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洛兮依照凌夫人的話,跟着芸娘好好學習禮儀。
而凌夫人則忍者舊傷復發的疼痛,親自爲她籌備大婚一切事宜。見母親爲她大婚的事如此操勞,心裡的怨氣也消弭無蹤,與凌夫人和好。
“母親,還不相信芸娘嗎?讓她去辦吧,你就好好休息。”她強行拉着凌夫人回到房裡休息。
“我不累,洛兮,我就站在那裡看着他們做。”
凌夫人還是不放心的想往外走。
“哎呀,母親你就好好休息吧,一切事宜他們會處理好的。”她將母親按回去坐好,盛了一碗丹蔘排骨湯,“大夫說這湯對你的腰傷很是有益,快乘熱喝了。”
“好好好,我喝,女兒難得有孝心,我可得多喝幾碗。”凌夫人臉上帶着淡淡的妝容,薄脣輕咧露出笑顏,原本便清澈無瑕的眼眸,此時同那精雕細琢的蛾眉一起微微上揚,竟美的像一幅畫。她接過湯舀了一勺品嚐起來。
“女兒可是常常都想着母親,念着母親呢。”
“是,你不給我添亂,便是對我最大的孝順了。”凌夫人酸懟道,“哪次不是惹禍了,纔來粘着我衝我撒嬌打諢,要我給你收拾爛攤子。”
“女兒纔沒有……”自知理虧,洛兮還是嘟囔着小嘴不肯承認。
“母親”見母親喝完了,她立馬眼疾手快的接過空碗,又盛了一碗,“近日女兒學習禮儀學的可好了,我展示給母親看看。”
“不用了,芸娘都跟我說了,說你心思敏捷,天資聰穎,做的比她都要好。”
“嘻嘻……那是,誰讓我是京城第一才女母親你的女兒呢,雖不及母親,但也是蘭心蕙質,樣樣精通。”一聽有人誇獎與她,立刻得意自滿起來。
“你那小嘴,最是厲害,才誇獎了你一句,這就驕矜自大了,你可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那點微末才情,若碰上個厲害的主,與之天壤之別,定是要吃大虧的。”凌夫人放下湯碗,正經道。
“怎麼會?就算對方略勝一籌,我這不是還有母親你替我撐腰嗎?”她不以爲意,依舊笑盈盈着。
“洛兮,母親不可能一直陪着你,眼下你馬上就要嫁人,與人爲妻,以後南寧王府纔是你的家,你萬不可再驕橫任性。”凌夫人臉色忽變,眉頭輕蹙,正經道,“你要知道以後你不再是喬府的大小姐,而是南寧王妃,能爲你撐腰做主的也只能是南寧王,而不是喬府。”
“爲何?那要是南寧王欺負女兒怎麼辦?”
“人生漫漫,洛兮,以後你也許會經歷很多事,遇到很多困難,但你不能因此而退縮不前,你是我凌鵲的女兒,絕不可以輕言認輸,明白嗎?”
“嗯嗯”見母親神情忽地如此肅穆,她有些納悶,但還是乖乖點頭應下。
“必要時,會有人幫你。”見洛兮點頭應下,凌夫人凝重的臉色才稍減,緩緩呼出一口濁氣,半響,忽又道。
凌夫人那日對洛兮說了許多話,可是當時的她終究太過木訥,竟沒察覺到一絲異樣,還不以爲意,轉頭便將凌夫人說的話忘的一乾二淨。
眼看着大婚十日期限將至,但南寧王府卻出了一些麻煩。
“王,王爺,那批從揚州訂購的羅紗綢緞,在水路時出了……出了岔子啊。”王管家帶着他一身的肥膘一路從大門口跑到王爺書房,喘着粗氣,滿臉的焦急,“船隊遇到大風,船板漏水,所有的綢緞都被侵溼,現在只剩兩日時間,再重新運送,肯定是來不及了,王爺這可如何是好?”
王管家焦頭爛額的緊搓着手,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但擡眸見對面的王爺,像沒聽見似的,依舊手執狼毫筆全神貫注的作他的山水畫,待最後的題字完成,又仔仔細細觀賞了一遍,確定沒有哪處需要再添墨後,才緩緩放下手中的狼毫筆,不緊不慢的來了句。
“從揚州運來的,爲何不在京城買?”
