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貶爲宮女?這就是你的所謂請求?朕沒有聽錯吧?”禕徵不解地問道。
“正是,這就是眼下尚仙心中所求。”尚仙淡聲道。
“你既已是朕的貴嬪,就永遠是朕的人,你又沒有犯錯,朕怎能平白地將你貶爲宮女,這件事朕不許,你換一個吧。”禕徵有些氣急道。
“那就逐我出宮吧。”
“原來這纔是你的心思,你怕是早有此打算了吧。若是朕都不答應呢?”
“那尚仙便只有逆來順受,只是敢問皇上:‘天子就可以言而無信嗎?’”
“你容朕想想吧。”禕徵極力剋制住怒氣,緩緩吐出一句。
尚仙默然福了一禮,退了出去。
“太后駕到~”
“奴婢恭迎太后,太后萬福。”綠蕪連忙從正廳裡出來行禮。
“你家主子呢?”赫連芝肜眼皮擡也不擡地問道。
“主子身子虛,不能受寒,正在屋子裡歇息呢。”綠蕪小聲回道。
“領着哀家去瞧瞧她吧。”
“奴婢遵命,太后這邊請。”
綠蕪推開牀門,司曼柔面色如紙地躺在牀上,太后見狀,上前貼着牀沿坐了過去,柔聲問道:“柔丫頭,幾天不見,你怎麼病成了這個樣子?要不要哀家替你喚太醫來啊,皇上知道沒有?”
初妃強撐着起身,剛要開口便止不住地咳了起來,半天才緩了過來,吐出一句:“不礙的,尚仙妹妹開了藥的,一會兒讓綠蕪熬了來,吃了就好了,太后不必記掛着了。”
“那你還不快給你家主子熬藥去。”太后瞥了一眼綠蕪喝道。
“奴婢這就去。”
“慢着,先給太后端茶來,這都半天了,還沒奉茶來,成什麼規矩!”初妃用盡氣力地說道。
“喝茶不忙,還是你的病要緊,再說看你這樣,哀家哪裡還喝得下去啊!”說完,太后示意綠蕪退下煎藥去了。
“這幾天皇上來求過哀家,燦嬪也來威脅過哀家,都是爲了你啊,想讓哀家救你的命,哀家的心也軟了,只是那藥本來就是沒得解,而且那藥的配方也一早被哀家扔了,如今也只好愛莫能助了啊,哀家其實也捨不得你啊,這宮裡一下子沒了個對手,也實在怪冷清的啊。”太后繪聲繪色地說着。
“太后德高望重,母儀天下,宮裡個人自然是俯首稱臣、心悅誠服的。”初妃滴水不漏地回敬道。
“可是你卻偏偏不這樣,你的父親兄弟兵權在握,卻不肯和哀家的族人連成同盟,哀家想除去遜妃立你爲後,你又不依,不僅如此,你還攛掇着皇上,獨自掌政,正是你昔日的所作所爲,才換來了你的今天。”
“太后所言極是,臣妾謹遵教誨。”初妃輕聲回道。
“你該早日聽哀家的話,這回希望你能真的記下了纔好。”才說完,這邊綠蕪端着湯藥進來了,太后起身看着綠蕪上前喂藥,忙道:“你身子不爽,哀家就早點回去了,你好好喝藥吧,哀家還等着看你的冊封大典呢。”
“太后慢走。”綠蕪和曼柔在後面說道。
“主子,躺了一天了,難受了吧,奶孃正帶着大皇子在院子裡玩呢,您去看看吧,正好也散散步,燦嬪娘娘說了,您得多走動走動。”綠蕪關切道。
“不忙,還是待太后再走遠些我再起來吧。”初妃利索地喝下湯藥道。
尚仙從養心殿出來,便覺着渾身鬆了一口氣,在這段不短的宮中生活裡,她經歷了太多,陷害、誣衊、算計等等,甚至連長姐也以自己爲籌碼,但看到曼柔、遜妃、夕妍她們,尚仙又似乎能夠體會到至如的心楚了,怨恨復仇如今對於她已經毫不重要了,眼下她想要的只有——自由,從禕徵手裡爭奪自己的自由,爲了父母,爲了無暇,更是爲了自己。
“妹妹好幾天都不見人了,這會子又愣着神,可是又什麼難事了,告訴姐姐也好給你分擔分擔啊?”尚仙走路失了神,不巧在廊上就迎面撞見了熙雪,被她給攔住了。
“這幾日,初貴妃娘娘身體不太好,我就常常去瞧瞧她。”尚仙有些尷尬地答道。
“娘娘沒什麼大事兒吧,剛生下皇子,身子自然是虛弱些的。”熙雪順勢說道。
“還好,沒什麼大礙了,對了夕妍姐姐身體還好吧,梨香每日可有照我的吩咐給姐姐送燉品?”
“有有有,你這會子倒上心了,整日的都見不着人的,夕妍天天唸叨着你呢。”
“是妹妹不好,這就和姐姐一塊看看去,可好?”
熙雪聽完笑意盈盈地拉着尚仙朝夕妍房裡去了,夕妍側着身子躺在牀上,望着奶孃逗弄着小公主,見尚仙進來,夕妍高興得連忙起身,被尚仙拉着纔好好坐下來,兩人寒暄了一陣,尚仙抱起了小公主,問道:“皇上給賜名了沒有?”
