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楠的胃口不是很好,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筷子,剛抽了兩張紙巾準備擦下嘴巴,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你是葉楠葉小姐嗎?請您做好心理準備,有個悲傷的消息要跟你說。”
鄭重其事的聲音令葉楠覺得奇怪,“你是哪位?”
“我是安致輝的助理,兜兜昨天去世了,安先生讓我通知一下你。”
夭折?
兜兜?
葉楠的腦子轟地響了一聲,電話裡還在說些什麼她已經渾然聽不進去了,握着手機的手在不停地顫抖,周姐看到她的臉色,嚇了一跳,“小姐,你哪裡不舒服嗎?”
“我……我沒事……”
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葉楠放下手機,雙手撐在餐桌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就是有點困了,想要回房間休息一下。”
剛剛的那一通電話肯定是假的,或者就是她在做夢。
兜兜明明好好的,前幾天還哭着說要爸爸,還因爲自己不給他買新出的一款遙控賽車而不高興,怎麼會好端端地就沒了呢?
這一切肯定不是真的。
她像個遊魂似的,回了房間,周姐擔憂地盯着房門看了看,猶豫再三,拿起家裡的座機給傅薄笙打了個電話。
“弄成這樣,就算是好了,恐怕也會有疤的。”杜澤摘下手套扔進垃圾桶。
傅薄笙將衣服整理好,坐了起來,“隨便,反正在背上也看不到。就是能不能趕緊好,現在動作幅度稍微大一點,還是會拉扯到,有點痛。”
杜澤毫不留情地嗤笑,“沒有發炎就已經很好了,還想着趕緊好?慢慢來吧。”
傅薄笙沒再回答,站起來,去拿放在邊上充電的手機,一看竟然有三個未接來電,全部都是家裡的固定電話撥過來的。
之前手機調成了靜音,所以都沒有聽到。
周姐幾乎不會給自己打電話,現在一連撥了三個,難道說是葉楠出了什麼事情嗎?傅薄笙忙回撥了過去,可是一直都沒有人接聽。
杜澤錄好他的病歷,注意到傅薄笙陰沉的臉色,“發生什麼事了?”
他拿起車鑰匙,“葉楠可能出事了,我先回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杜澤想到傅薄笙身上的傷勢,擔心又出什麼意外,連忙脫下身上的白大褂,匆匆地跟護士說了一句,就小跑着追了上去。
傅薄笙把車開的很快,駛進小區,隨便停在了一處位子,車還沒停穩,他就下來,但很快又折了回來,“家裡沒人,周姐也不在家。”
“打電話給葉楠。”杜澤說。
他一向從容的眉眼帶上了焦急與驚恐,“手機關機了,聯繫不上。”
“那周姐呢?”
“忘了。”
都說關心則亂,傅薄笙一想到葉楠可能會遇到危險,什麼理智立馬消失了,竟然將周姐忘記了,來來回回撥的就是家裡和葉楠的電話。
他忙打電話給了周姐,等了很久,她才接起來,“傅先生,我陪葉小姐來商場了,她說要買玩具。”
得知她沒事,傅薄笙鬆了口氣,臉色也漸漸變得重新紅潤了起來,“買什麼玩具?”
“葉小姐買了很多玩具,她說要給什麼兜兜。”周姐剛來沒幾天,那個時候傅薄笙已經安排兜兜在學校寄宿了,所以她並不認識什麼兜兜。
眼下,她一邊靜靜地盯着葉楠,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一邊對着手機說,“葉小姐中午的時候接了個電話,說什麼兜兜不是真的死了,肯定是因爲沒有給他買玩具不開心,才躲起來了。所以葉小姐就來商場買玩具了,我看她精神有些恍惚,怕出什麼意外,就跟着來了。”
杜澤坐在副駕駛上,聽不清電話裡在說什麼,只是看傅薄笙好不容易舒緩開的眉頭又皺在了一起,猜測道,“葉楠怎麼了?”
“不是葉楠。”傅薄笙掛斷了電話,“是兜兜。兜兜前兩天被安致輝帶走了,今天葉楠接到了一個電話,說兜兜去世了。”
杜澤聽到這話,也嚇了一跳,“怎麼可能?因爲什麼原因去世的,知道嗎?還有屍體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總不可能一個電話說他死了,就什麼事情都沒了吧。”
傅薄笙往後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應該是假的,我現在只擔心葉楠,我怕她情緒會崩潰。”
“現在去帶她回來嗎?”杜澤扭頭看着傅薄笙,滿臉的倦容,“我來開車。”
“沒事,我還不至於連個車都開不動了。”
傅薄笙調整了一下情緒,繫上安全帶,發動車子,“先去找周皓,調查一下兜兜的情況。葉楠那邊,有周姐在,暫時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
從商場裡出來,葉楠手裡已經提着好幾袋的玩具,全部都是兜兜想要可自己沒有買給他的玩具。
她放進了後備箱,周姐忙坐進副駕駛,“小姐,我們現在是回家嗎?”
