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兩次摸底考試不經意之間便過去了，埋頭苦讀的日子，越來越少的，學生們反倒顯得越來越珍惜課堂時間了。上課的機會也越來越少，更多的是留給學生們足夠的時間去複習。高三樓裡，經常是整天整天的自習課，安靜地令人感到壓迫。
最後一個月裡，每天下午放學，易方都會催促着學生們，去操場裡跑上一兩圈，或者參加一些輕鬆的體育活動。一來能夠鍛鍊身體，減輕壓力；二來也能緩解氛圍，畢竟學生也是人，不能整日只看書做題，那樣遲早會悶出病來。這項活動，也是他做班主任以來，一直沿用多年的法子。
老師其實也是從學生走過來的人，只不過他們做學生的時候，年代不同，環境不同，所以有的認知觀念也有些詫異。但那個時候的心態，卻很可能是很相似的。老師可能會經常對學生說，自己是過來人，自然明白他們的處境和心態。
但那個時候，在學生看來，老師們不過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即便對學生的想法很有體會，但他們卻並不能完全感受到學生的心理。因爲，時代變了，環境變了，人也變了，一切都變化了。而且這變化，並非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清楚的。
六月三號放假的時候，毓秀樓所有高三年級，堆積起來的書籍和草稿紙，多不勝數。有專門收廢舊書籍紙張的阿姨，等在樓下，專門回收這些廢書紙。有的同學不願意如此賤賣，便在五月底的時候，趁着週末，找了張草蓆或者破布鋪在地上，擺起書攤來。有的同學捨不得賣，便用袋子裝着扛回家。
不過，對於大多數畢業生來說，轉手廉價賣出去，成了最爲大衆化的選擇。除了一些珍貴的書籍和主要的教材教輔外，需呀暫時留下的留下，絕大多數東西，都被出售了。
那天下午放學，不知是哪個班的學生開始，便不間斷地有學生從樓上拋書下去。樓層太高，書籍太重，不適合搬運。幾個同學便商量好，一些人在下面“疏散”人羣，做好安全工作，另外的人則在樓上將書一一拋下去。最後再在下面打包裝袋，過稱，明瞭斤兩。收書阿姨便將錢算好，數給同學，將書摞起來，堆在旁邊，最後用推車拉出校門運走。 www⊕ тт kдn⊕ co
姜琦說不清楚心裡是什麼滋味兒，她看着那一車一車的舊書被運走，感覺好像自己的時光就那麼被一車一車地拉走了。那些書，陪伴了她三年，終於要分開了。她跟很多同學一樣，只是把最後那麼兩三天可能看到用到的，比較重要珍貴的，捨不得扔的書留下來了。大多數書和什麼草稿紙之類的，統統賣掉了。
看着阿姨將那些書紙拉走的時候，姜琦覺得很難受。她是一個性情中人，對舊物有着深厚的留戀。初中畢業的時候，清理家中的書籍，發現連小學一年的語文課本，她都還完好無損地保留着。
有時候，明明知道那東西保存再久，也是沒用的。過了那個年紀，失了那段光陰，那些記憶裡的東西，就永遠成爲回憶了。
但，她還是喜歡把它們留起來。即便心裡很清楚，留
起來不過是放在那裡佔地盤而已。不過這些東西，看着也是一種念想吧。
六月四日，整整睡了幾乎一天。姜琦是宿舍裡睡得極香，十分安穩。她之前跟舍友說清楚了，也沒人打攪。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飽飽地吃了一餐，覺得神清氣爽。
五六號，她在圖書館裡，將所有教材翻閱了一遍，留下來的資料，也整理過了三遍。重要的知識點，又在頭腦裡熟稔了兩遍。最後，把錯題集看了一遍。兩天就差不多這麼過去了。圖書館有值班的老師，學生在最後關頭要是還有什麼疑問，可以照他們尋求幫助。
六號下午，媽媽和外婆，便趕到柳寧縣城來了。在柳寧一中旁邊的親戚家裡，專門給姜琦做飯。姜琦本來不要她們來，她覺得高考雖然也壓力大，但還不至於要兩個家長特意來陪考。只是，老人家放心不下，媽媽也覺得不妥，生生要過來。姜琦沒法阻攔，便也任她們去了。
其實她心裡也明白，這場考試，不僅僅是她一個人面對，而是整個家庭。家裡人雖然都說，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考試結果並不重要，只要努力過，不留遺憾便好。但她很清楚，其實親人們，比她自己承受的壓力還大。
她若真的是考差了，大不了上不去什麼好的大學，或者選擇復讀。而爸爸媽媽很可能會被鄰居同事朋友等人問得焦頭爛額，顏面掃地。說起來人家也是關心，考好了自然一切都好，可考差了，這“關心”反而成了一種隱藏的傷害。
六月七日八點，姜琦吃過早餐，淡然地走進了學校。按照昨天試座一樣的路線前進，走到自己的考場，經過安檢進入教室。考場就設置在柳寧一中，她對這裡十分熟悉，也算是一種優勢吧。
