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大家的氣氛有多輕鬆,大雪下得有多歡快,那些不可能消失的磨難總還是在的,比如今日這個大臣死誎,要求君玉歆立刻自殺謝罪,那個大臣明日要辭官,聲稱絕不與賊子爲臣,後日又有誰要裝病,一病好多天,連早朝也懶得上。
君玉歆總是淡笑,這些都是在她意料之中的,怎麼可能所有人都服氣呢?他們尚還沒有鬧兵變,已經是很大的不容易了。
“君誠,這幾個人幫我殺了。”君玉歆在紙上寫着幾個名字,交給君誠。
君誠拿過來一看,不偏不倚,這些人都是君誠那羣暗衛正保護着的人,所以他有些驚訝:“那日大小姐你叫我不要撤離暗衛,就是爲了做這件事?”
“對,有現成的人用,總好過再另派人過去,動靜小一點,讓他們死得正常一點。”君玉歆喝了口茶,又伸了伸手臂說道,一整天了,她都坐在這裡看摺子,難免腰痠背痛。
“屬下這就去。”君誠說道。
走到宮殿門口,君誠又回過頭來說道:“大小姐,你也別太操勞了,身子重要,早些回去歇着吧。”
君玉歆擡頭對他微笑,只稱知道了。
“記得早些回寢宮歇息,大小姐。”君誠又多嘴了一句。
君玉歆有些奇怪,再看君誠時,他已經走了出去。
“你這個屬下倒是挺關心你的嘛。”顧舒玄端着碗暖胃的熱湯一邊自己喝着一邊走進來,走到君玉歆身邊看着早已沒了人的宮殿大門處,語氣也是酸不溜秋的。
君玉歆白了他一眼,張嘴喝了一口他餵過的熱湯:“就你想得多。”
“那不是我想得多啊,我對付情敵多累啊,你自己算算,我這一路下來對付了多少個對你意圖不軌的人,咱遠的不說就說雲之遙啊,我是要費了多少力氣才能讓他不再對你有非分之想?這又來一個君誠,我這命喲,怎麼就這麼苦?”顧舒玄嘴裡嘮嘮叨叨,手上卻沒閒着,一口一口地喂着君玉歆喝着大補的湯湯水水。
嗯,他是挺辛苦的,沒事就跟雲之遙過兩招,打得雲之遙沒有反手之力,或者跟他聊聊人生,說什麼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雲之遙,君玉歆就是你的命裡無時你且莫強求啊,又或者暗戳戳地把他和靈姬關在一間屋子裡,孤男寡女的怎麼也該磨擦點火花纔是啊雲之遙簡直不堪其擾,搬去了宮外住。
顧舒玄只是怕,怕日後自己若是不在君玉歆身邊,會不會有搶走了他在君玉歆心目中的地位,他害怕有人比自己更重要,害怕在君玉歆無助的時候是另一個人侵佔了她的心,更害怕在以後漫長的日子裡,君玉歆會忘了自己。
他快要回離訣國了。
“你在湯里加了什麼,這麼鮮……”君玉歆喝着湯看着奏摺嘴裡還問着。
顧舒玄看她忙成這樣忍不住笑道:“我加了毒藥你喝嗎?”
“喝啊。”君玉歆想也沒想就說道。
“小娘子真會說話。”顧舒玄吧唧一口親在君玉歆臉上,眼裡的笑意都要流淌出來一般。
突然小林子連門也沒敲就衝進來,顧舒玄連忙轉身背對着小林子,他在羲和國之事只有最親近的幾個人知道,這種事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君玉歆壓了下眉頭:“何事慌張?”
“皇上……皇上……”
“皇上怎麼了?”君玉歆猛地站起來,顧舒玄握住她手臂,示意她不可驚慌,君玉歆這才按下情緒看着小林子。
“皇上中毒了!”小林子面色青白地說道,好像中毒的人是他一般。
小皇子今日晚上讀過詩書之後,按着習慣喝了一碗羊奶,這是君玉歆進宮之後額外加上的,小孩子多喝羊奶對身體好,平日裡也沒事,可就在今天,古安和喝了一碗羊奶之後卻一直口吐白沫,面色發紫,匆忙叫了太醫,太醫一看便說這是中毒的徵兆,至於中了什麼毒,要等仔細驗過方能知曉。
君玉歆面色如凝地坐在牀邊,看着太醫給小小的古安和把脈診斷,聲音沉得如同即將暴雨傾盆前的悶雷:“今日所有接觸過這羊奶的人都給我帶到這裡來。”
“已經帶來了。”雲之遙低聲說道。
屋外跪着一大羣宮女太監,君玉歆一個個從他們臉上掃視而過,冷聲說道:“你們之中,至少有一個人在羊奶裡下了毒,你們是想自己站出來認罪,還是想我一個個給你上刑,然後逼你們認罪?”