“我把玩具拿去給兜兜。”她發動車子,昨天從安致輝以前的房子回來後,她就找人調查安致輝現在的住址。
今天上午的時候就收到了短信,原本打算等吃完午飯後就過去,可沒想到……
安致輝現住在濱海區的一處小區裡,門衛見車牌有些陌生,攔了下來。葉楠只得說自己是安致輝的親戚,來看望他,門衛才半信半疑地放她進去。
安致輝住在十七樓,葉楠讓張姐提上玩具。剛出電梯,安致輝也正好開門出來,手上拎着公文包,似乎是正打算出門,看到葉楠,原本洋溢笑容的臉立馬哭喪了起來,“大嫂,我對不起你,都怪我,沒有照顧好兜兜,讓他一個人跑出去,結果……被車撞死了。”
葉楠嘴角還是揚起來的,還在笑,“安致輝,你別跟我開玩笑了,兜兜這麼大了,知道遵守交通規矩的,怎麼可能會被車撞了呢?你讓他趕緊出來,我給他買了很多玩具呢,有遙控賽車,樂高,還有……”
她把玩具從袋子裡一一拿出來,拿到一半,全部扔在了地上,從接到電話到現在,一直強忍着的淚水,頓時像久蓄而開閘的水一樣涌出來,“你把兜兜還給我!還給我!”
“你幹嘛要帶走他,你帶走他了你也要好好照顧他,他還這麼小,你就讓他一個人跑出去,你是不是成心的,是不是故意的,你說啊!”
原本拼了命給自己建設的幻想,被安致輝打破,她哭喊着,讓安致輝把兜兜還給她,周姐站在一旁,拼命地拉葉楠,但敵不過她的力氣。
最後,葉楠整個人像是沒有了力氣一樣,蹲在了地上,抱頭痛哭,安致輝站在一旁,臉上的悲傷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冷漠,“兜兜已經死了,你就算是坐在這裡把嗓子哭啞了,他也不會回來的。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他走進電梯下樓了,周姐看着情緒崩潰的葉楠,沉沉地嘆了口氣,無奈之下只能再次打電話給了傅薄笙。
傅薄笙剛將情況跟周皓說了一遍,幾人商量着對策,接到周姐的電話只能暫時將這些丟在一旁,驅車趕了過去。
等他到的時候,葉楠已經哭到暈倒,周姐坐在地上抱着她。
傅薄笙打橫抱起她,杜澤看了眼他有些僵硬的站姿,“我來吧。”
“不用。”
他堅持,抱着葉楠下樓,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在後座,開車回家。
葉楠不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到底有多久,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頭很痛,眼睛也睜不開,起來照了一下鏡子,兩隻眼睛都腫了,她問,“我這是怎麼了?”
周姐愣了一下,“小姐,您都忘記了?”
“忘記什麼了?”她蹙了蹙眉,奇怪地問。
“沒……沒什麼……”周姐遲疑了一下,搖搖頭,她不知道葉楠爲什麼在睡了一覺之後,醒過來,像是什麼事情都忘記了一樣。
可她想,忘記了也好,上一次葉楠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怕了。
周姐把一直端在手裡的燕窩遞給她,“剛剛燉好的,趁熱喝了,等會兒我給你準備午飯。”
“不用了。”葉楠叫住她,“我吃完燕窩,直接去公司。”
“去公司幹嘛?小姐,你眼睛還腫着,還是在家裡好好休息一下吧。”周姐出聲勸阻,想起傅薄笙臨走時說的話,又補充了一句,“公司的事情應該也不急着這一天兩天的。”
“我等會兒拿冰塊敷一下,很快就下去了。”
葉楠一口氣喝完了燕窩,把碗還給周姐,抽了張紙巾擦了下嘴巴,就開始從衣櫃裡拿今天要穿的衣服。
周姐張了張嘴,還想要勸說兩句,葉楠快她一步先說話了,“周姐,我換衣服,麻煩你先出去一下,好嗎?”
周姐點點頭,帶上房門出來,想了想還是給傅薄笙去了個電話,但是卻一直在通話中,而葉楠,也已經換好衣服出來,在玄關處換鞋子,“我下午回來可能很遲了,周姐,你不用幫我準備晚餐了,你自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