柳寧縣總共有兩個高考考點，另外一個在柳寧二中。一中的理科考生的考場，二中則是文科生。姜琦總是暗中覺得，這跟兩個學校的成績有關，而不是跟面積大小。說的是一種面積大，教室多，而理科考生也是以絕對性的優勢超過文科生的數量。柳寧一中的升學率，理科生也是壓倒性地超過文科生。所以姜琦纔會覺得，考場分類跟升學率有染。
第一科是語文，這是姜琦最爲頭疼的科目。但她今天很放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有什麼好緊張的。如果命運決定她的語文就是很差，她應很努力地去學習了，倘若還是沒有一個好結果，那她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了。只要問心無愧，便是豔陽天。
姜琦的座位，正好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一個小時二十分鐘過去，她開始準備寫作文。窗外卻是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斜斜地灑落在玻璃上。
每一年，柳寧的夏天都會在高考之後來臨。通常高考結束之前，天氣都會呈現持續多雲或者陰雨。這樣的溫度，倒是十分適宜。既不熱，也不冷。對於柳寧的考生來說，算得上天賜恩寵。
看着窗外的小雨，姜琦微微走神。她突然想起，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似乎做過一個夢。
夢裡，所有人一起參加了高考
，包括江火。她們還約定着，等考試成績出來之後，要一起填報志願。最後，她還跟江火報了同一所大學。兩個人之後就開始等啊等，等着錄取通知出來。七八月的柳寧，天氣炎熱，她還記得自己在夢裡打電話給江火，詢問她知道錄取結果了不。但還沒有等到錄取結果出來，她的夢便醒了。
她好像還記得，江火的組長，被一個什麼高大上的學校錄取了。錄取通知書還是第一個寄到學校的。不過，爲什麼她記不清楚，江火和自己，究竟是考了多少分呢？志願是填報了什麼學校呢？
唉，大概這就是夢吧，似是而非。越是朦朧迷茫，越顯得引人入勝。
姜琦咬着筆頭，微微皺皺眉，審視了作文題目三遍，最後方纔在草稿紙上勾畫了一個大致框架。整理好思緒，她十分謹慎地在第一行空出恰當的距離，落筆寫下：南國風煙暖。
兩個半小時很快過去，幾乎所有人都已經答卷完成。鈴聲一響，監考老師立馬要求考生停筆。所有人坐在原位上，待老師收好試卷，再依次退場。
語文一考完，算是鬆了很大一口氣了。
走出考場，姜琦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後面的幾科，對於她來說，都不是特別大壓力了。她也不去想太多，擡腳向校門口方向走去。
“琦琦！”
走到林蔭大道上，身後卻是傳來柳眉的叫喊聲。
姜琦也不回頭，停住腳步，等着她走過來。
“嘿！”柳眉心情不錯，似考得很好，“琦琦，語文怎麼樣？”
“就那樣吧。”姜琦聳聳肩，吐吐舌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語文，就那樣，還能怎樣。我都已經認命了，反正再差我都能夠接受。”
“別說得這麼喪氣嘛。”柳眉卻是嬉笑，“看你的樣子，我覺得你肯定不差！”
“你怎麼看的？”姜琦挑眉，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柳眉挽着她的手，一起向外走。
“我是會看相的，相由心生。”柳眉朝她吐吐舌頭，“反正，我覺得不會差就是了。再說了，我覺得今年的作文題目，也蠻貼近生活的，審題也不難。”
“嗯，這個倒也是。”姜琦贊同地點點頭，“寫友情嘛，總會有話說的。”
“是啊。”柳眉也表示贊同，“我就寫的我的發小，你可別吃醋喲。”
“去去去，誰吃你的醋啊。”姜琦揮手，“再說了，我可沒寫你喲，你也別吃醋。”
“你當然不會寫我了，我知道。你呀，肯定寫的江火。”
聽了她的話，姜琦笑而不語。兩個人又隨意閒聊着，到校門口各自分開回家。姜琦去了親戚家，媽媽已經做好飯等在家裡了。
連續兩天，天空都間斷性地下着小雨。雲層未曾散開，雨滴也不曾落盡。接下來的三科，姜琦也十分順利地完成了。有的題不會，但也猜着做了。反正會的都做了，不會的也做了，她是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好後悔遺憾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