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億點倒黴”“鯉鯉,你吃飽了嗎?”陸寶珍充滿稚氣的聲音,響徹在安靜的“新”房。
土牆上貼著大紅色喜字,牀鋪很紅,鋪著龍鳳呈祥被,那被子像被用過好多回,上面有補丁。
小女孩盤腿坐在牀上,梳著倆小辮兒,穿大紅棉布圓領衫。
她在和自己的手對話。
“沒有。”黑錦鯉出聲,也是童音,像五六歲的孩子,只是聽不出男女。
“那怎麼辦?”陸寶珍的小臉皺成一團,很發愁。
“去找顧大崽和顧二崽。”黑錦鯉說,“被那家任何一個人接納,我就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爲打動天真的人類幼崽,它語氣染上蠱惑意味:“成堆的大白兔奶糖,數不清的裙子,漂亮的髮卡,你想要什麼,我給你什麼。”
陸寶珍全都想要。
可是。
她耷拉著腦袋,癟嘴道:“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根本不理我。”
黑錦鯉噎住。
給人類幼崽打雞血:“你努力呀。”
陸寶珍聽不懂,支著下巴,疑惑地問:“怎麼努力呀?”
她虎口的印記連連抖動,某鯉大受刺激。
和人類幼崽溝通,真費勁啊。
“主動和他們玩。”
陸寶珍腦袋更低,難過的想哭,委屈道:“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看見我就跑,我追不上他們。”
黑錦鯉沉默。
陸寶珍不想讓好朋友失望,又道:“你吃我後孃的運氣,不行嗎?”
“……”
今晚過後,你後孃印堂發黑,還有什麼運氣可言。
“你後孃要變成倒黴鬼了,她沒用啦。”黑錦鯉用又甜又軟的童音,說著讓人毛骨悚然的話。
它又道:“全村運氣最好的就是顧家三房的人,你一定一定要和他們成爲朋友,不然甜甜的糖、漂亮的裙子和髮卡都會沒有。”
陸寶珍低頭對著手指,聲音染上哭腔:“可是我不知道怎麼辦呀。”
黑錦鯉沒哄孩子的耐心,威脅:“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去找別的朋友。”
話說完,直接隱身。
“鯉鯉!”陸寶珍喊道。
無人應答。
半晌,她抹著淚嗚咽:“我會和大崽哥哥二崽哥哥成爲朋友的,鯉鯉只能跟我好。”
黑錦鯉很滿意,身影一閃而過。
轉瞬間,陸寶珍面前出現一顆大白兔奶糖。
“是大白兔!”陸寶珍水汪汪的眼睛露出驚喜。
她雀躍地喊:“鯉鯉。”
黑錦鯉沒再應聲,陸寶珍卻越發堅定了,要和大崽二崽做朋友,幫鯉鯉找“食物”的決心。
想到顧母慘兮兮的樣子,小女孩不覺得害怕,還咯咯咯笑出聲。
不滿足她的願望,都會受到懲罰呀。
“鯉鯉,謝謝你幫我出氣。”
說的是顧母拒絕她得到教訓的事。
黑錦鯉軟綿綿道:“我們是好朋友啊。”
嘴上說著最軟萌的話,張大黑烏烏的小嘴巴。
啊吧啊吧,飯飯。
這一切林昭還不知道,但是覺醒後的她知道陸寶珍多邪——那簡直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典型。
誰讓她不開心,她讓誰倒黴。
林昭感到奇怪的是,陸寶珍是怎麼讓不喜歡她的人倒黴的?
大崽正隨他娘認字,問個問題沒人回,他擡頭看過去,見娘正在愣神兒,放下認字卡片,問道:“娘,你怎了?”
“崽啊,你知道你奶受傷前見過什麼人嗎?或者跟誰說過話嗎?”林昭原本想改天問問顧母,又實在控制不住好奇心。
而且。
有那麼個危險的人暗搓搓盯著,她的心總靜不下。
大崽仔細思考,見二崽偷拿辣條,直接沒收,眉眼認真:“二崽,娘問話呢,你也想想呀。”
二崽是個一心二用的小朋友,偷吃著辣條,也沒無視娘,知道林昭剛問了什麼。
忙把剛取出來的辣條塞進嘴裡,又狠狠嘬嘬手。
“娘想知道不早問我,我知道。”他脆生生地說。
林昭神色一喜,“快說。”
二崽說:“是陸寶珍。”
真是她!!
林昭眼底閃過了然,又問:“你奶告訴你的?”
“有人看見啦。”二崽說。
他那養得白白嫩嫩的小臉出現一抹嫌棄,“娘,你說陸寶珍是不是長剩他娘說的喪門星,大家和她離的近就會倒黴啊?”
林昭:“嗯?”
