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埋首在她的肩頸中，啞聲低語的嗓音幾乎聽不見，“卿卿，你不能死。”
她可以報復，但是絕不能死。
陸卿卿閉上眼睛，“這種事，本來就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但是她也沒有再多說，只是不想在最後的時刻還要牽連其他人。
……
上官驚瀾雖然沒有答應她，但是安排太醫們就診的時間卻少了很多，大多數的時候都是他單獨陪在她身邊，或者是他抱着念念一起。
如今這世上似乎沒有她捨不得的人，只囑咐屏夏有空的時候替她照顧一下陸夫人，正好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被上官驚瀾聽到，男人的臉色微微變了變，當時唯有自嘲的笑。
她寧可囑咐屏夏也不知道跟他說，不管是因爲什麼原因終歸又是一刀插在他的心口。
這兩天裡的每一個時辰都可以拆分成每一個瞬間，每一個瞬間都耗費着他所有的忍耐。
越是接近最後關頭，她的話就越少。
所有的醫者包括鳳權傾在內都說她現在應該很疼，被毒折磨的不堪重負，可是他每每看她表現出來的樣子，卻最多隻是偶爾哼上一哼，哪裡有半分疼痛的樣子。
她真的能忍。
到最後一天的時候，她幾乎連眼睛也不再睜開。
上官驚瀾現在只要看到她睡着就會本能的提心吊膽，哪怕鳳權傾說過有三天，哪怕他始終對自己說她不會就這樣離開的，但是每每看到她閉着眼睛的樣子，就害怕她一睡不醒。
“陸卿卿，你是不是很疼？”
男人在她的身邊低低的開口，彷彿是怕嚇着她，“如果你疼的話，告訴我讓我知道，恩？”
女人沒有任何的迴音。
屏夏在一旁看着暗暗的抹淚。
上官驚瀾又斷斷續續的跟她說了很多話——
“陸卿卿，你不想看到我所以纔不睜開眼睛，是不是？如果我走，你是不是就能睜眼？”
“就算你能捨得我，你永遠不想看到我，難道你就能捨得念念嗎？”
“卿卿，我知道你疼，但是……我們還有希望的好不好？”
最後一句，莫名染上蕭索的哽塞。
可是安靜的屋子裡始終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陸卿卿就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動不動。
上官驚瀾沒有辦法，只好讓屏夏抱着念念過來。
念念知道他的母后病了，但是一個孩子本來就很難理解重病，加上沒有人會跟他說母后快死了，所以他理解中的就只是像前些日子那樣，乖乖的不能碰母后。
“母后……”
軟軟的聲音叫着她，“念念以後都不會吵你的，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他的小手拉住陸卿卿的衣服，“父皇說你會疼，念念不碰你，你醒過來看看念念好不好？”
兩句話，就成功讓一直忍着哭聲的屏夏泣不成聲。
虛弱的女人終於睜開眼睛。
念念高興的指着她，“父皇，母后醒過來了！”
男人苦澀的恩了一聲，她果然只是不願意看到他而已。
“醒來就好。你有什麼話就跟母后說，恩？”
正文卷 第926章 上官驚瀾，從今往後我們一乾二淨，再不相欠
念念乖乖點頭，“我要母后快點好起來！”
陸卿卿無力的彎了彎脣，“念念，以後你要乖乖的聽屏夏姑姑的話。”她的手似乎想要擡起來摸摸兒子的腦袋，但是單純的動一下就顯得十分艱難。
旁邊的男人立刻看出她的意圖，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幫她完成這個動作。
指尖除了疼痛，還有小傢伙軟糯的觸感。
無法抑制的心酸忽然間蔓延上心頭，一下子如萬蟲同時啃咬着她的心臟，生生抽疼。
她這幾天從來沒有情緒失控過，此刻看到念念點頭，卻忍不住倏地紅了眼眶。
“屏夏，你帶念念出去吧。”
“是，娘娘。”
屏夏哭着過來抱走念念，念念苦着臉去擦她臉上的淚水，屏夏險些沒把自己的嘴脣咬破。
屋子裡，一時間只剩下陸卿卿和上官驚瀾兩個人。
安靜的落針可聞，氣氛莫名的凝滯。
男人握着她的手緩緩放回去，可是卻捨不得放開，就這樣維持着詭異的僵硬的姿勢始終牽着她，黝黑的目光深深的凝視着她，“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恩。”
她閉了閉眼，沒有多餘的力氣點頭。
“好好照顧念念。我們之間的事，還有你跟葉纖衣之間……不管你們會怎麼樣，念念都是你的兒子，請你務必……好好的照顧他，讓他健康、快樂的長大。”
“卿卿，你別說這種話。”男人的眼眶驀地紅了，“念念怎麼能只有父皇沒有母后，我……”
“你別打斷我，我的時間不多了……讓我說完。”
“……”
男人聞言，菲薄的脣驀然緊緊抿成一條直線，下顎幾不可察的顫抖着。
陸卿卿微微的吸了口氣，流轉的目光最終落在他的臉上，這張她最愛的英俊的臉素來淡漠處變不驚，此刻卻被濃濃的陰霾與哀傷暈染着，彷彿沉浸在一股化不開的悲慟之中。
她的目光微深，如果早知今日會有一死，當初是不是就不會去南詔把他帶回來？
想想，興許還是會的。
沒有嘗試過的事情，哪裡這麼簡單就能放棄，她當初那麼愛他，而如今哪怕嘗試過以後遍體鱗傷甚至爲此丟了性命，也不過是當做這異世多活一場之後的夢境。
“我這條命是你幾次三番救回來的，今日，也算是還給你了。”
她望着他，嗓音逐漸呈現空靈的錯覺，“上官驚瀾，從今往後我們一乾二淨，再不相欠。”
再不相欠，也再無瓜葛。
女人緩緩的一字一頓的清晰吐字，明明虛弱至極，可那聲音又清晰的傳入他的耳中。
而她所說的這一切，似乎都是爲了最後那句緩慢而堅定的話，“在我死了以後，把我的屍體交給我師傅，她會帶我離開這裡……你不可阻止她，知道嗎？”
男人的瞳孔再度緊縮，那一刻，有什麼東西摔落在地上狠狠的碎裂。
是他的心。
被她親手碾碎的之後，又狠狠踩踏的。
他下顎顫了好幾次才勉強找回聲音，“陸卿卿，你就這麼恨我，連你死後的事情也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