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班會課,朱老師宣佈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學校已經同意我們班週六一起去秋遊啦!”
同學們一陣歡呼,於晚也很高興,她長這麼大還沒有去過福利院和周家以外的地方,當然,上一個家庭的事她一點也不願意回憶。
董悅琳也非常開心,因爲這樣她週六就可以不用練習鋼琴了,對她來說,只要不彈鋼琴做什麼都可以。
周慶霖這段時間經常不在家,於晚放學回來後第一時間就和孫姨還有王管家分享了這件開心的事,相處時日久了,兩位長者待她也愈發真心,天真善良的小姑娘值得更多的愛。
孫姨連忙着手替少爺小姐準備秋遊的吃食以及各種應急藥物。
週六如約而至,於晚難得比周庭修早起在餐廳等候,周庭修乍見之下也沒有驚奇,彷彿她今日這般方屬正常。
用過早點後,於晚奔奔跳跳地飛向了車子,他們還得到學校集合,她的心早已經不在這兒了。
照例到了學校對面小巷子裡的時候兩人一前一後分開行走,這得益於平日周慶霖的教導,他總覺得孩子過於招搖不好,上次小李大大咧咧地將車開到校門後回來被他訓了一通,隨後周慶霖便給換了輛低調的車子,並且要求不準讓別人知道倆個是由車子接送的,以至於班級裡幾乎沒有同學知道他們的家庭背景,甚至是班主任。
當然,這分開行走是周庭修主動申請的,上次在書房裡父子談話時他給的理由很充足:畢竟於晚還不是周家人,倘若被人看到了不免對小姑娘影響不好。
周慶霖覺得頗有道理。
於晚來時已有不少同學集中在此,她下意識先去尋周庭修,見他正在和班長許洋等人聊天后纔開始找董悅琳的位置,董悅琳在跟小胖以及後桌藍蘭說話,激動地手舞足蹈的:“真的嗎?寒假你要去首都?”
小胖邱昊得意說道:“是啊,我一般寒暑假都會去首都,去我姑姑家裡,那是一個很大的四合院,像古代的房子,很漂亮。”
“哇,真好!我都沒出過F市呢!”藍蘭眼中放光,一臉羨慕。
董悅琳也是一樣:“我每年寒暑假都要練鋼琴,我爸爸都不讓我出去玩,你們的父母都好好啊!”
於晚也十分嚮往小胖的生活,她想首都在哪裡呢?大致知道是在北方的,但是一點概念也沒有:“首都會下雪嗎?我有個好朋友,她說她以前是北方人,年年下雪,可是來了我們南方卻沒有。”
“是啊,南方氣溫高,所以不下雪。”小胖子對三個女孩崇拜的目光十分受用,這會兒大方放話道:“等放寒假了我可以帶你們一起去首都,去我姑姑家玩,那裡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如果我姑父有空的話,還可以帶我們出門滑雪橇!”
小朋友嘰裡呱啦地聊着,眨眼間全班同學都已經到齊了,朱老師清點好人數,又說了一通安全事項,便和教語文的謝老師一起帶着同學們上了大巴車,兩輛車子一前一後駛向了郊外的玉泉公園。
到達了目的地,朱老師組織小朋友們進行拔河比賽,一個班四個小組,兩兩對抗,當然主要還是男生來拔,女孩子在一旁當拉拉隊助威。
於晚是第二組成員,自然是給自己組員加油,可第二組對抗的是小胖所在的第一組,小胖剛纔分別給了她們一個棒棒糖,吃人嘴短,現下三個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要給自己隊員加油,胖子站在最前端,瞧着她們嘴裡叼着棒棒糖卻支持對手,心裡不是沒有感慨的:女孩子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最後是第一組和第三組奪冠亞軍,於晚覺得自己很沒義氣,當董悅琳和藍蘭都大聲喊着“一組加油”的時候,她心裡卻想着“哥哥加油”,這下對小胖的愧疚之心就更深了。
周庭修個子高,是第三組的主力軍,他平日裡考試第一名,懂的知識又多,男生們都愛和他聊天,雖然不跟女孩子交流,但那張俊俏的臉任誰都喜歡,故而第三組的呼聲蓋過了一組,結果就是小胖組敗北,不過小胖心裡仍覺安慰:棒棒糖的投資也是有回報的。
於晚心裡是高興的,可是於情於理她該過去關心小胖一翻,這男生倒也大氣,拍拍胸脯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大俠可從頭再來!”
