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楠只覺得幾根黑線從額上滑下。
她還從沒見過這麼熱心腸的肇事車主,明知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還死活地說着要對自己負責。
可問題是,她根本就不需要啊!
葉楠抽了抽嘴角,“莫先生,你只是把我撞倒了,現在檢查清楚已經沒事,那我們也算是兩清了,我不需要你再對我負什麼責任了。”
見她轉身要走了,莫奕寒忙下車繞了過來,攔住她,“怎麼就不需要負責了?這你肚子裡的孩子要是因爲我的事情,出了點什麼問題,到時候你再來找我,我可就有嘴都說不清楚了。”
“你這人好賴話怎麼聽不懂的?”葉楠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雖然他的行爲可以歸結爲好心,但過了頭只會引起別人的反感。
莫奕寒也是個人精,慣會看人臉色,也知道什麼叫做放長線釣大魚,立馬毫不客氣地朝自己的嘴拍了一下,有些誇張地開口,“看我這張嘴,太不會說話了,肚子裡的寶寶一定會平安長大的。我這不也是怕沒有一萬,就怕萬一嘛,你放心,過了這段時間,我保證消失的遠遠的。”
見他這幅模樣,葉楠有些繃不住了,忍俊不禁地笑出聲,莫奕寒自動將她的笑容歸結爲了默認。
“我當你同意了,明天早上我來接你上班,你就在這裡等我。”
“不需要。”葉楠脫口而出一聲拒絕,見往來的住戶們或多或少地將眼神落在她們兩人身上。
她實在不想要再引起什麼話題了,不再看他,低着頭往電梯口走去。
卻因爲害怕他真的會在明天早上來樓下等着自己,一整個晚上,葉楠睡得都有些不踏實,半睡半醒,她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早上五點十分。
反正沒了睡意,索性起牀,早早地離開去了公司,避過了不知道會不會真的過來的莫奕寒。
可到底是睡的有些少,葉楠坐在位子上,頭一點一點的,愈發覺得眼皮沉重,強忍着纔沒讓自己真的睡着。
“葉楠,你昨晚沒睡覺?”一名同事送文件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她的這幅模樣。
她強打起精神,微微一笑,“睡了。”
很顯然,同事並不相信,側過身指了指自己的辦公桌,“可我看你好像很困啊,對了,我今天早上從家裡帶了點茶葉,你要不要也來點?很容易讓人恢復精神的。”
一個“好”字差點從葉楠的嘴裡蹦了出來,但下一秒,她還是笑着客氣拒絕,“不用了,我喝白開水就行了,謝謝。”
隨後,她打開接過的文件,直接轉移話題,“這份文件下午給你來得及嗎?”
“來得及,明天早上也行。”同事見葉楠已經開始着手處理,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了。
看着她回到辦公桌前坐下的身影,葉楠抿了下脣,眼神下意識地往自己的小腹上瞥了一眼。
突然,總經辦的秘書姚倩出現在了項目部的門口。
原本各自處理着手頭工作的大家紛紛擡起頭,眼神中寫滿了好奇,一般總經辦的人很少會親自下來的,即便是有什麼事情也都是在電話裡直接說清楚了。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昨天是總裁大人親自下來,今天又是他的秘書……
似乎他們項目部越來越熱鬧了。
大家下意識地將視線轉到了葉楠身上。
她絲毫沒有任何察覺,低頭正想着,自己平日裡還有哪些飲食習慣、生活習慣需要更改的。
剛剛如果不是突然想到茶葉並不太適合孕婦,差一點她或許就要泡一杯來提提神了。
畢竟懷了身孕,很多事情都要改變一下了。
直到身邊一位同事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葉楠纔回過神來,看着姚倩嘴角掛着得宜的微笑,“葉小姐,傅總找您。”
葉楠微微的凝眉,不露聲色地想,上次她過來說這句話,是因爲出差的事情。
而現在,自己應該也沒有做什麼事情違反公司章程,需要他把自己叫到辦公室裡去教訓吧?
總不可能是爲了……她下意識地將目光落在了腳邊已經被收拾的乾乾淨淨的垃圾桶。
姚倩見她坐在位置上動也不動,出聲提醒了一句,“葉小姐,傅總等會兒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言下之意,她動作必須要快點了。
收拾好情緒,跟着姚倩到了頂層,葉楠道了聲謝便推門走進了總裁辦公室。
傅薄笙坐在辦公椅上,目光冷冷。
“傅總,找我有什麼事嗎?”葉楠停在了辦公桌前,低垂着腦袋,不去看他。
“這身衣服剛買的?”傅薄笙涼涼地打量了她一眼後,有些脫口而出。
葉楠詫異地瞪大了眼睛,擡頭看着他,眸光中帶着一絲不敢置信。
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關注過她穿什麼衣服,只有在她需要配合他一起出席一些場合,他纔會有些吝嗇地將目光在她的身上落下幾眼。
可現在,卻突然又冒出這麼一句話,是幾個意思?