王管家一聽簡直要氣的吐血,哎呀,我的祖宗,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批綢緞沒法送來,那大婚之日所需要的羅紗雙層斗帳便弄不成了。
“王爺現在要緊的是,這綢緞送不來了。”王管家焦急壞了,不自主的揮動着手掌。
“王管家爲何如此焦急,送不來,那便在京城布莊買,這京城一應俱全,什麼物件沒有,還缺這……這什麼綢緞嗎?”王爺看了一眼王管家後,又重新將目光落到他那最新的畫作上,不一會兒,又俯下身去小心翼翼的吹乾上面的墨跡,見房間光線不強,又小心的拿起來走到窗前,迎着光仔細的端詳起來。
王管家邁着燙腳的步伐,跟着走過去,臉上焦急的神情並沒有削減半分:“這羅紗綢緞是最好的料子,很是珍貴,便是這京城也稀少的很,前幾日,丞相府的安寧郡主辦生辰,剛好將其全都買走了,現如今京城布莊是一匹都沒有了。”
“第一次成婚,本王也不知,這大婚一定要那什麼羅紗綢緞嗎?旁的不行?”王爺擡眸望向王管家,十分正經嚴肅問道。
“羅紗綢緞是最好的料子嘛,王爺大婚肯定得用最好的,那喬府的千金嫁入府中來,總不能讓她覺得王府虧待與她,況且用最好的綢緞這也是給王府增添了顏面不是。”
“南寧王府本就如此,不敵其他親王府邸碩大規整,亭臺樓閣,水榭曲廊皆富麗堂皇,我們又何必冒充富態,做這些虛假面子。既然那批綢緞送不來了,那在布莊買其他的綢緞補上便是。”
“可……奴這就去辦。”王爺都如此說了,王管家也只能嘆一口氣,拱手應下。正準備走時,忽想起來了什麼,又道:“王爺,那陛下與皇后娘娘送的那些賀禮應當放置何處?”
王爺此時正背對着王管家,謹慎的將他的新作山水畫掛起來,聞言,忙碌的手忽地一滯,半響,王管家才聽到王爺平淡閒雅的聲音傳來:“王管家看着辦吧,與其他大臣送來的賀禮分開就行。”
“是,王爺。”王管家退下。
京城上下所有的貴胄世家,平民百姓都知道喬府與南寧王府即將結爲姻親,是陛下隆恩,允之賜婚,但卻不知這是南寧王進宮面聖奮力求取的賜婚。
陛下當時聽聞時,震驚極了,目光凌厲的盯着南寧王,心中很是懷疑。
朕,沒聽錯吧,阿笙求朕賜婚?而那人還是當朝戶部尚書之女,七弟對於官場上的明爭暗鬥陽奉陰違一向很是厭惡,怎麼現在不再清高閒適,想踏進這渾池了?
“七弟這是想……”
陛下的話還沒說完,南寧王便打斷道,“還請陛下不要多疑,臣弟並沒有陛下想說的那個意思。”
“那你是……心悅與戶部尚書之女?”陛下猜想,既不是爲了名利富貴,那便是,話本里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陛下莫名有些興奮起來,七弟這是遇上了意中人啊!
南寧王雙手前端交疊,豎與胸齊平,頷着額頭,滿臉的肅穆莊重,一張比冰窖的冰面都要冷上三分的臉,這麼多年,陛下也見怪不怪了。
陛下這話一出,可讓殿前的南寧王驟然一驚,原本冷若冰霜的臉霎時一片愕然,他薄脣上下合動,但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他不能反駁,他才向陛下說明不是爲了那些趨之若鶩的名利,若此時再明言不是因爲心生愛慕,那陛下必然會心生懷疑。
無奈南寧王只能沉默,既不說是,也不反駁,對於陛下而言,他這便是默認了。
見南寧王低頭不語,陛下忍不住偷偷笑了,他……這是害羞了?想不到朕的七弟竟然也會害羞,女子呈窈窕之姿,容貌沉魚落雁,男子心生愛慕,豈不是很自然的事,有何害羞不敢言?
陛下心中已然興愉不已,但不可失了九五至尊的威儀,強裝鎮定,神情儼然成平時莊嚴的模樣。
陛下清了清嗓子,洪亮肅穆的聲音躍然而出:“七弟求朕賜婚,朕總得知道是戶部尚書的那位姑娘吧?”
“有琴大人的長女,喬洛兮。”
“平原君之女凌鵲的女兒。”陛下語氣依舊十分莊重威嚴,但似乎與剛纔的故作莊重又有所不同。
如果南寧王是因爲愛慕才請求陛下賜婚,那陛下到猜不準會是誰了。而如今那心上人不是別人,正是凌夫人唯一的女兒,這倒是讓陛下產生了一絲懷疑。
“還請陛下成全臣弟一片……癡心。”最後兩個字,南寧王停頓了半響,才重重的從牙縫鑽出來。
陛下望着御階下的南寧王,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想不到七弟對凌鵲的女兒竟如此情根深種。
他是親王何等尊貴的身份,找個媒婆上門提親便是,爲何一定要朕賜婚?怕凌夫人,喬淮良不同意,還是怕那位喬小姐不願嫁給他?陛下搖搖頭,這些理由都太牽強了,朕的這位胞弟一定有別的理由。
“你也知她是誰的女兒,身份何等的不一般,你從何來的底氣,認爲朕會答應。”陛下此時語氣驟然突變,目光凌冽,寒氣逼人。
“臣弟只是一個居住在京城碌碌無爲的親王,就算這樁婚事成了,臣弟對於陛下而言,也不會構成任何威脅,陛下若不信,臣弟自願立誓血書,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此生此世絕不……”
“行了,一位女子而已,朕應予便是。”陛下打斷他。
……此生此世絕不踏進皇宮半步,若踏進半步以謀反罪論處,行凌遲處死之刑,並永遠除名,不再是皇族人。
陛下似乎預料到他會說什麼,強行打斷他,應允了他的請求。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陛下可不想逼迫他至此。
“謝陛下。”南寧王叩謝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