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下得正大。
夜色濃重,萬籟俱寂,簌簌的大雪積了一整夜,已經將整個皇宮裝點的白茫茫一片。
北風拂過。大紅色的宮燈隨風搖動,此時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
聶暻沒能如願以償把駱心安這塊“肥肉”整個吞進肚子裡,當然也不會輕易的放過她,他有的是辦法讓駱心安給他解決下面的“大”問題。
駱心安被他折騰的氣喘吁吁,像只死魚一樣癱在牀上,全身汗津津的一動都不想動,但聶暻還不像不知饜足似的纏上來。從背後摟住她,不斷地啄吻她的脖子和耳垂。
駱心安想到方纔兩個人在浴室裡胡鬧的那一場,還有在這張牀上險些擦槍走火的場面。她的臉又控制不住的泛紅了,不由自主的把腦袋埋進被子裡,卻聞到被子裡泛起的淡淡腥味兒,一時間僵在那裡,藏也不是躲也不是。
這傢伙哪裡像個童子雞,簡直就是久經沙場的老手,雖然動作生疏可是無師自通,又蹭又摸的玩遍了花樣,簡直快要了她的老命。
這時炙熱的呼吸噴到她的而後,一雙有力結實的胳膊摟了上來,駱心安臉上冒熱氣,不自在的用手肘撞他一下小聲嘟噥道,“你別賴在我身上了,趕緊起來,皇上不是宣你覲見了麼。你還不抓緊時間?”
聶暻抗議似的從鼻腔裡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哼哼。不僅沒有鬆開她的架勢,反而雙臂越收越緊,甚至一條腿還頂進她的兩腿之間,大喇喇的橫在其中,跟八爪魚一樣,把駱心安嚴絲合縫的摟在懷裡,癱着一張臉硬邦邦地說,“我的事你少操心,再躺一會兒。”
他的意思明明是:這是我應該關心的事情你不用替我擔心,結果換成這麼剪短的一句話。再配上硬邦邦的口氣,跟不耐煩地呵斥沒什麼區別。
幸好駱心安早就摸清了他古怪的脾氣,知道這傢伙又在鬧彆扭了,忍不住想逗逗他,笑着說,“我可不是爲你,我這是爲我自己操心啊,皇上肯定知道我現在就在你這祥和殿裡,你要是去晚了,他老人家不知道會怎麼想我,萬一嫌我帶壞了他的兒子一怒之下把我給砍了,我豈不是要冤死了?”
“你怎麼這麼多話,在我牀上還惦記着其他人,你眼裡還有我嗎?”聶暻一聽駱心安的話,眉頭一下子蹙了起來,沒好氣的說完話這話,一翻身壓在駱心安身上,卻把人摟得更緊了。
駱心安被他的話氣得哭笑不得,這傢伙的飛醋吃的也太遠了點兒吧,怎麼連自己的老爹都劃入範圍之內?
“現在不是我惦記皇上的問題,是他惦記你的問題好吧。”駱心安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擡腿踹了他一腳。
結果正好踢到聶暻的小腹,那裡猛然一緊,他墨色的眼睛當即眯了起來,一隻手掐住駱心安的後腰把她整個人往自己身上一撞,眉毛危險的一挑,“你還敢提,剛纔放過你,現在你還想再來一次,嗯?”
駱心安頭皮又要炸開了,趕緊擺手,“別別別,我腎虛……唔!”
話還沒說完,聶暻就不由分說的堵住了她胡說八道的嘴巴,駱心安本來就快累掉半條命了,哪裡還招架住這樣的攻城略地,趕緊舉白旗投降,悶哼着說,“等……嗯……等一下,你再胡鬧……外、外面又要有人來催了……”
話音剛落,外面正好又響了起咚咚的敲門聲。
“……王爺,皇上那邊又派人來催了,您……您起了沒?用不用奴才進去服侍您?”
這次小太監的聲音都快哭了,站在門口害怕的兩條腿都發軟,來宣旨的可是皇上身邊的福公公,萬一左催右催沒把王爺給等來,第一個掉腦袋的肯定就是他這個負責傳話的,但要是把王爺給惹急了,他的腦袋同樣是保不住,不論是皇上還是王爺他都惹不起,只能站在這裡左右爲難的乾着急。
一聽這話,聶暻的動作頓了一下,駱心安趁機推開他,頂着張大紅臉說,“趕緊去吧,別惹皇上不痛快,萬一他老人家一氣之下把你給砍了,我不就要守寡了。”
“守寡”這兩個字奇異的取悅了聶暻,他心不甘情不願的坐起來,瞥了駱心安一眼就把視線挪到一邊,“你死了這條心的吧,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守寡去勾引別的野男人的。”
撂下這話他衝着門口說了一聲“在外面候着,本王這就出來。”
接着就像真的已經預見到駱心安有野男人似的,一下子攫住她的下巴湊上來,賭氣似的啃咬了一番,把駱心安原本就被他親的紅腫不堪的嘴脣咬的更是嫣紅一片,兩人嘴脣分開的一剎那,拉出一條透明的津液。
駱心安的嘴脣疼得要命,苦着臉瞪他一眼,下意識的舔了舔自己都快要被咬破的嘴脣。
這傢伙是屬狗的麼,動不動就要咬人,而且這傢伙要不要這麼大的醋勁兒,總是腦補她跟別的男人有一腿,還總說她不知羞恥,問題是她到底幹什麼了,怎麼什麼到了這死瘸子眼裡都變成了她在勾引別人。
她舔嘴脣的時候,聶暻突然把目光轉到她身上,盯着她水光一片的嫣紅嘴脣,呼吸陡然一窒,在心裡暗罵一聲,有些暴躁的開口,“不許再舔嘴脣了,你是誠心不想讓我走了是不是,你簡直……簡直yin蕩!”
駱心安狠狠嗆了一下,她又怎麼了就又成了yin蕩,嘴脣疼舔一下也犯法啊!
她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知道再這樣下去要沒完沒了了,反正她算是看出來了,無論她做什麼估計落在這個男人眼裡都會變成勾引,那她就乾脆勾引個徹底。
她翻過身,綢緞錦被半遮半掩的蓋在身上,修長的身形慵懶的靠在絲綢被單上,大部分皮肉都露在外面,她撐着腦袋打了個哈欠,慢悠悠的說,“你說對了,要不是皇上宣你,我還真就不想讓你走,要不你再留下陪我一會兒,一個人睡這麼大的牀也怪冷的。”
說着她擡起腳趾,只是隨便撩了撩聶暻的下襬,就見他的耳朵一下子全紅了。
“你簡直……簡直不知羞恥!不守婦道!你……”
駱心安就知道他會這麼說,一下子笑噴了,“說來說去你就這麼幾個詞,能換個新鮮的我聽聽嗎?要不你現在留下,我再偷偷的教你幾個,比如……小saohuo,小表子,這幾個你喜歡嗎?”
聶暻的一張臉完全紅了,隨手扯了件衣服,跟逃似的轉身就走,全程連腦袋都不敢往駱心安的方向偏一下。
他的王妃怎麼能這麼不知羞,一個姑娘將從哪裡學來的這些yin詞lang語!?牀下端莊靖王妃,牀上磨人小妖精什麼的,本王怎麼招架得住!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樣子,駱心安哈哈大笑。
她可是從文明社會來的人,大馬路上都敢短裙露大腿,你個封建糟粕思想灌輸出來的小chu男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
笑夠了她披了件衣服,伸手把聶暻拉回來,“好了好了,跟你開個玩笑,別生氣,瞧你這領子都沒翻好,一會兒走出去再被人家笑話。”
聶暻的身體一繃,像是下一秒就要發脾氣,結果當駱心安的手伸到他的脖子,認真的幫他整理衣領的時候,他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嘴脣抿了半天最終還是站在原地一動沒動,任憑駱心安幫他上下收拾。
他這衣服剛纔穿的匆忙,只是隨手披在了身上,這會兒皺巴巴的攪成了一團,駱心安垂着視線,認真的幫他整理,沒有注意到他神色的變化,嘴上調笑道,“說起來我總是見你一身白衣,都沒見過你穿別的顏色,你堂堂一個王爺,不會從小到大隻有這一種顏色的衣服吧?”
正好這時,門外的小太監聽到裡面傳來了對話的聲音,這纔敢去召來幾個使喚宮女,抱着一沓衣服走了進來。
“請王爺更衣。”
幾個人跪在地上,手裡端着各種款式的華服,還有腰釦、玉簪之類的配件,猛的看上去聆郎滿目,一應俱全。
駱心安一看這架勢,眼睛當即就亮了,起身仔細看了看這些衣服,每一件都是精挑細選,質地華美,她挑了幾件中意的往聶暻身上比劃了幾下,最終選了一件素藍色繡暗紋的長袍。
她把衣服抖開往聶暻身上一放,笑着說,“你別總是穿的一身死人白,又不耐髒還不吉利,這樣多好啊,你很襯這個顏色。”
說着她就要親手給聶暻穿上,旁邊一直負責聶暻飲食起居的宮女當即就想開口,王爺自從加冠之後就再也沒有穿過除白色以外的任何顏色,這件衣服也是以前他留在宮中的舊物,王爺多少年都沒有穿過了,現在怎麼可能穿?