“說到這個事兒,正想着像妹妹討個主意呢,皇上說是清雅靈秀最好還要能帶點吉祥的寓意,所以一直拿不定個主意,現在還把這個事兒拿到朝堂上和文武大臣們商量呢?”夕妍不無得意地說道。
“那是皇上心疼你們母女呢,都說女兒更招人疼呢!”熙雪接口道。
“女兒家的名字是要費些思量的,當年我爹給我們姐妹取名字時也頭疼着呢?”尚仙輕輕撫摸着嬰兒的臉頰道。
“要不說妹妹的名字巧呢,人也出落得好,這名字還是得好好想想的,不過妹妹說的名字一定好,錯不了的。”夕妍誇道。
“姐姐一向喜歡荷花,最愛“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和“菊豔含秋水,荷花遞雨聲。”這兩句,不如各就取一個字,取名含晴如何,希望她一輩子都能晴朗明媚,快快樂樂的。”尚仙思索了一陣,緩緩說道。
“這個名字初一聽,沒有什麼特別的,但內在確實寓意豐富,清雅別緻的,皇上也必定贊成,至於小名麼,我也早就想好了,就叫撫撫吧,名號就由皇上定奪了。”夕妍滿意地道。
尚仙又絮絮地對着夕妍說了許多坐褥期的要點,卻沒提及自己可能會貶爲宮女的事,她還是更願意看到夕妍她們高興的樣子,畢竟在宮裡,人人都難得高興得起來。
太后從裕錦宮回到了壽寧宮,剛想歇下去佛堂誦經,卻看到禕徵在內殿裡來回踱着步子,焦急得很。
太后緩緩坐定後,問道:“皇兒,今兒怎麼有時間來看哀家?”
禕徵蹙眉道:“兒臣有事想找母后商議。”
太后示意讓衆人退下,不無驚訝地問道:“什麼事讓皇兒這麼慌張?”
“是燦嬪。”
“燦嬪,仙丫頭,她又怎麼了?”
“她向朕提出希望貶爲宮女。”
“皇上答應了?”
“朕還沒有,但是朕不知道該怎麼做?”
“這宮裡最大的就是皇上,皇上說怎麼就是怎麼,那輪得上她們說三道四,依哀家看,皇上是不想讓她去做宮女的,那就否了她的要求不就行了。”
“可是朕答應過滿足她一個請求的,如今又怎麼能出爾反爾呢?”
“哀家看她,想做宮女是假,想要出宮卻是真的。”
“母后英明,朕曾讓她換一個要求,她便說要出宮。可是眼下,朕該如何是好啊,母后?”
“此事就交給哀家處理吧,哀家明日再開導開導她去。”
“有勞母后了。”
太后和皇上兩人一起用了晚膳之後,禕徵才離開壽寧宮。
翌日一早,梨香纔給尚仙梳洗完畢,翠慈姑姑就進了玉窕宮,對尚仙說道:“太后娘娘今日興致好,想邀燦嬪娘娘一塊用早膳,娘娘這就請吧,不然一會兒膳食都涼了。”
尚仙心裡猜出了幾分,便不動聲色地跟着翠慈姑姑去了。
來到了太后殿,太后只說了一句,坐下吃吧。尚仙也沒有回話,安靜地和太后一起用完了膳食。
太后隨手將幾疊小菜賞給了身邊的幾個宮女,道:“你們把桌上剩下的,都給打掃了吧,哀家不想浪費。”
隨即又對着尚仙問道:“今日這些宮裡的吃食,你最喜歡哪個啊?”
“棗泥餅香糯可口,酸菜條開胃下飯,芝麻粥噴香誘人,太后的這一桌吃食,尚仙都喜歡得緊呢。”尚仙天真地回答道。
“做主子的當然好了,日日有這一口子吃的,做了奴才,怕是想都不敢想了。”
尚仙這才明白過來太后的用意,倒也不必不閃道:“有錦衣玉食的日子,也不見得就幸福。想是皇上和太后說了尚仙的事了吧。”
“哀家當你是個明白的呢,怎麼也這麼一根筋啊?”
“太后您擡舉尚仙了,尚仙不過一名俗人。”
“哀家自問對你寬待有佳,你質問你姐姐的事哀家不追究了,你幫着初貴妃放過遜妃,哀家也不計較了,甚至你不肯親近皇上,幾次三番地忤逆哀家的意思,哀家都未責罰,如今你倒是變本加厲了,你真以爲哀家不敢拿你怎麼辦是不是?”
“尚仙不敢,願爲宮女不過是皇上許我的一個請求,與太后您無關。”
“你以爲哀家不知道你的心思嗎?你不就是想着做了宮女,待到年屆25之後,便能出宮換回自由了,離開皇上和哀家了,和家人團聚了。在你設局讓你們全家遷出京城,讓你父親辭官的那刻起,你就有了這個打算,只不過原來是想着讓他們置身事外,孤軍奮戰的,如今真相大白,你也不用去報什麼仇了,就想着能和家人團聚,重獲自由,對不對?”
“太后既然如此明察秋毫,那就請成全了尚仙所願吧。”
“好,哀家就成全你。宮裡的御膳所和浣衣局都缺人手,你想去哪一個?”
“任一皆可,尚仙但聽太后吩咐。”
“既然這樣,那你就能者多勞吧,單月去御膳所當差,雙月去浣衣局當值,這個月快結束了,就從下月開始,去御膳所報到吧。”
“謝太后成全。”
“不過哀家還要提醒你,你還有幾天的時間可以考慮,是不是應該捨棄貴嬪的身份,另外,宮女的苦累可不是你這等大戶小姐所能體會的,三思啊,仙丫頭。”
幾日後,太后頒佈懿旨:“燦貴嬪凡尚仙,恃寵而驕,忤逆犯上,其情當誅,念其昔日之功德,着褫奪其貴嬪身份,貶爲雜役宮女,於宮內效力。”
此文一出,衆人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