她怎記得原書說,陸寶珍是塊寶,能給人帶來好運。
怎在二崽這裡成喪門星了?!
二崽鼓了鼓腮幫子,憤憤道:“不管她是不是喪門星,我都討厭她!”
“肯定是她害我奶流的血!我恨死她啦!”二崽覺得陸寶珍害顧母受傷,討厭她討厭的不行。
“也不是……”怕兩個小朋友封建迷信,林昭想多解釋幾句,卻被話多的二崽搶走話頭。
小傢伙哼了兩下,才繼續道:“她問我奶,我和我哥怎麼沒去她家,還問她能不能和我們玩,我奶知道我和哥不喜歡和她玩兒,就說改天,然後我奶摔了。”
說到這裡,二崽重重嘆氣,難受的想再吃一根辣條。
“要是我跟著我奶去就好了,我要是跟著去,我奶一定不會摔的。”
他堂堂男子漢,一定會保護好他奶的。
林昭察覺到不對勁。
她若有所思地問:“等等,你說,她問你奶能不能和你們玩兒?”
大崽說:“我奶是這麼說的!我也記得!”
“娘,有什麼不對嗎?”
是不對!
太不對了!
村裡的小朋友想找小夥伴玩,直接就去了,哪會多此一舉地問家長,能不能?
怪。
真怪。
林昭腦子轉的飛快,忽然捕捉到什麼,眼睛亮的驚人。
難道是因爲,她想從大崽二崽這裡得到什麼,而門坎是……顧母的那聲答應?
這猜測是離譜了點,林昭卻覺得很合理,她能有大轉盤,陸寶珍有奇奇怪怪的機遇也不奇怪。
這麼說來,原書的某些離譜劇情就合理了。
“娘?”大崽歪著腦袋喊娘。
林昭狠狠親大兒子一眼,神色輕快:“你們真是幫了娘大忙。”
大崽白嫩的臉蛋染上一抹緋紅,哎呀娘真喜歡他啊。
林昭一扭頭,看見二崽油汪汪的小手又觸向辣條開著的小口。
“顧二崽!”沒有小朋友不害怕爹孃喊自己全名。
二崽咻的縮回手,坐直身體,眼神閃躲著,看屋頂,看牀,看櫃子,就是不看他娘。
“……”掩耳盜鈴被你玩兒的明明白白。
“今天不能吃了。”林昭沒收掉辣條,睨著二崽,“尤其是你顧二崽,要是嗓子疼有你好受的,到時候別哭唧唧。”
這會的二崽覺得辣條是天下第一好吃的東西,小傢伙舔了舔嘴脣,嘶嘶兩聲,聲線放軟地撒嬌。
“我不怕嗓子疼,娘讓我再吃一根,求求你啦~~”
“收回你的撒嬌!沒用!”林昭笑眯眯地拒絕,剩下的半包辣條封好,給大崽:“大崽,說好的你和弟弟一人一半,二崽吃掉一半,這剩下的一半是你的,要睡覺了,明天再吃,行嗎?”
大崽收下,揚起笑臉:“行的,謝謝娘。”
林昭摸摸他的頭,“和弟弟去洗洗,睡覺吧。”
二崽和他哥出屋子,垂頭耷腦的,小小一隻的背影,莫名透著可憐兮兮的意味。
五歲半的貪吃小朋友生平第一次體會到後悔的情緒,只一想明天沒有辣條吃,難受受。
“嚶、嚶、嚶!!”
林昭出門上廁所,聽見這三個重重的、毫無感情的嚶嚶嚶,直接哭笑不得。
嚶不出來就別嚶了唄。
她憋著笑去茅房。
大崽瞧一眼娘消失的背影,拉住弟弟的手,小聲道:“我們明天一起吃。”
見二崽要說話,他忙擡起食指,放到脣前,噓了一聲。
二崽學著哥哥的樣子噓,笑的眼睛都亮了,也小聲道:“謝謝哥,我吃一根就好。”
他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我以後再也不貪吃了。”
“嗯。”大崽說,“要聽孃的話,別惹娘生氣。”
“昂。”
-
翌日,林昭把孩子們送到老宅,騎車去上班。
她才走沒多久,陸家熱鬧開。
元寶跑到顧家老宅搖人,“雙胞胎,有熱鬧,你們去看不?”
二崽最愛湊熱鬧,嗖的溜出家,涼鞋底都要踩出火星子了。
離門口還有幾步,又聽元寶說:“今天的樂子是陸家給的,快快快,我們快去佔位置,不然可爭不過那些大人。”
聞言,二崽兩腿一夾,來了個急剎車,鞋底擦著泥地滋溜半米遠,身體往前一栽歪,胳膊掄的跟風車似的,愣是把自己抻成根斜插的冰糖葫蘆棍兒。
他猛地站直。
衝元寶擺手。
“你去吧,我不去了。”
元寶驚訝:“爲啥呀?”
