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晚飯，拿了兩包點心果子，秦氏、雲葉跟雲爭一起去了村長家，把來意說明。
村長自然沒有不同意的，人又熱心，立即便帶着娘倆兒去找那池塘的主家去了。
雲葉沒想到這主家竟是張二家！
池塘怎麼會是張二家的，雲氏是搞不清楚了，卻也懶得問。
一衆四人到了張二家，一家人剛吃完了晚飯，孩子們鬧哄哄的，正在吵嚷。
見村長帶着雲家的人來了，張二兩口子都有些吃驚。
兩人都是三十多歲年紀，張二老實些，張二老婆別看不言不語，其實最是個心裡精明的。
村長也不客套，直接開門見山，道：“張二，你家北地那池塘賣不？”
“池塘？”張二一愣，“這兩天聽說雲爭家買地，怎地又要買池塘？！”
雲爭家是掙了錢了，家裡的青磚瓦房都快趕上地主家了！
雲葉道：“張二叔，我們家不是在那池塘邊兒買了地嗎？想着以後萬一種菜澆水什麼的，老去你家池塘挑水也不好，給錢又怕你們不要。你跟二嬸子商量一下，若是願意賣的話，說個價錢出來，我家想買。”
見張二猶豫，村長道：“說池塘是好聽的，就是個大水坑。閒着這麼些年，也沒見你幹什麼來。”
“一到下地，大人眼錯不見，孩娃們都往坑裡跑，摸魚捉蝦的，大人嚇得雞握住了嗉子似的。沒個人看着，你那塘呀，我看就是個戳事兒的引子。早早賣給了雲家，有人盯着，憑啥事兒也找不到你張二。”
張二道：“那塘邊兒我家也有地，賣給你家我還咋澆地？再說，裡邊兒一年多少也能撈幾網魚，過年給孩子們打打牙祭，省得集上買去。”
秦氏笑：“看你說的，我家買了塘，不讓別人挑水還能不讓你挑水？”
張二媳婦眼睛一閃，輕聲細語地道：“秦嫂子說的最對人的心。說到魚，那塘可是個寶地，說也奇怪，沒人喂，那魚都長得老大咧……”
村長白了一眼張二，“老大咧？能比我手掌大多少？”
張二笑得便有些訕訕的，知道自己老婆是想趁機多要幾個錢兒罷了。
雲葉道：“村裡池塘不少，你家那個離我家的地最近，纔想着先來問問你家的。張二叔，跟二嬸子合計合計，要是不願賣，我們再去問問別家。要不，等明兒個回話也行。”
張二看了一眼媳婦，轉頭問：“我那池塘可深，多少年春夏秋冬沒斷過水的……”
雲葉示意村長說話。
村長道：“張二，你那塘不到一畝、位置又偏，在野地裡。養啥也不能養，就是個澆地，雲家願意出一畝地的價錢，不算少了，你看……”
張二忙問：“那是多少？”
其實張二是知道的。
“八兩銀子。”雲葉道：“你可以問問你家大哥，他們家的地我們是按照一畝八兩銀子買的。再說了，賣給我家，以後你家的地還能隨便用水。”
張二跟媳婦眼神一個交會，見媳婦暗暗點頭，便道：“當年我跟爹挖那池塘的時候，累得大病了一場，想想真是捨不得賣，留着給兒子也是個基業。看雲爭家想買，鄉里鄉親的，我也不是那小氣的人。村長，只是這價錢上……”
村長便看向秦氏，秦氏看向雲葉，雲葉搖搖頭，道：“我知道張二叔是個實誠人，二嬸子也是個好的，只是我們家剛蓋完了房子，手頭有些緊，再多恐怕不行。再說了，那池塘現在也用不着，我們慢慢查訪也是等得的。”
張二跟張二媳婦心裡都是一緊，張二甚至心中有些擔心雲家不買了。
自己家那破池塘閒着也是閒着，成天擔心有女人想死了去跳河或者夏天淹死了小孩子！沒得給自己家觸黴頭！
沒想到雲家願意出好地的價錢買個破水塘！怎麼也捨不得放他們走的。
不過是想着雲家有錢了，又是孤兒寡母的，能多要點兒便多要點兒！
哪像大哥家，連地都賣了！看把那幾兩銀子吃喝完了怎麼辦？別到時候過來搜刮自己家纔好！
張二胡思亂想的，突然村長道：“我們走了，你們合計合計！”
張兒媳婦沉不住氣了。
女人最是見錢眼開的，這輩子也從未見過八兩銀子是什麼樣兒，早就動了心，又恐怕他們出了自己家的門轉頭就去問別家，那可就糟了！
一個破池塘，一分錢也不產出的，此時眼看便能換到銀光燦爛的八兩銀子，還等什麼？
見雲葉家沒有加錢的意思，還轉身要走，張二媳婦忙用胳膊肘搗了搗張二。
張二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跟秦嫂子多要了，便八兩五分銀子吧。若是不行，便不賣了。”