可還沒等她開口,聶暻就不動聲色的瞥了她一眼,宮女當即閉上了嘴。
聶暻任由駱心安給他換上了這件素藍色長袍,當最後一顆釦子繫好的時候,駱心安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調笑着說,“王爺,您換上這身衣服真是帥出新高度了。”
聶暻沒聽懂什麼叫“帥出新高度”,但還是從駱心安的表情中猜出是讚美的意思,他面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接着耳朵又有些微微泛紅。
撂下一句“多事”之後,他轉身跨出了寢殿,不知道爲什麼步伐比剛纔還要快上幾分。
坐上轎攆之後,小太監看他始終低頭看着自己長袍的下襬,又見他臉色罕見的愉快,忍不住小聲問,“王爺,您似乎很喜歡這件長袍?”以前他怎麼就沒發現。
聶暻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可嘴角卻勾起一抹肉眼不易察覺的弧度。
他的王妃竟然爲他挑了這件衣服,肯定是沒安好心,她到底知不知道這件長袍下襬上繡的暗紋是相思豆,不過是父王臨時召見,只是分開這麼多一小會兒的時間,就迫不及待的相思起本王,還用這麼嬌羞的方式表露出來,他的娘子還真是彆扭的讓人無可奈何啊。
***
“啪”
修長有力的手指夾着一枚黑色的棋子放在棋盤上,發出一聲微微的脆響。
一道高大結實的身影坐在窗前,一身黑色的華衣上繡着幾條暗?,襯得他器宇軒昂,英武不凡,一頂金冠束在墨色的頭髮上,透露出他顯赫的身份,這時他那張英俊的臉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對旁邊的下屬說,“該你了。”
那人一看他的棋路,當即眼睛一亮,目光一下子銳利起來,接着又像是忌憚什麼似的,笑着說,“殿下真是棋藝高明,小的自嘆不如,佩服,佩服。”
說着他就要落子,這時那雙修長的手指卻一下子擋住了他,聶暻眯着眼睛看他一眼,“孫愛卿,你該下的是這裡。”
說着他用指尖點了點棋盤中生死攸關的關鍵一點,“別以爲本宮看不出你的本意是想下在這裡,既然知道怎麼走,就別玩這些虛的,本宮還不需要你的承讓。”
對面的謀士孫棟額頭上的汗一下子沁了出來,“殿下……屬下並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不是,就好好的下,愛卿你應該很清楚,本宮雖然從不言敗,但還不至於輸不起,這棋局就是天下,本宮的對手可不會因爲本宮是太子就像你一樣阿諛奉承。”
“……屬下不敢,屬下不敢……”孫棟趕緊認錯,把自己的白子落在了關鍵之處。
雖說伴君如伴虎,可只是伴聶毅這位儲君,他也時常膽戰心驚,實在摸不透這位殿下的心思,本來他只是不敢讓太子輸的太難看,誰知竟然把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休肝畝技。
聶毅擒着棋子,一看如今這局面當即勾了勾嘴角,“先下手爲強,搶佔先機,本宮倒是失了有力局面,愛卿這一招主動出擊甚是精妙,倒是本宮固步自封了。”
被戴上這樣一頂高帽,孫棟哪裡敢誇口應下,趕緊自謙道,“屬下不過是在殿下面前班門弄斧,殿下既然看出屬下的棋,相比早就有應對之法了吧?”
聶毅輕笑一聲,沒有回答,落下一枚黑子之後,反而突然轉了話題,“愛卿可聽說喀什國十日後要出訪我大晟的消息?”
孫棟點了點頭,“屬下的確有所耳聞,這喀什國一直對我大晟廣袤領土虎視眈眈,幸好這一次我們的探子提前十日探到了消息,給了我們充分的準備時間,殿下您得提前將此事稟報皇上,多加防範小心纔是。”
“提前稟報?”聶毅呵了一聲,啜了一口茶,眯起了眼睛,“如果本宮告訴你他們今日就已經秘密到了京城,這會兒怕是已經在我大晟天子腳下,愛卿又要作何感想?”
“……什麼!?”孫棟先是一愣,接着倒吸一口涼氣,“真有此事?”
“你自己看吧。”
聶毅將一根竹管裡的密信遞了過去,孫棟拿起來越看眉頭越緊,之後冷汗都要出來了,“殿下這可如何是好,此事非同小可,我們必須立刻稟報皇上,可現在都三更天了,陛下肯定已經睡了,殿下您要立刻進宮面聖嗎?”
“不忙。”聶毅倒是神色如常,擺了擺手說,“難得小年夜,也得給父王一個喘息的機會,再說喀什國今日剛潛入京城,不遠千里跋涉而來,肯定精疲力盡,不會今晚就立刻採取行動,待明日探到更詳細的內容本宮自然會上報給父王,這樣才更有利於得到他老人家的信任。”
孫棟一聽這話,的確如此,懸着的心也放下了幾分,“是屬下魯莽了。”
聶毅落下一子,眼前的棋局他仍舊進退維谷,沒有退路,他倒是一點也不着急,像是聊閒話一般問道,“六弟那邊最近有什麼動靜嗎?”
“靖王最近一直臥病在牀,安分守己,如果一定要說出點什麼,那最大的動靜就是與洛家二小姐那一件子虛烏有的親事了。”
聶毅嗤笑一聲,“之前他這樁婚事鬧得這麼大也沒見他出面打壓,如今突然一點顏面也不留,估計是怕再拖下去會讓駱心安誤會吧,爲了這塊心頭肉,我這個六弟倒是煞費虧心。”
“可不就是,最近靖王可是爲了這個女人連進宮探望皇上都顧不上了,除了每日上朝他幾乎不出現,據說以前跟他私交甚好的清虛道長現在都見不到他的面了,當真是和尚吃生肉,總算是開了葷了。”
孫棟的一句譏諷,卻讓聶毅嘴角的笑容一下子斂了起來,目光陡然一沉,“你說什麼?”
孫棟不知道那句話又惹了太子的不痛快,下意識的重複,“屬下說……和尚吃生肉……總、總算開了葷了……”
“之前那句。”聶毅的臉更加陰沉。
孫棟打了個寒戰,哆哆嗦嗦的說,“靖王現在爲了個女人連進宮都顧不上了,而且清虛道長也見不到他的面……”
聶毅的臉色徹底陰了下來,半響之後冷笑一聲,“你這句話可比剛纔那麼多廢話都有用的多。”
“殿下……?”孫棟一頭霧水。
“你知不知道當年清虛道長爲什麼會被父王准許入宮?除了我朝信封道教以外,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當年把病的快死的聶暻救了回來,這麼多年一直都是他在用藥吊着聶暻的命,如今聶暻突然不入宮,清虛道長也不經常見他,說明什麼?”
孫棟愣了一下,接着陡然瞪大了眼睛,“您是說靖王的病……
聶毅點了點頭,目光陰沉的落下一枚黑子,“沒錯,說明他的病在逐漸好轉,已經不需要靠清虛道長的藥來吊着,這對我們可不是一件好事。”
“這怎麼會呢……這麼多年連清虛道長都束手無策的病,這才幾天功夫怎麼可能說好轉就好轉?”孫棟不解的開口。
聶毅也慢慢的蹙起了眉頭,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一挑眉毛,“從什麼時候開始清虛道長不再經常入宮?”
孫棟苦想了許久,仔細回憶,“就在最近,大概是從殿下您從青雲觀回來之後吧,之前清虛道長日日都在宮中,現在三四日纔會進宮給皇上診一次脈。”
青雲觀……
聶毅的瞳孔驟然一縮,聶暻與駱心安在青雲觀後山擁吻的那一幅畫面陡然躍入腦海,他只覺得心口突然一陣刺痛,接着緊緊攥住了拳頭。
“難怪啊……”他冷笑一聲,如果聶暻的病情從青雲觀開始纔有了變數,那這個唯一的變數只可能是駱心安。
“我就奇怪我這個好六弟怎麼突然對男女之事開了竅,原來還可能有這樣一層原因在裡面。孫棟,你給我再去盯緊一點,給我探明白,這個駱心安到底有何特別指出,能讓聶暻一定非她不可。”
“是。”孫棟趕緊應下,連棋都顧不上下了,轉身就要去辦事。
窗外的風雪突然把窗子吹開了,凜冽的北方捲進屋裡,把一旁的爐火吹得噼啪作響。
這時一個探子行色匆匆的突然敲門而入,跪地行禮之後湊到聶毅的耳邊說了什麼,讓他的臉色瞬間一變,倏地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探子看了旁邊的孫棟一眼,確認之後才低聲開口,“靖王今日去洛府提親之後,帶着洛家大小姐直接入宮面聖,至今仍舊沒有出來,恐怕……已經一起宿在了宮中。”
這個“一起宿在宮中”的意思頗耐人尋味,探子似乎斟酌了好幾遍才說了出來,聶毅當然也明白這話代表了什麼意思。
聶暻竟然如此不管不顧的帶着駱心安面聖,分明就是下了娶她入門的決心,而皇上並沒有讓他們出宮反而留下了他們,就證明他或許已經默許了這兩個人的關係!
聶暻爲什麼會這麼急迫的要娶駱心安?如果駱心安真的是治癒他怪病的關鍵,那他這麼做豈不是……
思及此處,聶毅的心裡涌起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憤怒,他分不清這種陡然衝上腦袋的情緒到底是因爲聶暻的主動出擊,還是因爲駱心安的不識好歹。
明明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人,但從第一眼見到這個女人,他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僅僅是她在青雲觀後山與聶暻的那一個吻,就讓他記到了現在,當初他不是沒有遊說過這個女人,讓她分清眼下的局勢,擇良木而棲,可她不僅辜負了他這份看重,甚至還要嫁給聶暻。
壓下心裡古怪的情緒,聶毅慢慢的勾起嘴角,短促的笑了一聲,劍眉星目裡一片陰厲。
他這個好六弟當真是好手段,爲了保住自己這條命,倒是會走捷徑。
病重的聶暻就已經是他這麼多年的心腹大患,如果有朝一日他得以復原,就如猛虎出岫,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聶毅掃了一眼棋盤上的殘局,孫棟那一枚本來不打算落下的白子,就如一把匕首,捅進了他嚴陣以待的黑子之中,主動出擊,佔據先機,而他易守難攻,卻落於頹勢,想要反敗爲勝根本是寸步難行。
這時,聶毅擡起了頭,隨手拿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之上,起身站了起來。
“更衣備馬。”
孫棟和探子同時擡起頭來,“殿下這麼晚了是要去哪兒?”
