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你,哭得真寒磣。”憐雁打趣地說,絲毫不介意唯心的淚水抹在了她的衣裳上。
“我弟弟和你一樣,愛哭,看着不像個男孩,像個小女生一樣,看着你我就想到他。”
待唯心稍稍緩和下來,憐雁給她收拾好了桌面,催促着唯心趕緊把自己整理一下,免得一會見到淑妃是一副受了人欺負的模樣。兩人剛整搗完便見遠遠走來一排人,領首的是淑妃,她手裡提着食盒,髮髻微亂,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
“參見淑妃娘娘!”唯心和憐雁齊身跪在地上,兩人垂頭在旁人不可見的角度對視一笑。
淑妃看唯心把桌上的菜吃得一乾二淨倒也笑起來,眉眼間滿是神采飛揚,命兩人起身。
唯心走上前剛要開口,卻見淑妃的食盒裡少了幾層,心下奇怪,聽淑妃對她道:“也不勞煩你給本宮送去了,本宮在路上遇到了皇上,皇上命人拿了些走。”
難怪淑妃看着這般高興。唯心瞭然地笑笑,笑意卻凝結在了臉上。難道方纔慕容靳來過?
她的嘴慢慢癟了下去,活脫脫的委屈。那豈不是給慕容靳看到她哭得昏天黑地的傻樣?
“既然你用好了晚膳,本宮也不好留你了。”淑妃走過唯心身邊時撐了撐桌角,臉色一下白了幾分,過了會才繼續道,“皇上來找本宮要人了,你早些回去。”
唯心站在淑妃的身側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動作,她急忙扶住淑妃,又迅速撒回了手。
“娘娘是不是太勞累了?奴婢扶娘娘回去休息。”綠絲朝身後的宮婢們打了個手勢。
“奴才告退!”唯心看淑妃被宮婢們簇擁着往寢室裡走,高喊一聲,背對着門屈背往宮門退,就在要走出宮門的一剎那,只聽有人摔倒的聲音,隨即宮婢們亂作一團。唯心猛地擡眼,看清楚了倒在地上的是淑妃,驚得後退一步,腳抵在了門檻上。她聽到有宮婢喊着傳御醫前來,顫抖着說:“奴,奴才去叫御醫!”
唯心轉過身去險些被門檻絆倒,急得一張小臉脹紅,憑着記憶中太醫院的方向跑去。
慕容靳一路上心事重重,隨行的許石端着食盒一言不發,兩人慢慢地走在回休寧殿的小道上。
悶頭只顧跑的唯心沒看到前方的兩個人,卻被早有警覺的許石轉身治住,一把抓住脖子。
“許石你快放開,是我!”唯心睜眼看到許石驚愕的目光,躲着眼不敢看向慕容靳,想起她的目的,連忙讓許石把她放下來,“我現在要去太醫院,別擋道!”
情急之下,她急得連慕容靳是皇上都忘了,撞開他們撒腿就跑:“人命關天的大事!”
慕容靳看着唯心跑遠的身影皺起眉頭,往回來的方向走去,刻不容緩地吩咐許石道:“出事了,你趕緊跟上唯心,朕先去水合宮看看。”
水合宮和太醫院有段距離,唯心對宮裡不熟悉,跑着跑着也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
她停下腳步,左右看着周圍陌生的環境,偏僻得連一個下人也沒有,頓時有了想死的心。
“蠢貨!往這邊走!”許石一路跟着唯心越走越偏僻,看她手無足措地站住,飛身上前就揪住了她的後衣襟,帶着她似腳下生風了一般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唯心沒有閒工夫管許石對她的行爲和語氣,不一會,眼前就出現了“太醫院”三個大字。
她從許石的手心裡掙脫出來,像是無頭蒼蠅一樣闖了進去,驚擾了一羣正在討論學術的御醫。她一眼就看到了其中鶴立雞羣,超凡脫俗的雲遠。因爲雕如夢生病時與他見過一面,唯心還是有點印象的,她直衝向雲遠,不由分說地拉過他的衣袖就往外走。
“敢問公公,不知出了什麼事?”雲遠淡泊的臉出現了不悅,他不着痕跡地甩開唯心的手,如一縷清風,朝唯心拱手道,“抱歉,我不愛被人接觸。”
“抱什麼歉!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唯心似乎只會說這一句話,又要扯過雲遠的衣袖。
雲遠冷冷地拂開了她的手,眼睛看向門口處抱劍站着的許石,許石見他看來,走上前擋在他和唯心之間道:“雲御醫,淑妃娘娘身子不適,勞煩雲御醫前去一看。”
唯心看許石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癡一樣,憤憤地瞪了他一眼,卻又看到許石朝她脖子後伸來的手,讓她無處可逃,直到回到水合宮才被他放了下來。
把御醫叫來,唯心心裡的大石頭這才放了下來。一屋子人都圍在淑妃的牀邊,最扎眼的是慕容靳和淑妃緊握住的兩雙手。
“我出去,這裡太悶。”唯心莫名煩躁起來,她對許石說完,也不等他回答就走了出去。
唯心漫無目的地在院子裡走了一遍又一遍,經過淑妃寢室門前卻抗拒再進去。
“誰呀?”唯心突然被人扯住了後衣襟,她想也不想就輪了一拳過去,火氣上頭罵道,“許石,你再扯我的衣襟我和你說沒完!”
