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芙在那日在父汗房前聽到尚仙已到百越的消息後,便終日鬱鬱寡歡,她一邊害怕着司涵遠與尚仙相見後會回心轉意丟下自己,一邊又心存愧疚想要一了百了和尚仙說個明白以求心安理得,在這兩種情緒的交織和衝突下,她實在備受煎熬,可偏偏又不能告訴任何人,終於這一日,她決定獨自前往賽馬場,親口與尚仙說個明白。
清晨,凝芙獨自一人駕着羅羅車,沒人告訴人就去了賽馬場,到了那裡,不知情的侍從並無阻擋她的去路,徑直就帶着她去了尚仙的房間。
到了尚仙的房門口,凝芙深吸一口氣,停下了腳步,支走了侍從後,便輕手輕腳地叩起門來,可卻是半天也沒人應門。
凝芙正打算推門而入,背後響起巴根的聲音:“凝芙公主,尚仙姑娘不在裡面。您是在找她嗎?奴才可以帶您去。”
凝芙定了定神道:“是的,我想問問她二哥的病情,你帶路吧。”
巴根轉身做了邀請的手勢,走在了凝芙的前面,拐了幾個彎,在一間客房前,巴根停下了腳步,“公主,到了,您可以進去了。”
凝芙不假思索地推門而入,進去之後才發現裡面根本沒有尚仙,而是奧雲達來正在裡面。
“該死的巴根,竟然敢騙我?”凝芙沒好氣地說道。
“我收到額吉的飛鴿傳書,知道你會來找尚仙,我便只好支開她,讓巴根帶你來了這裡。我估計要不了多久,司涵遠也就追來了,這應該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結果吧。”奧雲達來一針見血說道。
“二哥,你也知道了?你們一個個都知道她來了,卻唯獨要把我矇在鼓裡,爲什麼?我只想和她當面說清楚,我和將軍是光明正大的,該放手的是她。”凝芙激動得哽咽起來。
“話雖如此,你心裡還是害怕的是不是,傻丫頭?二哥不會害你的,該是你的幸福誰也搶不走,知道嗎?那個丫頭和你一樣的倔強,憑你的三言兩語是說服不了她的,除非是司涵遠本人跟她說個清楚,否則她根本不會死心的。”奧雲達來安慰着凝芙。
“那二哥,你說我該怎麼辦?一直不讓他們見面嗎?可是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太難熬了,我不想一直這麼下去,快刀斬亂麻,我想要他們一刀兩斷,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凝芙擔憂地說道。
“如果你想要司涵遠永遠留在你的身邊,那你就乖乖地聽話,一切二哥自有安排,你聽我說。。。。。明白了吧,現在你就呆在這屋裡不要出去就好了。”達來對着凝芙附耳說道。
凝芙已然六神無主,只能聽從奧雲達來的吩咐,乖乖地呆在屋子裡。而另一邊,尚仙也正守在屋子裡,焦慮不安地等待着。
巴雅爾在托克托行宮收到了奧雲達來回復的飛鴿傳書內容,上面寫道他已將凝芙與尚仙分開,讓巴雅爾速派司涵遠將凝芙接回去,唯有他能說服凝芙速速離開,而凝芙也會因爲害怕尚仙與之會面而立刻回宮的。巴雅爾看後將紙條扔進了香爐內,並讓人叫來了司涵遠,讓他速速將凝芙帶回宮來,雖然她很清楚這一步無疑是兵行險着,卻已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
司涵遠只當凝芙是賭氣出走,並未考慮許多,就匆忙上路了,到了賽馬場,巴根早就在那裡候着了,一切都在奧雲達來的計劃之中,司涵遠跟着巴根來到了尚仙的房間,奧雲達來正站在門口,示意巴根退下後,便攔住了司涵遠:“你想見的人就在裡面,有什麼話你就一次和她說清楚吧,不用感謝我,這一切都是凝芙的心意。”
“凝芙不在裡面?那她在何處?快帶我去找他。”司涵遠不明所以地急道。
尚仙聽見了司涵遠久違的聲音,起身打開了門,朝思暮想的他就這樣映入眼簾,四目相對,百感交集,恍如隔世。
“你們慢慢聊吧。”奧雲達來速速離開了。
司涵遠半天才緩過勁來,踏進了屋子,沉默不語。
“將軍,你過得好嗎?”尚仙居然溫柔地問道。
“我很好,你怎麼來了?”司涵遠恢復了平靜,變得異常冷漠起來。
“我聽說了將軍和公主的事情,所以特來祝賀,順便也想問問將軍的近況。”尚仙言不由衷地說道。
“我和公主很好,謝謝你的關心了,如今我的人你也見了,要說的話也都帶到了,你可以回去了,我也要去看公主了。”司涵遠的話如同寒冰般拒人於千里之外。
“這一季,我只願,雪未化,雨未消,你且留下。”尚仙用盡了最後的努力幽幽說道。
司涵遠到底停了下來,揹着身子道:“對不起,尚仙,我負了你,忘了我吧。”
尚仙並不領會,獨自失神地吟着:“獨自倚欄,待得冷顏瘦。心依舊,淚沾衣袖,遙問君知否?”
