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兩人獨處

原本還算平靜的相府花園,因爲許嫣兒突然衝了出來向簡珏行禮,氣氛瞬間變得極其詭異。

現在的許嫣兒粉面帶羞、雙目含情,動作嫺雅端莊,與往日那個眼高於頂盛氣凌人的許嫣兒判若兩人,引得衆人面面相覷,不知她到底想做什麼。

尤其一個月前杜明雪及笄宴會上,許嫣兒可是出口侮辱過簡珏,當衆點明簡珏‘命克六親’,更直接點出大夏朝無人願嫁給簡珏。

可如今她卻衝出來向簡珏行禮,這一場景頓時讓花園內衆人深感震驚,而許嫣兒此舉的背後卻又帶着怎樣的深意,不得不讓衆人深思。

許嫣兒原本以爲簡珏生長於北方,定是個滿面絡腮鬍子、身材魁梧、舉止粗魯、面相兇惡之人。加之這些年簡珏從未參加過任何宴席,更讓人覺得簡珏無臉見人。

卻不想,半月前那驚豔的一面之緣,竟讓許嫣兒看到了不一樣的簡珏,俊美如謫仙,氣質幽冷帶着男子氣概,一瞬間便抓住了她的眼與心,滿心滿眼的便只剩下簡珏的身影。

許嫣兒自從半月前在上書房親耳聽到宋培臣誠邀簡珏湛然參加玉輕塵的入宗宴會,便盼望着這一天的到來。

終於盼到這一日,她更是精心妝扮,從踏入相府起便安靜地待在堂哥身邊,只爲讓簡珏第一個看到如此貌美的她。

許嫣兒只覺眼前劃過一片黑色的衣襬,耳旁微微刮過一陣清風,簡珏已從她身旁走過,竟連一個眼角餘光也不曾看她。

花園中頓時響起一片低低的交頭接耳聲,所有人望向許嫣兒的目光中含着可憐,但更多的卻是嘲諷之笑。

許嫣兒面色一陣漲紅,猛地站直身子轉身看向簡珏的背影,卻發現玉輕塵竟與簡珏並肩而行,心頭猛然涌上怒意,正要出聲呵斥玉輕塵,卻見許炎周突然自人羣中走了出來,擋在了簡珏的身前。

許嫣兒面色稍稍一喜,立即邁步走到許炎周身旁,雙目緊盯着俊美無儔的簡珏,期望能夠得到他的注目。

玉輕塵淡淡地打量了今日的許嫣兒一眼,只見她身着水紅裡衫裙,裙襬上用金線繡着細密的牡丹。外面罩着一件淺橘色輕紗衣,輕紗衣上竟也用金細絲線繡着雅緻的花朵,露在裙襬外的腳上穿着一雙金縷鞋,鞋頭晃動着一顆東珠,極其的珍貴。梳起的髮髻上戴上一件如意首鑲嵌鏤雕雙螭紋玉飾,側面是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和蝙蝠紋鑲琉璃珠顫枝金步搖,如此鄭重的妝扮,顯然許嫣兒是用了心思的。

此時她亭亭玉立於許炎周身旁,雙頰略微浮着淺粉色,螓首微微擡起凝視着簡珏,眼底含着點點暖色情意。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簡珏雙目直視前方,面無表情、目若寒霜,全然未將許嫣兒放在眼中。

許炎周微皺眉,卻也知簡珏個性便是如此,除去戰場廝殺能讓他全神貫注,平日裡便是這般冷若冰霜的模樣。

他方纔看嫣兒今日的舉動,怕是對簡珏一見鍾情了吧。

只是,剛纔那一幕早已被所有人看在眼中,早已成爲各府中人的笑柄,只怕出了這相府,嫣兒便會成爲他人嘲笑的目標。思及此,許炎周心底升起一抹擔憂,雙目直視簡珏,沉聲道:“寧郡王難道沒看到舍妹向您行禮嗎?”

簡珏腳步微停,冷然的目光射向許炎周,只淡淡地出聲反問,“哦,許侯爺認爲本王該如何做?”