“入宮。”聶毅勾起嘴角,順手拿起了桌上那封喀什國潛入京城的密信塞進了袖口,似笑非笑的開口,“孫棟,你剛纔說的很對,喀什國虎視眈眈,如今又不請自來,此事非同小可,本宮必須連夜入宮告知父王。”
他本不願將這件事提早上報,可如今卻非今夜不可了。
聶暻你既然先下手爲強,本宮自然不能坐以待斃,這麼大的國事捅到父王那裡,怕是這一整夜大家都別想睡個安穩覺,你也就別想如願以償的過你的“洞房花燭夜”。
六弟啊六弟,你想抱得美人歸,也得先問問本宮同不同意。
披上小廝拿來的斗篷,聶毅走出了大門,孫棟愣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回過頭往桌上一掃,卻陡然發現那原本一直被他佔盡先機的棋局,卻因爲聶毅最後落下的那一枚黑子而棋差一招,黑子長驅直入,絕處逢生,竟與白子分庭抗禮,成了?虎相爭之勢。
我每天都告訴自己寫3000我就去複習,結果每次都寫這麼多嚶嚶嚶,我一定患了一天不更新就渾身難受這種病2333
明天是考試前最後一天了!我得去外地參加考試,可能沒法更新,就算更也就是兩三千左右,親們見諒哈,待我31號回來上大餐嗷嗷嗷!
第84章 針鋒相對AA“非法同居” (多謝淺嘗淡殤妹子送的葡萄酒)
聶暻走出祥和殿的時候,大雪仍舊飄着,等到了御書房,這紛紛揚揚的雪花不僅沒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轎攆停下來的時候,紅色的棚頂已經積了厚厚一層白雪,這時轎中傳來隱隱約約的咳嗽聲,小太監立在轎外低聲說,“王爺,御書房到了,奴才背您下來?”
轎內一陣冗長的沉默。過了很久才傳了一聲低沉的單音,聽意思是應允了。
那小太監趕緊掀開簾子鑽進去,見聶暻斜靠在一邊。臉上面無表情,目光垂着似乎一直在盯着看自己衣服上的刺繡,猜不出現在的喜怒。
小太監趕緊跪地行了個禮,接着翻過身子把後背露出來,聶暻的眸子陰沉了一下,但是臉上仍然就沒有半分表情。
他討厭被人當成廢人,尤其是個連下轎都下不了的殘廢,他明明現在就可以直接起身站起來往外走,可是卻不得不讓別人揹着下轎,因爲這裡是皇宮,他就必須是那個半身不遂半死不活的靖王爺。
壓下心裡的情緒,小太監揹着他走下來轎攆,這時轎外的雪地上兩個太監已經準備好了他那張常用的輪椅,一見聶暻的面立刻跪下行禮,接着衝那個揹着他的小太監催促道。“你倒是快些啊。皇上那邊該等急了。”
小太監連聲應下,不用這些人催他自己心裡都很焦急,若是因爲他們幾個奴才動作太慢,耽擱了皇上跟王爺商議大事,他們有幾個腦袋都不夠賠。
可此時地面上全是積雪,非常溼滑,哪怕他已經非常小心翼翼,但一腳踩下去還是狠狠地踉蹌了一下,衝着雪地就一頭栽了過去。
“啊!王爺!”
旁邊兩個小太監嚇破了膽,衝上來就要護住王爺。可就在這一剎那,誰都沒有看到聶暻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身子一翻穩穩地坐在了輪椅上,甚至還有時間一把扶住馬上就要摔個狗吃-屎的小太監。
“小心些,地上滑。”
聶暻收回手臂淡淡的開口,旁邊三個小太監都懵了,一時間都搞不清楚怎麼回事,愣了片刻才陡然回過神來,趕緊四下裡替聶暻檢查,“王爺……您……你沒事兒吧?有沒有摔傷,都怪奴才不小心……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聶暻不動聲色的看他一眼,“你剛纔親手把本王放到的輪椅上,本王能有什麼事兒,難不成一眨眼的功夫你就忘了?”
小太監張大了嘴巴,跟旁邊兩個同樣迷茫的小太監對視,剛纔……真是我把王爺放到的椅子上嗎,爲啥我一點也沒感覺到……
剛纔的事情發生的太快太突然,不過就是扎眼的功夫,三個小太監誰也沒看清剛纔怎麼回事,一下子全傻了,渾渾噩噩的點了點頭,好像除了這個解釋也沒有別的可能,總不能說雙腿殘疾的靖王爺是自己躍到輪椅上的吧?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點進去?”聶暻挑眉看他們一眼,臉色蒼白的咳嗽了幾聲。
小太監回過神來,趕緊推着輪椅往前走,就在這時遠處走來一抹高大的黑色身影,身後還跟着四五個隨從。
“六弟,我正想派人去找你,沒想到一出門就正好遇上了。”
聶毅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他慢慢走到聶暻身邊,眯着眼睛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翻,最後停在他那雙被長袍蓋住的腿上,明知故問道,“六弟,你這是怪病又發作了嗎,怎麼來的這麼遲,你若是再不來,父王怕是要生氣了。”
聶暻面不改色,病懨懨的點了點頭,“多謝皇兄掛心了,老毛病而已,談不上什麼發作不發作,我不比皇兄身強體健,這樣冷得天氣從被窩裡爬出來,總要吃些苦頭,讓皇兄見笑了。”
聶毅微微嘆了口氣,“原來如此,我還以爲你是被府上什麼重要的事情給耽擱了,既然沒事就好,難爲六弟這麼冷的天氣特意跑這一趟,若不是這一次事態緊急,父王也不會深夜召我們前來,我們還是快些進去吧。”
他明知道聶暻今晚就住在祥和殿,還知道他之所以晚到肯定是因爲駱心安,甚至都能想象得到他跟駱心安耳鬢廝磨,衣衫半褪的時候,被聖旨硬拖出來的樣子。
一想到這些,聶毅的眉宇舒展,瞳孔裡露出一抹不動聲色的快意,我還沒有碰過的東西,你也休想動一下,看着心愛的人在自己面前脫光了也只能看不能吃的滋味,想必非常不錯。
腦海中不知道爲何會浮現出當時在青雲觀大殿裡第一次見到駱心安的場景,她就用那雙深潭似的冰涼目光看着他,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就像一根透明的刺紮在心口,平時不碰也感覺不到什麼,可一旦想起來,就刺得心口發疼。
而她在聶暻面前卻是柔軟的,目光也是帶着溫度的,一想到這樣一個全身是刺冰冷冷的女人,或許有一天也會在他面前脫下所有僞裝,臣服在他懷裡,那些她想要奉獻給聶暻的一切,從身到心,以後都將屬於自己,再也與聶暻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聶毅的瞳孔危險的眯起,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幾分。
兩個人一同走進了御書房,此時老皇帝正穿着就寢的明黃色長袍,面色冷凝的看着桌上幾分奏摺。
“兒臣見過父王。”
兩人齊聲請安,聶毅一撩袍子跪在了地上,聶暻在旁邊小太監的攙扶下也要跪在地上,這時老皇帝擡起了眼睛,看了他一眼,“暻兒,你就不必跪了,等你跪完再起身,朕怕是要等到天亮了。”
這句話明明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可字裡行間已經帶上了不悅,聶暻當然明白老皇帝是爲了他遲到的事情生氣,固執的還是跪在了地上,就像並沒有聽出老皇帝的弦外之音似的淡淡的開口,“謝父王恩典,兒臣病痛纏身,行動不便,讓您操心了。”
他這麼一說,老皇帝還真沒法發火,聶暻的病天下皆知,他總不能讓聶暻直接插上翅膀飛過來,更何況今晚是他親自欽點讓駱心安在祥和殿留宿的,聶暻爲了“治病”而對駱心安食髓知味,他也說不出什麼,可是……
“行動不便?我看你是得意忘形了。”老皇帝的臉色陰沉着,把奏摺啪一合上,冷聲道,“男-女之事再新鮮,又怎能耽誤國家大事,孰輕孰重你還分不清嗎?以後的日子還長着,你就非得急於一時?”
說着他把奏摺往前一扔,“你自己看看這個,喀什國都瞞天過海潛到皇城根來了,若不是你皇兄及時稟告,這件事會鬧出什麼亂子還說不準,你竟然還有心思放在兒女私情上。”
聶暻應聲挑了挑眉毛,拿起奏摺隨手翻了幾下,目光沉了下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當即一下子就全明白了,這整件事根本就是聶毅在從中作梗。
喀什國秘密潛入京城,的確是件不容小覷的事情,但憑東宮探子的能力,如果對方在下午就潛入了京城,怎麼可能到現在才探到消息,更何況對方意圖到底是敵是友也還沒有定論,眼看還有兩個時辰就要天亮上朝了,聶毅卻連這一會兒的時間都等不了,早不進宮晚不進宮,一點要選在他與駱心安進宮的時候來上報,根本就是有意爲之!
“皇兄當真是憂國憂民,消息靈通,臣弟自愧不如。”聶暻淡淡一笑,將奏摺放到了一邊,在說到“消息靈通”這四個字的時候,聲音瞬間加重了幾分。
聶毅面不改色回以微笑,“六弟哪裡的話,凡事都有個輕重緩急,抓住了最佳時機才能一擊即中,而錯過了這最佳時機……恐怕你我恐怕都會抱憾終生,所以喀什國突然‘造訪’這樣的大事,爲兄又怎敢耽擱?”
他嘴上說的是喀什國的事情,可卻是話裡有話,字裡行間都意有所指,既在諷刺聶暻功虧一簣,又在告訴他,自己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得到駱心安的機會。
聶暻瞳孔冷凝,嘴角翹起,輕聲說,“或許對皇兄來說機會太難得,所以稍縱即逝的話會抱憾終生,可對臣弟來說沒有了這一次,總還有下一次,沒有了下一次,總還有日後的每一次,只要機會願意光顧,是你的總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想抓也抓不住。”
說完這話,聶毅的臉頓時陰了下來,瞳孔黑如冷夜,聶暻這種勝券在握的表情每一次讓他看到都厭惡的無法言說,這話分明就在告訴他,只要駱心安的心在他身上,無論被從中作梗多少次也是無濟於事,你攔得住這一次攔不住以後的每一次,駱心安永遠都不會屬於你。
“夠了,朕召你們來可不是說這些沒用的閒話的!”
