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要下車!”
瞧見好兄弟,大崽二崽頓時坐不住了,向顧承淮請求着要下車。
這點小要求,顧承淮自然不會拒絕,精壯的胳膊一伸,輕鬆把兩個崽提溜到地上。
“謝謝爹!”
小哥倆禮貌道謝,撒丫子奔向鐵錘,三個小朋友鬧作一團,你追我趕地往家跑。
孩童總是有使不完的力氣。
“這三隻感情倒是好,像親兄弟。”平日裡古板嚴肅的軍官同志,回家後整個人柔軟很多,說話用詞都開始不自覺跟媳婦兒走——竟也用起‘只’這樣的可愛字眼。
林昭對小鐵錘寬容度不是一般的高。
小傢伙不負好兄弟的名頭,原書中盡心盡力幫兩個崽,憨憨的,但重情重義,是個實打實的好孩子。
“孩子們的情意難能珍貴,由着他們。”
顧承淮微微頷首,目光落在前方的三人兩狗身影上,冷峻的眉眼染上絲絲溫和。
前面。
大崽跑的飛快,還不忘彎腰撈起琥珀,兩條小短腿撲騰的飛快,一溜煙往家裡衝。
“大黃,快跟上呀!”二崽揮舞着胳膊,回頭招呼着。
大黃沒急着追,圍着女主人的自行車轉幾圈,毛茸茸的大尾巴搖成螺旋槳,大腦袋親暱地蹭蹭林昭的腿,汪汪兩聲,這才撒着歡兒去追小主人。
女士自行車後座,幼崽座椅牢牢固定在上面。
四崽坐在裡面,急的小腳輕輕動着,一翹一翹的。
她攥緊林昭的裙子,小奶音急切,“娘,大黃!大黃!”
“你也急呀。”林昭失笑,摸摸女兒的小臉,“別急呀,咱們馬上就到家啦。”
四崽迭聲道:“急,急,窩急~~”
“昭昭,你們先回。”顧承淮單腳支地,側頭看妻子,“我去還自行車。”
“別耽誤,早點回來,大姐肯定着急想見你。”林昭提醒男人。
“好。”顧承淮簡短應聲,長腿一蹬,車子躥出兩米。
軍綠色的身影在土路上飛馳,車輪捲起細碎的塵土,轉眼拐彎消失。
“娘,回家。”四崽急吼吼地催促,尾音上翹,軟糯糯,像剛開封的棉花糖。
三崽乖巧待在娘懷裡,白嫩可愛的小臉輕貼林昭胸口,眼睛乾淨明亮,安安靜靜,乖巧的像個洋娃娃。
林昭單腳一蹬,自行車便輕巧地滑出去。
她低頭瞧了眼懷裡安靜的小兒子,聲音不自覺地放軟:“三崽急不急呀?“
三崽眨巴着眼睛,小模樣認真,“嗯。”
“妹妹是想和大黃玩兒,你呢?”林昭笑着問。
“記字典。”三崽吐字清晰,烏黑的眸子盛着不符合年齡的認真。
記……記字典?!
怎麼說呢。
這個回答完全出乎林昭的意料。
蹬自行車的腿停頓,車子靠慣性滑行幾米。
她儘量用小幼崽能聽懂的表述,柔聲道:“小朋友不能總盯着字典看,對眼睛不好,以後會看不清東西的。”
“聽懂了嗎?”