許嫣兒見簡珏停下腳步,似是願意與許炎周交談,隨機應變地再次對簡珏微微福身,清脆的聲音中帶着一抹嬌羞,心底再三斟酌後,這纔開口,“嫣兒見過寧郡王,還請郡王原諒嫣兒前兩次的無禮之失。前兩次嫣兒只是被人氣壞了,這才口不擇言說錯了話,還請郡王見諒。”

“哦?前兩次?看來本王真的是討人厭啊。”簡珏雙目直視許炎周,眼底縈繞着久久不散的寒氣,聲音冰冷微寒不帶半絲情緒。

聞言,許嫣兒心頭一緊,不想簡珏竟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心中焦急,眼角餘光卻瞥到立於簡珏身旁的玉輕塵,美眸中不由得泛出一絲嫉恨之色,遂起身瞪着玉輕塵開口,“郡王誤會了,嫣兒前兩次皆是被這玉輕塵所氣,這才說錯了話。郡王還是遠離……”

“哦,原來你也遭人厭惡啊。”卻不想,簡珏突然截斷許嫣兒的自言自語,轉目凝視玉輕塵,緩緩吐出這一句話來。

玉輕塵氣結,心底不禁腹誹簡珏,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呀。簡珏明明不想理會許嫣兒,卻將自己拉入他們的事情中,他是嫌自己的麻煩不夠多,還想再添一件給她增加點刺激?

心底氣惱,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燦爛,玉輕塵擡眸迎上簡珏的目光,眼底視線卻帶着一絲警告,聲音清淺道:“臣女的確得罪過許小姐,被厭惡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郡王不必驚訝。”

聽完玉輕塵的回答,簡珏點了下頭,認真地說道:“本王沒有驚訝,只是好奇玉小姐做了什麼,讓許小姐這般厭惡。”

說完,簡珏竟轉目看向方纔不願理睬的許嫣兒,眼中眸光微動,似有詢問之意。

被簡珏突如其來的目光注視,雖然簡珏眸色依舊冰冷毫無溫度,許嫣兒的心卻猛地一跳,雙頰頓時染上紅霞,雙目緊盯着簡珏的俊顏,癡笑了片刻,這纔開口回道:“玉輕塵曾在永寧寺對臣女不敬,之後又在前往大長公主府的路上出手打傷臣女,且屢屢對臣女出言不遜,如此狂妄,何人會喜歡?還請郡王明察。”

只是,隨着許嫣兒數落玉輕塵不對的事件越來越多,許嫣兒只覺簡珏落在身上的視線愈發寒冷,待她盡數說完,簡珏早已轉目看向了玉輕塵。

簡珏微側目看向玉輕塵,只見她在許嫣兒有意的貶低中卻表情依舊,不見半絲惱怒焦急,反倒是氣定神閒地等着許嫣兒一一數落完,簡珏黑眸微微閃動,眸子中的目光轉暖了些許,卻仍舊冷聲對玉輕塵開口,“想不到玉小姐如此能耐,竟敢這般對待大長公主寵愛的孫女。”

雖是質問玉輕塵的話,但卻含着點點諷刺許嫣兒的寓意,暗指她仗着大長公主胡作非爲。

玉輕塵本想置身事外,奈何身邊的男子卻頻頻想將她拉入他的桃花中,讓她不得不開口爲自己辯護,“臣女第一次在永寧寺與許小姐見面,許小姐二話不說便對臣女揮出鞭子惡言相向,臣女爲自保纔出手反擊。第二次,臣女與哥哥前往大長公主府,許小姐卻帶着府中侍衛沿途埋伏刺殺我兄妹,卻不想許小姐竟中了他人的詭計差點丟了性命,是臣女與哥哥護送許小姐回府的。哥哥手臂更被大長公主府侍衛射中,太醫院院首處尚保留着當時從哥哥體內取出的那枚箭頭。其三,臣女每每與許小姐見面,許小姐便惡言相向,臣女身爲相府嫡女,難道就此任由他人謾罵?想必郡王也見識過許小姐的罵功吧。許小姐的口中,可是百無禁忌的。”

