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兒知曉青漫姑姑的性子,送禮也只是做做表面工作,聽她這般說,又把鐲子收了回來。
“既然如此,這事就拜託姑姑了,明日我會再來的。”
屋內聊得熱火朝天的兩人並沒有看到外面停駐的細弱身影。
雕如夢的手放在門沿上卻沒有敲下去,她細細聽着屋裡兩人的談話,一時心驚肉跳。
藤兒得了青漫姑姑的幫助,心情舒暢,臨走前又看了一眼依舊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雕如夢。
這副模樣,藤兒是不陌生的。她見得多了,新來的宮婢總會有些愁緒,不是爲了家人,就是爲了思念宮外心愛的人。
期初她也曾有過這樣的情愫,漸漸地卻在這宮中消磨,化作了現在的沉穩。
藤兒一路小跑地回了璃妝宮,向德妃回報了她的成果,只見一片朦朧幔帳之中一抹嫋嫋身影軟軟地躺在座上,朝她勾着手,裡面傳來德妃懶懶的聲音:“你做得很好。時刻盯住唯心的動向,明日就把人帶來。記得,要把消息傳到唯心那邊去。”
藤兒竊喜。幸而是他們路過,否則要是被別的宮妃看到,指不定早早地把雕如夢接走了。
他們現在已經掌握了唯心的弱點正是雕如夢,只要能控制住雕如夢,也相當於控制了唯心。他們對雕如夢好,唯心斷然會對他們心存感激。
“稟娘娘,”藤兒驀然想起今日在休寧殿發生的事情,心裡總有些疑惑,她把事情的經過道了一遍,“怪奴婢多嘴,但奴婢以爲,皇上對唯心的態度並非是主僕的關係。”
皇上冷酷淡薄的性情似乎在唯心完全無用,唯心這樣冒失也沒惹怒皇上,這難道不值得驚疑?即使唯心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可宮裡的人犯了錯都是要受罰的,更何況是在皇上手裡做事。藤兒記起宮裡前幾日幾個休寧殿的宮婢討論皇上是不是斷袖的事,當時她把那幾個宮婢訓了一頓,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有不小的疑點。
“你既然知道是你多嘴,爲何還要說出來!”德妃冷笑地說道。
藤兒一聽德妃的語氣便知道她惹怒了德妃,連忙跪下磕頭:“奴婢是爲娘娘着想!”
“你若真爲本宮着想,就更不應該說這些話!本宮本想着你今日值得嘉獎,現在想來,你仍是不夠資格。滾下去吧!”德妃淡淡地說,話語裡卻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嚴。
德妃懷裡安靜休息的貓似乎也察覺了她的怒火,猛地睜開了血色的眼,眼眸冷厲。
藤兒這下算是吃力不討好,本還能要個獎賞,卻因爲亂說話被德妃怪罪,垂頭喪氣地沒了一絲精神。她做事向來謹慎,想必是今日實在過於自傲,倒是衝昏了頭腦。可看德妃不驚不慢的模樣,看上去像是早已經知道此事,她藏在心裡卻不說出來,這纔是最可怕之處。
也是德妃能夠憑藉着她的城府,一步一步走上今日位置的原因。
“如夢,”青漫
姑姑輕喚了一聲,見呆坐在池邊的雕如夢仍舊沒反應,慢慢地走過去,不小心踢到一塊石子,驚擾了雕如夢,看她驚愕地回眸,坐在她的身邊柔聲地問道,“這樣晚了,你怎麼還不回去休息,坐在這池子邊做什麼?可是會着涼的!”
雕如夢滿腦子都是方纔偷聽她們談話的事情,見到青漫姑姑,就像是被抓住的賊,灰溜溜地行禮道:“姑姑好!回姑姑,如夢有些髒衣服沒洗,心裡不踏實。”
她擔心青漫姑姑會試探她的意願,連忙又說道:“如夢這就回房休息。”
雕如夢端起根本沒心思洗的髒衣服就要往回走,卻聽青漫姑姑要她留下,不受控制的腳又朝着青漫姑姑的位置走了過去,低垂着頭道:“不知道姑姑要如夢做什麼?”