林昭心裡陡然泛起一陣痠軟。
養孩子這件事,遠比她想象中要難得多——特別是當小朋友足夠聰明,尋常教孩子的法子不奏效的時候。
會無力。
也會惶恐。
生怕自己辜負這份天賜的聰慧。
三崽似是察覺到孃的情緒,綿軟的小臉蹭蹭林昭的脖頸,捲翹的睫毛掃過她的皮膚,略微有些癢,卻讓人心不自覺塌陷,軟成一片。
“嗯。”他鼓着小奶膘,認真點頭,說:“眼睛要休息,崽去玩兒。”
“真聰明。”林昭低頭,親親三崽的額頭。
三崽呆了一瞬,小手慢慢摸上被親過的地方,而後嘴角向上翹起個小弧度,眼睛彎成小月牙,眸中盛滿碎光,可乖軟地看着他娘。
說話間,自行車停在顧家門口。
梆梆邁步上前,從幼崽座椅抱下四崽,把矮墩墩的小糰子放地上,衝林昭說:“三嬸,我幫你推車,大姑在屋裡呢。”
林昭把車交給他,順手解布帶,把三崽放下來,怕小朋友血液不循環,蹲下替小兒子揉腿。
“會騎車嗎?”她擡眼看梆梆。
梆梆猜到什麼,眼睛登時變亮,巴巴地看着三嬸,“還不會。”
三嬸是他想的那個意思,是吧是吧?!
看他真誠的大眼睛!
“不會就去學。”林昭說。
她不開口,顧家的崽子根本不會主動提。
“謝謝三嬸。”梆梆高興的蹦起來。
想象着等他學會,騎車在同學們面前溜一圈,他險些激動的怪笑出聲。
沒辦法,他這個年紀,正是愛裝逼的時候。
林昭擺擺手,隨他折騰,牽着龍鳳胎回家。
顧家院子。
大人都在。
顧嬋和衛向東坐在角落,正跟顧母說什麼。
看見林昭,顧嬋站起來打招呼,“昭昭回來了。”
她走過來抱四崽,打量小侄女的這身打扮,怎麼看怎麼喜歡。
顧嬋臉上堆滿笑,說道:“這是誰家的小姑娘,怎麼長的這麼好看,還穿着小粉裙子呢。”
四崽記得大姑。
小人精乖軟待在顧嬋懷裡,聽懂自己被誇,眉眼彎了彎,輕輕側了側小腦袋,讓髮卡整個出現在大姑面前,眨巴着清澈純淨的大眼睛,神色帶着明晃晃的期待。
顧嬋很懂,誇道:“呀,還有漂亮的……”
她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於是卡殼。
四崽奶聲奶氣地說:“髮卡。”
“對,髮卡,好看的,真好看。”顧嬋接過話,連誇幾句。
四崽開心的晃腳,小嗓音帶着雀躍的味道,“爹,給崽。”
“你爹買的?”顧嬋好生意外,“沒想到你爹還有這眼光。果然,有小棉襖了就是不一樣。”
三弟她可太清楚了,只對昭昭妥帖細緻,啥啥都能想到,對孩子,心粗着呢。
誇完可愛的侄女,她擡頭,往門口方向看了眼,轉瞬收回目光,迎上林昭的眼,說道:“昭昭,承淮呢?”
“去還自行車了,馬上回來。”林昭回答。
“娘,水打好啦,你快來洗洗。”二崽揚聲道。
當孃的講究,兩個崽也養成一出汗就洗的習慣,自覺洗過後,不忘給他們娘倒水。
“來啦。”林昭嘴上說着,衝大姑姐笑笑。
往旁邊走去。
大崽用手捧着她的毛巾,二崽拿着洗臉皁,連鐵錘也被拉來當壯丁,給三崽四崽洗臉、洗手。
能幹的不像五歲多的崽。
太全面了,完全沒她這個大人什麼事啊。
“謝謝大崽二崽和小鐵錘,你們都很能幹。”林昭軟聲哄。
三個小朋友被哄成胎盤,笑嘻嘻的,表現的更積極。
“娘,你可以給能幹的崽獎勵一根麻花嗎?我們分着吃。”二崽小手抓住林昭的裙子,仰着小臉,撒嬌道。
“不是才吃過飯沒多久,又餓啦?”要不是手是溼的,林昭都想摸摸他的小肚子。“我奶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我和哥還有鐵錘都是半大小子,餓的快。”二崽振振有詞。
好像沒什麼能問住他。
“你這個年紀還算不上。”林昭笑着說,“而且,你放心,你們再怎麼能吃,也吃不窮我和你爹。”
家裡存款鼓鼓的。
單崽他爹的津貼存摺就有將近4000塊,任務獎金存摺裡的錢只多不少,更別說,還有她爹給她的小黃魚。
真不缺錢。
“想吃就去拿,再拿點別的餅乾和汽水,和狗蛋他們分着吃。”
二崽一把抱住林昭,“娘你真好。”
顧承淮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一眼瞧見抱着媳婦兒的二兒子。
他開始懷疑,今晚能不能把這黏人的小傢伙,騙去他爺奶屋裡睡。
顧承淮很快收回視線,目光落到親姐和衛向東身上,聲音低沉地喊:“姐,姐夫。”
他長的很高,筆挺如鬆,臉長得格外出衆,劍眉星目,卓爾凜然。
不是第一次看見,但不管看多少次,都讓顧嬋發自內心感到驕傲。
“承淮終於回家了,你在部隊怎麼樣,都還順利吧?”