“玉輕塵,你……”許嫣兒萬萬沒有想到,玉輕塵竟將自己方纔指責她的話一一反駁了回來,更是有理有據地讓她無從辯解。

許嫣兒心頭猛地涌上怒意,雙目狠狠地瞪向玉輕塵,卻因爲簡珏在場,她並未像往日那般對玉輕塵出手,只是那原本交疊在腰間的雙手卻已緊握成拳,顯然是強制壓制着心頭的怒意。

許炎周見許嫣兒被玉輕塵的話堵得滿面漲紅,卻又因着簡珏在面前而不敢動怒,便出聲質問玉輕塵,“玉小姐,你既自知是相府嫡女,嫣兒今日亦是相府貴客,你如此出言不敬,可有半點主人的大度以及待客之道?”

玉輕塵擡眸看向許炎周,發現此人此時射向自己的目光中帶着濃重殺意,仿若自己再說錯話他便不會再手下留情。

奈何玉輕塵不是被嚇大的,許炎周前不久剛被平治帝壓下了軍功,而這段時日京中亦傳出大長公主找平治帝理論的言論,可見對於此事,大長公主選擇了沉默。

既然大長公主保持沉默,許炎周自是不會再在這段敏感的事情犯事,否則平治帝定會小題大做。

玉輕塵淺笑妍妍,優雅地向許炎周福了福身,這纔不慌不亂地開口,“侯爺既知這是相府,臣女是相府的主人,爲何縱容許小姐百般誣陷臣女?難道身爲主人,就要忍受一切不公?若是如此,那下一次大長公主府宴請,衆人是否便可當衆折辱大長公主府各位主人?侯爺可否爲臣女解釋一下?”

玉輕塵接連的反問,讓許炎周臉上劃過一絲陰鷙,眼底神色隱顯危險,半晌才咬牙低聲冷道:“玉小姐果然伶牙俐齒。”

“如此說來,許侯爺是承認許小姐仗着大長公主府而胡作非爲了?”卻不想,這時簡珏突然開口,而他得出的竟是這樣的結論。

此時簡珏音量微揚,加之花園內因爲四人的對峙變得極其安靜,使得衆人將簡珏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只聽得一陣壓抑的嘲笑聲傳來,許嫣兒臉頰上的粉紅立即被慘白取代,雙目不可置信地望向簡珏,卻見簡珏神色始終不變,讓人找不出半絲蛛絲馬跡。許嫣兒猛地轉目射向玉輕塵,眼底是慢慢的恨意,若非這個賤人當着寧郡王的面搬弄是非,郡王何故會這般指責自己?

許嫣兒朝着簡珏邁出一步,心底焦急,生怕玉輕塵這個賤人再開口污衊自己,忙出聲想爲自己解釋,“郡王,臣女並未……”

而許炎周心底的怒意卻更甚,不等許嫣兒說完一句完整的話,便聽見許炎周冷聲開口,“寧郡王這是打算與大長公主府作對嗎?竟屢屢針對大長公主府。前不久上書房中,若非寧郡王多嘴,本侯豈會丟了好不容易掙來的軍功?”

聽到許炎周的指責,簡珏卻突然轉目望向遠處涼亭,見涼亭中坐着的那人悠然自得,簡珏目光微冷,隨即轉眸看向許炎周,清淡地說了句,“當日提議的可是堯郡王。”

語畢,簡珏不再理會面前的許家兄妹,繞過擋路的二人,朝着人少的湖邊走去。

許炎周聽完簡珏的最後一句話,不由得擡頭看向不遠處的涼亭,只見湛然端坐亭內,身邊圍着衆多千金小姐,神情愉悅、身心放鬆,似是十分享受。許炎周陰沉的目光再次一沉,卻並非當衆表現出怒意。

玉輕塵望着簡珏的背影,腦中將方纔的事情連起來回放一遍,便知一切皆在簡珏的掌握中,他看似寡言少語,但每次開口卻每每說到重點,且開口極爲及時,更會利用周遭的環境達到他的目的。

