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把古勇將這頭穩住了，有他在前面拉仇恨，我們又可以低調兩年，不用被人記恨，不用被人放在聚光燈下面放大一舉一動的效果。”
從古勇將的別墅離開時，周天音幾乎是立刻鬆了口氣。
從磕磕絆絆，到如今漸入佳境，她已經習慣了N站CEO的身份。隨着創業的深入，她也充分意識到，馮見雄偶爾提出的一些運營創舉，真的是神來之筆。往往費力不多，卻能帶來可觀的用戶增長效益。
而如果這些創造性的細節，都被同行拿放大鏡一點點覆盤，N站是絕對不能悶聲發大財把用戶量發展得如此之快的。
而古勇將的優酷，則一直是光鮮亮麗、人所共知的行業老大。如今馮見雄跟古勇將達成了爲期兩年多的、貌合神離各懷鬼胎的合作後，即使N站未來又爆出更多的增長點和漂亮數據，業界也容易傾向於相信“這還不是因爲周天音服軟投靠了古勇將，才得來的成功”，從而繼續麻痹業界一陣子。
“至於這麼緊張麼，這世上我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就沒有做不成的。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還沒信心？”馮見雄一邊看着車窗外的景色，一邊無所謂地宣示着自己的霸氣。
周天音訕訕一笑，紅着臉說：“還是挺意外的，雖然知道你說的都對，可沒想到古勇將真能相信‘對付其他還未崛起的潛在競爭者，比干掉你更優先’。”
馮見雄那番“蛋糕還小的時候，專注於蛋糕的分成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在蛋糕變大的過程中佔有更多增量”的說辭，固然是有道理的。
但如今的創業界，這麼說的人實在太多了，簡直爛大街——君不見同一年，度孃家的李老闆去復旦演講時，被人問到谷歌退出後、度娘在國內搜索業界的壟斷問題，他也是這麼回答的麼。
“在一個增量很快的市場中，存量的瓜分佔比並不重要，也絲毫不能作爲認定壟斷的標準”。
所以，周天音此前一直不認爲馮見雄能靠這個觀點爲主打，來說服古勇將。
幸好，馮見雄很快爲她解開了這個疑惑：“當然沒這麼簡單，我之所以相信他會跟我合作，那不是因爲我知道他肯定想把土豆收購了麼——如今我是行業老三，土豆纔是行業老二，雖然它有點過氣了。
對古勇將來說，未來一到兩年，工作的重點就是把融資潛力漸漸耗竭的土豆給收了，確保在免費和價格戰方面跟他正面競爭的對手都倒下，然後他纔會集中精力來對付我。在此之前，我是安全的。”
歷史上，優酷對土豆的併購，並更名爲“優酷土豆”，是發生在2012年8月。如今因爲馮見雄的影響，從旁煽風點火，這個進程或許會更快一些。但也確保了優酷在搞定之前，不會跟馮見雄開戰。
而且，土豆的倒下進程，就算加速也加不了多少——這家網站之所以完蛋，關鍵還是運營模式跟優酷太相似（其實應該說是優酷跟土豆太相似，因爲還是土豆先建站，優酷後建站的），所以這時雙方拼的就是融資能力、公司燃燒率。
古勇將是搜虎CFO出身，一輩子就是在混融資的事兒，所以靠資金鍊的馬拉松消耗戰最終勝出，並不意外。
但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勝出，也註定是曠日持久的。
周天音順着馮見雄的思路思索了很久，終於徹底融會貫通，心裡也踏實起來。
“那下一步呢，我們該做什麼？”周天音追問道。
“當然是爲這個兩年停戰期到期後，所要面臨的全面、恐怖競爭，尋找融資金主了。”馮見雄理所當然地說。
“找誰？”
……
幾天後，飛回錢塘的馮見雄，求見了傑克馬。
求見傑克馬之前，他已經幫費主任的事務所，簽了阿狸巴巴集團三年的法律顧問服務，小賺了一筆——當然，那事兒並不是直接跟傑克馬本人談的，傑克馬並不會親自過問這些事情，只會在CLO決定之後，選擇見或者不見外包事務所的負責人。
所以，馮見雄這次來，順便就把“接見”的流程過了。
順便再談談正事兒。
找投資之前，馮見雄當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度孃家主要推免費經濟，企鵝家其實也差不多。而要說國內哪家巨頭的用戶付費習慣最好，估計還是淘寶的。畢竟人類在用淘寶的時候，好歹還能養成一個樸素的思想習慣，那就是“這上面的東西都是該給錢的”。
