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乾天霹靂

兩日光陰,轉瞬即過,仲孫聖等遂於八月中秋的辰牌時分,前往太白峰頂赴約。

武林各派人物,差不多均已到齊,但羣邪之中卻不見“八莫妖王”軒轅烈的夫人“金花聖母”。那位“百毒美人奴”班碧玉也不知怎會斷去一臂,只剩一隻左手。

夏天翔最關心的,便是自己所失的那顆能闖大禍的師門至寶“乾天霹靂”,但目光連轉,細搜全場人物,卻未見有“五毒飛屍”莫子京、“崑崙逸士”向飄然及“毒佛“空空和尚、“矮腳駝龍”鮑一飛等任何有關兇人在內。

他目光掃視到雪山派時,“冰魄神妃”茅玉清含笑說道:“夏老弟,你在找誰?莫非找你冷大哥嗎?”

夏天翔聞言之下,才發現冷白石也未在羣雄以內。

遂訝然點頭問道:“請問茅老前輩,我冷大哥難道坐鎮玄冰原,不來參加這場中原大會嗎?”

茅玉清搖頭笑道:“你冷大哥偌大一把年紀,猶具童心,怎肯錯過這種熱鬧場面?”

夏天翔笑道:“冷大哥既然已來,因何後至?”

“冰魄神君”申屠亥在一旁接口笑道:“夏老弟怎的忘了你冷大哥玄冰原頭對你所許的諾言了嗎?”

夏天翔驚喜交集,向申屠亥問道:“莫非我冷大哥替我尋大鵬金翅鳥去了?”

茅玉清點頭笑道:“他拿了我一幅右軍真跡、一幅吳道子佛像,到北天山去找那位‘無機先生’,行前曾說不論索得大鵬鳥與否,均會在八月中秋趕到這太白峰頂!”

夏天翔聽到此處,忽然峰下隱隱傳來幾聲馬嘶。

仲孫飛瓊微笑說道:“青風驥與小白大黃來了!”

這時“八莫妖王”軒轅烈向侍立身邊的“百毒美人奴”班碧玉低聲數語,班碧玉便擺動着那隻獨臂,走到場中,發話說道:“‘軒轅法王’請赴會諸位準備,等到天交午刻,便開始切磋武技!”

夏天翔劍眉微蹙,向仲孫飛瓊低低說道:“這‘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的武功不弱,怎會平白斷臂,只剩下一隻左手?”

仲孫飛瓊目光一轉,含笑說道:“據我所料,此事恐怕是黃衣老人夏侯巽的傑作!”

夏天翔點頭笑道:“瓊姊猜得有理,但那位據說比‘八莫妖王’軒轅烈更兇更壞的‘金花聖母’又到哪裡去了?”

仲孫飛瓊妙目流波,在“百毒美人奴”班碧玉身上來回一掃,向夏天翔微笑說道:“翔弟要想打破這個疑團還不容易,你只消向你那位碧姊姊問上一問,不就明白了嗎?”

夏天翔俊臉微紅,正欲設法向“百毒美人奴”班碧玉探問,太白峰下忽然電閃雲飄般縱上了一條白影及一條黃影。

但異獸大黃懷中卻抱着一具小半人高的白玉古佛!

到達太白峰頂以後,大黃便把這尊顯然價值連城的白玉古佛放在場中地上。古佛項下,掛有一塊玉牌,上鐫“敬以此佛奉贈天下武功第一之人”字樣!

仲孫飛瓊愕然向靈猿小白細問,才知小白、大黃在途中被一黑衣老人叫住,叫它把這尊白玉古佛帶到太白峰頂,贈與終南大會之上武功第一之人。

說明經過以後,正邪雙方人物均自紛紛忖度,猜測不透這位贈送白玉古佛的黑衣老人究竟是何來歷。

“八莫妖王”軒轅烈聲稱於午正較技,如今時光還早,羣俠之間.自然互尋友好暢敘別來景況。

厲秀芸因系劫後重生,關懷她之人最多,尤其那峨嵋掌門玄玄仙姥及當初與她同在夔山絕頂、眼看她遭難墜崖的“三手魯班”尉遲巧,更爲驚喜萬分,連聲詢問她遇難呈祥的經過。

厲秀芸想起驚心蕩魄的昔日險境.也不禁悲喜交集,偎在掌門師姊身邊,把自己死裡逃生及恢復記憶的經過,娓娓說出。

夏天翔則在與諸位前輩略微見禮之後,便獨自眺煙嵐,若有所感。

仲孫飛瓊見狀笑道:“翔弟又在想你的‘雪山冰奴’冷大哥及那隻尚在虛無飄渺之中的大鵬金翅鳥了?”

夏天翔搖頭苦笑道:“瓊姊,你猜錯了,我哪裡會想什麼虛無飄渺中的大鵬金翅鳥?我是在想失陷於‘寂滅之宮’內,曾爲拯救嬰兒追蹤向飄然,迄今下落不知、存亡難卜的‘萬梅老農’秦老前輩!”

仲孫飛瓊目光微轉,含笑問道:“你在禮見羅浮掌門冰心神尼之際,她對你說些什麼?”

夏天翔想了一想答道:“冰心神尼只問我把她在震天大會之上所傳的羅浮絕學‘般禪掌力’練到了什麼火候?”

仲孫飛瓊點頭笑道:“我根據這樁事實判斷‘萬梅老農’秦前輩有了下落,因爲秦老前輩是冰心神尼師叔,冰心神尼倘若久久未獲她師叔訊息,哪有不向你探訊之理?”

夏天翔恍然大悟,點頭笑道:“瓊姊這種推斷太有見地,我去問問冰心神尼。”

話完,便走到羅浮掌門冰心神尼面前,恭身笑道:“請問大師,秦老前輩是否有甚訊息帶到羅浮?”

冰心神尼點頭笑道:“我秦師叔因無處尋你,遂託人帶信羅浮,說是他雖遭‘崑崙逸士’向飄然‘天戮神針’暗算,但只斷了一隻左足,性命倒還保住!”

夏天翔聽得“萬梅老農”秦樂圃被向飄然暗算,斷去左足之訊,不禁“哎呀”一聲,滿面惋惜悲傷的神色。

夏天翔問道:“秦老前輩怎的不回羅浮?”

冰心神尼笑道:“我秦師叔說是他還有要事待辦,並可能於今日趕到這太白峰頭,與夏老弟相見!”