“頃刻聚咫尺,一念散天涯。再美好也經不住遺忘,再悲傷也抵不過時間。”司涵遠說完這些,終於拂袖而去,他明白此刻的堅決纔是他日的良藥。
只留下尚仙一人在屋裡啞然失笑,奧雲達來又一次大煞風景地出現了:“你的願望已經實現,我不欠你人情了,只是這樣的結果是你要的嗎?”
“要與不要,他都不是當年的他了,不管他有何苦衷,我都知道我們不可能了,只怪我太高估自己,太過天真,到頭來還是一場虛幻,不過徒勞一場。達來王子,你放心,我對他已經萬念俱灰,只是比想象中來得還要快,但你可以放心,我絕不會糾纏不休。我要感謝你親手將我的南柯一夢刺破,所有的牽腸掛肚、愛恨糾纏到這一刻終於可以壽終正寢了,感謝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到此爲止,如風飄遠。也謝謝你,達來王子。”尚仙逝去眼角的淚痕,微笑着道。
“沒有離不開,只有不想離開;沒有捨不得,只有放不下。放不下就不要放下,忘不了就先記着吧,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在念念不忘中,已經遺忘。你們緣分已盡,好自爲之吧。你如今心事已了,可有什麼打算嗎?”奧雲達來規勸道。
“有些人,一旦遇見,便一眼萬年;有些心動,一旦開始,便覆水難收。原來我以爲我和他就是這樣的,原來從一開始我就錯了,他和公主纔是如此。”尚仙自嘲地說道。
“我可以送你離開這裡,不過可能還得花費一陣子的時間,纔不至於引起父汗和額吉的注意,或者你也可以留在這裡,做一些你想做的事情,比如行醫什麼的,難道你還想回那個皇宮去嗎?”奧雲達來替尚仙設想道。
“如今去哪裡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不過我留在這裡,只怕是衆人的麻煩吧,回皇宮我也沒想過,好不容易獲得了自由,我不會那麼傻又自投羅網,王子不必費心,我可以等您的安排,只要出了百越境內,其他就不用您擔心了,我會照顧好自己。長那麼大,我都是活在別人的陰影下,如今我只想爲了自己而活,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除了兒女私情,人生還有大把的理想可以實現。”尚仙重拾信心道。
奧雲達來莫名地升起一絲傷感,爲了凝芙的幸福,他到底在其中做了手腳,雖然他知道司涵遠與尚仙已經不能再續前緣,但他仍然利用了司涵遠的弱點,賭他的善良和責任感,使他不能不顧念凝芙而對尚仙痛下決心,說出絕情決意的狠話來,而尚仙千里迢迢而來,只能得到這樣的悲慘下場而無法換回,父汗和額吉還對她虎視眈眈,而在這重重包圍、層層打擊之下,她還要不得不爲自己圓謊,這般危機四伏、四面楚歌的環境下,她仍然不卑不亢、頑強不屈地追尋着自己的理想,自己的道路。與之相比,奧雲達來只覺得自己相形見絀、自慚形穢,不知不覺地對尚仙心生好感,多了一份欣賞之情,他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她平安無事地離開百越,過上她嚮往的自由自在的日子,可以無憂無慮地去實現理想。
凝芙在房裡忐忑難安地等待着,終於司涵遠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將軍,你見過尚仙了嗎?”凝芙怯生生地問道。
“沒錯,我和她見面了,而且都說清楚了,我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從今以後我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了。答應我,以後別再做這樣的傻事了,我就是你一個人的夫君,懂了嗎?”司涵遠抱緊了凝芙道。
“真的?”凝芙驚喜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錯,我的公主,現在我們是不是該回托克托行宮了。”司涵遠微笑道。
凝芙終於舒出一口氣,輕輕地點了點頭。
司涵遠牽着凝芙漫步在夕陽西下,兩人相視而笑,坐上了羅羅車,就這麼絕塵而去,消失在尚仙的視線中,不時有透明的液體滑入脣中,鹹澀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