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寧宮。
“母后,我只是想和曳嬈說清楚,沒打算真的不救徵弟。”禕衡見太后回來後一語不發,忙不迭地歉疚道。
“衡兒,你就這麼放不下她嗎?不管以前是如何的,如今你應該看得很清楚了,她心裡已經沒有你了,可你爲什麼偏偏還要陷在裡面不肯出來呢?”太后苦口婆心說道。
“可我就是放不下,就像皇上放不下尚仙,都是一樣的。”禕衡執拗地說道。
“那你現在打算如何,和遜妃舊情復熾、愛火重燃?”太后談問道。
禕衡嘆了口氣道,“這個問題我不止想過千百萬次,但是一直沒有勇氣,如今徵弟的出走給了我天時和地利,也鼓動着我拿出勇氣,對她說出心中一直以來的想法,可是天不遂人願,眼下的她還是遲遲不肯答應我。”
“哀家記得當日逼她入宮的時候,她那怨懟憤恨的眼神,如今卻對宮廷戀戀不捨了,也許哀家當年確實做錯了,早知道那樣不如成全了你們,也免得今日這一場冤孽了。就當是哀家虧欠了你們,當年欠下的,如今哀家替你們補上吧。”太后頗爲感慨地說道。
“母后您這是答應讓曳嬈和我在一起了嗎?可徵弟那邊怎麼辦?她不可能放下徵弟的,可如果。。。。。。”禕衡顯得有些驚喜又有些欲言又止。
“過去哀家爲你做得太少了,很多事情都只替徵兒想了,可他偏偏還是和哀家隔了一層,三番四次地聽從了皇后的教唆,與哀家唱反調,如今哀家也想通了,誰做皇帝都是哀家的兒子,正好又出了汪古部落那羣人的這檔子事兒,也是他這個皇帝爲國犧牲的時候,反正外頭的人也不知道里面的真相,到時候只需要編個可信的理由,便可以改朝換代了,初爲到底還是個小孩子,根本無法擔當重任,而衡兒你就是當仁不讓的人選了。遜妃再傷心難過也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了,久而久之,早晚有一天會接受你的。”太后胸有成竹地說道。
“母后的意思是不必理會汪古部落那羣人?就當沒收到密函,繼續裝聾作啞然後借刀殺人嗎?可是宮裡其他人會相信嗎?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兒臣生怕會遭到天譴呀。”禕衡突然有些害怕起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也。你就安心坐好的位置就行了,哪一個宮廷沒有血腥和殺戮,有什麼事母后會替你一一擺平的。至於汪古部落那羣人,不是不要理會,而是要趁熱打鐵,再添一把火,你要即刻回函,士可殺不可辱,爲了保家衛國,不惜一切代價,卻不妥協求饒,他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朝前赴後繼,已有新君儲備,可以隨時應戰,絕不議和。他們想要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哀家赫連芝肜,倒要看看他們能能奈我何?”太后信心十足地說道。
“如果真的激怒了他們,皇上會不會就命懸一線了,母后,真的要這麼做嗎?兒臣有些擔心,徵弟如此信任兒臣,兒臣還是於心不忍呀。”禕衡唯唯諾諾地退縮了。
“不這樣做,你打算如何?真的跟他們議和嗎,割讓疆土嗎,你想想百姓們會怎麼說,你就等着做千古罪人吧。還是派兵去攻打他們,百越的地勢你瞭解嗎,那三個部落的兵力如何你又知道多少,打贏了便也算了,如果輸了怎麼辦,司涵遠已經去了百越,朝中還有誰可以擔此重任,如果你親自出徵,那前朝怎麼辦,豈不就是無人主持了?那三個部落只是有徵兒的畫像,誰知道徵兒是不是真的在他們手裡,即便真的是,卓力格可和司涵遠也不會坐視不理的,哀家相信他可以渡過難關的,而我們卻沒有退路,只能放手一搏了,懂嗎,衡兒?”太后層層剖析道。
“母后您說的有道理,兒臣知道怎麼做了。只是曳嬈那裡,還不能讓她知道,兒臣暫時不想驚動她。”禕衡沉思了片刻說道。
“你要是想和她在一起天長地久,就得再答應哀家一件事,不能讓她腹中的孩子生下來,哀家不想讓那個孩子成爲你日後的絆腳石,那個孩子終究會長大,會知道一切,到時候他只會倒戈相向,親自解決你這個養父,哀家不能讓那樣的悲劇發生,爲了你們的未來,你要痛下決心除掉這個孩子,知道嗎?”太后突然話鋒一轉。