老皇帝厲聲打斷了針鋒相對的兩個人,聶毅到了嘴邊的話不得不重新嚥進了肚子裡,兩個人一下子都垂着頭沒再說話。
看着兩個兒子,老皇帝緊鎖着眉頭,揉着越發疼痛的額角,起身走到旁邊一幅巨大的地圖面前,盯着喀什國所在的方位,沉聲問道,“這一次喀什國突然秘密潛入,你們怎麼看?”
“虎狼之國自然是狼子野心。”
聶毅冷冷的開口,目光眯了起來,同樣盯着版圖說,“我大晟與喀什素來接壤,幾百年來一直紛爭不斷,這些草原上的人,各個兇猛彪悍,意圖稱霸天下,六十年前,皇祖父在位之時,喀什更是直接與我們開站,若不是最後慘敗而歸,不得不年年給我們進貢,哪還有這幾年的和平安定。”
“依兒臣所見,虎狼終究是養不熟的東西,六十年前喀什敢與我大晟開戰,今日肯定仍懷有掠奪之心,若他們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意圖,也不必這樣偷偷潛入京城,所以兒臣以爲,這喀什國不得不防。”
老皇帝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說“毅兒所言也正是朕現在最擔心的事情,但喀什已早言明在先,十日後會出訪我國,如果現在沒搞清楚他們的目的就貿然行動,十日後未免會留下口舌。”
這時盯着版圖良久一直沒有開口的聶暻挑了挑眉,臉上不見半分緊張神色,淡淡的說,“父王,這喀什國突然不動聲色的潛入京城,的確讓人生疑,但兒臣卻覺得這件事未必是件壞事。”
“哦?”聞言老皇帝轉過頭,嘴角帶上了一絲笑意,“說說你的看法。”
聶暻轉動輪椅,走到地圖下面,分別指了指最北和最南方向的漠北和南疆,“兒臣聞言,這幾年喀什國境內一直不太平,黨派林立,紛爭不斷,而與他們接壤的漠北近年來卻逐年壯大,甚至吞掉了喀什的四五座城池。”
“剛纔皇兄有句話兒臣也很贊同,草原上養出來的虎狼之國都有一顆狼子野心,喀什如此,漠北也是如此。如今漠北新主登基,氣勢正盛,若想稱霸天下,第一個要除掉的就是喀什這塊擋在自己南下路上的絆腳石,而喀什已經被內戰攪的焦頭爛額,肯定沒有時間和經歷再顧忌外敵,所以對現在的喀什來說,保命纔是最重要的,沒準他們不僅不會對我們圖謀不軌,甚至還想與我們拉近關係。”
老皇帝嘴角的笑容又深了幾分,聶毅看在眼裡,目光越發陰沉,但臉上仍舊帶笑,“六弟這話的確有幾分道理,但只是猜測,如果只是盼着他們被漠北侵略,調過頭跟我們握手言和,就對他們潛入京城的事情不管不問,那萬一猜錯了,喀什或許已經兵臨城下,到時我們就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兒了。”
聶暻勾起嘴角,目光灼灼的說,“皇兄急什麼,等我把話說完。”
“最近南方暴雪不斷,遇上了極寒天氣,老百姓苦不堪言,地方的兵力恐怕全都忙着去賑災了,若這個時候南疆突然發兵打我們個措手不及,試問南方還有多少兵力可以抵擋?”
話音一落,老皇帝和聶毅當場變了臉色,甚至連老皇帝自己也只是想到了漠北的問題,完全沒有考慮到南疆這邊的隱患。
“只有一個漠北並不可怕,甚至漠北與喀什開戰的話,我們還能坐收漁翁之利,但再加上一個南疆,我們立刻會腹背受敵,可如果喀什與我們建邦,它就會成爲我們跟漠北之間的天然屏障,到時候就算南疆真的趁亂出兵,我們也不至於被兩面夾擊,所以兒臣以爲,對喀什突然造訪這件事,父王不必太過憂心。”
說完這話,老皇帝沉默了許久,最終笑了起來,給了聶暻一個無比讚賞的眼神,他早就知道自己這個六子文韜武略,如果不是怪病纏身,是絕對的帝王之才。
“暻兒的想法頗有見地,這麼一說倒是朕看的狹隘了。”
一聽這話,聶毅的臉色完全陰沉了下來,他知道父王像來更偏愛聶暻,但是在這樣的國家大事上,又怎麼能如此草率,難道就因爲聶暻的幾句猜測,就放任喀什的人在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
“父王……”
聶毅緊皺起眉頭,剛要開口,老皇帝卻擺了擺手,打斷了他,“毅兒,你帶兵去搜查吧,明日早朝之前務必把京城裡潛入的那幾個喀什人擒到朕的面前,如果他們膽敢反抗殺無赦。”
聶毅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父王最終會站在他這一邊,這時老皇帝又開口了,“你們兩個分析的都不錯,但暻兒你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爲王者絕不可縱虎歸山,哪怕喀什此次前來並非圖謀不軌,而是有意與我們結交,那也不能容許他們在眼皮子底下作亂,心慈手軟絕不是帝王之道,這一點你到底不如你的皇兄。”
一句話定了乾坤,聶毅眯着眼睛勾起了嘴角,沒有比父王親口承認“帝王之道”這四個字更有利的肯定了,而聶暻只是點了點頭,笑着說了句“兒臣自然沒法與皇兄相提並論”之後就沒有再開口。
聶暻和聶毅離開御書房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氣溫似乎又冷了一些,紛紛揚揚的大雪瞬間落滿了肩頭,聶暻咳嗽了幾聲,被小太監推着往回走。
兩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聶毅突然叫住了他,“六弟。”
聶暻擺了擺手,輪椅停下,小太監閃到了一邊,他面無表情的挑眉,“皇兄還有何貴幹?”休場在技。
聶毅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聶暻身上那件素藍色長袍說,“方纔急着去見父王,我都沒來得及問,六弟你今天這件衣服與以往似乎有些不同,你不是隻穿白衣的麼,什麼時候換了顏色?恐怕這衣服不是你自己選的吧,難不成是駱心安幫你挑的?”
“這似乎與皇兄沒什麼關係。”聶暻冷冷的開口。
“怎麼能說沒關係呢,想你昨晚衣服都脫了,結果什麼都沒幹成,如今就算換了心安給你挑的衣服,瞧你咳成這個樣子,回去估計也沒力氣再脫下來了,還怎麼跟她繼續洞房?”
“是爲兄不好,昨晚不該打擾你的雅興,如果早知道父王壓根不會採納你的意見,我就該勸阻他別再召你去御書房了,省得讓你大冷天的來回折騰,我這個當哥哥的都有些於心不忍了。”
聶毅湊到聶暻耳邊,眯着眼睛低聲說,“對了,還忘了告訴你,就算父王默許了你跟駱心安的關係,我也會一直追求她,直到她成爲我的人爲止。”
說完這話,聶毅直起身子,嗤笑着轉身離開。
聶暻坐在輪椅上,緊緊捏着扶手,面色冷凝,一瞬間目光蕭殺的猶如寒冰利劍,無論對於王位還是權利,他都可以一笑了之,但聶毅千不該萬不該把主意打到駱心安身上。
旁邊的小太監被他突然陰冷下來的目光嚇得不敢上前一步,正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的時候,遠處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一會兒一道素色人影一閃而過,那人看到聶暻的一瞬間眼睛都亮了,大步跑過來,氣喘吁吁的扶着聶暻的輪椅喘氣。
“呼……幸好趕上了,我真怕跟你走兩差裡呢。”
駱心安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衝聶暻笑着作了個鬼臉,聶暻似乎還沒有從剛纔的事情中回過神來,這會兒突然看到自己心心念唸的人出現,一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你……怎麼跑來了?”
“從你半夜離開外面的雪就越下越大,我怕你就穿一件單衣會冷,就想給你送件厚斗篷,但是祥和殿的小太監說你一直沒有出來,宮裡又大,我也不敢隨便亂跑,好不容易等到天亮,聽小太監說一會兒你就要上朝了,我才趕緊跑出來,差點以爲遇不上……唔!”
“!”駱心安的碎碎念一個“你”字還沒有說完,就被聶暻突然摟住脖子堵住了嘴巴。
旁邊的小太監和幾個宮女驚呼一聲,羞紅了臉趕緊背過身去,駱心安睜大了眼睛,看着聶暻高挺的鼻樑和濃密的睫毛,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唔唔唔……”她趕緊往後縮,嘴裡唸叨着“這麼多人看着你幹什麼啊”,可是全都被聶暻堵在嘴裡,變成了一連串悶哼。
聶暻攫住她的舌頭狠狠地親了她一口,如果不是現在周圍有太多的宮女太監,他一定要站起來把眼前這個人狠狠地摟在懷裡。
清晨的陽光絲絲縷縷的灑下來,映照着周圍的皚皚白雪,照的人頭昏腦漲,一片眩暈,御書房不比其他地方,老皇帝馬上就要上朝,隨時可能突然出現在這裡,撞見跑到他院子裡來親吻的兩個人,到時候會不會大發雷霆都是未知數。
駱心安的心怦怦的跳,可聶暻完全沒有放開她的意思,箍住她腰的手越縮越緊,逼得駱心安不得不前傾,半坐在聶暻身上才能維持平衡。
他緊緊纏繞着她的舌頭,急切的像是恨不得直接把她吞下去,駱心安不知道他怎麼了,剛想開口的時候,聶暻卻突然對着她的舌頭狠狠咬了一口。
“嘶!”
駱心安疼得悶哼一聲,這個時候聶暻才大發慈悲的放過她,嘴脣仍然貼着她的嘴脣,胸口劇烈的起伏。
駱心安就算再遲鈍也感覺到他的不對勁,輕聲問道,“你怎麼了?”