他不喜許嫣兒,卻並未立即說出心中的想法,反而是一步步讓許嫣兒自露醜態,引得衆人恥笑,讓許嫣兒再無顏面出現在他的面前。

而許炎周的最後一個質問,他卻聰明的將所有矛頭轉向湛然,不知那涼亭中的湛然是否知曉自己被人算計了一回。

這個男子,心思深沉似海,卻偏偏面無表情讓人窺視不到半分,三言兩語間便撇清了所有干係,着實厲害。

正在玉輕塵打量簡珏背影時,許嫣兒早已盯上了玉輕塵,看着玉輕塵絕美無雙的容顏,想起方纔玉輕塵當衆對她的羞辱,許嫣兒氣不打一處來,突然邁出步子氣勢洶洶地朝玉輕塵撞了過來。

眼角餘光瞥到許嫣兒的動作,玉輕塵仿若無所覺始終立於原地,卻在許嫣兒肩頭撞向自己時突然側過身子往旁邊退去,避開了許嫣兒的撞擊。

玉輕塵的突然抽身,讓許嫣兒突然失去了平衡,整個人因爲衝力太猛而猛地讓前面的花壇中跌去。

“嫣兒……”眼看着許嫣兒即將跌進花壇的泥土中,許炎週一聲驚呼,快步走上前,極快地伸出手,這才險險地拉住許嫣兒的右手,將她帶進自己的懷中,讓許嫣兒倖免丟臉於人前。

許炎週迴頭,雙目怒瞪向玉輕塵,卻因爲方纔許嫣兒的舉動被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而不能出言指責玉輕塵,唯有狠瞪着眼前這名心思深沉的相府嫡女。

www¤тtkan¤¢ Ο 玉輕塵心頭卻同樣窩火,若非簡珏,許嫣兒豈會將所有的怒氣算到她的頭上?

不再看許家兄妹半眼,玉輕塵擡步隨着簡珏離開的路線往湖邊走去,竟發現簡珏已走到湖面上的八角亭中。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林桃花始盛開。

相府花園內種着各色花草,此時微風拂過,桃花花瓣片片剝離枝頭隨風飄向湖面,只見那一片波光粼粼中落下一瓣瓣粉色花瓣,景色之美讓人難以忘懷。

而簡珏卻一身黑衣立於湖面的八角亭中,背影英挺、身形頎長,墨發隨着微風微微飄動,竟帶着別樣的美,難怪乎許嫣兒會對這樣的他一見鍾情。

玉輕塵立於湖邊,隔着一片湖水望着簡珏的身影與眼前的美景,竟有一瞬間的失神。

待那陣微風停下,玉輕塵這才重新舉步走上石橋,緩步來到八角亭中。

袁天見玉輕塵前來,並未阻攔,反倒是退出了八角亭。

玉輕塵站定,雙目噴火地盯着簡珏,冷笑道:“寧郡王好本事,害得臣女承受許小姐的怒火。”

“若非如此,你又怎會主動前來找我?”簡珏轉身,眼中含笑地看向玉輕塵。

玉輕塵表情微怔,千算萬算,竟不想得到的居然是這樣的回答。

一時間,玉輕塵心思微亂,秀眉淡攏,看向簡珏的雙眸中漸漸浮上防備之色。

“本王只克六親,暫時克不到你,放心吧。”而簡珏接下來的話卻讓玉輕塵忍不住地輕笑了聲。

她方纔還說許嫣兒那張嘴百無禁忌,可與簡珏相比,許嫣兒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這世上,哪有人這般評價自己的?只怕簡珏是第一人吧。

“坐吧。那邊烏煙瘴氣,想必你也不願過去。”語畢,簡珏長袍微撩,已率先坐在八角亭的石凳上。

玉輕塵轉頭看了不遠處一眼,賓客們果然是三五成羣地聚在一起閒聊,而最爲擁擠的,恐怕是湛然與湛子慕所在的涼亭了。

“堯郡王果然厲害,雖常年不在京中,卻仍舊深受京中閨秀愛慕。”簡珏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玉輕塵收回視線,隨即落座在簡珏對面,淺笑道:“寧郡王這是在羨慕堯郡王的美人恩嗎?寧郡王方纔不也是有此殊遇,卻被郡王給推開了。”