“呸!”二崽學著村口的大爺呸一聲,“陸家害的我奶受傷流血,我們和他家有仇,纔不看他家的熱鬧。”
“……好吧。”元寶失望地說。
急著看熱鬧,飛速跑走,邊跑邊大聲道:“二崽你等著,等我看完給你講!”
二崽踮起腳,大力揮手:“我等你。”
此時,陸家。
蘇玉賢狼狽坐在地上,抱著冒血的腳,頭髮凌亂不堪,盯著居高臨下的小姑子,眼裡滿是屈辱。
“看什麼看!惡毒的女人,我哥就不該娶你,才嫁進來第一天就要餓死公婆,餓死小姑子和寶珍,你好歹毒的心!”陸小姑張口就給蘇玉賢頭上扣屎盆子。
陸母拍著腿唱大戲,仰天哭嚎。
“我命苦啊,娶的兒媳婦一個不如一個,以前那個是病秧子,現在這個沒嫁進來還行,才嫁進來第一次就開始摔碟子摔碗。”
肉疼地撿起瓷碗碎片,老淚縱橫。
“家裡統共就那麼幾個碗,才一早上被打碎兩個,兩個啊,沒碗這以後怎麼吃飯吶……”
她唱唸做打太有意思,陸家鄰居沒繃住,直接噴笑出聲。
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青年撓撓頭,幫出主意:“也不是不能吃,一個人吃完另一個人吃唄,一樣的,一樣的。”
話說完,悄悄縮回頭去。
蘇玉賢也委屈,“我不是故意的,我難道會故意摔碗嗎。”
“那可不一定!”陸小姑抱著胸,顴骨高且尖,眼神時不時閃過精光,看著不好相處。
“沒準你不想做飯,故意打碎碗。”
越想越氣,她看向陸一舟,憤怒地跺腳,“哥,看你娶的婆娘,纔來第一天就敢敗家,你快休了她!”
“住嘴!”陸一舟呵斥。
他是軍.人,比村裡人懂的多,知道休這個字眼是封建殘餘,不能說。
“什麼休不休的,現在是新社會。”陸一舟沉聲道。
然後攔腰抱起蘇玉賢,把人放到凳子上。
“這是你嫂子,你收斂點。”他看著小妹,神情警告。
蘇玉賢看著陸一舟,滿臉感動,還不忘裝大度,“一舟,我沒事,小妹也是不小心,今天這事賴我,我沒拿好碗筷。”
陸小姑很生氣,咬牙道:“裝什麼裝,本來就是你的錯。”
她娘說,家裡的新碗要給她當陪嫁,蘇玉賢摔碎兩個,就要拿出兩個新的用,這樣她就損失兩個。
想到這裡,陸小姑剮了蘇玉賢的心都有了。
陪嫁可是姑娘家的底氣啊!
蘇玉賢低下頭,像個受氣包。
看熱鬧的人不僅看,還嘀咕著輸出觀點。
“玉賢這小姑子真厲害,她以後沒好日子過嘍。”
“玉賢怎回事,她真不是故意的嗎?以前在蘇家沒聽說她打碎碗啊。”
“陸家小子不錯,對媳婦兒倒是好,不愧是走出去的好青年,聽說他成軍官了,玉賢有福。”
……
村裡人不知道收聲,看著交頭接耳地說小話,實則聲音並不小。
蘇玉賢隱約聽到些,嘴角勾起滿意的笑。
沒等笑開,聽見離她最近的人說:“這蘇家的姑娘是不是有點倒黴啊?”
這話一出,以大隊長媳婦兒爲中心的地方出現片刻安靜。
所有人都看向她,露出細說的表情。
“昨天她結婚,遠山他娘受傷,慘兮兮的回去;昨晚新婚夜,她用菜刀砸傷自己的腳,聽說腳趾差點被削掉;今天呢,又砸碎幾個碗……”大隊長媳婦兒磕著變皮的南瓜籽,滿臉知道什麼秘密的興奮。
“誰家新媳婦兒這麼倒黴啊,這位在整個公社怕都是頭一份兒。”
其他人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好像是欸。
“蘇家閨女這運氣確實挺背的。”
又一人說:“沒事,那寶珍的運氣好,聽說走在路上能嘎嘎撿錢,蘇家閨女運氣爛些應該也沒啥。”
話說到這裡。
“哐!”的一聲。
蘇玉賢坐的凳子炸成碎渣,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嘴裡發出尖銳的哀嚎。
“啊……!!”
吃瓜人面面相覷。
好像,是有那麼億點倒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