傅薄笙自然也看出了她眸中的含義,心中對於自己剛剛所說,也感到不解,可更多的,是從心底裡涌起的煩躁。
他皺了皺眉,有些不耐地問:“你和莫奕寒怎麼回事?”
“你怎麼知道?”葉楠直接問出了口。
他怎麼會突然這麼問?是因爲看到了些什麼還是聽到了一些什麼嗎?
但自己明明都很小心翼翼啊。
傅薄笙眸中便閃過一抹冷意,語氣也有些不陰不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他看着葉楠額頭微微凝起的眉,頓時只覺得一股子煩躁從心底躥了上來,極力想要壓抑住,可效果卻是甚微。
只能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她,傅薄笙曲起袖長的手指在桌面上不停地敲擊,語調緩慢地解開了葉楠心中的疑惑。
“昨天下班,我看到他來公司門口接你了,而你,上了他的車。”
葉楠心中頓悟了,昨天上車前,她還四處觀察了一眼,以爲大家都沒看到,卻沒想,還是被他看在了眼裡。
只他現在的追問,是對自己的關心嗎?
一絲小小的竊喜不知從哪個角落裡突然冒了出來,但很快,理智也緊隨其後出現了,葉楠緊抿着脣,開始不斷地提醒自己,和他已經離婚了。
而且,從始至終,他關心的人,也只有沈蘇一人。
原本有些動情的眼眸漸漸恢復了清冷,葉楠一字一句地出聲解釋,“我和他只是偶然認識的,是因爲那天……”
只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傅薄笙粗暴的打斷了。
他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背對着她,聲音愈發地冷漠,“你和他是因爲什麼事情認識的,我沒興趣知道,只是我希望你能夠認清楚自己的身份。”
透過玻璃窗,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面色中竟然帶着一絲期待。
是的,他竟然有些期待葉楠說出與莫奕寒相識的原因,以及昨天下午,兩個人後來究竟幹嘛去了!
只是,這個苗頭在他發現後便又被迅速地掐斷了。
他自問,他們兩個人怎麼認識的,隨後又幹嘛去了,跟自己有半毛錢的關係?
他應該只是關心自己公司,畢竟不管怎麼說,傅家和莫家一直都是對頭。
對的,肯定就是這麼一個原因。
想通了之後,傅薄笙的臉色稍稍舒緩了一些。
葉楠的眉頭卻是越皺越緊,爲什麼在莫奕寒的問題上,能夠直接蹦到關於她的身份?
她淡漠回答:“我什麼身份我一向認識的很清楚。現在我們已經離婚了,我和誰做朋友,應該與你無關了吧?”
這些話,放在從前,只怕是打死葉楠也不會相信從自己的嘴裡蹦出來。
傅薄笙轉過身,望着葉楠,凜冽的目光中帶着一絲不可思議,隨後勾起脣角冷笑了一聲,“別忘了,我現在還是你的上司!既然你身處在公司裡,是公司的一員,就應該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哪些人該遠離,你自己心裡應該有數!”
這話,葉楠沒辦法辯駁,慢慢地將腦袋垂了下來,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我清楚!”
“那就好,希望以後我不會從別人的嘴裡聽到任何關於我們公司的負面消息,否則,其中的後果你自己心裡應該有數!”傅薄笙說。
“傅總,我知道了。”葉楠抿了下脣,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緩聲問道:“如果沒什麼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還有工作要忙。”
她走到辦公室門口,手剛握上門把正要開門,傅薄笙冰冷的聲音在後面響起,“站住。”
她駐足,傅薄笙鼻子裡發出一陣鄙夷的聲音,“剛剛我是作爲上司問了你的話,接下去,我也要作爲傅梓楠的叔叔問一問你。”
傅薄笙直勾勾地看了她的背影一會兒,又轉向別處,冷漠地說:“你既然已經和傅梓楠有曖昧了,就別給我在外面又和莫奕寒不清不楚!你們葉家或許不在乎這個臉面,只要誰有錢有權,就巴不得你貼上去,但我們傅家,丟不起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