禕衡聽完,驚訝不已:“這怎麼可以?她一直就想要個孩子,好不容易有了,我怎麼能親手把她的孩子葬送在自己手裡,她一定會不原諒我的,我不能這樣做,我不能,母后,這實在太殘忍了。”
“你現在做的每件事都很殘忍,你從一開始就沒有退路了,既然你想和她在一起,就要承擔其中的代價,如果你想取代徵兒的位置,那你就必須這麼做。”太后疾聲厲色道。
“兒臣知道了。”禕衡萬分痛苦地吐出一句。
托克托行宮。
“夜深了,可汗,早點休息吧。”巴雅爾端來一杯參茶,遞給了卓力格道。
“我睡不着。”卓力格啜了一口參茶道。
“可汗是爲了忽裡他們三兄弟的事情而心煩不已嗎,您願意和臣妾說說嗎?”巴雅爾坐到了卓力格身旁輕道。
“除了他們還有誰叫我如此心煩,他們的心思你也不是不知道還不是爲了擴張疆土,要不是我一直主張休養生息,他們早就鬧出天翻地覆的動靜了。如今陰差陽錯地又與皇上結爲姻親,我的身份就更加尷尬了,可說是進退兩難呀。”卓力格長嘆道。
“他們想必是想利用皇上此刻身在百越的便利有所圖謀吧,可汗您怎麼想,難道您就此放棄之前的發展大業了嗎?”巴雅爾探問道。
卓力格點了點頭,示意巴雅爾猜對了,又接着說道:“我原來也是覺得自己壯志未酬,還想一展抱負、大幹一場的,但經過了凝芙受傷、涵遠聯姻、達來康復這些變故之後,我突然覺得功名利祿都是過眼雲煙,有則有已,並不會因爲增加了多少而更快樂幸福一些,以往刻意地追求都是慾壑難填沒有止境的,倒不如平平淡淡、安安穩穩的日子來得實在,加上老天對我的眷顧,一雙兒女都重獲了健康,我覺得應該感恩,而不能再貪得無厭地索求無度了。那個皇上原來我一直不把他放在眼裡,覺得他年少氣盛、難當重任,不過是靠着女人撐腰而得到的天下,但是此次一見,才讓我看到了他身上我所沒有的豁達和淡泊,還有一種無所畏懼的膽色,那真是叫人羨慕的活力呀。”
“那麼說來,可汗是打算放棄之前的計劃了,過些平淡的日子?那百越的將來您打算交給誰呢?”巴雅爾又焦急地問道。
“我知道你一向更偏愛達來一些,我也認同你的想法,這孩子方正持重,以後百越交給這孩子,我也可以放心了。以後我也可以和你過一些平淡的日子了,兒孫繞膝、含飴弄孫的生活其實更適合現在的我。”卓力格頗爲感慨地說道。
“無論可汗的決定是什麼,我都會一如既然地支持到底,只是都日那孩子脾氣暴躁、個性魯莽,要是知道了您的決定,恐怕會大鬧一場,我可不想見到他們兄弟失和、骨肉相殘呀,可汗。”巴雅爾想起了都日,默默擔憂起來。
“這只是我將來的打算而已,並不是立時立刻就要去做的,我會先和達來好好談談,讓他要始終謹記兄弟情深,敬重他的兄長,同時分一些兵權給都日,以平息他的不滿,相信日久見人心,他們畢竟是兄弟,都日終有一天會明白我的苦心的。”卓力格娓娓而談道。
“但願如此吧,這畢竟是家務事,我相信一家人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可汗。眼下棘手的倒是忽裡他們,此次這般咄咄逼人,您要怎麼應對他們呢?你和他們也是多年的交情了,一樣的兄弟情深,如今難不成爲了那個皇上就真的要反目成仇了嗎?”巴雅爾言歸正傳地問道。
“我估計他們已經寫了密函給那邊的王爺,告知皇上在他們手裡,以此要挾疆域及領土等好處,此時我只能靜觀其變,反正皇上在賽馬場有達來保護,安全方面暫時不用擔心,而且那邊的王爺得到消息後,必然會採取行動,絕不會坐視不理的,萬一有什麼變故,必要時我再暗中力保皇上也就是了,儘量正面與忽裡他們衝突便是了。”卓力格可汗分析得頭頭是道。
“爲今之計,也只有如此了。”巴雅爾不住地點頭道。
兩人的這番盤算,正巧被路過的都日撞了個正着,他原本只是想來請安的,但聽到與自己相關的信息,就忍不住停在了門口竊聽起來,當他從自己的父汗口中聽見自己不是繼任的人選時,他有一種莫大的失望,但很快就被仇恨取而代之,他極力地剋制着自己冷靜地離開了,此刻他的心裡醞釀着一個巨大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