聶暻搖了搖頭,盯着駱心安的臉過了一會兒纔開口,“沒事,就是想你。”
駱心安被囧到了,這才分開多一會兒啊,就說這麼肉麻的話,不過礙於聶暻的臭脾氣,她也沒好意思回擊,失笑着說,“行了行了,我也想你,真不知道你一大早又發什麼瘋,外面怪冷的,趕快回去吧。”
說着她把斗篷蓋在聶暻身上,聶暻順勢握住了她的手,湊到嘴邊親了一下。
這一下比直接親嘴脣還要讓人臉紅心跳,駱心安的臉不自覺地紅了一層,下意識的把手往回縮,聶暻卻緊緊的攥住往自己懷裡一拉,把駱心安抱了個滿懷,也不顧周圍腦袋羞紅的一圈宮女太監,把腦袋埋在她脖子裡,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在他心裡最沒有底的時候,駱心安就這樣突然出現了,她不是爲了別人,也不是恰巧路過,而是陪了他大半夜,一直守着天亮就是爲了給他送一件斗篷。
她才第一次來皇宮,人生地不熟,甚至都沒有宮女和太監領路,不知道走了多少彎路才能找到這裡,而這些都只是爲他一個人。
在他心裡最後怕的時候,駱心安就這樣突然出現了,就像一顆定心丸,讓他慌亂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肚子裡。
他並不畏懼聶毅的任何所作所爲,但他害怕駱心安會先放開他的手,可這一刻駱心安給了他足夠的信心,讓他明白這個女人是屬於他的,也深深地愛着他,就像在冰天雪地裡突然鑽進熱被窩一樣,他的一顆心在這一瞬間被駱心安熨帖的滾燙起來。
換上朝服,老皇帝閉着眼睛問道,“兩個人都回去了?”
“是的陛下,太子殿下出了宮之後就立刻按你的吩咐緝去捉拿喀什人了,至於靖王爺也回了祥和殿。”
老皇帝“嗯”了一聲,微微地嘆了口氣。
旁邊的李公公忍不住輕聲問道,“……陛下,還在爲太子和靖王爺的事情擔憂?”
“方纔你也聽到了,暻兒其實比毅兒更適合當個皇帝。”
“那陛下剛纔還採納太子殿下的意見……”老太監脫口而出,結果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閉上了嘴巴,跪地磕頭,“奴才失言,請陛下贖罪。”
老皇帝淡淡一笑,似乎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眯着眼睛沉聲說,“這兩個孩子剛纔說的都各有千秋,不能說誰對誰錯,只能說對事的態度不同,這爲君者要心思深沉手段老辣,但更要有一顆仁者之心,前者決定你適不適合當個皇帝,後者決定你適不適合當個好皇帝,朕這兩個兒子無論誰其實都是帝王之才,但……”
提到這裡,老皇帝嘆了口氣,“但太子到底是毅兒,手心手背都是肉,朕不能偏頗,這兩兄弟之間本來就矛盾重重,朕不希望有任何事情再激化兩個人的矛盾,只盼這兩個孩子能明白朕的一片苦心。”
說完這話,老皇帝走出了大殿,老太監默默地跟在後面,揚聲喊道,“皇上起駕,上朝!”
***
半日後,十名偷偷潛入京城的喀什探子被一網打盡,皇上省審都沒審,直接講幾人打入了死牢,並在整個京城張榜,三日後將處決十名喀什國奸細。
此事在國內一石激起千層浪,就在第三日馬上要問斬十人的時候,喀什國使者團突然將原定十日後的訪問提前了整整七天,趕忙給大晟送上了信函。
果然事情跟聶暻預料的一模一樣,如果喀什國此次偷偷潛入是圖謀不軌,在知道十名探子已經被抓的消息之後,肯定會進一步的隱藏自己,而不是這樣急匆匆的在張榜第三天就送上了出使信函,所以他們這一次前來的目的,多半是爲了求和建交。
老皇帝吸取了聶毅和聶暻兩個人的意見,來了個先禮後兵,逼得喀什國不得不提前暴露意圖,老皇帝?顏大悅,決定來個先兵後禮,準備次日在宮中舉辦盛大的迎賓大宴。
既然是第一次迎接喀什國的使者,大晟的迎賓大宴自當隆重而豪華,早在日子敲定的前兩天,整個宮中就忙碌起來,大晟附屬國衆多,受四方朝拜,自然要拿出大國天朝的氣度和風範,無論是皇子公主,還是五品以上朝廷官員,全部都要出席,聶暻當然也包括在內。
因爲聶暻身爲整個大晟唯一一個封王的皇子,所以禮儀規範和各種吃穿用度都要精心準備,再加上爲了這次大宴,皇上日日都會召他去御書房議事,他忙的分-shen乏術,只好暫時先住在了宮中。
駱心安一開始聽着消息還暗自偷笑,覺得這死瘸子在宮裡忙的顧不上她,她就可以趁機溜出皇宮了,誰想到她都做好要出宮的準備了,聶暻說什麼都不放她走,嘴裡還有各種各樣的歪理邪說。
比如:“你都是本王的人了,不跟本王住在一起,是想讓別人以爲我們夫-妻-生-活不和諧嗎?!”
又比如:“你出宮也只能在靖王府一個人獨守空房,讓別人看見還以爲本王在外面沾花惹草,你就是想毀掉本王的清譽是吧!?”
再比如:“你死了這條心吧,洛家收了本王的聘禮已經不要你了,你回去就等於被本王休了,到時候看你還有沒有臉進那個家門!”
……
諸如以上例子,真是不勝枚舉,駱心安最後敗下陣來,如果再讓聶暻這傢伙繼續說下去,沒準接下來什麼“不守婦道”“紅袖出牆”“私會野男人”……之類的話都要出來了,她只好舉白旗投降。
就這麼沒名沒分的跟聶暻“同居”了十幾天,駱心安除了每天晚上睡得半夢半醒的時候能看見聶暻,其他時候根本就見不着人,聶暻好不容易中午有空回祥和殿吃頓飯,還當着一屋子的人摔了筷子抱怨道,“天天忙得連上-牀的時間都沒有,這羣喀什國的野人,早晚帶一隊人馬去滅他們!”
嗆得駱心安一口米飯卡在喉嚨裡上不來下去不,差一點一口氣憋死,頂着張大紅臉,就當沒看見周圍一圈宮女太監羞紅的臉蛋,有氣無力的哼哼兩聲,恨不得直接找個地洞鑽進去一了百了。
當然,大多數時候聶暻是不在祥和殿的,駱心安就自己一個人在大殿裡轉悠,她不喜歡後宮,總覺得這種地方充滿了爾虞我詐,所以平時也不出去,每到閒得無聊快發黴的時候,都無比懷念當初在洛家有寶珠和寶珍陪伴她的日子。
爲此她也跟聶暻說過,但要把兩個無關緊要的小丫頭在這種宮裡忙的人仰馬翻的時候送進來顯然不現實,只能等回到靖王府再作打算。
終於迎賓大宴這一天到了,聶暻早早的回來,駱心安還在睡覺。
他不管不顧的鑽進暖洋洋的被窩,帶着一身寒氣吧駱心安抱了個滿懷,“醒醒,跟我出去。”
駱心安被凍得打了個哆嗦,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含糊道,“天都沒亮去哪兒啊,我再睡一會兒,別搶我被子。”
說着她把腦袋縮進被子裡,把自己包成了一個蠶蛹,聶暻蹙起眉頭,王妃竟然敢拒絕本王,太不守娘子準則了。
他硬扯開被子鑽進去,在黑乎乎的被子裡,把手伸進駱心安的裡衣裡面,貼着她光滑的皮肉揉了幾下,黏着她細細密密的啃咬着她露在外面的脖子和鎖骨,冰涼修長的手指掀開下襬鑽進胸前,在軟肉上捏了一下,駱心安也不知是被涼得還是刺激的,當即悶哼一聲,“嗯……你往哪兒摸啊……喂喂……別碰了!”
她按住他作亂的手,卻不小心把他的手更用力的貼上她的胸口,聶暻很淡的笑了一下,“別碰哪兒啊?這兒嗎?”
他手上又是一陣作亂,駱心安死死的咬住嘴脣,“你他媽……到底要幹嘛,別捏了!”
“現在醒了?”聶暻笑意更濃,把她箍在胸前,一條腿橫在駱心安兩腿之間,這是他慣用和喜歡的姿勢。
“醒了就趕快換衣服,我時間不多,要是耽擱了,丟人可就丟到喀什國去了。”
換衣服……喀什國……?
駱心安醒是醒過來了,可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都顧不上聶暻在脖頸裡煽風點火了,疑惑地問,“你是說喀什國的大宴嗎?你時間不多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當然要跟我一起去。”聶暻理所當然的開口,說着他掀開被子,像是戀戀不捨似的,又在駱心安嘴上偷了個香,從旁邊的托盤裡拿出一件極其華美的流蘇錦緞紗裙,猛的看上去流光溢彩,星星點點,煞是華麗逼人。
“衣服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你速度快一點,別笨手笨腳耽誤我的時間。”
說着他像是終於想起正事似的,不情願的掀開被子,叫來小太監幫他更衣。
駱心安驚訝的睜大眼睛,半響纔回過神來,“你……瘋了吧,這種事你怎麼能叫我去,咱倆沒名沒分的,說好聽一點叫共宿,說難聽一點叫非法同居,你讓我跟你一起去見外國使者,就不怕皇上撕了你的皮。”
聶暻沒聽懂什麼叫“非法同居”,但駱心安的話還是讓他不悅的皺起眉頭,“怎麼沒名分,本王聘禮都下了,誰敢說沒名分?”本王攜王妃伉儷夫妻攜手出席,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話是這麼說,可這是你認爲啊,皇上和今天在場的所有文武百官可不這麼認爲,她要是今天真的厚臉皮以“王妃”的身份跟着去了,明天整個後宮乃至全京城估計都得把她當成笑話。
這就跟維尼大大帶着夫人訪問外國似的,誰敢沒結婚就給外國人介紹這是我們的第一夫人?萬一鬧了笑話,可是直接丟人丟出國了,這種厚臉皮的事情她可絕對不能幹。
“皇上知不知道你要帶我去?”駱心安試探性的問道。
聶暻挑了挑眉毛,面無表情地說,“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不需要提前知會父王,若是我連帶什麼人在身邊都要被約束的話,這王爺換人來做也罷。”
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也就聶暻說得出口,旁邊的小太監真是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聽不見他的話,駱心安就料到他一定是先斬後奏,在心裡嘆了口氣,揉了揉額角說,“皇上既然不知道,那我就更不能去了,你若是缺個隨身宮女啥的我可能還跟着混進去,要是以王妃身份進去還是算了吧。”
她可就一顆腦袋,經不起這麼個折騰,雖然她在這宮裡呆的實在是無聊的快瘋了,恨不得跟着去湊熱鬧,但是眼下還是保住小命比較重要……
一聽這話,聶暻的臉都黑了,他的王妃怎麼能當用侍女的身份出去見人,這不僅輕賤了他,更是輕賤了她自己。
“宮女你連想都不用想,你是宮女,那本王是什麼?是不是直接要變成太監?”
