里菲斯大臣自己拐過來的。之前他們明明在討論的備戰與星銻的問題，結果突然就變成聲討艾華斯了。
雖然卡美洛大臣也被多少打壓了一下……但客觀來說，卡美洛大臣認爲艾華斯做的沒有問題。
伊莎貝爾的性格肯定不足以瞬間完成蛻變，也就是說她背後必然有親近的幕僚爲她出謀劃策。這很正常，哪個君主沒有自己的親信與寵臣？
又沒有危害到他們的利益，也沒有危害到國家的利益。甚至就目前來看，起到的效果還是正面的。
這種情況下冒着惹怒伊莎貝爾女王的風險去攻擊艾華斯……不僅完全沒有必要，還有可能招致禍事。
這可不是理性的做法啊。更不用說格里菲斯大臣是外交部出身，他不可能不懂這種常識。
就像是突然大吵大嚷的小丑一般。
他想要隱藏什麼？還是想要誤導什麼？
卡美洛大臣眯着眼睛。
看來，他必須向女王寫信匯報此事了。
因爲他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意識到了不對，並且寫信。
假如沒有任何人寫信，那就沒有任何問題。但只要有人寫了，但是他沒寫……那就意味着他要麼是能力有問題、要麼是立場有問題。
就如同“檢舉同黨便可減刑”的囚徒一般。
——而他肯定是會第一時間發起舉報的那一位。
當然……
或許第一時間看到這封信的，也不是女王陛下。而是那位莫里亞蒂大臣吧。
正如卡美洛大臣所預料的一般。
傍晚時分，卡美洛大臣拜訪銀與錫之殿。但還沒進入正殿就被宮務人員擋了回去，只能將密信交給了雅妮斯大師。特別叮囑一定要陛下親啓。
而雅妮斯轉手就將信交給了艾華斯。
此刻艾華斯正在書房，幫伊莎貝爾給那些文件簽名。其中大多數沒什麼必要給她看的，艾華斯就直接處理完了。那些需要讓她看一眼的，艾華斯就將它們整理起來。等伊莎貝爾起牀再交給她處理。
現在是全國哀悼周，反正也沒有什麼娛樂可言。艾華斯干脆也就不回家了，留在銀與錫之殿給伊莎貝爾幫幫忙。
等邁克羅夫特就職國璽大臣，這活就可以交給他了——通常來說，伊莎貝爾每天都可以將那一沓文件從“未處理”那一邊直接放到“請交由國璽大臣處理”，甚至看都不用看一眼。畢竟要是真有緊要的事，邁克羅夫特肯定會過來通知伊莎貝爾的。
黃昏道途的特色就是怕麻煩。
而他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怕麻煩的特點就是不想背鍋——雖然他肯定不樂於幹這種活，但的確沒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另一方面來說，艾華斯一邊幫伊莎貝爾簽署文件，還可以趁機找找他所關心的情報。
這種機會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但他畢竟是不管大臣——在如今國璽大臣尚未就職的當下，暫代國璽大臣的職責、這也是他正常的職權範圍。算不得逾越。
“伊莎貝爾還沒醒嗎？”
艾華斯一邊拆信，一邊隨口問道。
“小伊莎不是沒醒，是剛睡。”
雅妮斯也顯然有些心疼：“她今天可忙得不行。昨晚忙了一晚上，今天上午還得開會。中午睡了個午覺就得爬起來化妝、接受記者採訪。傍晚時還得陪同主教將索菲亞的靈柩送到聖格尼薇兒禮拜堂，這纔剛回來。飯都沒吃就躺下了。”
“不吃飯可不行，”艾華斯思考了一會，“我一會把她叫起來吃飯吧。再給伊莎貝爾用照明術暖暖身子……稍微預防一下，可別忙生病了。”
“確實。還有，記得在外人面前叫‘陛下’。”
雅妮斯提醒道。
艾華斯笑道：“我知道的。這不是隻有咱們嘛。”