她的拳頭砸在了一片明晃晃的黃色上,唯心一愣,嚇得腿軟,不敢擡頭:“參見,皇上!”
慕容靳並不在意唯心的撒潑,他把一張紙條塞進唯心的手裡,命她立即趕太醫院取藥。
還以爲是什麼事!他們現在是真把她當做下人隨意使喚了!唯心嘴裡不停地嘟囔着來到太醫院,向御醫說明情況,卻又被吩咐去熬藥。因爲淑妃的病棘手,是終日勞累又心中存鬱而得的心病,雲遠連給淑妃下了幾貼藥才把她喚醒。熬藥的事情自然交到了唯心的手上,她不能拒絕,來來回回跑了幾趟,最後看到淑妃醒來才放下了心,心想着能回去泡個熱水澡好好休息,眼前卻又遞來了一張紙條。
“你存心的!”唯心委屈地和慕容靳瞪着眼睛,拼了命地把眼眶中的淚水憋回去。
慕容靳學着唯心的語調反問她:“去不去!”
去就去!她纔不怕你!唯心置氣一般從慕
容靳的手裡奪走紙條。
慕容靳看着她氣鼓鼓的模樣失笑,身後走來的許石嘆道:“這丫頭何時能明白皇上苦心。”
“哦?朕的苦心?”慕容靳挑着眉回眸看着許石,邪魅的目光裹住了許石,如刀削的臉上覆着冰,“朕倒是要聽聽看,你從朕這看到的是怎麼樣的苦心?”
“屬下知錯!”許石立即單膝跪下,聽到慕容靳命他起身才收起了抱拳。誰都看得出來皇上對唯心的不一般,但皇上就是死不承認。皇上要她去熬藥,爲的不就是讓淑妃知道她欠唯心一個人情,這樣兩人在平日的社交之中唯心也好不吃虧。可皇上表現得太過含蓄,本就心思單純的唯心哪裡會往這方面想?皇上不讓他說,他只能憋在心裡。
唯心睡眼惺忪地坐在小板凳上熬藥,手中歪斜的蒲扇扇出的風不起絲毫作用。
她看向窗外。已是子時,燈火闌珊的皇宮此時沉陷入昏沉的黑暗中,只有御膳房這小小的房間裡還亮着她打燈的微弱燭光,幾隻螢火蟲飛進來,撓得唯心渾身不舒服。
唯心自小養成的作息習慣容不得她清醒,但她仍用毅力堅持着,不忘自己該做的任務。
“可是乏了?”雲遠走進來便看到唯心酣睡卻又不敢完全睡過去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他也沒察覺的笑,他看着被他驚醒的唯心呆萌的臉,搬着柴草邊的小凳子坐到她的身側,掀開爐蓋聞了聞,“還要熬一會。辛苦你了,若是困了就先回去,這裡我看着。”
唯心剛想答應,卻又想起這是她和慕容靳賭氣的結果,嘟着嘴拒絕道:“奴才來看就好。”
她本以爲雲遠聽到她的話會離開,卻不見身邊有動靜,扭頭看去,和雲遠冷淡縹緲的目光對上。怎麼世上會有這樣的眼睛!唯心感嘆。他的眼睛很美,但最讓人沉醉的是他眼中悠長的神情,他看着你,卻又像是在透過你看着另外一個人。
“你,你這是在看什麼?”
“我在看你身上還有什麼地方不像太監。”雲遠幽幽地說,見唯心臉色一慌,露出了微笑,伸手擦了擦她的臉,“我開玩笑的,你的臉髒了。”
這種玩笑也是能隨便開的?
唯心以爲她被雲遠看出了女兒身,驚得一跳,又聽他這麼說,躲過他冰涼的手,縮在角落使勁地擦臉,直覺告訴她要離眼前的這個人遠一點。她還是第一次這樣害怕一個人,起初遇到2的時候也覺得他不是個好人,可她並不怕他,而云遠卻是她打心底都怕的人。
“你怕我。”雲遠用的是稱述口氣,順手往爐子里加了些藥材。
唯心尷尬地點點頭。雲遠沒想到她這樣坦誠,眼裡訝然又明瞭:“你很特別,難怪皇上會對你如此上心。”
唯心從未聽別人說她奇特,她也不覺得。她覺得她是最平凡的人,和所有人一樣。
“不!你和我們不一樣!”雲遠再一次讀懂了唯心,“你很特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