簡珏亦是勾脣一笑,雖只是淺淺一笑,卻瞬間軟化了簡珏過於冷峻的表情,只聽到簡珏用一股慎重的音色說道:“不是本王喜愛的,本王斷不會沾上半分。本王可做不到堯郡王那般左擁右抱,果然對得起皇上給他的封號。”

聞言,玉輕塵眼神微微愣住,只覺簡珏話中有話,尤其他語氣極爲鄭重,仿若是允諾。

而此時簡珏的雙目正凝視玉輕塵,那雙燦若星辰的黑眸雖平靜,卻又彷彿是平靜的大海表面,眼瞳所暗含的驚濤駭浪盡數隱藏在那一片平淡無波的表面之下。

越是與簡珏相處,玉輕塵便覺簡珏此人越發成謎,總是看不清此人的真面目,更摸不清他接下來的舉動以及背後的目的。

目光微轉,玉輕塵半斂美眸,視線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遠離那羣鶯鶯燕燕,與少言的簡珏待在這八角亭中,反倒多了一抹愜意,能夠靜心欣賞眼前的美景。這對於踏入異世便身處危險中的玉輕塵而言,是少有的放鬆機會。只是,奇怪的是,此時與她一同賞景的竟是簡珏。

只是,兩人的獨處卻早已引起他人的不滿與嫉妒。

湛然心底雖自嘲自己的自制力,只是視線卻依舊不受控制地跟隨玉輕塵轉向八角亭,此時見她竟能與簡珏平靜相處,湛然端茶的手微微收緊,素來穩重的眼底劃過一抹緊張。

杜明雪注意到玉輕塵與簡珏同坐八角亭,眼中閃過一絲冷笑,遂淡聲開口,“玉小姐怎麼能與男子獨處?只不過,玉小姐自小長於深山,想必沒有這般多的規矩吧。但若是京城的大家閨秀,絕不會做出這等有失禮儀之事。”

杜明雪的話兜兜轉轉,話裡話外皆是嘲諷玉輕塵不懂禮數且沒有女子應有的矜持,更暗諷玉輕塵輕浮。

湛然聽之,緩緩將手上的茶盞擱於石桌上,面上淺笑漸漸淡去,聲音淡淡地說了句,“寧郡王是北方男兒,性子不拘小節。且玉小姐與寧郡王只是坐在亭中賞景,並未有不雅的舉動。還請明雪郡主注意言辭,女子閨譽素來重要,相信明雪郡主心中知曉輕重。”

湛然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如玉,只是卻稍稍加重了語氣,加之臉上笑容隱去,此時的湛然隱隱給人冰冷不可靠近的感覺,與方纔那溫潤公子全然不同。

只是,湛然所說的話卻模棱兩可,讓人摸不清他到底是爲簡珏說話還是爲玉輕塵澄清,一段話中同時提到了這二人,讓涼亭內衆人有些琢磨不清他真實的心思。

被點明的杜明雪卻是面色微微蒼白,女子特有的敏感讓她感到莫大的威脅與危險,原本嘲弄他人的心此時卻緊揪着,凝重的目光落在湛然依舊溫文爾雅的側面,心底心思百轉千回,這才淡然一笑,提議道:“想必八角亭景色絕美,否則豈會吸引玉小姐與寧郡王?不如我們也去湊湊熱鬧,也不辜負這等美景。”

杜明雪話落,涼亭內其餘千金小姐皆沒有開口,卻紛紛將目光轉向亭中坐着的兩名男子身上,等着這兩人開口。

湛子慕嘴角含笑,卻將亭中衆人的表情盡數看入眼底,又見湛然從方纔玉輕塵與簡珏共同踏入花園時開始便有些異樣,便朗聲應道:“明雪郡主提議甚好,二弟,不如我們也去湊湊熱鬧,這樣的美景,豈能讓寧郡王與玉小姐獨佔?”