這話把駱心安一下子逗笑了,正巧這時外面一個小太監急匆匆的跑了進來,“王爺,大殿那邊來人催了,說大宴馬上就要開始了,請您現在馬上過去呢。”
“聽見了?還不管快換衣服?”
聶暻斜了駱心安一眼,旁邊那個小太監一聽這話,嚥了咽口水艱難的說,“……王爺……您要帶貴女一起去嗎?”
聶暻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問他是又如何,小太監的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縮着脖子說,“可……可大殿那邊已經來人說了,王爺您的位置只有一個坐席,恐怕並沒……沒有貴女的位置,您要是帶着貴女去,恐怕貴女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先不說陛下那邊不好交代,但是在那裡一站就是一天,貴女這身子恐怕也……”
這話一出,聶暻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因爲他一下子想起整個大宴的現場佈置就是聶毅的手下負責的。
果然是連這個都算在裡面了!
聶暻在心裡冷笑一聲,緊緊繃着嘴脣,聶毅肯定是知道他會帶駱心安一起去所以才故意這麼安排,不過如果只是這樣他還真無所謂,就算當着喀什國的人,他都敢正大光明的拉着駱心安的手,告訴所有人這是他的王妃。
可剛纔這小太監的一句話提醒了他,他可以毫無顧忌的帶駱心安出席,可是去不能不考慮她的身體,這大宴從一大清早就開始,會一直持續到天黑,這整整一天,他絕對不能忍讓駱心安一直站着。
想到這裡,他整張臉都黑了,死死地攥緊拳頭,這時又有一個小太監跑進來,“王爺,咱們可快些吧,所有人都到了,就差您一個了。”
“好了,你看天意如此,再說不過就是個宴會,也沒什麼了不起,你趕快去吧,萬一在這祥和殿裡耽擱了時間,皇上追究起來,沒準又得怪罪到我頭上,你忍心麼?”
駱心安扁着罪,眨眨眼看了聶暻一眼,聶暻最受不了她這個眼神,深吸一口氣,撂下一句“我會早點回來”,臉色鐵青的一甩袖子,快步走出了祥和殿。
大隊人馬很開就沒了影子,望着聶暻離去的背影,駱心安長嘆一口氣。
她覺得自己都快成閨中怨婦了,明明還沒成婚,就天天憋在屋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跟那些古代女人有什麼區別?
她使勁抓了抓頭髮,煩躁的轉身進了內殿,決定眼不見心不煩,正好這時一個個頭不高的小太監跑了進來,急匆匆道,“貴女,該用早膳了,您是現在吃還是先給您熱着一會兒吃?”
駱心安擺擺手,吃什麼吃……又要在屋子裡憋一天,她哪裡來的胃口。
心裡這麼想着她一擡頭剛要開口,結果目光一下子掃到小太監的衣服上,腦袋裡突然蹦出來一個想法。
以王妃的身份她去不了,宮女的身份又容易被人認出來,那她完全可以裝成小太監混進大宴啊!
反正她就是躲在角落裡看看熱鬧,也不到處亂跑,這宮裡認識她的人一共沒幾個,等看完熱鬧她再偷偷溜回來,來個神不知鬼不覺……
這樣一想,她頓時坐不住了,那小太監被她盯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貴……貴貴女……您要幹嘛?”
駱心安挑起眉毛展顏一笑,衝他勾了勾手指,“來來來,小兄弟,我們來打個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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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渣男,整不死你就噁心死你 (多謝小小年糕妹子送的巧克力)
“喂,你聽說了沒有,今天五品以上大官家的小姐和公子都來了,這會兒前面的紫雲殿里正熱鬧着呢。知道的是在迎接喀什國貴賓,不知道還以爲在給皇子公主們選親呢。”
跟在後面的一個小宮女一聽這話,當即笑了出現,“你就知道選親,人家公子小姐的事兒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就不能湊熱鬧了啊?我還聽說那些喀什人都長的像野人一樣不僅又高又壯,還渾身都是毛,也不知道是真是。一會兒可得仔細瞧瞧。”
“行了你,還不趕緊腳下看路,萬一砸了這雁翅高湯煨血燕。咱們幾條命都賠不起。”
“嘀嘀咕咕幹什麼呢,還不抓緊時間,要是晚了上菜時間,看我不抽你們的嘴!”
前面一個老嬤嬤回頭喊了一嗓子,兩個人趕緊一吐舌頭,垂着頭急步跟了上去,不再敢多言多語。
一羣宮女魚貫向前,後面還跟着幾個小太監,整個隊伍浩浩蕩蕩的向前走,所有人都行色匆匆,誰也沒有留意到什麼時候隊伍後面突然多加了一個人。
這人跟在隊伍最後,趁着兩個小宮女說話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混了進去,一直垂着腦袋,混在人羣裡,一打眼看過去。若不是仔細辨認。根本就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這人身量不高,穿了一件墨綠色的太監服,腦袋上戴了一頂偏大的帽子,把一張臉遮住了大半,身上的衣服似乎也不太合適,來回的在身上晃盪,用一根腰帶使勁束着,沒起多少固定作用,倒是勾勒出一截纖細的腰線。
這會兒弓着腰聳着背,把本就沒露出幾分的腦袋幾乎快要埋進袖子裡。不是偷偷扮成小太監溜出來的駱心安以外還能有誰?
方纔聶暻一走,她就想出了這個歪主意,磨破了嘴皮子才讓祥和殿那小太監同意借一身衣服給她。
當小太監眼睜睜的看着駱心安穿着他的衣服溜出祥和殿的時候,嚇得膽都快破了,一個勁兒的阿彌陀佛,祈禱駱心安不會被人發現,更祈禱這件事千萬別讓王爺知道,否則讓自家王爺知道王妃寧願穿別人的衣服混進大宴,也不願意跟他一起攜手出席,指不定會氣成什麼樣子。
他可就這一顆腦袋,這次可全都押在了這位未來王妃身上了。
駱心安從重生到這副身體裡以來,這還是頭一次穿男裝,而且還是原來電視劇裡才能見到的太監服,心裡覺得特別新鮮,沒了女裝上面那些零碎拖沓的東西,她走起路來都覺得比往常輕鬆了許多。
但新鮮歸新鮮,她卻不是魯莽的人,特意跟小太監打聽過迎賓大宴召開的地點和線路之後,她才小心翼翼的出了祥和殿。
這是她頭一次自己在宮裡逛,雖然人生地不熟,但好在足夠激靈,遇上人能躲就躲,躲不過就跟着別人一起跪地請安,一路上有驚無險,順利的找到了召開大宴的方位之後,她發現自己突然迷路了。
出門的時候,那小太監只是告訴她紫雲殿在什麼方向,並沒有告訴她具體的位置,她心想宮裡舉辦這麼大的盛事,肯定哪裡最熱鬧哪裡就是主會場,可等到她真的到了地方纔發現自己完全的想錯了。
所謂的“紫雲殿”根本就不只是一座宮殿,一眼望去鱗次櫛比,連綿不絕,大大小小上百個宮殿湊在一起統稱爲“紫雲”。
此時這上百個宮殿裡都張燈結綵,熱鬧非凡,駱心安根本就猜不出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主會場,又不敢隨便的亂闖,一時間腦袋都大了,正好這時碰上了一隊送菜的宮女太監,只好死馬當成活馬醫,碰運氣似的跟着混了進去。
一隊人繞過層層疊疊的宮殿,終於在一座偏殿跟前停了下來。
此時這裡的宮女太監進進出出,絡繹不絕,偏殿門口站了一個老公公,衝着遠遠走來的一隊人尖聲道,“都給我聽好了,每個人都拿出你們的腰牌,覈實過身份之後纔可入內,進去會有太醫親自驗毒,驗過之後不可隨意逗留,都聽見了沒有?”
“小的明白。”
所有人?聲應下,接着順手拿出了自己所屬宮殿的腰牌,這東西是所有參加大宴的下人們人手一份的東西,祥和殿的小太監根本不在聶暻的隨行之列,所以自然也就沒有這個東西,駱心安摸了半天沒找到東西,一時間腦袋上的汗又冒出來了,趁着前面的人不注意,趕緊混入旁邊的人羣,作勢就要溜走。
老嬤嬤就覺得餘光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她倏地擡起頭,正好瞥到一個駱心安從隊伍裡溜走的背影,當即大喊一聲,“活兒還沒幹完,你想往哪兒跑?”
駱心安就當沒聽見,繼續硬着頭皮往前走,腳下的步伐卻又加快了幾分。
“說你呢,哎你怎麼回事!你是哪個宮裡的?”
