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楠不敢去看他眉眼上那抹欣喜的神色,暗暗地垂下了眼簾,搭在沙發上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嵌進了肉裡卻一點都感受不到。
有些事情,是時候應該有些了斷了。
***
“傅總,您沒事吧?”
助理小李站在辦公桌前跟傅薄笙彙報今天的工作事項,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已經看傅薄笙打了好幾個哈欠了。
他擺擺手,“沒事,你繼續說。下午的會議資料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黃總說合同已經準備好了,下午就會來公司,跟我們簽約。”
小李一邊說,一邊觀察着傅薄笙的神情,還是有些不放心地詢問,“傅總,您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嗎?”
“沒,睡得挺好的。”
傅薄笙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手邊的咖啡杯,又空了。這已經是他今天喝的第三杯咖啡了,可還是覺得很困,眼皮很重,只想要趕緊躺在牀上睡覺,幹什麼事情都覺得提不起勁。
這種感覺他以前從來沒有過,就算是前一天晚上喝酒喝到三四點,睡兩三個小時就起牀了,那也只需要喝一杯咖啡就打起精神了。
難道說老了?
小李見他這短短的一分鐘時間裡又打了兩個哈欠,奇怪地問,“傅總,您昨天晚上很遲才睡嗎?”
“十二點就睡了,早上也是到9點了纔起來。可能是前段時間沒休息好。”
傅薄笙起身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繼續詢問工作上的事情,“對了,這個項目是讓誰負責的?我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是策劃部的秋姍姍。”
“那下午讓她也到會議室一趟,籤合同的時候她也需要在場。”
會議室裡,傅薄笙伸手與黃總相握,“很高興這個項目可以談下來,黃總,您放心,您既然肯將這個項目交給我們,我們也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傅總,客氣了,你們公司在這個行業內是有口皆碑的。況且,我們之前的合作,我可都是很滿意的。對了,這個就是負責這個項目的策劃?”
“對。”傅薄笙微微側身,介紹了一下坐在右手側的秋姍姍,“上個月高新聘請過來的,黃總,關於這個項目你們還有什麼要求,不防直接說,也可以讓她接下去注意着點。”
傅薄笙就坐在邊上,手托腮,靜靜地聽着,漸漸覺得他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忽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打了個抖,忙睜開眼睛,秋珊珊站在一旁,“傅總,黃總已經回去了。”
“什麼時候回去的?”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秋珊珊答,“您剛剛睡着了。”
“哦,行,問題都談妥了吧?”他站起來,打了個哈欠,準備回辦公室,秋珊珊在身後叫住了他。
她快步走到跟前,站定後又傾過上身,皺着眉頭不停地嗅,那模樣就跟小狗狗似的。
傅薄笙往後退,蹙了下眉,“你幹嘛?”
“傅總,您最近有用什麼香包嗎?怎麼身上這麼香,方便給我看下嗎?”秋珊珊問。
他疑惑地擡了下胳膊,聞了一下,“味道有這麼明顯?”
秋珊珊點頭,神情有些嚴肅,又重複了一遍,“傅總,麻煩您把香包拿出來給我看下。我一直以來都有研究這些香料,挺感興趣的,我想看看你那個香包裡的東西,和我猜想的是不是一樣的。”
傅薄笙點頭,走到辦公室,將放在辦公桌上的一個荷包樣的東西遞給她,“就是這個,說是可以改善睡眠,讓我帶在身上,我覺得香味有些重,就放在辦公桌上。沒想,就算這樣,你還能聞到這個味道。”
“狗鼻子。”
秋珊珊玩笑似的回了一句,便低頭打量起了這個東西,她打開,將裡面的香料拿出來一一打量,又放在鼻子前嗅了一下,神情愈發地凝重,“傅總,您被人給騙了。”
“什麼意思?”
“這裡面裝着的這幾種的確都是香料,當然,只是香味,沒有任何什麼安神的作用,而你現在這麼嗜睡,就算是開會,坐在那裡都能睡着,是因爲這裡面有乙醚。劑量不大,但是這個東西很容易揮發,你放在辦公室裡,整天坐在這裡辦公,吸入的量應該也不少。而這些香料,都只是爲了掩蓋住乙醚那股刺鼻的氣味。”
傅薄笙緊蹙着眉頭,乙醚是什麼東西他心中自然清楚,只是這香包是葉楠送給自己的,她明明說可以改善睡眠。
他拿了回來,語氣冰冷,“不可能,你弄錯了。我剛剛睡着只是因爲昨天晚上通宵處理工作,沒休息好。行了,你回去吧,記住,這個事情誰也不能說。”
見狀,秋珊珊原本還想勸說兩句,可看大boss陰沉的臉,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該說的她也都說了,只是人家不肯相信而已。這要是以後出了點什麼事情,應該和她沒有關係了吧?