語畢,湛子慕率先起身,只是卻並未立即離席,而是等着湛然起身一同離開。

湛然見自己大哥開口,不着痕跡地搖了下頭淺笑片刻,卻還是站起身,與湛子慕一同步下涼亭往湖邊走去。

杜明雪見兩人均是贊同自己的提議,心頭一喜,卻並未立即跟上二人,而是待衆人盡數離開涼亭後,在自己貼身婢女耳邊低語了幾句,只見那婢女點頭後率先離開涼亭,朝着相府外奔去。

杜明雪待自己的婢女走遠,這才步出涼亭,朝着湛然追去。

“桃花過來了。”八角亭內,簡珏突然開口,聲音清冷卻有夾雜着絲絲慵懶,仿若與玉輕塵呆在一起能夠讓他全身心放鬆,就連那冰封的俊顏也不若面對他人時的冷漠。

玉輕塵自是感受到微風中的氣息由清新轉爲渾濁,加之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便知有人朝着湖邊走來。

奈何她背對着湛然等人,自是不如簡珏看得明白。

但聽着簡珏的提醒,玉輕塵瞬間明白他所說的桃花指的是誰,只是卻有些好笑嚴肅的簡珏竟也有緊揪着人不放的時候,“想不到郡王竟有爲他人取綽號的嗜好。”

聞言,簡珏平靜的臉上漸漸有了變化,只見他微挑眉,目光微閃卻認真地望着對面的玉輕塵,低聲問道:“怎麼,玉小姐心疼那人了?若真是如此,本王便不說了。”

玉輕塵微蹙眉,再次氣結,她倒是忘了,眼前這人最是會見縫插針,稍有破綻便會成爲他攻擊的手段。尤其簡珏這問話當真是讓人左右爲難。即便是心疼,那也是已經逝去的玉輕塵,她若是順着簡珏的話回答‘心疼’,定會讓人以爲她對湛然藏有心意。

但若是回答‘不心疼’,以簡珏的個性,怕是會當面稱呼湛然爲‘桃花’,屆時定會將此事推到自己的身上。

如此分析,自己倒是裡外不是人。

這腹黑的簡珏,到底是怎樣的環境,竟能養出這樣的人來。

“本王命克六親,府中人員稀少,本王就是這麼長大的。”似是看穿了玉輕塵眼底的疑惑與好奇,簡珏淡聲開口。

玉輕塵猛地瞪向對面忽然對她展顏一笑的簡珏,心底暗罵此人看穿人心的本事。

捕捉到玉輕塵眼底一閃而過的氣惱,簡珏心情忽然大好,雙臂撐在石桌桌面,上身湊近玉輕塵,雙目緊盯對面不肯服輸的玉輕塵,用只有他們二人能夠聽到的聲音開口,“玉輕塵,本王很簡單,不必費心思揣測本王的心思。要不要我教你如何看懂我?”

注意着簡珏的動作,玉輕塵臉上扯出一抹淺笑,輕聲回道:“臣女不敢。”

得到玉輕塵的回覆,簡珏臉上並未露出失望之色,只沉吟了片刻,這才略帶疑惑地開口,“不敢?本王本以爲玉小姐很大膽呢。”

“郡王這是激將法嗎?”一道凌厲的目光射向簡珏,玉輕塵嘴邊的笑意已漸漸泛冷。

“嗯。”卻不想,簡珏竟是大方的承認自己的手段,隨即重新坐好,不再開口。

“慕世子、堯郡王請留步,我家郡王正在賞景。”八角亭內的二人猜着對方的心思,而八角亭外卻響起袁天粗獷平淡的聲音。

袁天的長相與氣勢頓時嚇得衆千金紛紛躲到湛子慕與湛然的身後,但也有膽大的千金小姐仗着身前二人伸出頭抱怨道:“憑什麼?這是相府,又不是簡王府,憑什麼不讓我們進入?”