夏天翔聽說“萬梅老農”秦樂圃生命無恙,心中雖寬,但也頗爲他斷足之事惋惜,遂向仲孫飛瓊低聲說道:“瓊姊,莫子京、向飄然等兇邪太以可惡,我們必須四處留神,倘一發現他們的蹤跡,便立即下手除去,爲秦老前輩雪恨!”

仲孫飛瓊笑道;“這是自然,難道我們還會等他先行施展‘乾天霹靂’,造成無邊浩劫不成?”

不僅這幹小輩奇俠密切注意莫子京、向飄然等兇人的蹤跡.連仲孫聖、厲清狂等一班絕代高手,也因深悉“乾天霹靂”的厲害,無不暗暗凝神防範有甚突變事情。

誰知他們思慮雖慎,但莫子京、向飄然等安排更妙,幾乎使正邪雙方的主腦人物共罹浩劫,齊化飛灰.把這終南絕頂太白峰頭變作慘酷無邊的修羅地獄!

眼看時已近午,雙方即將開始切磋武技,忽然“八莫妖王”軒轅烈在太白峰下的侍應之人匆匆登峰,呈上了一張大紅拜帖。

“八莫妖王”軒轅烈閃眼一看,只見拜帖下寫着四人,計是“五毒飛屍”莫子京、“崑崙逸士”向飄然、“毒佛”空空和尚、“矮腳駝龍”鮑一飛!

軒轅烈因與這四人不識,遂把拜帖遞與“九首飛鵬”戚大招,蹙眉問道:“戚掌門人,這四位是否責友?”

“九首飛鵬”戚大招目光微注,曬然搖頭示意。

“八莫妖王”軒轅烈遂命人把這大紅帖送與羣俠觀看,詢問是否羣俠這邊的友好人物。

仲孫聖手持拜帖.雙眉立蹙,把夏天翔及愛女仲孫飛瓊叫到身旁,低聲說道:“瓊兒與夏賢侄注意,這事怪異得着實出人意外!你們來看,莫子京、向飄然、空空和尚及鮑一飛居然明日張膽、毫無所怯地投帖與會!”

夏天翔面罩重憂,搖頭苦笑道:“莫子京等既用冠冕堂皇的投帖手段來參與終南大會,我們反弄得不便拒其所請!”

“風塵狂客”厲清狂接口說道:“凡屬武林人物,皆可來此觀光切磋,我認爲我們不能貽笑大方,只有先讓他們上峰來再說!”

“八莫妖王”軒轅烈見他們手持大紅拜帖,議論好久,越發不禁愕然問道:“仲孫兄,這拜帖上人是一般武林同道?還是……”

話猶未了,仲孫聖含笑說道:“這四人與我們毫無淵源,只是一般武林人物!”

“八莫妖王”軒轅烈笑道:“他們既按江湖規矩投帖,我們也不能失禮,請仲孫兄與戚掌門人各派代表一位,迎接他們來此與會,我們也可開始印證胸中所學的了!”

“九首飛鵬”戚大招聞言,遂派“紫焰天尊”雷化作爲代表。

仲孫聖正待遣人,夏天翔忽然靈機一動,低聲笑道:“仲孫老伯若要派人,我推薦一位極好的人選。這樁任務只有‘三手魯班’尉遲老前輩纔是理想人選!”

仲孫聖聽得夏天翔推薦“三手魯班”尉遲巧,正在思忖其中原故,仲孫飛瓊向他附耳低聲笑道:“爹爹,翔弟大概是要請‘三手魯班’尉遲巧施展他那絕世無雙的空空妙技,趁着下峰接人之便,把‘五毒飛屍’莫子京等身邊那顆‘乾天霹靂’設法偷到手內!”

仲孫聖失笑說道:“這個法兒想得極妙,並也極爲有趣,如此便請尉遲兄辛苦一道!完成這樁功德便了!”

說完,遂對“三手魯班”尉遲巧略授機宜,命他與雷化去把“五毒飛屍”莫子京等接到太白峰頂。

“三手魯班”尉遲巧苦笑說道:“我這老偷兒金盆洗手已有多年,想不到竟在此間又要開戒!”

仲孫飛瓊笑道:“尉遲巧老前輩,你只要略施妙手,便可替整個武林弭劫消災,爲了這樣大的功德,難道還不值得開開戒嗎?”

慰遲巧搖頭微笑,便與雷化一同走下太白峰頂。

過了一段時間,果見“五毒飛屍”莫子京、“崑崙逸士”向飄然、“毒佛”空空和尚及“矮腳駝龍”鮑一飛,隨着雷化、尉遲巧來到。

仲孫飛瓊目光微注,便向仲孫聖低聲笑道:“爹爹你看,尉遲老前輩藉詞與對方交談,在莫子京等兇人之間穿來穿去,大概已經得手了呢!”

仲孫聖點頭微笑,表示與仲孫飛瓊一般看法。

“五毒飛屍”莫子京等上達峰頂,向先到羣雄略一抱拳,便選擇了一方靠近崖邊的大石坐下。

夏天翔看在眼中,向仲孫聖冷笑說道:“仲孫老伯請看,莫子京等選擇靠崖之處落座,定是準備在施展‘乾天霹靂’以後,便於跳崖逃走!”

仲孫聖點頭道:“夏賢侄猜得不錯,對方定是這種意思,但願尉遲兄能夠手到成功,便省事多了!”

說到此處,“三手魯班”尉遲巧業已帶着滿面笑容走過。

夏天翔含笑問道:“尉遲前輩,你這樣滿面笑容,定是如願以償。”

尉遲巧點頭笑道:“大概差不多了,反正他們貼身所帶的要緊東西,都已到了我的懷內。”

一面說話,一面伸手入懷,取出一隻豹皮小袋。

仲孫飛瓊接過,打開袋口一看,袋中滿盛紫色細砂。

夏天翔愕然伸手,“龍飛劍客”司徒畏卻在一旁低叫道:“夏老弟摸它不得,這是我那不成材的二師兄雷化所用的厲害暗器紫焰神砂!”

夏天翔當日在點蒼山步虛道觀中見識過這紫焰神砂的厲害,遂趕緊縮手,向尉遲巧詫然問道:“尉遲老前輩,你莫非弄錯對象,怎的把‘紫焰天尊’雷化的紫焰神砂盜來作甚?”