老嬤嬤擱下手裡的東西就跟了過來,駱心安一看這情況實在沒有辦法撒丫子就往前跑,那老嬤嬤一下子就急了,一邊追一邊喊,“你到底什麼人!給我停下!來人啊來人啊!給我追!”
在這菜品驗毒的重要之地竟然混進來歷不明的人,這還了得?一石激起千層浪,一羣侍衛太監連忙放下手裡的活兒,聞聲就追了過來,可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駱心安的人影已經找不到了。
“他沿着迴廊往東邊去了!就在那邊!”
人羣中突然冒出一個女聲,老嬤嬤和一羣侍衛太監一聽立刻追了上去,駱心安縮回身子,抓住機會趕緊朝相反方向跑去。
她這一嗓子混在人羣裡,暫時可以騙過這些人,可等他們追出去發現找不到人肯定還得在回來,現在不跑更待何時!?
專門撿沒人的小路一路狂奔,駱心安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等到實在是氣喘吁吁再也跑不動的時候,靠在牆上一邊拍着胸口大口喘氣一邊四處的掃了一圈,確定已經沒有人會追上來之後,才脫力似的長舒一口氣。
“呼……總算是甩掉了……”
剛纔真是好險,要不是她運氣好這會兒恐怕已經被人抓起來不知道關到什麼地方去了,這裡是皇宮,到處藏污納垢,她一個初來乍到的平頭老百姓,就算跟聶暻有一腿,也沒有多少人認識她,萬一落到這些人手裡,她估計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要是重生一遭仇還沒報完,就這麼莫名其妙送了命,那可就太冤了,她只是想安安靜靜的湊個熱鬧而已啊!
使勁搓了把臉,她四下掃視一圈,這裡應該還在紫雲殿裡面,但是明顯沒有剛纔那些地方熱鬧,這會兒整個迴廊裡和院子裡沒有一個人,周圍一片寂靜無聲,皚皚白雪上還停了幾隻羅雀。
她根本不認得這是哪裡,剛纔又跑的太急完全沒有認路,這會兒只能一邊走一邊摸索,可兜兜轉轉了還是沒能從這裡繞出去。
正是焦急之時,身後突然傳出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她的汗毛立刻就炸了起來。
這時候會有誰跑到這種地方?是敵是友……會不會是剛纔那羣侍衛和太監找了過來?
一想到這種可能,駱心安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明明是好好地宮廷正劇,突然變成了諜戰片,她這心臟實在是有點受不了。
下意識的躡手躡腳的往前走,身後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聽聲音似乎馬上就要轉過彎來跟她碰個正着,駱心安再也顧不上起來拔腿就跑。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呵斥,“什麼人站住!”
利刃出鞘發出“唰”一聲鋒利的聲響,駱心安當即後背一僵,立在當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背對着身後的人,甚至猜不出他們究竟有幾個。
拿到的侍衛提刀就要上前搜查,一隻手卻沒有任何徵兆的突然擋住了他,侍衛疑惑的睜大了眼睛卻不得不服命令,接着就是一段冗長的幾乎讓人窒息的沉默。
駱心安不知道身後的人怎麼了,爲什麼一句話也不說,她不敢回頭,只能站在原地,這樣漫長的死寂,讓人毛骨悚然,看不到身後的究竟是誰,未知的一切讓她更加的忐忑不安。
這時一道不同於剛纔的喝斥,低沉悠揚的聲音在身後不緊不慢的響起,“你,回過頭來。”
儘管只有短短的五個字,可話音剛落的瞬間,駱心安全身陡然一震,腦袋翁一聲響,接着臉色瞬間就變了。
這個聲音……又是這個聲音,令她熟悉的即使化成灰也認得。
整整十年,這樣的聲音在她的耳邊低聲呢喃過情話,溫柔訴說過愛語,甚至用這個聲音跟她求過婚,信誓旦旦的承諾要攜手一生不離不棄。
趙子銘,或者說聶毅,她現在即使閉上眼睛都能描繪出這個男人發出這樣低沉悅耳的聲音時,臉上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一瞬間她恍惚了一下,太陽穴沒來由的疼了起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只覺得老天又開始玩兒她了。
爲什麼早不遇見晚不遇見,非要讓她在這種時候遇上這個人!如果可能,她真是一輩子都不想再見他一面。
她僵在當場,一動沒動,身體對這個聲音有本能的排斥,甚至有種現在就落荒而逃的衝動,儘管這樣非常的慫,不是她一貫的處事作風,但在此時此刻她就是忍不住。
聶毅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背影,眼睛微微的眯着,嘴角翹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剛纔拐角遇上她的時候,他真的以爲是自己眼花了,否則怎麼會在這種地方遇上她,甚至她還一副……這樣的打扮。
可再定睛一看,他就立刻認出來這個人除了駱心安不會再有別人。
儘管她穿了一身男裝,打扮成了宮裡的小太監,但她修長的背影和細瘦的腰肢卻改變不了,尤其是走路的方式,他以前就注意過,駱心安跟其他的官宦世家養出來的千金小姐不一樣,不是嫋嫋娜娜扶風擺柳,而是風風火火,大步流星,永遠一副時間不夠用的樣子,知道的明白她是洛家如假包換的長女,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個假小子投錯了胎。
在深宮之中,能這麼走路的人他真是猜不出有第二個。
“怎麼,沒聽見?本宮讓你回過頭來。”聶毅嘴角的笑容更甚,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這一次的口氣甚至帶上了不容反抗的命令。
駱心安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儘管她心裡非常的厭惡,但現在她的身份是“太監”,站在自己身後的是當朝太子,她說什麼都不能置若罔聞。
深吸一口氣,她壓低頭上的帽子,聳着肩膀弓着背轉身跪地行禮,“奴才給太子殿下請安,方纔有眼不識泰山,沒有認出是太子殿下,請殿下恕罪。”
她身上的衣服太大了,幾乎把她整個人都罩在了其中,頭上的帽子被她刻意拉低之後,只能露出一小節下巴,這會兒她故意壓低聲音,連姿勢都跟着變了,如果不是早就認出她是誰,根本就看不出眼前這人竟是個女子。
聶毅挑了挑眉毛,也不拆穿她,似笑非笑的問道,“你是哪個宮裡的小太監?以前似乎沒有見過你。”
“奴才是御膳房裡幫忙的,剛剛進宮一個月,殿下不認識小的是應該的。”駱心安除了祥和殿、御書房和現在的紫雲殿以外,壓根不知道宮裡還有其他什麼地方,可這三個地方又恰恰是她不能再聶毅面前提的,爲了避免出錯她就撿了個現成了,反正只要是皇宮總要有個御膳房吧?
聶毅當即笑了一下,以前他只覺得駱心安聰明機警,心思深沉,是個不可多得的助手,如今一看竟覺得她使小聰明的時候比平時精明時更加的有趣。
他敢打保票駱心安壓根不知道宮裡還有什麼地方,既不忘了貪吃又能讓他挑不出錯,還真是爲難她了,記起當初在青雲觀第一次見面,所有人都在跟他行禮,只有駱心安在埋頭苦吃的樣子,他上前走了幾步。
陡然拉近的距離讓駱心安的身體瞬間一僵,這個男人的一切她嗤之以鼻,只是這樣靠近她就本能的抗拒,身體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胳膊卻被聶毅突然攥住。
駱心安猛地要抽回胳膊,又突然想起自己這會兒是個太監,只能硬逼着自己定在原地,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說,“殿下饒命啊,奴才真的知道錯了……”
聶毅看出了她的隱忍,見她還在繼續演戲,嘴角的笑容又深了幾分,“誰說本宮要砍你了?擡起頭讓本宮看看你長的什麼樣子。”
“奴才相貌醜陋,恐怕會侮了殿下的眼睛。”
“你是不願擡頭還是不敢擡頭?”聶毅突然彎下腰,把駱心安往前一帶。
駱心安重心不穩直接就要摔在地上,聶毅順勢摟住她的腰,一隻手攫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來。
他冰涼的手指觸到皮膚的一瞬間就像是被毒蛇纏住一樣,駱心安實在是忍無可忍,“啪”一聲拍掉的手,心裡明白聶毅多半已經認出了她是誰,這會兒分明在戲耍她。
旁邊的侍衛“唰”一下又要舉刀,駱心安卻毫不畏懼的梗着脖子,雖還是跪在地上但聲音卻一片冰涼,“殿下,奴才雖已爲閹人,但仍舊喜歡的是女子,希望殿下能自重,放奴才一馬,奴才也自當爲殿下保守秘密,絕不將您時至今日仍不娶親,實乃斷袖的難言之隱告知他人。”
聶毅的臉一下子黑了半截,過了半響才露出一抹啼笑皆非的表情,這個駱心安當真是不怕死,連“斷袖之癖”都編的出來,也不怕本宮直接摘了她的腦袋。
聶毅怒極反笑,步步逼近走到駱心安跟前突然沒有任何徵兆的彎下腰,眼睜睜看着駱心安的身體陡然一僵之後,嘴脣又湊近了幾分,幾乎再往前半寸就要貼上駱心安的額頭,低聲說,“既然你都說本宮有斷袖之癖了,本宮若是不做點什麼還真對不起你的一番胡攪蠻纏,不如這樣,你讓本宮親一下,本宮今日就放你走,如何?”
他的呼吸噴到臉上的感覺都那麼熟悉,即使駱心安一直低着頭只能看到聶毅的一截下巴,也能描繪出他那一整張臉,過往這個男人對她說過的所有甜言蜜語跟眼前聶毅的臉重合在一起,變成了巨大的回憶漩渦,腦袋嗡嗡作響,原來那個洛心安被砍掉四肢慘死在血泊中的畫面,和趙子銘與駱心慈在車上翻雲覆雨浪-叫不斷的回憶交織在一起,不停地刺激着她神經……
胃裡突然一陣翻天覆地,一股強烈的噁心感衝上來,她一下子捂住嘴巴,卻還是沒剋制住當場乾嘔出來,“嘔……”
聶毅的臉頓時一片鐵青,瞳孔鋒利似刀狠狠地刺在駱心安身上,猛地收緊鑽着駱心安的胳膊,再張口的時候聲音已經沒有半分溫度,“聽到本宮要親你,你就是這個反應?!”