一場比賽過後,午飯時間大夥兒三三兩兩在草地上鋪一層布,拿出各自帶來的吃食相互分享。場面很是和諧美好,伴着秋天暖陽,有各自做遊戲玩耍,也有眯起眼睛休息,還有一起探討大自然的奧秘,氣氛熱烈。
突然班長許洋慌慌張張地大喊起來:“救命啊救命啊!庭修掉進河裡了!”
朱老師太陽穴突突的跳,立馬和謝老師跑到河邊,看到河面上一雙手胡亂地拍打,人都快哭暈過去了,好在謝老師很鎮定,他噗通一聲向周庭修游過去,不一會兒便拉着男孩回到了岸上。
於晚跑過來的時候,周庭修已經清醒過來了,許多同學圍在一起深切地表示關心,也有膽小的女同學嚇得哇哇大哭被謝老師拉到一旁做心理輔導。
於晚想表示關心可是礙着老師同學都在,想想周庭修也不願意被大家看到自己和他走得近,便只好從人羣縫隙裡多瞄了幾眼,見他面色無異方安心下來。
朱老師非常自責,她向來喜歡周庭修,當下對自己又悔又惱,周庭修還得反過來不斷安慰她。
這次秋遊就在這場驚險當中過去了。
當小李過來接他們時,於晚看到王管家也跟來了。他在家裡接到朱老師的電話時被嚇得不輕,此刻見到自家少爺好好的站在面前才終於鬆了一口氣,不過看他溼漉漉的身子,忍不住落下淚來:“少爺快上來換身衣服,可千萬別生病了!”
於晚乖乖地等在車外面,待車門再次打開時忙坐了上去。
周庭修靠在椅子後閉目養神,頭髮雖然擦過了卻還是沒幹,於晚看得心疼,小心翼翼地將他身上掉下的毛毯重新蓋上去。
不料周庭修驀地瞪大了眼睛,眸子裡盡是紅色的血絲,嚇得於晚全身哆嗦:“哥、哥哥別怕。”
周庭修呼了一口氣,沒有說話,徑自歇息去了。
王管家坐在副駕上看到這一幕不由低低嘆了嘆氣。
晚餐只有於晚一個人吃,面對香噴噴的飯菜她卻食不知味,媽媽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了,爸爸也只是匆匆一瞥,哥哥生病了,她心裡也不好受,想想以前自己感冒了都會有小朋友和媽媽們來關心,相比之下,哥哥就顯得可憐多了。這般念着,於晚便擱下碗筷,邁着小腿跑到二樓。
孫姨也剛收拾好東西準備拿出去,見到於晚過來不由笑道:“小姐也吃好啦?少爺泡了水受了驚,你待會不要聊太晚了,讓他多休息休息。”
“知道了孫姨。”於晚送走孫姨,來到牀前,見他靠在牀背上看書,便趁其不意將書本抽走,周庭修蹙眉道:“把書還我。”
於晚硬着頭皮道:“不行的,哥哥你生病了要多休息。”
“我不需要。”周庭修沒有耐性,直起上身就要奪書。
於晚見他欺身過來,忙將書藏在身後,不想他的手更快更準,只是那力道太大,書頁掃過於晚臉頰割了一道口子,鮮血一滴滴流出來。
周庭修愣了愣,眼神閃爍,張了張口,終究沒說出什麼話來。
卻是於晚率先開口的:“我只是擔心你不好好休息會發燒的……”她雙眼泛着晶瑩,模樣有些可憐,但語氣卻很堅定:“我以前淋了雨沒有好好睡覺半夜就發燒了,那時候可難受了,你不要這樣。”
周庭修別過臉:“你憑什麼管我。”
他講話雖不留情,但氣勢卻是弱了下去,於晚彎起了嘴角:“王爺爺和孫姨管不了你,爸爸媽媽又不在身邊,我就得替他們看着你啊。”
誰知周庭修驀地騰身而起:“你不去看看你的臉嗎?”