說着，他便低頭看着樞密院大臣送來的密信。雅妮斯也站在艾華斯背後，雙手按在艾華斯的肩膀上，微微低頭和他一同看着信。
看着看着，艾華斯和雅妮斯近乎同步的挑了挑眉頭。
看到信上提到了尤利婭，艾華斯微微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的揚起嘴角。
“你怎麼看，艾華斯？”
雅妮斯開口問道。 艾華斯沉思了一會，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明天伊莎貝爾是不是該去巡遊阿瓦隆了？”
“對。”
雅妮斯答道：“五天內要巡遊阿瓦隆所有主要城市。回來可以休息半天，然後第二天舉行索菲亞的葬禮。”
“那也就是說，這一週伊莎貝爾沒法參加圓桌廳會議……”
艾華斯低聲喃喃着。
比起思考，他更像是在回憶什麼。
這讓雅妮斯有些好奇。
“我記得，格里菲斯大臣以前是星銻那邊的大使對吧？”
艾華斯向雅妮斯問道。
雅妮斯有些奇怪的看向他：“我怎麼知道？”
“算了，我想起來了……就是他。”
隨後，艾華斯打了個響指：“很好，我有辦法了。”
“什麼？”雅妮斯饒有興趣的問道。
她倒是絲毫不緊張。
或者說……在索菲亞去世之後，她本來也快要離開阿瓦隆了。
等伊莎貝爾這邊稍微安定下來，她就要去自己人生的下一站了。因此阿瓦隆的這些麻煩事和她就沒有多少關係。
“讓伊莎貝爾去寫一封回信。就說，我已經接到了‘你們’的信並認真閱讀過了。雖說內容細微之處稍有偏差，但我已經明白了你們的意思。”
“……‘你們’？”
雅妮斯重複道：“但你只收到了一封信啊。”
“就這麼寫。”
艾華斯微微搖頭，隨後眯起眼睛：“然後……
“莉莉，幫我個忙。”
悄無聲息的，莉莉浮現在了房間的陰影中。
“什麼事？”
她問道。
“小事，當個‘運輸大臣’。”
艾華斯答道：“你替我帶着影魔去一趟貿易大臣家裡，我一會去找記者接受一下采訪。”
“殺了他嗎？”
莉莉毫不猶豫的問道：“還是全殺了？”
“……哦，倒是不用殺。”
艾華斯有些尷尬。
不知是不是愛之道途的影響，與上個月相比、莉莉的殺意變得有些明顯。
他提醒道：“你讓影魔去隨便破壞點東西就行了，小心別被逮住了。”
艾華斯說着，補充道：“當然，你想殺了也可以。反正他也不重要。
“……反正不過是個小卒子罷了。”
艾華斯眯着眼睛，輕聲說道。
雅妮斯睜大眼睛。
她顯然意識到了，艾華斯已經猜到了這件事的幕後之人是誰。
這讓她非常感興趣。
因爲他們明明是同時接受了同樣的情報，但現在雅妮斯甚至連事情都沒理順、而艾華斯就已經瞬間猜到了真相。
“真想把你的腦子挖開，看看裡面到底藏了什麼……”
雅妮斯忍不住道：“你猜到了什麼？能跟我說一下你的推理過程嗎？”
艾華斯有些無奈的說道：“這並非是推理，只是一種猜想……你就當我是先知吧。”
“我可不信。哪怕是第五能級的先知，也不可能這樣輕而易舉就洞察未來與真相吧？”
雅妮斯湊了過來：“快說說，你怎麼推理的？”
艾華斯只是連連搖頭。
他也說不出來。
因爲艾華斯的確沒有任何證據，而且他到現在也不知道格里菲斯大臣的目的。
但對一名真正的“先知”來說，這種東西其實是不需要有的。
他的判斷依據很簡單。
因爲那位“格里菲斯大使”在阿瓦隆滅國不到一年就進了本。
作爲萊比錫伯爵的忠誠追隨者，以一名月之子的身份。
而萊比錫伯爵，就是散播“阿萊斯特小姐”假身份的罪魁禍首。
艾華斯記得很清楚。
——“格里菲斯大使”的掉落列表中，就有“薩沙套裝”的軀幹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