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司涵遠輕輕地敲着門,靜靜等待着裡面的回答。
“進來吧。”奧雲達來應聲道。
司涵遠得到了許可,便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寬敞的屋子裡竟然只有奧雲達來一人。
“司將軍,是你。”奧雲達來面露驚喜之色。
“在下聽聞達來王子身體不適,心裡過意不去便前來探望,未打擾到王子休息吧。”司涵遠直抒胸臆。
“你不必放在心上,我的身子向來虛弱,怪不得別人的,另外以後司將軍叫我達來就行了。”奧雲達來看出了司涵遠的來意,便寬解道。
“達來,以後你也叫我涵遠就可以了,那日我真不該丟下你,獨自去追公主的。”司涵遠見奧雲達來如此善解人意,反而更爲自責了。
“那凝芙那裡,涵遠你可擺平了?”奧雲達來打趣道。
司涵遠搖搖頭,“公主的脾氣,你應該比我清楚啊,哪有那麼容易消氣,我也正發愁呢。”
“你發愁的並不是凝芙生氣,而是無福消受美人恩吧。”達來一針見血地指出司涵遠的心事。
“恩,都被你猜中了,初次相識,我就感覺你是一個心細如塵的人,和大王子還有公主的個性都不相同,不過達來,我在你的眼神裡也看到別樣的憂愁,但又好像不是因病而起的,我說的對不對?”司涵遠很快回禮道。
“哈哈,涵遠果然是我的知音,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惜相見恨晚。”奧雲達來大笑起來。
“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既然有緣,達來又視我爲知己,那明人不說暗話,能否坦誠相告,百越是否有謀反之意?”司涵遠大膽地問道。
奧雲達來聞言,怔了一怔,又微笑道:“涵遠說話果然快人快語,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這些日子你的所見所聞應該已經給了你答案了吧。只是有一點涵遠你錯了,百越本就是領邦,並不是你們皇帝隸屬的小國,又何來謀反一說?”
“謝謝你的坦率,那達來你也支持百越的這個大計劃嗎?”司涵遠盯着達來的雙眼望道。
“那你覺得我應該如何?勸父汗放棄多年的籌謀,偏安一方,安度晚年?如果你和你們的皇上說讓他退位,自動讓賢,他肯不肯?我可以向父汗保證不傷他一兵一卒,不讓百姓生靈塗炭,還可以找個地方讓他自封爲王,繼續過安逸的日子,涵遠你認爲如何?”奧雲達來敏捷地反脣相譏道。
“各位其主,成王敗寇。涵遠明白了,達來保重。”司涵遠轉身欲走。
“作爲知己,我還想提醒你一句,如果你自身難保,與其爲你的皇上勞心費神,不如替自己多籌謀一二吧。”奧雲達來好意提醒。
“呵呵,我差點忘了,在下也是你們計劃中的一部分呢,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司涵遠冷笑道。
“涵遠你不應該是這麼容易屈服的人,父汗最看重的就是人才,對你他會有足夠的耐心的,至於你也該識時務者爲俊傑,我可以保證你在這裡得到的不會比以前的少,百越重信重義,說到做到。任何時候,你都是我的知己,我認定了你這個朋友。”奧雲達來下了牀,輕拍着司涵遠的肩膀道。
司涵遠不以爲然地推開達來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與奧雲達來不歡而散出來,司涵遠徑直回了自己的屋子,用力地推開門,只見凝芙公主正坐在屋子裡悠閒地喝着茶。
凝芙難得看到司涵遠這副模樣,卻也嚇了一跳:“司將軍,你怎麼了?”