於晚這纔想起自己還留着血,忙跑到浴室照鏡子。
“不會到外面照嗎?”周庭修嘀咕着跟着來到浴室門口。
於晚長長地呼了口氣:“還好還好,口子不深,細細的也不長。”
周庭修收回目光:“我要睡了。”
“晚安哦!”於晚歡快地跑了出去,臨關門前又叮囑道:“哥哥早點睡哦!”
周庭修待她離開後立即走進浴室,拿起花灑像是下了重大的決心,開着冷水從頭頂直衝而下。
第二天孫姨來叫周庭修起牀的時候一直沒聽到迴應,慌忙之下開門進去,見他被子罩上頭頂,輕輕地過去掀開,乍見被下那張漲得發紅的臉瞬時急了起來:“庭修?庭修!”
周庭修痛苦地皺着眉頭,看得孫姨心疼不已,用手試過了他額頭溫度後忙走到門口喊道:“少爺發燒啦!快來人啊!”
別墅裡頓時手忙腳亂。
周慶霖披着一件睡袍匆匆趕來,看到兒子額頭覆着一條毛巾,帶着疲倦的臉頓時拉得老長:“怎麼發燒了?!”
王管家自責道:“昨日少爺班級秋遊他不小心落水了,我給公司打去電話,秘書說你在外頭應酬,手機也沒帶,我等了大半夜先生也沒回來,後來我瞧着少爺沒事了,又想想您也忙,就沒敢讓您分心。”他嘆了嘆氣:“都是我的疏忽,讓孩子受罪了。”
孫姨道:“白天無事,怕是晚上睡覺夢魘了,剛纔聽他囈語不斷,我耳背,也不知是在說什麼。”
“哥哥在喊爸爸,我聽見了。”於晚站在牀前拉着周慶霖的袖子道:“當時哥哥被救上來的時候一點都不害怕的樣子,後來他在車上睡着了,我給他披毯子他驚得渾身發抖,我看他眼睛都紅了,都怪我,昨晚應該陪着哥哥睡覺的。”
周慶霖聞言,後悔不已,直罵自己對兒子不上心,抓起他的手不停地撫摸輕拍:“爸爸在呢,爸爸在的。”
“到底只是個七歲的孩子,看着老成,實則還是很渴望爸爸的關心。”王管家哽咽着說道:“家裡小姐出了事,夫人病了,先生心痛之餘還得顧着公司忙得抽不開身,少爺平日不說,但心裡肯定也苦,昨日若有個傾訴的,也不至驚地發燒了……”
這時,女傭在門外喚了一聲:“先生。”
“什麼事?”
“夫人醒來,說是昨天逛街買了新衣服要給晴晴小姐試穿。”
周慶霖扶額道:“她何時去逛街了?”
女傭爲難道:“我也不大懂,推測着可能是去年小姐過生日時的事情了。”
周慶霖無奈道:“小孩長得快,過了一年多了還怎麼穿?”他思忖片刻,道:“你去小晚小姐房裡挑幾件新的過去把原來的給換下,別被發現了。”
“好。”女傭連忙應下。
“那我去看媽媽了。”於晚牽着女傭的手離開了房間。
臨前,她多看了周庭修兩眼,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對爸爸媽媽和哥哥好,比以前加倍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