不過,臨出辦公室前,她還是不放心地留下了一句話,“傅總,您要是不相信我,總該相信醫院的醫生吧?這乙醚他們很清楚,你可以抽空拿去醫院看下。”
傅薄笙坐在椅子上,手上香包的香味越來越濃郁,他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不想去相信葉楠會做這樣的事情,可這幾天時間,他的精神狀態的確有些不對,每天都想要睡覺,就算是咖啡也抑制不住睡意。
而這一切症狀,的的確確是在這個香包拿到手之後纔出現的。
他思來想去,還是拿着香包去了醫院,找了一個檢驗科的醫生,將香包給他看,他所說的竟與秋珊珊所言的,沒有任何差別。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醫院,坐在街邊的長椅上,香包捏在手裡變得有些燙手,而更痛的是他的心。原來,她恨自己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原來,那些關心只是假象,全是他的自以爲。
她放不下過去,放不下安致澤,她恨死了自己。
他的臉上塗滿了憔悴的疲倦和深深的憂傷,覺得眼眶一緊,有種要流淚的衝動。
一對情侶從他面前走過,男人的手上拎着一個蛋糕,女人的懷裡抱着一束玫瑰,兩人依偎在一起。女人嬌滴滴地說,“今年生日.你就打算送我一束花,沒有其他的禮物了嗎?”
男人側眸,笑容寵溺,“那你還想要什麼?”
“不是我想要什麼,是你要送給我什麼。”女人撅了撅嘴,有些撒嬌,“每年都是玫瑰,太沒創意了。”
“那先回家,等回家了你就知道我要送給你什麼了。”
說話聲漸漸遠去,傅薄笙一直等到她們兩人上了公交車,才收回了目光……什麼時候,他和葉楠也能有這樣簡單的幸福?相攜着一起走路,然後鬥嘴,這些生活中的小確幸,可他卻沒有享受過。
而現在,更是不可能。
他揉了揉臉,打起精神,將香料包放回了口袋裡,起身的檔口卻突然想起,今天好像也是葉楠的生日吧?
他打開備忘錄,兩個月前他就已經記錄下來了,而且準備好了生日禮物。只是這幾天迷迷糊糊的,竟然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如果不是剛剛看到那對情侶走過,恐怕就直接忘記了。
鮮花,蛋糕,禮物,哦,對,還有蠟燭……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傅薄笙把最後一碗湯從高壓鍋裡倒出來,便等着葉楠回來,兜兜已經吃了好幾包餅乾,“傅叔叔,媽媽什麼時候回來?我們打個電話給她,讓她趕緊回來,我肚子餓死了。”
“再等一會兒。”他揉揉他的頭髮。
只是,一直等到了深夜十二點,兜兜都上牀睡覺了,葉楠都還沒有回來,餐桌上的菜冷了又熱,傅薄笙已經不知道自己穿梭在廚房裡走了多少趟。
他看了眼已經發黃的青菜,還有那些都已經變得冷冰冰的菜,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全部倒進了垃圾桶裡。
她或許,已經在外面過生日了。
這時,門鈴響了,傅薄笙停下去開門,只見一名陌生男人扶着葉楠,她滿身酒味,眼睛迷離,醉得站都站不住了。
他忙接過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男人抖了抖發酸的手,“這位小姐喝醉了,我送她回家。不過車費她還沒有付,您看……”
傅薄笙從口袋裡掏錢,付給司機,道了聲謝謝後將門關上。
葉楠推開他,踉蹌地往酒櫃那邊走,“誰說我喝醉了,我還能再喝,誒,酒呢?酒在哪裡?”
聽着她喝醉酒後的胡言亂語,看着她像個在酒櫃前想要開門,卻怎麼也打不開那扇玻璃門的模樣,傅薄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
他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房間睡覺。”
“我不睡。”她甩開他,踉蹌着往後退,靠在牆上,手指着傅薄笙的鼻子,“你給我滾遠點,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我怎麼回來了,我要回去,回去繼續喝酒!”
看着她趴在牆壁上,摸索着往門口走,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很明顯,他在壓抑自己的怒氣,“什麼時候了你還要回去喝酒?葉楠,你看看你自己像什麼樣子,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喝成這樣,要是遇到什麼事情了,你打算怎麼辦?”
如果那個司機稍微存着點什麼不好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