只是她剛抖着聲將話說完,便又躲回了湛然的身後,顯然還是懼怕袁天那副兇惡的長相的。

“袁天,請慕世子與堯郡王進來吧。這本就是相府的花園,本王豈能獨佔?”簡珏突然如改了性子,竟變得彬彬有禮了。

袁天聽之,立即退到至一旁,不再阻攔衆人進入八角亭。

見簡珏的親衛不再阻攔,湛子慕與湛然率先踏入八角亭中,兩人朝着玉輕塵所坐的左邊石桌走來。

玉輕塵聽到腳步聲,緩緩起身,繼而轉身對二人微微福了福身,卻發現八角亭內除去她方纔所坐的左邊,便只剩簡珏這一邊可站人,只能緩步退到簡珏所在的右邊,不着痕跡地避開了湛然。

見玉輕塵竟立於簡珏身旁,湛然濃眉微皺了下,薄脣輕抿了下,這才淺笑開口,“寧郡王好雅興。”

“比不得慕世子與堯郡王,即便是換個亭子,也要攜美而來,此等豔福可不是人人都有的。”簡珏緊接着開口,只見他穩如泰山地端坐原地,氣勢磅礴,一人對上湛子慕與湛然二人,卻絲毫不見勢弱。

被簡珏調侃,湛然臉上卻不見半絲怒意,淺笑與湛子慕共同坐落在簡珏對面,溫潤的目光一覽八角亭外的美景,半晌才轉目,視線卻落在玉輕塵的身上,不溫不火地反擊着簡珏的話,“寧郡王好眼光,眼前一景竟賽過萬千美景,難怪乎寧郡王沒有登上涼亭,原來是早已尋得絕世美景。”

隨着湛然與湛子慕的落座,緊隨二人之後踏入八角亭的閨秀們紛紛站到二人身後,一時間八角亭內頓時分作兩邊,一邊人數衆多,一邊卻只有玉輕塵與簡珏二人。

湛然話中有話,尤其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玉輕塵的身上,立於他身後的閨秀們未曾發現他視線的落腳點,但與他面對面而坐的簡珏卻看得清清楚楚。

湛然這是以景喻人,將玉輕塵比成了眼前的‘一景’。

“只不過是一處美景而已,本王自不會獨佔。比不得堯郡王的好興致,想將所有美景一網打盡。”仿若沒有聽懂湛然話中的意思,簡珏只獨獨談論美景,修長有力的大手輕輕端起面前茶盞,輕抿了一口便不再開口。

湛然目光自玉輕塵轉向沒有了聲響的簡珏,卻見簡珏目光自他踏入八角亭開始便始終落在亭外的景色上,仿若真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

而即便簡珏被眼前美景所吸引,他的臉上卻始終是冰冷微寒的表情,讓人尋不出半絲動情的蛛絲馬跡。

“寧郡王方纔也說只是美景而已,多欣賞也無壞處,是吧。且若非本王方纔身處地勢較高的涼亭,只怕也不會知曉寧郡王的好心。”湛然遂而轉開雙目,同樣將目光轉向亭外的景緻上,只見亭外粉色桃花瓣隨風翩飛,景緻清新別緻,一如此時靜立於亭中的玉輕塵。

湛然的話結束半晌,才見簡珏仿若恍然大悟,好心的解釋道:“哦,堯郡王是指本王好心提心許侯爺之事嗎?堯郡王不必感謝本王,本王心善,不會單獨落下堯郡王的。”

一旁的玉輕塵彷彿沒有發覺二人言語間的刀鋒劍影,只擡頭欣賞着亭外景色,心中卻尋思着如何離開這八角亭。

“今日是玉小姐的好日子,怎不見府中請戲班唱作一番增添喜慶?”這時,注意到自己的婢女抱着古琴趕到八角亭,杜明雪嬌笑着開口,矛頭直指沉默的玉輕塵,似是在責怪相府不懂規矩禮數,竟不知請來戲班增添喜慶。

玉輕塵心底微嘆,不由感嘆這杜明雪爲何如水蛭般咬上便不會鬆口,自己本就不想摻和到眼前的紛爭中,她倒是好,直接將自己拎了出來。

此人可真是銅牆貼皮做的臉皮,碰壁多次竟還來招惹自己,難怪乎哄的大長公主心花怒放,臉皮果然夠厚的。

收回賞景的目光,玉輕塵側身面對對面的衆人,視線落在杜明雪那張不懷好意的容顏上,淺笑着開口,“明雪郡主及笄宴上發生的那一幕始終讓輕塵心有餘悸,這纔沒有邀請戲班。當紅戲班都能出現那樣的失誤,其他的戲班只怕更不可信。輕塵可不願再次面臨危險,也不願衆位小姐在相府遇到危險。”