做生意嘛，討價還價是本能，張二隻是試探。恐雲家不同意，心中還忐忑呢。
雲葉暗自高興，其實自己是打算十兩銀子的底價的。見張二家不過多加了五分銀子，便看了村長一眼，“村長，我們家只出八兩銀子。你看張二叔這價錢合適不？”
村長哪裡管這個，自己又不從中得行佣，價高價低跟自己沒關係。便道：“你們兩家商議，我只做個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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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跟雲爭都看着雲葉，雲葉問道：“家裡的銀子夠八兩嗎？”
秦氏便知道雲葉這是願買又要壓價的意思了，點頭，“八兩要能買的話，這兩天無論如何我也要給張二家湊夠的。最多八兩，多了真是沒處借。”
誰愛等着呀！這一拖買不買還難說呢！
見媳婦使眼色，張二一拍大腿，“算了算了，多少年的鄉親，我也不說那五分銀子了。八兩就八兩吧！”
村長一看生意成了，便問：“家裡有筆墨嗎？”
張二家哪裡有這個？！
雲葉道：“張二叔、村長都去我們家吧。”
於是一衆人便到了雲葉家，虎子爹剛好看到，便跟了過來，正好也做個見證。
村長寫好文書，雲爭、張二都在上摁了手印。村長和虎子爹也摁了手印。
秦氏稱了八兩銀子交給張二，兩家各自持着一份文書，交接便結束了。
張二急匆匆地揣着銀子回家報喜去了。
見事情圓滿、大家皆大歡喜，村長跟虎子爹便走了。
秦氏忙給村長用紙包了一堆好吃的，雲爭打着燈籠把村長給送回了家。
第二日，村長便去地主家說合，雲家沒有去人。
地主家大院幾重、惡狗亂吠，除了村長跟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村裡幾乎沒人進去過。
下午，村長過來，竟有些臉色凝重。
雲葉忙道：“村長，有話你就直說吧。”
村長有些難以啓齒的樣子，咳嗽了一聲，道：“唉，我也說不出是好事還是壞事。我說出來你們自己看，我也只是個傳話的，要是有什麼你們也不要生氣。”
秦氏忙點頭。
“他家不是有兩個兒子嗎？大兒子前兩年已經成了親，我看孫子也有半歲了。小兒子不過十六七歲，長得還好，只是看着白皙些。倒也不像有病的樣子。”
雲葉便沉了臉。
秦氏和雲爭也是驚疑不定，“村長，有話直說吧。”
“哦，他家說那一畝六分地要不要的，也不是什麼大事。他家小兒子也到了提親的年紀，想說你家小翠……”
村長話音兒一落，衆人都呆了！
怎麼換地還換出個親家了呢？
雲葉四顧，小翠不在，屋裡只有秦氏、雲爭、自己和村長，暗暗吐了一口氣。
轉頭看秦氏，秦氏倒沒有什麼生氣的樣子，只是一臉震驚。
雲爭眉頭緊皺，也沒有生氣的表情。
雲葉道：“一家有女百家求，這也算不得什麼。只是，這親事恐怕做不得。不說他家小兒子脾性如何，便是他家在咱們村裡的口碑，我們便不喜歡。”
村長點頭，“他家是冷漠了些。”
雲爭道：“別是拿這個做筏子，不給咱們家換地了吧？”
秦氏說到孩子，立即便道：“不換就不換，我卻不能把小翠送虎口裡去。”
村長卻不同意，“雲大家的，說什麼虎口！他家就是門戶高些，平時也沒禍害鄉鄰，算不得惡霸地主。”
“小翠去了，也不一定說就是受氣的。你們家雖然沒了雲大，現在這家境比誰家差？孩子們這麼能幹，家裡有這大廚的手藝，指不定沒幾年過得比他家還好！到時候他們家供着小翠還來不及呢，怎敢對小翠不好？！”
“再說了，我聽見是他們家小兒子主動提到這個的！我看他是真心喜歡小翠也說不定。”
說着，村長擡頭看着雲爭家的屋裡屋外，道：“就憑你家這六間青磚瓦房、家裡七八畝地，也算是咱村的富戶，跟地主家做個親家也不算高攀！”
見幾人都不說話，村長道：“我也只是傳個話，小翠還小，你們踅摸踅摸。行還是不行，給我個話。”
說完，起身走了。
秦氏發了愁，這下子不是換地的事，竟變成了小翠的婚事！
雲葉和雲爭也有些意想不到，誰能想到第一個被人正式上門提親的竟是小翠！滿打滿算，小翠不過才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