“三手魯班”尉遲巧笑道:“夏老弟別急,這只是額外收入,常言道賊不空手,我既已開戒,便癮頭大發,在偷完莫子京等以後,順手又對雷化摸了一把!”

這幾句話兒,聽得羣俠均都忍俊不禁。

尉遲巧一面說話,一面又在懷中摸出一粒銀丸。

夏天翔笑道:“這正是芸妹在夔峽失落,不知怎會到了‘毒佛’空空和尚手中的‘柳葉綿絲劍’。”

尉遲巧把“柳葉綿絲劍”遞還厲秀芸,又摸出一把極細極細的黑色毒針及一些紫黑三棱毒刺向羣俠說道:“這是從‘崑崙逸士’向飄然身邊摸得來的。紫黑三棱毒刺,是曾經掀起江湖風波的天荊毒刺,這黑色毒針卻不知是……”

羅浮掌門冰心神尼接口說道:“這是‘天戮神針”,我秦師叔的一條腿兒就是斷在此針之上。”

夏天翔劍眉一挑,憤然說道:“少時我必爲秦老前輩報復這斷腿之恨!”

尉遲巧笑道:“他們這羣人中,只有‘矮腳駝龍’鮑一飛是個窮鬼,身邊連一樣東西都摸不着!”

夏天翔問道:“‘五毒飛屍’莫子京呢?”

“三手魯班”尉遲巧點頭笑道:“他懷中有樣東西,很像是夏老弟所說的‘乾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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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完,早自取出一隻錦袋,夏天翔接過錦袋,尚未打開,便由大小重量之上,知道正是自己在終南死谷中失去的師門異寶。

等到打開袋口一看.更是赫然無異,羣俠不由寬心大放,一致讚譽“三手魯班”尉遲巧絕世無雙的空空妙技。

只有仲孫飛瓊秀眉微蹙,螓首低垂,彷彿有所思索。

夏天翔含笑問道:“瓊姊,你在想些什麼?”

仲孫飛瓊把他拉過一旁,低聲說道:“我雖未曾與‘五毒飛屍’莫子京正式交手,但從神情氣宇之上,便看出此人武功不弱!”

夏天翔點頭說道:“莫子京功力頗深,招術並極詭異,連‘萬梅老農’秦老前輩都曾在埋憂谷中與他對手時落了下風。”

忡孫飛瓊秀眉深蹙說道:“像他這等武功火候之人,身邊所藏的細小暗器,如天戮神針、天荊毒針等物,被人竊去,而懵然無知,尚有可說!但‘乾天霹靂’體積既大,分量又頗不輕,怎會平白失去,茫然無所覺呢?”

夏天翔也聽得頗爲疑惑,蹙眉說道:“瓊姊,你所疑確有道理,但事實上尉遲老前輩所盜來之物,卻的確是我師門至寶‘乾天霹靂!”

仲孫飛瓊與夏天翔正對此事疑懷莫釋之際,天時已交正午,“八莫妖王”軒轅烈命“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宣佈,終南大會開始,與會羣雄可各覓對手,切磋武技,或了卻前仇宿怨。

震天派掌門“九首飛鵬”戚大招首先站起身形,走到太白峰頂中央一塊較爲平坦的石坪之上,向雪山派掌門“冰魄神君”申屠亥抱拳說道:“申屠神君,戚大招向你請教一句,我師姊‘白頭羅剎’鮑三姑如今是尚在大雪山玄冰原,抑或已遭不測?”

申屠亥含笑說道:“鮑三姑當日敗於冷白石以後,立即自盡身亡,墓地就在玄冰原天寒谷口。”

戚大招聽說師姊鮑三姑已在玄冰原自盡,不由怪眼雙翻.厲聲叫道:“既然如此,戚大招今日要索還這筆血債,‘雪山冰奴’冷白石何在?難道他竟畏怯不來!”

申屠亥冷然說道:“冷白石另有要事,隨後趕來,戚掌門人等他片刻即至,倘若此刻便欲一快恩仇,申屠亥無妨擔當一切!”

戚大招厲聲狂笑道:“我會要你擔當!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戚大招今日定殺冷白石,爲我師姊償命,並加上你們夫妻二人,作爲這筆血債的利息……”

話方至此,一聲低沉悲悽的無量佛號起處,場中人影一飄,現出了武當掌門弘法真人,向戚大招稽首爲禮,緩緩說道:“戚掌門人,你方纔對申屠亥所說的幾句話兒,使貧道感慨無窮!貧道當着舉世羣雄向戚掌門人請教一聲,你率衆暗襲大雪山玄冰原不逞,致使鮑三姑自盡身亡,卻要申屠亥夫婦及冷大俠等三條性命償還本利!則當日武當山天柱峰三元觀七條人命的那筆血債,貧道該向你索討多少利息?”

“九首飛鵬”戚大招被弘法真人問得張口結舌,不禁老羞成怒,獰笑道:“武林逞雄,流血難免,你只要能勝得了我一招半式,無論要多少利息,戚大招一概照付!”

弘法真人神色漠然,點頭說道:“戚掌門人快人快語.豪爽無倫,貧道敬如所命,但萬一僥倖承讓,戚掌門人卻須自重你這一派掌門的身份纔好!”

“九首飛鵬”戚大招厲聲說道:“戚大招生平從不食言……”

夏天翔聽到此處,不禁發出一陣震天狂笑,接口叫道:“戚掌門人,你只要這次能夠不食言就好,上次在祁連山絳雪洞前,爲了千里菊花青所發生的那件事兒,我還記得清清楚楚!”

戚大招聞言,臉上頓覺一熱,但又無法還口,只好不理夏天翔,仍向武當教弘法真人問道:“我們是較量玄功?還是掌法兵刃?以幾陣分出勝負?”

弘法真人微笑說道:“舉世武林好手齊聚太白峰頭,我們不宜佔據太多時間,最好是一陣決勝負!”

“九首飛鵬”戚大招點頭笑道:“這樣最好!”

弘法真人長眉微挑,目中神光電射,覷定戚大招,緩緩說道:“戚掌門人以‘飛鵬拐法’馳譽江湖,貧道便在兵刃之上討教高明便了!”

這時,“九首飛鵬”戚大招的兵刃已由震天派弟子送到,他居然又復打造了一根九鵬展翼鋼拐,與斷在夏天翔”天禽五色羽毛”之下的那根,重量形式完全一樣!