顧承淮笑道:“嗯,姐呢?”
“姐也好,哪兒都好。”顧嬋笑容加深,聽到弟弟說話,那股剛見的陌生倏地消散,只餘親近。
“回來待多久?”她又問,順手給弟弟倒一碗水。
顧承淮接過,喝下幾口潤潤嗓子,沉穩道:“一個多月。原本打算明天去看你和姐夫,沒想到你們來了。”
他還不知道,林昭把糊火柴盒的活,給大姐的事。
還當顧嬋回孃家是湊巧。
“哪需要你專門走一趟,回來就好好休息,找人給我傳個信,我當天就能回來,大不了請半天假。”
顧承淮笑笑,沒說話。
……
林昭洗去一路灰塵,扭頭回屋,再出來時手裡拿着藥膏。
她站在院中,朝二崽喊道:“二崽,過來,娘給你抹藥。”
抹藥抹的勤快,小傢伙手上的牙印,已經沒剛被咬時那麼醜陋,但是還沒完全消失。堅持抹,希望一點印跡也別留下。
二崽正和兄弟姐妹圍成一圈,興致勃勃玩着鐵皮青蛙,邊玩邊吃糖,連頭也顧不上擡。
忽然被喊,二崽小臉垮下,卻沒鬧脾氣。
他像只青蛙蹲在那裡,回過頭,眼巴巴地瞅着他娘,軟聲商量:“能晚上再抹嗎,我想玩。”
“現在抹,等會我給你個更好玩的。”林昭笑眯眯地說。
二崽眼睛倏地一亮,從地上彈起來,蹬蹬蹬跑來,滿臉期待,“娘,你要給我啥?是玩兒的嗎?”
“玩的。”
林昭剛應一句,眼前伸來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掌心託着一個陌生的藥膏。
“用這個。”顧承淮溫聲道,“我問過醫生,二崽的手不會留下印子。”
雖然不知道昭昭爲什麼相當介意,二崽手上會留下印子,他仍是專程去諮詢過醫生。
林昭微怔,接過藥膏,有些疑惑:“縣醫院的醫生說的?這跟衛生所的醫生告訴我的不一樣。我去買藥的時候也問過,他說根據我的表述,有很大可能會留下印子啊。”
她不小心誇大其詞了?
可是,二崽剛被咬的時候,那牙印青青紫紫,還泛着殷紅血絲,看着不輕。
要不是這樣,她怎麼可能天天盼着抽到祛疤藥膏!?
顧承淮嘴角微揚,目光柔和地凝視着妻子。
“因爲你上心,藥抹的勤,傷好的快,縣醫院的醫生依據這得出的結論,你把二崽照顧的很好,辛苦你了。”
“再抹幾天這個藥膏,不會留疤的,放心吧。”
他聽大崽說過,二崽剛被咬時……傷口的樣子,對小孩來說確實嚴重。
聽說二崽還偷偷嗚嗚嗚開小火車了,怕他娘笑話他不勇敢,一句疼沒當昭昭面喊,只跟他哥撒嬌說疼。
林昭低頭給二崽抹塗藥,聞言渾身舒暢,嘴角漾起笑。
顧營長真會說話。
她也這麼覺得!