“先別急着走,我問你些話。”青漫姑姑一說,雕如夢心裡頓時緊張起來,她心想着怎麼也逃不過,倒不如落落大方地面對了,一點頭,只聽青漫姑姑繼續道,“新來的宮婢裡,我也就最看好你,也可憐你自幼無父無母的,心裡自然希望你日後被分配出去能過的好些。”
雕如夢乖巧地應一聲她明白,心底卻是波瀾起伏。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這一次是怎樣的機會,她期待卻也畏懼。
德妃不曾與她打過照面卻派人來要她,唯一扯得上關係的只能是今日和唯心撞見藤兒。
心細聰慧的雕如夢哪會不知道,她能被藤兒所關注正是因爲唯心。現在宮裡的人都想着巴結唯心,只要是和她有關係的都會被重用,更何況她與唯心嬉戲打鬧的場景被藤兒撞見,這樣不一般的關係任是誰都不會放過。雕如夢心裡雖不好受,但也感激唯心,若是沒有唯心,她根本不會被人關注。德妃爲人狠辣,心有城府是宮中人人皆知的,但不得不說,她的身份地位不容小覷,若她能在德妃手下做事,無疑是離慕容靳又近了一大步。
可同樣的,要在德妃手下做事需要她更小心謹慎,這對她是個不小的挑戰,若是做得錯事了被德妃怪罪下來,她只怕連死都不知道會怎麼死。
“你來宮裡這些日子,宮裡的情形大概也是看得清楚了,不知你覺得這些個妃子裡哪個最得勢?”青漫姑姑不愧在宮裡待了十幾年,說話做事滴水不漏。
“德妃。”雕如夢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一出聲卻又後悔起來,猛地跪在了地上,趕忙改口道,“如夢知錯!如夢不應在背地裡議論各宮娘娘,請青漫姑姑責罰!”
青漫姑姑對雕如夢的答案甚是贊同。她直道無礙,要跪在地上的雕如夢起身,盯着她的眼睛,不容她迴避地道:“聽我說。現在我這裡有個機會,讓你能夠提前離開宮女房,到德妃娘娘手下做事,這是不小的福分,你可否願意接下來?”
果然還是提到了這件事情!雕如夢重重地嘆一口氣,心裡糾結着是否應該應下來。
“你也不必現在給我答覆,明晚以前你
給我你的答覆。”青漫姑姑拍拍雕如夢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個機會來之不易,你若是不抓緊了,這個機會就要成爲別人的了。”
她站起身,整理着衣裳,笑容可掬地道:“早些回去休息,你定好好考慮。”
青漫姑姑高深莫測地看一眼雕如夢轉身離去,只留下陷入思考之中的雕如夢。
雕如夢迴到房間,房間裡的幾個宮婢早已睡下,黑漆漆的房間裡只有她們的呼吸此起彼伏,正如同雕如夢的心情,起起落落,浮躁的心讓她莫名地不安煩躁起來。
她躺在牀上,睜大了眼睛卻毫無睡意。這一次的機會對她是極難得的,就像是青漫姑姑所說的,只要這一次錯過了就不再是她的了,她不接下來,就要過回以前的苦日子了!
她若是能抓住這次機會,以她的才幹,在德妃手下做事,出頭之日指日可待!
她起先來皇宮是爲了什麼?爲的不就是有一天能夠和慕容靳相認,能夠成了他的女人嗎?只要她成爲德妃的心腹,見慕容靳的機會就會大大增加,總比她在這裡熬不出頭的好。
雕如夢越是這樣想,心裡的落差感就越大,一股強烈的嫉妒衝上她的頭腦。憑什麼她們能成爲慕容靳的宮妃,她卻不能!論容貌,她不比宮裡的任何人差;論才華,能比得過她的人更是寥寥無幾。就連唯心一個小尼姑都能成爲慕容靳身邊的大紅人,不公平!她的不安充斥在身體裡,連帶着她所認識的所有人似乎都成了她的仇人。
夜越漸深沉。雕如夢翻來覆去睡不着,直到天際間漸漸出現一道淡薄的亮色才淺淺入睡。
第二日早晨晨訓後,雕如夢就把她的想法告訴了青漫姑姑。
“你這樣選擇是對的!德妃娘娘是絕不會虧待你的。”青漫姑姑欣慰地點點頭,望向雕如夢的目光像是孃親在交代女兒,“你到德妃手下做事,千萬要記住,槍打出頭鳥這句話是錯的,早起的鳥兒捉蟲多也是錯的,你要懂得隨機應變,該出手就不要手軟,不能出頭時萬萬要考慮清楚。德妃不是一般人,但你若能得到德妃的賞識,日後的日子會過得很舒心。”
雕如夢心裡謹記着青漫姑姑交代她的話,因着特赦,她不需要再做新宮女要做的事情。
“喲?你這是麻雀攀上高枝,要變成鳳凰了呀!”
雕如夢在房間裡收拾行囊,門口傳來幾個嬉笑聲,帶着不屑嘲諷。
她無視着來人,卻險些被她們砸來的茶杯打中腦袋。她的性子雖好,但也不容得別人騎在她頭上,頓時怒道:“你們欺人太甚!”說着,她把她們丟來的茶杯狠狠往門口的方向砸去,力度之大像是把對這裡所有的不滿和怨憤都發泄了出來。
茶杯砸到了說話宮女的額頭,血流滿了她白淨的臉,帶着些血腥味。
宮女嚇得面色煞白如紙,伸手在額頭上摸了摸,卻抹了一手的血,慘叫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