弘法真人微一招手,也由奉召趕來的武當弟子送上一根紫藤杖。

雙方兵刃才一接到手中,“九首飛鵬”戚大招便厲吼一聲,發出一招凌厲無儔的“獨臂五嶽”。

因爲戚大招素以膂力稱雄.見弘法真人不以武當劍法與自己過手,竟然改用紫藤杖,分明含有較量真功之意,故而濃眉剔處,在這第一招上,便蓄足了十一成功力出手。

弘法真人果然不退不閃,雙手一託紫藤杖,一招“雙手擎天”,硬接戚大招的“獨劈五嶽”。

兩般兵刃合處,未見任何巨震及時顯的強弱形勢,但“九首飛鵬”戚大招卻知道弘法真人在內力方面仍比自己微遜一籌左右。既已試出深淺,戚大招自然更逞豪強,狂笑起處,原式絲毫不變,又是一招“獨劈五嶽”,再度向弘法真人摟頭蓋頂砸下!

一連七招“獨劈五嶽”、“雙手擎天”的硬接硬架以後,雙方強弱漸明,“九首飛鵬”戚大招神威依舊,步步向前,弘法真人則在鬢角鼻凹之間微現汗漬,退後了數尺光景。

仲孫飛瓊看到此際,也有點奇怪起來,低聲自浯說道:“弘法真人老前輩何苦要和戚大招如此強拼?”

夏天翔笑道:“我如今倒明白弘法真人老前輩的用意,他是想把戚大招活活累死!”

仲孫飛瓊愕然,夏天翔又復笑道:“瓊姊難道忘記了弘法真人老前輩曾經傳授給我的‘紫陽神功’、‘大還真力’?”

仲孫飛瓊恍然頓悟,“大還真力”的妙用在於能夠生生不息,不斷補充,較常人足可多支持一倍以上時間,目前弘法真人雖然略居下風,但到了最後緊要關頭,吃虧的反是戚大招了。

他們思忖猜測,低聲笑語之間,整個太白峰頭的正邪羣雄,均已緊張得個個屏息凝神,注視這場從來罕見的武林惡鬥。

場中震天武當兩派掌門,如今業已鬥了三十回合,每次均是“九首飛鵬”戚大招用九鵬展翼鋼拐施展“獨劈五嶽”猛砸,弘法真人用紫藤杖施展“雙手擎天”硬接。

這種笨拙已極、毫無巧妙的打法,慢說見諸宗師身份的兩派掌門,就是在一般武林俗輩身上,也從未有過。

自就七回合開始,弘法真人便屈居下風,但他始終不肯示弱,都極爲勉強地奮力接架。

“九首飛鵬”戚大招不信弘法真人能夠支持太久,故而神威奮發,咄咄逼人地不斷揮拐猛擊。

舉到第五十次上,雖已把弘法真人漸漸逼退了一丈有餘,但戚大招也微微有些神疲力乏。

就在“九首飛鵬”戚大招微覺疲乏的剎那之間,也就是弘法真人第五十次用紫藤杖施展“雙手擎天”接住對方九鵬展翼鋼拐“獨劈五嶽”的當頭猛擊以後,場中形勢,驀然一變!

弘法真人一聲龍吟嘯處,滿面紅光,疲乏之容全退,紫藤杖電疾翻起,照準戚大招當頭猛砸,竟也用的是對方曾經連用五十次的“獨劈五嶽”!

弘法真人一用“獨劈五嶽”,逼得“九首飛鵬”戚大招不好意思閃身避勢,只好依樣畫葫蘆地橫舉九鵬展翼鋼拐,“雙手擎天”,硬接一記! Wшw☢ TTκan☢ ¢o

暴風、驟雨、閃電、奔雷等語,正好用來形容弘法真人的紫藤杖勢,在極短時間以內,他也砸了戚大招五十次“獨劈五嶽”。

第五十次紫藤杖出手以後,弘法真人驀然收勢,氣定神閒,面不改色,向戚大招含笑說道:“戚掌門人,數十年威名,得來不易,你這根九鵬展翼鋼拐,昔日已在夏天翔老弟的‘天禽五色羽毛’之下斷過一次,今日何必再蹈覆轍?”

“九首飛鵬”戚大招如今業已心頭狂跳,氣散神浮,知道自己縱以仗恃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功力,還能支撐一段時間,但手中九鵬展翼鋼拐卻因純鋼不柔,至多再接十次,必被弘法真人所用剛柔並濟的紫藤杖生生砸斷!

故而聞言之下,重重一頓手中鋼拐,飛濺起無數碎石火花,廢然嘆道:“承你手下留情,戚大招認輸就是!”

弘法真人面容一冷.沉聲問道:“戚掌門人既然認輸,武當山天柱峰三元觀中,連老帶少七條人命的那筆血債,卻是如何算法?”

“九首飛鵬”戚大招厲聲狂笑答道:“戚大招早就說過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儘管連本帶利的算給我聽便了!”

此語一出,震天羣邪個個皺眉,但當着舉世羣豪,卻又覺得無法抵賴。

弘法真人又是一聲龍吟長嘯,仰望雲天,目含痛淚,悲聲叫道:“弘光師兄等英靈不遠,小弟總算中興武當,爲你們報了仇了!”

戚大招面寒似水,倚拐閉目,靜待弘法真人下手!

誰知弘法真人向天禱告以後,目中淚光一收.臉上神色一霽,竟向“九首飛鵬”戚大招含笑說道:“戚掌門人聽真.武當血債的七條人命,一筆勾銷,換你個放下屠刀,解散震天一派!”

這幾句話兒一出,太白峰頭忽然靜寂如死,聽不見任何聲息。

一剎那間過後,自各派羣俠叢中,響起了暴雷似的喝彩之聲,齊爲弘法真人深仇不報的氣度襟懷及悲天憫人的意念,讚佩無已。

連域外羣兇中爲首的“八莫妖王”軒轅烈也不禁暗暗點頭,深覺中原武林人物的胸襟之高,委實不同流俗。

“九首飛鵬”戚大招何等兇狂?但在弘法真人如此仁慈寬厚的舉措之下,也不禁默然垂頭,愧恧欲死。

震天派副掌門人鐵冠道長見戚大招似有聽從弘法真人所言之意,急忙站起身形,厲聲叫道:“戚掌門人,勝負乃是常事,震天派能手尚多,不可爲了這一陣之敗,便淡盡雄心,消磨壯志!”