“屋裡書桌抽屜有個木陀螺,拿出來,你兒子要玩兒。”
顧承淮二話不說,轉身進屋。
不到兩分鐘,手裡多出個精巧的木陀螺。
形如倒錐,頂平底尖,周身圓潤流暢,還塗着一圈圈彩虹般的的顏色,格外鮮亮。
“這陀螺是你買的?還塗着顏色,挺講究的。”他端詳着,隨口評價。
林昭笑而不語。
抽獎抽到的,沒的選。
二崽瞧見陀螺,眼中彷彿有星辰在眼底閃爍,迫不及待地催促:“爹,這個怎麼玩兒呀,你教我。”
顧玉成走過來,從三弟手裡接過陀螺,笑道:“我教你,讓你爹陪你大姑他們說說話。”
二崽半點意見都沒有,蹦蹦跳跳地和二伯走了。
林昭不放心地叮囑:“等藥幹了再動手。”
“噯,知道啦。”二崽隨意晃手,小背影那叫一個瀟灑利落。
大崽見狀,主動道:“娘,我會看着弟弟的。”
“那就麻煩大崽啦。”
林昭這才歇下,坐到顧承淮旁邊。
男人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把蒲扇,輕輕搖晃着,送來絲絲涼意。
顧嬋看着這一幕是真高興,臉上的笑容始終未落。
“昭昭,我和向東今天來,是來送糊好的火柴盒的。你上次送的那些,我們都糊完了。”
“這麼快?!”林昭驚訝。
五百個火柴盒,哪怕熟練工做都得兩三天才能弄完。
大姑姐第一次糊,居然這麼快就完成了?!
“熬夜做的?”她輕蹙眉頭。
顧嬋怕昭昭生氣,忙解釋:“就頭一天晚上熬了,後面是早上、中午糊的,晚上沒咋糊,向東說費眼睛。”
林昭不想大姑姐熬壞身體,直視着她,認真道:“姐夫說的對,最好晚上別糊,傷身體。”
“我知道,就是想着第一次接活,想早點做完好交工。”顧嬋笑道。
等她們說完話,顧承淮這纔出聲,低沉的聲音帶出些許詫異,“什麼火柴盒?”
“承淮還不知道?”顧嬋語調疑惑地輕揚,轉瞬間笑容滿面地說:“昭昭幫我和你姐夫找了個糊火柴盒的活。”
邊上還坐着大嫂二嫂,她不好說賺多少錢,只能充滿歉意地看弟妹一眼。
顧承淮看向媳婦兒,深邃黝黑的眸底閃過動容。
林昭語氣隨意,“芬姐家的關係,她問我有沒有願意做,我當然說有嘍。”
顧承淮仍是覺得昭昭有心。
顧嬋拍拍裝火柴盒的布包,“昭昭,糊好的都在這裡。我和你姐夫檢查過,應該沒有不合格的。明天你幫着交還回去。”
“好。”林昭應聲。
衛向東用胳膊肘撞撞他媳婦兒,示意重點沒說。
顧嬋這纔想起,忘記帶來的東西了。
她起身走到旁邊,彎腰抱起一路拎過來的竹筐,重新走向林昭,笑道:“昭昭,這裡面有兩隻兔子和一隻野雞,你姐夫中午剛抓到的,你收下。”
原本想明天回孃家的,這幾個野物驅使她提前回,趁新鮮。
“家裡不缺肉,大姐應該留給兩個石頭。”林昭不贊同地說。
“他倆有!”顧嬋笑着,“他們爹會打獵,還能餓到他倆呀?”
“家裡分家啦,我們也搬出去了,吃肉比以前方便了很多,你放心,虧待不了那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