此言一出,亭內悄然響起一陣輕笑聲,衆位千金中,除去杜明雪面色含怒,其餘人均是掩面偷笑着,只覺往日看似聰明無比的杜明雪怎麼頻頻犯蠢,總被玉輕塵辯駁地失了顏面。

杜明雪自是聽到這陣嘲諷的笑聲,奈何當着湛然的面,她即便是怒火中燒也不能與玉輕塵這個野丫頭相互對罵的。

衣袖下的雙手死死地揉着絹帕,似是將所有的怒氣盡數發泄在那方可憐的絲帕上,半晌,杜明雪才平復心中怒意,再次開口,“如此美景,若沒有琴音相伴豈不辜負?宋小姐才情卓越,玉小姐定也是個中翹楚,不如請玉小姐彈奏一曲應景。正巧本郡主的馬車內收着一張古琴,玉小姐若是不介意,不如請用明雪的琴。”

語畢,便見杜明雪的婢女將手中抱着的古琴小心地放在石桌上。

衆人見狀便知,杜明雪這時不允許玉輕塵再三推脫,竟連古琴也替對方準備好了,看來今日兩女之間的爭鬥不會如此簡單的結束了。

玉輕塵目光並未看向那張古色古香的古琴,反倒是直視杜明雪含着嘲笑的雙眸,聲音平靜不見半點焦急難堪,實事求是道:“輕塵不善彈琴,還請各位見諒。明雪郡主乃是京城雙璧之一,想來琴技定是了得,不如請郡主彈奏一曲。”

“堯郡王才高八斗,對音律的掌握也極爲熟稔,尤其擅長長簫。不如請堯郡王與明雪郡主合奏一曲。”玉輕塵的話音尚未自湖面消散,簡珏突然開口,竟是撮合湛然與杜明雪合奏一曲。

簡珏此話一出口,湛然溫和的目光驟然轉爲凌厲射向對面平淡風輕的男子,眼底盡是警告之色。

而杜明雪卻是滿面嬌紅,眼底含着點點羞澀,目光含情地望向身前的湛然,心底期盼着湛然能夠應下簡珏的要求。

對於湛然變冷的目光,簡珏卻毫無所覺,繼續開口,“本王父母早亡,每每聽到湛王與湛王妃伉儷情深,便無限羨慕堯郡王與慕世子能有如此好的父母。不如請堯郡王與明雪郡主合奏一曲《比目》,算是送給湛王與王妃的禮物。”

這一次,莫說湛然神色微變,就連方纔雲淡風輕的玉輕塵亦轉目看向簡珏,以玉輕塵對簡珏的初步認識,簡珏絕不是會說廢話之人。尤其從他口中吐出《比目》二字,恐怕更不是一個巧合。

奈何簡珏面若寒霜,即便此深情款款的二字自他口中吐出,卻仿若夾雜着一絲寒氣。可他偏偏以湛王與湛王妃拿來說事,湛然若拒絕,怕是會被人議論爲不孝子,這對事事面面俱到完美無缺的湛然而言,怕是不願見到的。

打蛇打七寸,簡珏果然拿捏得當。

只是,湛然並非泛泛之輩,若真讓能簡珏拿捏住,那湛然可就真對不住‘堯’字封號,也對不起他遠播在外的賢才之名。

只見湛然忽而收起一身的凌厲,再次變爲那個溫潤如玉的堯郡王,含笑開口,“既然寧郡王這般羨慕本王有如此好的父王與母妃,不如請寧郡王與本王合奏‘比目’,如此才能讓大家感受到寧郡王對本王父王母妃的祝福。寧郡王,您覺得呢?”

此言一出,八角亭內一片寂靜,清風拂過,衆人卻覺得身上泛起一片寒顫,有些看不明白麪前的狀況。

------題外話------

爲毛偶寫到湛然與簡珏時,總有種節操碎了一地的錯覺,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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