“九首飛鵬”戚大招聽得鐵冠道長的話後.果然兇心又振,雙眉一挑.向弘法真人說道:“震天派是由點蒼、祁連兩派合併,戚大招不能完全做主,最好是……”

弘法真人神色安詳,含笑說道:“戚掌門人有何高見.儘管請講!”

“九首飛鵬”戚大招目光一閃,電掃在場正邪羣雄,厲聲狂笑說道:“武當派與震天派,包括雙方樂意助力的友好在內,以十陣定輸贏,敗方任勝方處置!”

弘法真人目中神光一朗,遙注鐵冠道長,發話問道:“鐵冠道長,你同不同意戚掌門人的這種意見。”

鐵冠道長知道弘法真人是要向自己把話扣死,遂厲笑連聲,點頭答道:“貧道完全同意!”

弘法真人聞言,向戚大招微笑說道:“既然如此,戚掌門人請回,方纔這陣不算,我們重行開始!”

這位武當掌門的仁慈襟懷,豪邁舉措,把兇名震世的“九首飛鵬”戚大招壓得毫無光彩,默然低頭,退回本陣。

弘法真人則轉身走回,對羣俠探深稽首說道:“武當派昔日遭受突襲,倉促之間,好手盡喪,元氣一時難復,故而今日十陣定輸贏,尚望諸位扶持正義,多賜鼎助纔好!”

羣俠異口同聲,一齊允承,仲孫聖並向弘法真人含笑讚道:“真人仁心厚德,上格天心,中興武當,必無疑問,對方集海內外絕頂魔頭,我們遣人出陣之際,仍須多加慎重!”

弘法真人笑道:“仲孫大俠神功絕世,智慧如海,我們仍然奉你爲全軍主帥,聽候調遣。”

仲孫聖目注“風塵狂客”厲清狂、“絳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雙雙搖頭笑道:“我哪裡敢當此任?厲兄及二位嫂夫人……”

話猶未了,厲清狂便“哈哈”笑道:“仲孫兄不必謙讓,你趕緊執掌帥權,發號施令,對方已有一位域外兇邪下場了呢!”

仲孫聖聞言,目光微注,見對方下場之人,身材極矮,服裝詭異,雙手執着-柄雪亮倭刀,遂向愛女仲孫飛瓊低聲問道:“瓊兒,對方下場之人是不是‘東瀛三矮’的其中之一?”

仲孫飛瓊點頭笑道:“這是‘東瀛三矮’中的金刀津二郎,上次與我們於六詔山飛魔壁相鬥.曾在翔弟‘天禽五色羽毛’之下折刀飲恨,如今不知往何處又弄來一柄倭刀出陣,爹爹要慎派人選,他那能在盞茶時分內連發七十二招的‘旋風快斬’,威力頗不弱呢!”

夏天翔在一旁笑道:“仍由我出陣,把他這柄倭刀再給毀去如何?”

仲孫飛瓊看了夏天翔一眼,含笑說道:“翔弟如今身受‘小轉輪大法’脫胎換骨、易筋洗髓之惠,功力高出各派掌門,已是上將身份,必須留作大用,怎可在這種幺魔小丑身上輕易暴露實力?”

仲孫聖微笑道:“瓊兒既然這等說法,你有意中人選沒有?”

仲孫飛瓊笑道:“厲秀芸小妹似乎是適當人選。她那柄‘柳葉綿絲劍’及獲得黃衣老人夏侯巽所傳的一身絕學,剋制這金刀津二郎定有餘裕!”

仲孫聖聽得愛女如此說法,向厲秀芸微笑說道:“秀芸賢侄女辛苦-趟如何?”

厲秀芸在仲孫飛瓊推薦自己之時,便已躍躍欲動,如今既獲得仲孫聖命令,遂嫣然起立,蓮步姍姍,走向場內。

金刀津二郎這次出場,本想搦戰夏天翔,一消六詔山之恥,但又不免對夏天翔那等驚人絕藝,有些膽怯。

他正在躊躇末決之際,忽然看見一位美秀絕倫的玄衣少女自對方緩步走來。

倭人多半貪淫好色,金刀津二郎此番便在倭刀柄內裝了極上等的迷神媚藥,故而一見厲秀芸下場,不禁心頭暗喜,忖道自己若能生擒此女.不禁可爲羣邪方面一振聲威,並可把她帶回東瀛,置爲妾媵,好好消受。

但金刀津二郎的如意算盤還未打完,便已心頭微愕。

因爲他見厲秀芸姍姍舉步,飄逸如仙,身邊卻未帶任何兵刃。

金刀津二郎愕然之下,便一指手中精芒如電的上好倭刀,“咭咭呱呱”,說了幾句倭語。

厲秀芸人極聰明,雖然聽不懂金刀津二郎所說,但已猜出這位東瀛兇人是問自己何以不帶兵刃。

這時因已走到場中,厲秀芸遂伸手入懷,取出“大別散人”所遺武林奇寶“柳葉綿絲劍”。

“柳葉綿絲劍”纔出,便有兩位兇人同時大吃一驚。

第一個吃驚的,自然是金刀津二郎,他在六詔山飛魔壁上,被夏天翔用“天禽五色羽毛”毀去倭刀以後,費盡苦心,才又覓得一柄好刀,如今忽見厲秀芸取出一柄由銀丸變成的奇形小劍.怎不暗自驚奇,戒心大起。

第二個吃驚的,便是“毒佛”空空和尚,他忽見厲秀芸取出“柳葉綿絲劍”,自極驚異,伸手入懷一摸,方知懷中各物,竟己不知不覺,完全失去。

空空和尚這一發現失竊,“崑崙逸士”向飄然、“五毒飛屍”莫子京等也相繼發覺懷內空空,但“五毒飛屍”莫子京卻冷笑一聲,囑咐“崑崙逸士”向飄然及“毒佛”空空和尚靜靜旁觀,莫雲聲色。

金刀津二郎起初輕視厲秀芸是位紅妝弱女,但見她亮出奇形小劍以後,卻已異常警惕。

他最得意的一套刀法便是七十二式“旋風快斬”,在厲秀芸剛一獻劍之間,怪吼連聲,刀光電揮,便已搶先發出這套馳譽東瀛的“旋風快斬”!