“君小姐,冤枉啊,小的冤枉啊!”還沒有上刑已經有開始鬼哭狼嚎着求饒,君玉歆在宮中的身份一直尷尬,便讓所有人都稱呼她爲君小姐便可,現在這些正一口一個君小姐冤枉的喊着。
“想必你們都還記得我進宮那日的一萬頭野狼,如果你們中沒有人認罪的話,我就把你們所有人都扔進狼羣,任野狼分食。”君玉歆依然沉着聲音緩緩說着,並不着急的樣子。
這下所有人都驚慌得大聲喧譁起來,關於君玉歆有太多傳言說她是一個如何殘暴之人了,聽說落到她手裡的人沒有一個能安然活命的,聽說她生吃人肉渴飲人血,聽說太多,於是人們就以爲那是真的了。
“都怕死?那好,你們告訴我誰最可疑,今日誰的舉止反常,誰在暗中與其它人來往,誰最有可能下毒,說得我滿意了,我就放了他,但誰若敢瞎編胡造來騙我,我第一個殺的就是他!”君玉歆坐在了椅子上,她的內心其實十分焦急,古安和那麼小一個人兒,還不知道能不能扛得過去這次毒害,可是她卻連誰是下手之人都不知道。
“幾天前我看見她一個人偷偷哭過,好像是做錯了事被嬤嬤罵了。”
“昨天我看到他鬼鬼祟祟,一個人在住房裡不知道在做什麼。”
“兩天前阿綠兒去地太醫院。”
“你胡說我那是頭痛,卻找太醫拿藥,你前兩天還偷過我的荷包呢,你以爲我不知道嗎?”
“你誣陷我,誰看見我偷你荷巴了……”
“小息看見的!”
“小息前天還出宮買了好多胭脂回來,你怎麼不說是她偷的?”
“你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偷錢,還有你幾天前也跟我說過這宮裡太可怕了,對君小姐心有不滿,陳曉你是不是說過?”
最醜陋的事情莫過於此,每個人爲了活命都在拼命地出賣着曾經最是信任他們不過的人,瘋狂地把自己知道的秘密全部抖落出來以保自身平安,君玉歆仔細聽着他們每一個人都爭吵和爭先恐後地告密。
突然君玉歆伸出了手掌,壓住了吵鬧如同菜市口一般的喧鬧聲:“你,出來。”
“君小姐……”一個綠衣服的姑娘哆哆嗦嗦地爬到君玉歆跟前,不知等着她的命運是什麼。
“你前兩天出宮了?”君玉歆問她。
“是。”
“爲何出宮?”
“隨公公出宮辦差。”
“買的哪家胭脂?”
“如水家的胭脂鋪。”
“如水胭脂……不知胭脂鋪裡的掌櫃的可還安好?”
“都,都好。”
君玉歆突然笑了:“靈姬,我倒是不知道你兩日前還出宮賣過胭脂。”
靈姬走出來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個綠衣宮女:“這半個月我都住在這宮中,如水胭脂鋪一直交給夥計打理,所以,她並未去我的胭脂鋪。”
綠衣服的姑娘叫小息,聽了靈姬的話冷汗兜頭而下,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成日戴着斗篷的就是如水胭脂鋪的老闆娘,只見她臉色一狠,就要用力咬緊牙齒。
雲之遙大步向前一把扣住她的下巴,捏開了她的嘴,果然從裡面找到個藥丸子,這是死士常用的自殺手法,在這裡的人沒有人會覺得陌生。
“說吧,是誰指使你的?”君玉歆看着雲之遙遞到眼前的毒藥丸子,又看了一眼面若死灰的宮女,神色冷然。
“我不會說的。”小息咬緊着牙關。
君玉歆冷笑一聲,這樣的人她見得太多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一副絕不會出賣主人的樣子,一副你縱使給我上再多刑也休想從我口中得到半點消息的樣子,她見多了這樣的人最後是如何求饒的,所以更覺得這副樣子的人何其可笑。
個個都以爲自己是義士,是死士,真不怕死你在完成任務之後就可以去死了,那君玉歆就真的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一共有七十二種刑法,其中鞭打之後潑鹽水,剝指甲,割眼皮之類的是最基礎的待遇,到後來有篩肉,就是把燒滾了的開水往你身上倒,你的肉會被燙熟,然後會有人用鐵刷子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篩下來,這跟凌遲有點像,但比凌遲好用,因爲可以割下更多的肉來。再往後一點呢,我知道有一種顏料很特別,在普通的事物上並沒有太多的不同,在但若畫在身上就能讓你全身的皮膚筋肉痙攣收縮,最後你全身的肉都會縮在一起,這個時候你的骨頭就會戳破你的皮肉,從各個地方伸出來。以上所有方法我都可以保證你神智清醒,那麼,你想從哪一步開始?”
君玉歆面帶笑意地看着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