駱心安也沒想到自己會真的吐出來,雖然只是乾嘔,但是看着聶毅瞬間碎裂的一張臉,還是覺得異常的爽快,接着心裡涌上一計,再也不壓抑胃裡一股股翻騰的酸水,衝着聶毅就嘔了起來。
旁邊的侍衛都驚呆了,完全沒想到有人敢往太子殿下身上吐,但駱心安不僅敢而且就這麼幹了。
她藉着乾嘔的樣子狠狠地往聶毅身上吐了幾下口水,這會兒她來不及再顧忌形象了,暫時沒法收拾你我就噁心死你,總之不能你好過。
“你——!”聶毅的臉已經沒法用難看來形容了,他死死地攥着駱心安的胳膊,打也不能打,殺也不能殺,氣的嘴角都繃住了卻又無可奈何,這事若換了任何一個人,早就被他拉出去砍了,怎麼會容許她如此囂張。
駱心安又幹嘔了幾聲,跪在地上衣服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虛弱”的說,“殿下……既然您執意要輕薄奴才,奴才也不敢抗命,可奴才今兒早上怕是吃壞了肚子……這會兒……嘔……”
她話都沒說完就有嘔了起來,吐了好一會兒才擡起袖子,極其粗鄙的擦了擦嘴上的口水,埋着頭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說,“奴才準備好了……殿下您莫怪奴才失禮……”
聶毅站在原地,恨不得就這麼直接掐死她,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兩隻白皙玲瓏的耳朵和脖頸上一段纖細的脖頸,瞳孔裡露出野獸撲食一般的濃重的黑色,可再低頭看看被駱心安吐的溼淋淋的衣襬,他的所有興致全都像悶在鍋裡的一團火,明明已經炙熱燃燒卻硬生生被澆滅,化成一塊巨石死死的堵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
“好,好得很。”聶毅指着駱心安的鼻子,胸口起伏了幾下,那張總是似笑非笑的臉已經被氣變了色。
他伸手就要抓駱心安的領子把她拽進自己的懷裡,就在這時——駱心安突然捂住肚子,痛苦的悶哼一幾聲,“奴才真是……吃、吃壞肚子了……不行,要拉出來了!”
聶毅的臉徹底的綠了,旁邊的侍衛更是露出便秘似的表情,簡直沒法想象竟然會有如此放肆粗魯的人。
“啊……嘶……不行不行……奴才要放屁了,殿下……奴才去……去避避……別薰着您……”
說着她捂着肚子,幾乎是慌不擇路推開聶毅就跑,一邊走一邊還不忘繼續賣力的乾嘔,好像再多呆一秒就要當場再不管不顧的在聶毅面前當場解決一樣。
看着駱心安快步跑遠的背影,侍衛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屬下替殿下去宰了這無法無天的狗奴才!”
說着他提刀就要追過去,聶毅卻一下子攔住了他,臉色是侍衛從未見過的糟糕。
“殿下……您就這麼放過她了?”侍衛驚愕的開口。
聶毅陰着臉,盯着駱心安離去的方向良久,突然怒極反笑,駱心安你爲了給六弟守身如玉,甚至連這麼沒臉沒皮的招數也用上了,倒也是煞費苦心。
但別以爲放過你這一次,我就會再放過你第二次,下次你可要祈禱千萬別跌在本宮手裡。
聶毅緊緊的攥住拳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已經被駱心安毀得差不多的朝服,冷哼一聲,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
駱心安“慌亂”的跑出去很遠之後,終於忍不住哈哈的大笑起來。
一想到聶毅方纔臉上那副吃了shi一樣的表情,她就暗爽無比,哪怕是自毀形象也覺得無比值得。
反正她又不是真的洛家大小姐,一定要守什麼三綱五常禮儀教誨,她恨不得聶毅知道她是個粗鄙不看的“潑婦”之後離她十萬八千里遠,這樣也省得日後再撞見他,次次都要膈應一回。
惡整了聶毅一番,她神清氣爽,剛纔被老嬤嬤追的到處跑的惡氣也一時間出了不少,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她擡頭看了看天色,這宴會還沒開始,她就接連遇上了這麼多麻煩,沒準老天註定她今天不宜出門。
反正她這次偷偷跑出來也只是爲了湊熱鬧,並不想給自己惹麻煩,可眼下若她還在這紫雲殿,說不準一會兒會再遇上老嬤嬤那幫人的“追殺”,眼下趁着天色還早,她還是乖乖地回祥和殿吧,省得再惹上什麼不必要的事端。
這麼一想,駱心安打定了主意,順着剛纔的記憶一點點往紫雲殿外走。
正在這時,外面由遠及近傳來一聲聲誦經的聲音,在朗朗碧空之下,顯得尤爲清晰,沒一會兒幾十個穿着灰色道袍的道士念着經走了進來,後面緊接着跟着一羣手拿拂塵的道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過來,兩旁是招展的道符,所經之地,宮女和太監們全部停下腳步跟着誦經,遠遠望去,正氣凜然,仙風道骨。
大晟像來崇尚道教,如今既然要大宴外賓,這些道姑和道士怕是來驅邪避禍,誦經祈福的吧?
搞得還挺隆重,駱心安在心裡笑了笑,收回自己的目光,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轉身混在人羣裡,悄無聲息的繼續往大殿外走。
這時,這一羣道士和道姑已經魚貫而入進了紫雲殿,爲首的老道士坐在一座轎攆上,手上拿了串桃珠,正閉目誦讀着什麼,駱心安跟他打了個照面,擦身而過的時候怎麼都覺得這老道士有些眼熟。
正巧這時大殿內傳來太監尖細嘹亮的聲音,“陛下有旨,宣青雲觀主持、靜月庵師太,攜弟子覲見——!”
聽到“靜月庵”三個字的時候,駱心安的腳頓時就定在了原地,原本臉上放鬆的神色也霎時間斂了起來。
難怪她剛纔覺得那老道士這麼眼熟,原來就是以前見過的青雲觀主持,那旁邊的女道姑恐怕就是靜月庵的主持師太了,既然靜月庵都來了人,那會不會……
想及此處,她的目光一下子沉了下來,她可沒忘記洛心慈就是被洛家送去出家的地方就是這靜月庵!
一行人停了下來,跪地接旨,青雲觀主持帶着幾十個弟子先進了大殿,靜月庵主持師太清點了跟在自己身後最近三排的弟子之後,開口道,“了塵,你隨我一起入殿。”
“是,弟子遵命。”
一道輕柔的聲音在隊伍的最末尾響起,緊接着一道嫋嫋娜娜的身影走了出來,她雖然穿着與其他道姑一樣的蒼青色道袍,頭髮也早就剪了,但走起路來卻仍然像有小鉤子似的,每一步都搖風擺柳,那張巴掌大的白皙小臉和不塗自豔的嘴脣,配上一身禁慾似的道袍,隱隱在肅穆和純真中帶着些勾引人的意味,周圍不少小太監的目光都被她引了去,一個勁兒的探着脖子盯着她看。
她臉上似乎特別塗過脂粉,但還是沒法完全遮掉額頭上的那道疤痕,垂着頭走到靜月庵師太身旁乖順的行了個禮,擡起頭的瞬間,駱心安看清了她的臉,這張即使化成灰她都認得的臉。
洛心慈,果然是你。
駱心安在心裡嗤笑一聲,瞳孔裡霎時間冰封一片,彷彿深不見底的深潭一般,悠悠的散發着寒意。
她倒是沒想到,這麼快又見到了這個“好妹妹”,即使破了相出了家,還能這麼快的重見天日,倒還真是有手段。
站在人羣中央一直乖順的跟在師太旁邊的洛心慈,環視整個紫雲殿,深吸一口氣,袖子下的手指緊緊地攥着,臉上是一片乖巧,可內心卻已經蠢蠢欲動,嘴角控制不住欣喜的翹起。休住介巴。
就在這時,旁邊一道冰冷的視線突然刺過來,她剛剛上翹的脣角一下子僵在臉上。
這種如芒在背,讓人膽戰心驚的目光這樣熟悉,熟悉到她只是隱隱的感覺到就已經下意識的打了個寒戰,她猛地攥緊拳頭環視四周,想要找出這道目光的來源,可是擡頭的瞬間這視線卻突然消失了,好像一切都是她的一場錯覺。
駱心安慢慢的後退,將自己淹沒在人羣之中,看着洛心慈四處張望的樣子,臉上的表情徹底陰冷下來,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乎的冷笑,朝着與剛纔大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正在這時,迎面跑來一個急匆匆的小太監,等看到駱心安的時候,已經收不住腳步,一下子撞在她身上。
駱心安被這麼一撞差點摔在地上,瞬間拉回了思緒,那小太監一把抓住她,趕緊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跑的太急了,你是哪個宮裡的公公,要不要緊?沒受傷吧?”
“沒事沒事,我沒受傷。”駱心安壓低帽子趕緊擺了擺手,連頭都沒擡,結果那小太監聽這聲音愣了一下,使勁瞅了駱心安好幾眼,接着差點尖叫出聲,“貴……貴……”
駱心安也嚇了一跳,一擡頭髮現面前站的赫然是聶暻的隨身小太監,猛地捂住他的嘴,“噓……別說出來!”
小太監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過了好半天還沒緩過神來,目瞪口呆的壓低聲音問,“貴女……您怎麼在這兒?!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駱心安本來想說自己就是來湊熱鬧的,現在立刻就走,你別告訴聶暻,可轉念一想又改變了主意,輕聲說,“我來找阿暻,不過好想迷路了,正好遇上你,幫我引個路吧。”
她本想這樣一走了之,不願惹是非,可是既然洛心慈都來了就等於是非送到了她眼皮子底下,這一次大宴看來她說什麼都得奉陪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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