厲秀芸尚是初與這個域外兇邪過手,敵勢未明,不肯輕動,只倚仗絕世輕功,在金刀津二郎電掣刀光之中,宛如蝴蝶穿花般飄來閃去。

一開始的三四十招之間,厲秀芸因摸不透東瀛刀法究竟有何精妙,故而騰挪閃展之下,倒也險象橫生.頗令夏天翔等爲她暗捏一把汗。

但等到金刀津二郎把這七十二式“旋風快斬”施展過以後,厲秀芸發覺東瀛刀法除了“快狠”二字以外,在神妙方面,仍略遜於中原武林的上乘劍術。

“旋風快斬”將近尾聲,厲秀芸“柳葉綿絲劍”猛挺,清叱連連,反守爲攻,展開了峨嵋劍法:

“千巖競秀”、“萬派朝宗”、“天河洗甲”等三招精粹絕學,在一剎那間迴環出手,劍光閃閃,劍影重重,金刀津二郎頓覺自己身外佈滿了彌天劍氣。

金刀津二郎果然覺得這回環三式威勢太強,所蘊變化之妙,更非自己所能蠡測,遂施展東瀛特有的一種突圍身法,刀光猛蕩,足下輕旋,居然遁出了盤空錯落的朵朵劍花之外。

厲秀芸一聲清叱,玉臂微挺,隨着金刀津二郎的身形追到,手中柳葉綿絲劍森冷的劍峰,直指這位東瀛兇人的胸腹要害。

這招名叫“一葦渡江”,是黃衣老人夏侯巽所授的數幾招絕學之一。

金刀津二郎大驚之下,絕學頻施,雙手掣刀,凝立如山,對準厲秀芸那柄又短又窄的“柳葉綿絲劍”驀然蓄力一震。

厲秀芸一聲輕笑,神功暗凝,一柄中原名劍,一柄東瀛名刀,便告合在一處。

金刀津二郎存心震劍,但不僅未把對方兵刃震開,反被厲秀芸將“柳葉綿絲劍”貼在自己的倭刀之上。

厲秀芸真力暗吐,玉腕一翻,使”柳葉綿絲劍”的劍鋒,與金刀津二郎的刀鋒相觸。

一陣清脆龍吟起處,金刀津二郎的倭刀刀身墜地,只剩得刀柄在手。

金刀津二郎頓足浩嘆,厲秀芸嬌笑連連,手中“柳葉綿絲劍”,順勢一招“蕭何指路”,點中了這位東瀛兇人的胸脅部位。

原來金刀津二郎自六詔山挫敗之後,深知中原武林人物難惹,故在今日出陣之前,已把那件“護穴龍鱗軟甲”貼身穿好,以防不測。

厲秀芸一劍透衣,卻透不過“護穴龍鱗軟甲”,又因雙方距離太近,中了金刀津二郎刀內所藏的極好迷香,以致神智立昏,翻身栽倒。

她身軀剛一倒地,兩條比閃電還疾的奇快人影.便自正邪雙方的坐處搶出,掠到場中。

一位是震天派護法,白骨雙魔之一“白骨仙子”!

另一位則是厲秀芸的生身之母,“九天魔女”董雙雙!

“九天魔女”董雙雙一彎腰抱起愛女,並拾起厲秀芸神智昏迷後撒手墜地的“柳葉綿絲劍”,面寒如冰,向“白骨仙子”發問話道:“這一場的勝負如何計算?”

“白骨仙子”笑道:“常言道:“兵不厭詐,對手交鋒,變化百出,誰若疏忽半分,誰就難免當場落敗!”

“九天魔女”聞言,冷笑一聲,雙眉方挑,“白骨仙子”又復笑道:“金刀津二郎斷刀雖在先,厲姑娘疏神倒地在後.勝負之數,頗難論斷,似乎算個和局,比較公道。”

“九天魔女”點頭說道:“就算和局,等我把女兒送回本陣,便請仙子賜教幾手如何?”

“白骨仙子”笑道:“董道友是震天派前身護法,我是震天派現任護法,我們較量較量,倒是一場頗爲有趣的護法之戰!”

“九天魔女”遂冷笑一聲,把厲秀芸抱回,請“商山隱叟”賽韓康爲她解除所中迷香毒力。

仲孫聖暗對“九天魔女”低聲說道:“‘白骨雙魔’的功力已到爐火純青之境,厲夫人雖然絕藝無雙,但也請萬勿疏神大意!”

“九天魔女”知道仲孫聖恐自己因愛女中毒之事有所激動,遂點頭笑笑,緩步下場,向“白骨仙子”問道:“仙子打算怎樣較量?是軟硬輕功、兵刃暗器的鬥它一個暢暢快快,還是……”

“白骨仙子”先因“九天魔女”董雙雙大動無名之火,定然氣機不純,頗喜自己有可勝之道;但如今見對方二度出陣.業已氣定神閒,不由警惕暗生,含笑答道:“以董道友與我這等年齡身份,恐怕不適合再比那些軟硬輕功,兵刃暗器。”

“九天魔女”笑道:“仙子是要比較玄功?”

“白骨仙子”點頭答道:“這次終南大會了後,我們縱或能逃劫數,恐也難再次相逢,故而不防生面別開,留些雪泥鴻爪!”

“白骨仙子”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又說道:“我們互以玄功來比較‘酒色財氣’四字!”

“九天魔女”聽得大吃一驚,暗忖對方這種提議,委實生面別開,尤其是酒色財氣中“色”字“財”字,卻如何比法?

心中雖頗驚愕,但臉上卻仍神色不動,含笑說道:“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財是損身陷阱,氣是惹禍根苗。茫茫人生,大千世界,無不籠罩在這‘酒色財氣’四字之下,仙子畢竟高明,這個題目出得別緻極了!”

“白骨仙子”微微一笑,扭頭對侍立場邊的震天派門下弟子說道:“你們去取十斤壇的兩罈美酒備用!”

武林豪客,多半非酒不歡,這太白峰頂廣聚羣英,並準備一面較技,一面同賞中秋月色,酒菜等物自是現成,展眼間,兩罈美酒便告取到。

“白骨仙子”掃目四周,縱聲笑道:“今日到場各位,哪位是用毒名家?”

夏天翔應聲起立,手指“毒佛”空空和尚說道:“據我所知是‘毒佛’最毒!”

“白骨仙子”目注空空和尚,含笑說道:“空空大師,請賜一些毒性強烈,入酒能容的藥物如何?”

