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爺爺?”開門的宗政晨聲音裡帶着不確定。
褚老爺子多年不出,家裡這些小輩,只在小時候見過他,這麼多年過去,都有了變化。
褚老爺子點頭:“我找你爺爺,在嗎?”褚老爺子不認識宗政晨,但從稱呼中能判斷出宗政晨的身份。
“在的,您先請進。”
褚老爺子點頭和鍾勇進去。
沒想到第一眼就和屠母對上。
屠母手裡的筷子掉一地,驚得話都說不出來。
褚老爺子愣了一瞬,才認出屠母:“是……小馮?”
馮幽蘭,屠母的閨名。
屠母眼眶瞬間發熱,快步過去,跪在褚老爺子跟前:“師父。”
當初馮家風雨飄搖,即便她嫁給屠父,本來也難逃厄運,是褚老爺子幫忙,才得以保全,並且沒能牽連屠父和已經出生的屠毅。
這聲師父,不僅僅是屠父的緣故,在屠母心裡,褚老爺子也是她師父。
這麼多年,因着當年的事,他們沒有上門,即便到了京都,夫妻倆都沒敢提去看師父的事,心裡一直有愧。
褚老爺子心口顫了顫,二十多年了,沒想到還能見到。
好,好啊。
“起來吧,這些年你們可還好?屠忠……還好嗎?”對屠忠這個徒弟,褚老爺子也有愧。
屠母抹着眼淚站起身:“好,師父,我們都挺好的,這些年沒能在跟前盡孝,是我們不好。”
褚老爺子笑笑:“不說這些,不說這些,你們好好的就行。
你們怎麼在宗政家?屠忠也在這裡?”
“我們是來給宗政老爺子拜年的,屠忠沒來,他在州城。”
褚老爺子點點頭,宗政老爺子和凌老爺子已經迎了出來,得知是褚老爺子來,都挺意外。
三個老傢伙差不多年歲,曾經又是生死兄弟。
也就這些年褚老爺子避世不出,聯繫才少了。
但這冷不丁的,老爺子出來了,所有人都有點懵。
“老傢伙,你倒是會趕時間。”凌老爺子打量褚老爺子,許久沒見,老東西怎麼瘦的變了形,老得也有些慘不忍睹,眉頭皺起,他都怎麼活的?他是避世了還是去要飯了?
宗政老爺子眸色也暗了暗,褚家世代行醫,褚家人從小就有養生的概念,褚老爺子應當是他們幾人當中,身體最好的纔對:“來了就趕緊進來吧,別杵在院子裡。”
見到老友,褚老爺子內心激動,看他們還如以前一樣,心情跟着明媚了起來。
“老遠就聞到香味了,滷牛肉,還有好酒,我有口福了。”
凌老爺子哈哈笑:“真是狗鼻子,以前咱三爲了搶一塊老盧家的滷牛肉,打得鼻青臉腫,今天不用搶,管夠。”
說起往事,三老頭都笑了。
以前年輕氣盛,都是貪嘴的,爲了口吃的,什麼荒唐事都能做得出來。
不過不打不相識,從此倒是結下了深厚友誼。
而且,老盧家的滷肉牛確實一絕,那時候牛又是重要勞動力,不準隨意宰殺,要吃牛肉,只能靠運氣,老盧家一旦有了牛肉,排隊的人能排出二里地。
可惜啊,盧家後繼無人。
一路往裡走,跟在褚老爺子身邊的鐘勇擡頭看到倚靠在門邊的屠姍,眸色一亮:“欸,老爺,這個,這個就是救了你的同志啊。”
褚老爺子轉頭看去,對上屠姍嫌棄的眼神,他倒是不生氣,心下高興。“一直想找小同志感謝救命之恩,沒想到這麼巧在這裡遇上,小同志一定要留下住址姓名,改天登門道謝。”
屠姍無所謂聳肩:“謝就不用了,只要不尋死就行。”
“尋死?”現場所有人都驚了,尤其是宗政老爺子和凌老爺子。
“老東西,你腦子裡進水了?以前多難,我們都在拼命活,現在日子好了,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想死早幹嘛去了?白白浪費多年的糧食,早知道捐給那些吃不起飯的人多好。”
鍾勇知道自家老爺心裡苦,所以纔會鑽牛角尖。
“老……”
褚老爺子擺手:“以前想岔了,以後不會了,吃飯吧,餓了。”
大家看他身體孱弱,走路一步三喘,好似隨時能倒,不忍心再說什麼,哼了一聲,揭過這個話題。
坐上桌,屠姍雖然臉上嫌棄,但還是去給老爺子做了一份病號餐,父母的債,子女償。
自家老媽陪在老爺子身邊,一直手抖,也不知道多深的情感,
飯桌上,大家都在說高興的事,那些不高興的,一個字都沒提。
吃過飯,四個老爺子都去了書房談事情。
屠母和鍾勇認識,兩人也湊在一起說話,說這些年,各自的情況。
屠姍被衛大娘妯娌和宗政英帶着去房間裡看禮物試衣服,都是宗政家裡的人替屠姍準備的。
凌漾則被宗政家的三兄弟,帶着去切磋了。
說是切磋,但宗政晨和宗政暮兄弟倆看宗政瑞下手的狠勁,暗猜應該是在公報私仇。
他們這個堂兄,是真的能裝,明明心裡有事,面上硬是一分不顯。
不過,終究是難受,總要找個地方發泄出來。
凌漾眉峰微挑,宗政瑞看屠姍的眼神,他是個男人,怎麼會看不懂。
但,即便是兄弟,也不會退。
兩人你來我往,打得難捨難分,宗政晨宗政暮兩人都被擠出了戰鬥圈,無辜的看着彼此。
好在都有分寸,又是多年真心兄弟,只是單純肉搏,沒有傷筋動骨。
“你想救褚賢?”
書房裡,宗政老爺子平靜出聲,但神色裡沒有飯桌上的平和。
如果老夥計真的爲救褚賢而來,他們怕是不能深聊。
褚老爺子搖頭:“我和那個畜生,早就沒有關係了。”
凌老爺子冷哼,一點不信:“旁人可不知道你們沒關係,而且,你這老東西,最重血脈,你真能放得下?”
褚老爺子確實很重血脈,褚家以前也是大世家,人丁興旺,但不知道爲什麼,到如今,竟是隻有他這一支存活,人丁凋零得厲害。
他早早的就結婚,唸叨着要開枝散葉。
褚老夫人生了褚賢之後,卻是二十年再無所處,他們不注重子嗣的,倒是人丁興旺。
他們以爲褚老爺子會起別的心思,竟是沒有,一心一意守着一個人過。
後來褚夫人再孕,兩人都替兄弟高興。
只是沒想到會發生後面的事,褚老爺子也至此消沉。
“放不下。”褚老爺子滿目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