“在下身體不適,想獨自休息一會兒,公主請移步。”司涵遠沒好氣地說着。
“你得罪了本公主,你還有理了?什麼人呀這是?”凝芙哪裡受過這等委屈,忍不住也火了起來。
“在下忘記了,這裡是百越,公主的地方,該走的人是我。”司涵遠說完擡腳就走。
凝芙一下子慌了神,急中生智想起了額吉的教誨,便對着圖婭吩咐道:“司將軍身體不適,不宜外出,圖婭你去請將軍回來休息,過會兒再讓御醫替將軍瞧瞧,另外你們要格外打起精神,好好照顧將軍,不要惹將軍生氣。”
圖婭聽完就去追趕司涵遠了,凝芙鬆了口氣,便也只好悻悻而歸了。
司涵遠看着圖婭在後面追趕着自己,心中有一絲不忍,又想起自己剛纔的衝動,爲了顧全大局,只能停下來腳步,跟着圖婭回去了。
“圖婭,我想喝酒,你幫我拿幾罈子過來吧。”司涵遠回到房門口,對着身後的圖婭道。
圖婭並未回答,聽得司涵遠的吩咐便去拿酒了。隨後司涵遠關上門一個人獨自喝起悶酒來了,以往只有慶功時候他纔會開懷暢飲,更多的時候他都嚴格要求下屬行軍途中不得飲酒,但是今日他只想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因爲心裡藏着心事,纔剛喝了兩壇酒,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司涵遠醒了過來,卻發現凝芙正趴在他的牀邊睡着了,屋裡再無其他人。
“你醒了,將軍。先喝杯解酒茶緩緩吧。”凝芙被司涵遠的動靜驚醒了,起身便倒了一杯茶遞給他。
“公主,在下只記得自己喝醉了,之後便昏迷不醒了,難道一直是公主你在照顧我嗎?”司涵遠驚覺道。
“凝芙知道將軍是因爲心裡不痛快纔會喝那麼多酒的,只是酒畢竟傷身的,酒醒之後問題還是一樣存在的,這屋裡只有你我兩人,將軍的心事能說給我聽聽嗎?”凝芙將方纔的茶杯放回了原處,輕輕地說道。
司涵遠在這一瞬間發現了凝芙的另一面,恍惚間看到了細緻入微、體貼入微的尚仙,只是自己心中的想法又如何對她訴說呢,她的反應一定也和奧雲達來一樣,即便不一樣也不可能違抗她父汗的意思。
“將軍,你在想什麼?”凝芙的追問打斷了司涵遠的沉思。
“公主不必擔心,我很好,什麼事也沒有。”司涵遠到底沒有說出口。
“你可以不告訴我,但是你不應該撒謊騙我,我一直以爲你至少把我當成朋友,朋友之間應該坦誠相待、無話不說,可你卻要如此,真是令人失望之極,只怪我又一次自作多情了。”凝芙墾然道。
“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公主你誤會了,正因爲是朋友,我纔不想用你也無能爲力的事情去強人所難。”司涵遠激動地說道。
“無能爲力、強人所難?難道你是想要離開這裡?”凝芙大膽地猜度着。
“公主和我都知道這是天方夜譚,雖然可汗沒有阻攔我的去處,但我來這裡的第一天就清楚地知道我回不去了。”司涵遠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那你是在擔心什麼?”凝芙急切地問道。
“我什麼都沒有擔心,因爲在下知道擔心也沒用,公主作爲朋友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成爲這場風暴的中心,成爲戰爭的犧牲品。”司涵遠理直氣壯地說道。
凝芙這才恍然大悟過來,“將軍的意思我明白了,茲事體大,凝芙確是無能爲力,但若是將軍想要來去自由,凝芙還是可以努力一搏,哪一天將軍想離開這裡,記得提前告訴我,凝芙必然如你所願。”
司涵遠訝異於凝芙與其兩位兄長的迥異,她的大氣與真誠倒讓司涵遠猶豫了,也許離開這裡是此刻自己最好的選擇,但他不能虧欠凝芙那麼多,只道:“公主的美意在下心領了,公主能與我肝膽相照,我又怎麼可能陷公主於不義呢?”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凝芙的話隨時有效,將軍再細細考慮一下吧,我先走了。”凝芙將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
凝芙一走,圖婭帶着一羣洗漱的侍女端着東西,排着隊魚貫而入,司涵遠配合着侍女們的動作,心裡卻還想着凝芙的承諾,躊躇着到底要不要離開百越。
回到房裡的凝芙,心還一個勁地砰砰亂跳,她被自己的行爲震驚了,是自己千辛萬苦地把司涵遠引到百越來,現在又是自己答應放他回去,甚至不惜與父汗、額吉爲敵,她也不明白自己爲何會這麼做,她甚至不敢細想如果司涵遠就這麼走了以後自己該如何是好,就這麼幹脆直接地允諾了可以放他走,答案只有一個,她太愛司涵遠了,愛得超越了所有人、忽視了所有人也失去了她自己。在那一瞬間,她只是心疼司涵遠的痛苦,她情願司涵遠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微笑,也不想他日日對着自己摘膽剜心地難受,其他的一切她都忽略不計了。之前的種種謀劃,以後的步步策略,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間灰飛煙滅了,眼看着的勝利就這麼功虧一簣了。
“公主,剛纔王后讓人送東西來了,奴婢可以進來嗎?”凝芙的貼身侍女塔娜在門外叩門道。
凝芙聽見是塔娜的聲音,便道:“進來吧。”
“王后吩咐等您一回來就馬上送到您手上。”塔娜將一個銀質首飾盒交到了凝芙的手裡。
“你下去吧。”
“是,公主。”
凝芙慢條斯理地打開了盒子,才瞧了一眼便蓋上了盒子,就害怕地立刻將盒子用布包起來,放在了牀底的角落裡,情不自禁地自語起來:“額吉,不,不要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