空空和尚默然不語,揚手擲過一個白色紙包。

“白骨仙子”把包中強烈的毒藥,極爲平均地分傾兩罈美酒之內,並向“毒佛”問道:“空空大師,這藥分置兩壇以後的毒力可達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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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佛”空空和尚見問.只好應聲說道:“這是‘七步斷魂瘟皇散’,一包之量,足可毒斃十人,尤其化入酒中,毒性更烈,大概沾脣即死!”

“白骨仙子”指着那兩壇毒酒,向“九天魔女”董雙雙微微一笑道:“地屬終南絕頂,時爲八月中秋,人物方面,更是海內外羣英畢集,在這種美景佳辰之中.縱然是穿腸毒,也應同謀一醉.董道友雅量如何?我們是否各盡一罈美酒,紀念今日之祭!”

“九天魔女”哪肯示弱,神色自如地點頭笑道;“須愁更漏短.莫訴金盃滿。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幾何?仙子此議絕佳,但恐十斤毒酒未必能使彼此盡興呢!”

“白骨仙子”軒眉含笑,與“九天魔女”董雙雙同時目注兩隻酒罈,也未見她們有甚動作,壇中毒酒便自化爲兩線酒泉,凌空而起,分投二人口內。

太白峰頂羣豪之中,最吃驚的便是“毒佛”,因爲他自知“七步斷魂瘟皇散”的毒力奇強無比,對方化入酒內,一飲十斤,毫無異狀,內功之高,確已到了銅澆肝膽,鐵鑄心腸的地步!

兩壇毒酒既盡,“白骨仙子”便向“九天魔女”含笑說道:“酒字之上,雙方無甚輸贏,如今應該在‘色’字之上,比較比較!”

“九天魔女”董雙雙始終就未想出這“色”字究應如何比較,遂接口問道:“仙子打算怎樣比較?”

“白骨仙子”失笑說道:“董道友,你我芳華早逝,如今俱是鶴髮雞皮,何不倚仗數十年辛苦修爲,使歲月倒流,時光逆轉?”

“九天魔女”哦了一聲,微笑說道:“原來仙子是想暫時恢復一下你我數十年前的朱顏綠鬢!”

說罷,微嘆道:“雖然紅顏易老,白髮催人,但我們倘把爲了在武林中爭名好勝所耗的心血完全用在內功修爲方面,也許能與天爭,保持個百歲朱顏,青春長駐。”

這幾句話兒,聽得“白骨仙子”亦復微生感慨,連連點頭,與“九天魔女”不再多言,均自就地盤膝而坐,垂簾入定。

兩盞熱茶的時分過後,“白骨仙子”與“九天魔女”的臉上果然漸起變化。先是兩人的臉色同時紅潤起來,皮膚也微現光鮮,轉爲細嫩,額頭眼角及腮間的皺紋更復逐漸消失。

跟着又自兩鬢開始,滿頭白髮,漸轉玄色。

不到半個時辰,“白骨仙子”與“九天魔女”互相睜目,一看對方,只見對面所坐之人,業已變成了一位三十一二,綠鬢如雲,紅顏豔絕的中年美婦。

兩人對看幾眼,居然誰也未曾現出絲毫笑容,反而前塵如夢,觸緒傷懷,眼角含蘊淚光地同聲微嘆。

就在這一聲微嘆之中,幻相消失,又歸本來,“白骨仙子”與“九天魔女”竟於剎那之下,紅顏無影,青鬢驟皤,恢復了雞皮鶴髮。

“九天魔女”董雙雙失聲嘆道:“綠鬢於今成泡影,紅顏畢竟不重來。仙子,我們適才是作了一場夢嗎?”

“白骨仙子”也如夢初覺地長嘆一聲道:“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董道友,我要向你請教一聲,我們究竟是剛剛入夢,還是已經自夢中醒覺?”

“九天魔女”笑道:“入夢,醒夢,全在仙子的靈臺一念之間,局外人無從置喙!”

“白骨仙子”又復垂簾片刻,方自緩緩睜目,神色異常安詳平和,向“九天魔女”董雙雙微笑說道:“已自剎那參妙旨,如何再做夢中人?我想數十年來好勝爭名的一場噩夢,應該醒了!””九天魔女”想不到“白骨仙子”竟會由此悟道,不禁喜出望外,微笑說道:“仙子既淡名心,我們所餘的財氣兩陣,可以不必比了!”

“白骨仙子”笑道:“功夫可以不比,紀念卻不可不留。董道友,我們合力施爲,用適才你我所飲毒酒,在這終南絕頂的峭壁之上,留些雪泥鴻爪如何?”

“九天魔女”董雙雙點頭笑道:“仙子此議絕妙,東坡居士曾雲:人生若夢,一樽連酹江月。我們把它改作人生若夢,瓜痕還留石壁便了!”

話音方了,兩人同時一伸右手食指,自指尖上飛起一線帶着濃冽異香的勁疾酒泉,射向青蒼石壁。

酒線射盡以後,石壁上現出了“人生若夢”四個鶴舞鴻飛的草窠大字。“白骨仙子”也不再回本陣,向“九天魔女”董雙雙含笑略一爲禮,便即縱下太白峰頭,飄然自去。

自從“白骨仙子”與“九天魔女”施展絕頂玄功,倒流歲月,逆轉時光,使數十年前的綠鬢朱顏重作曇花一現開始,直到“白骨仙子”帶着滿面安詳微笑離開太白峰頭這段時間之中,周圍靜寂如死,包括正邪雙方所有豪雄在內,誰也未發一聲,未出片語。因爲每個人的心中,都充滿了一種又似悵惘,又似悲哀的抑鬱情緒。

“白骨仙子”一走,仲孫聖立即站起身形,向“八莫妖王”軒轅烈抱拳笑道:“軒轅法王,先賢說得好:處世若大夢,胡爲勞其形。又道是: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

話猶未畢,“八莫妖王”軒轅烈便即搖手笑道:“仲孫大俠不要說教,此夢沉酣猶未醒,枉君苦口與婆心。終南大會剛剛開始,團圓好月未上中天,我希望你不要再說什麼令人掃興之語!”

仲孫聖早知這場終南大會決不會輕描淡寫地善罷干戈,但不得不選擇適當時機,想對“八莫妖王”軒轅烈勸說幾句,以期略挽劫數。如今聽了對方這等說話,知道天心早定,在劫難逃,遂也不再多言,一笑歸座。

“八莫妖王”軒轅烈環顧左右,含笑說道:“戚掌門人與對方訂約,以十陣決定勝負以後,雙方連鬥兩場上下未分,還有哪位自願出場,一會中原高手?”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柳眉微剔,恭身說道:“弟子班碧玉想下場一會中原人物,不知法王意旨如何?”