事實上，如果沒有馮見雄的出現，換做另一個時空的發展史，B站雖然用戶黏性很強，但比付費依然遠比不過後來被阿狸收購的優酷。說到底這不是優酷本身做得好，而是優酷對接的用戶掏錢掏習慣了。（不得不說一下2013~15年愛奇藝的作死，居然首推用度娘錢包支付賣會員，而且一開始還很難用別的支付方式。這不是作大死麼，地球人有個屁的度娘錢包用戶呢。）
“不會是專門來找我道謝的吧，這不像你的風格。”
傑克馬很忙，所以一見面就開門見山如此吐槽。
他也不會說什麼“後生可畏”，也不會流露出“果然莫欺少年窮”的神色，因爲他畢竟幾個月前還見過馮見雄——就在“西湖論劍”的峰會上。
兩人已經比較熟了，自然沒那麼多一驚一乍的素材可供感慨。
直奔主題就好。
“當然不是專門來道謝的——能當阿狸巴巴的法律顧問，我們所上下都深感榮幸，但這也是我們應得的，是實力的體現。”
馮見雄也不卑不亢地立刻終結了客套，然後話鋒一轉，
“今天來，主要是兩個事兒，第一個是想跟JACK你談談未來的融資。第二個麼，是我知道你現在沒實力投我，所以我還要順便幫你解決一些問題，好讓你將來能夠在我需要的時候及時幫上我。”
這番話說得着實霸氣，但又很禮貌，讓人一驚之下，注意力立刻被100%吸引，但又生不起氣來，同時，距離感也一下子拉近了。
雖然，2010年的傑克馬還沒走上人生巔峰。
可要說地球上有幾個人敢跟他說這種話，那也只有馮見雄了。
“什麼意思？你是想說，‘你很需要我投資你，但你知道我還沒實力投資你，所以你只能先幫幫我，好讓我繼續發展成長到有資格和能力投資你的程度’？我的理解沒錯吧？”
傑克馬幾乎是愕然地轉述完這句話。
“完全正確，就是這個意思。”馮見雄笑得很欠揍。
“呵呵，還是一貫的會博人關注。”傑克馬不置可否地哂笑了幾聲，“你需要多少錢？居然敢認爲眼下的阿狸巴巴拿不出來。”
“如果我說至少要10億美元，你現在拿得出？”馮見雄平淡地笑笑。
“10億美元、你就把N站賣給我？”傑克馬楞了一下，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買買買！接受時價股權置換的話，今天就能籤。如果全部要現錢，給我三個月！”
馮見雄頓時一臉黑線，連忙解釋：“呃，你誤會了，不是把N站賣給你，最多給你一小半股份，不超過40%。當然，我只是問你有沒有這麼多錢，並不是說現在就需要你入股，我知道N站現在不值20億美元。
所以我跟你聊的是未來，或許是兩年後，或許是三年後，當我需要找你融資的時候，我相信那部分股權已經超過10億美元了。”
歷史上，阿狸巴巴在2014年才成功去納斯達克上市，然後現金流充裕得一逼，回國立刻展開了一大波買買買的行動。
後世有個著名的笑話，說傑克馬的廚子去菜場買菜，回來後隨口提了句“土豆在漲價”，然後傑克馬就隨口一句“買買買”，他手下就把優酷-土豆給全資收購了。
這當然是個笑話，但也可以看出，那一年他一下子IPO了200億美元現金後，有多麼地焦慮，急着把錢花出去。
而且，優酷-土豆也確實是在那個時間點被阿狸巴巴全資收購的。
當時前前後後花的錢大約是60多億美元（最後一次性收購剩餘的在外股權，花了43億。但阿狸在幾年之前就已經分批控制了優酷一小半的股權，花了幾億，坐等增值。所以折算下來，2014年優酷土豆的被收購前總市值，有60多億美元）
由此可見，一個有3億用戶的、佔據國內排名第一的視頻網站，大約價值就是60億美元
（YOUTUBE當年只賣了16億美元，但那是2006年時的價格，只有1000萬用戶，全靠行業排名第一這個名詞問谷歌要價的。優酷畢竟賣身比YOUTUBE晚了足足八年，所以比YOUTUBE貴四倍其實並不算怎麼成功。
騰雲後來控股B站的事件，發生得更晚，當時給B站的估值是50億美元。不過騰雲從來不怎麼給現金，很多時候都是憑一個流量入口就要換對方很多股份，這也是騰雲系的一貫做法，靠投資直接賺利潤。）
傑克馬當然是對互聯網圈子裡每一個細分領域的市值行情都有點門清的，所以，他才能在幾秒鐘內就大致估計出，在2010年的當下，行業第一的優酷，估計也就值二三十億美元。而N站雖然是行業第三，但剛剛披露出來的付費用戶數據非常漂亮，在這個點上甚至反超了優酷，所以憑藉驚豔的數據要10億美元，還是很值得的。
哪怕立刻砸鍋賣鐵，也可以考慮。
但前提是全資收購。
而馮見雄說的只是入股，而且是半數股份都不到。
這就離傑克馬的心理價位有相當差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