“八莫妖王”軒轅烈深知班碧玉雖然曾受重傷,斷去一臂,但身上功力仍遠較“東瀛三矮”、“西域四天尊”、“身毒雙怪”等人高明,遂點頭笑道:“碧兒下場也好,但須特別小心,須知今日這太白峰頂薈萃羣英,諸凡四海八荒的武林高手莫不到場,你對敵之間務應勿驕勿餒,膽大心細!”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點頭一笑,緩步走入場內。

夏天翔見班碧玉下場,遂向仲孫飛瓊低聲笑道:“瓊姊,我不願和她多作糾纏,還是由姊姊出場,把這位‘百毒美人奴’打發回去最好!”

仲孫飛瓊聽夏天翔如此說法,遂向仲孫聖笑道:“爹爹,女兒出場,一會這‘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如何?”

仲孫聖點頭笑道:“班碧玉雖殘一臂,但神情不俗,顯然身懷絕藝,瓊兒既欲下場,不可對她輕視。”

仲孫飛瓊恭身領命.正待下場,夏天翔忽又湊到她身邊,低聲說道:“瓊姊,你與‘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動手之前,有三件事兒不妨先向她探詢一下!”

仲孫飛瓊目光微注夏天翔,失笑說道:“我知道你關心這位碧姊姊,三件事兒之中,必有一件是探詢她何以斷臂之故,翔弟放心,我記下了,你替我凝神掠陣!”

夏天翔哂然一笑,搖頭說道:“班碧玉雖然曾得‘八莫妖王’軒轅烈真傳,武功不弱,但瓊姊一身絕藝,制她有餘,何況對方更新斷一臂,……”

仲孫飛瓊不等夏天翔話完,便自搖頭說道:“翔弟,武林人物講究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難道翔弟未曾注意到‘五毒飛屍’莫子京、‘崑崙逸士’向飄然等,臉上時露獰厲詭惡的笑容,恐怕有甚重大陰謀即將發動呢!”

夏天翔聽仲孫飛瓊如此諄諄相囑,遂也心中憬然,對“五毒飛屍”莫子京等的一切動作特別注意!

仲孫飛瓊囑咐夏天翔以後,緩步下場,向“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微笑說道:“班姑娘,六詔山一別多時,你怎麼……”

班碧玉知道仲孫飛瓊是探詢自己爲何斷臂,遂不等對方話完,便自接口笑道:“仲孫姑娘不必驚奇,我這條手臂是斷在一位動地驚天的人物手內!”

仲孫飛瓊心中明白大半,含笑問道:“班姑娘所說這位動地驚天的人物是誰?是不是黃衣老人夏侯巽?”

班碧玉目中一亮,凝視仲孫飛瓊問道:“仲孫飛姑娘,你認識夏侯老人?”

仲孫飛瓊笑道:“夏侯老人性情孤高,一生之中,總以未逢敵手自恨,我遂介紹去尋,‘軒轅法王’互較上下!”

班碧玉哦了一聲,臉上浮起異樣的神情,緩緩說道:“可惜仲孫姑娘所願未能實現,夏侯老人根本不曾與‘軒轅法王’過手!”

仲孫飛瓊頗惋惜地說道:“這樣說來,夏侯老人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返!”

班碧玉看了自己的斷臂一眼,搖頭說道:“這位老人雖未敗興,但也回不去了!”

仲孫飛瓊聽得失驚問道:“難道夏侯老人竟傷在班姑娘的手下?”

班碧玉搖頭答道:“這位夏侯老人的性情暴躁已極,他以爲‘軒轅法王’不是不在,而是不肯見他,遂怒發如狂地大鬧接天官,逼得‘金花聖母’忍耐不住,代表法王和他動手!鬥了三日三夜,勝負依然未分,夏侯老人突似進入瘋狂狀態,甩開‘金花聖母’亂毀接天宮,把宮中所豢四禽四獸四大蛇蟲一齊打死,我也失去一臂!”

仲孫飛瓊聽得眉頭深蹙,班碧玉又復說道:“‘金花聖母’盛怒難遏,遽下辣手,賞了他九朵‘奪命金花’,但夏侯老人在絕命之前,又還了‘金花聖母’一記全力施爲的‘諸天罡掌’,兩位絕代奇人終於雙雙解脫在萬盤山的千仞絕峰峰頂!”

班碧玉說到此處,在場外凝神傾聽的厲秀芸,不禁“嚶嚀”一聲,悽然泣下。

夏天翔也欷期不已,並向厲秀芸溫言勸慰,說是夏侯老人雖遭不測,但已獨斃接天宮所豢的四禽四獸四大蛇蟲,又復除去比“八莫妖王”軒轅烈更兇更毒的“金花聖母”,這場功德,業已澤及整個武林,非同小可!

仲孫飛瓊問清舊事,轉入正題,向班碧玉含笑問道:“班姑娘,你打算和我怎樣動手?”

班碧玉看了對方兩眼,傲然答道:“由你決定,無論兵刃掌法,暗器玄功,我是一律奉陪。”

仲孫飛瓊眼珠微動,想了一想,微笑說道:”班姑娘如今只剩獨臂,倘若較量兵刃暗器,或掌法之類恐有不便,我們還是互相略試玄功,留些雪泥鴻爪便了!”

班碧玉指着石壁上被“白骨仙子”及“九天魔女”董雙雙用酒線鐫出的“人生若夢”四字說道:“仲孫姑娘要留什麼雪泥鴻爪?莫非想照此學步?”

仲孫飛瓊搖頭笑道:“前輩神功,不可企及,我們何必學步?但不妨爲這‘人生若夢’四字潤飾潤飾。”

班碧玉點頭笑道:“仲孫飛姑娘這種想法頗妙,但請你解釋得明白一點,如何加以潤飾?”

仲孫飛瓊笑道:“兩位前輩是把所飲毒酒自指尖飛出,化爲一線酒泉,在壁上鐫字留念。我們功力淺薄,難望項背,不如各用內家指力,一人爲這‘人生若夢’四字續添片語,闡釋其義,一人則爲這八個字兒加道花邊,留作太白峰頂的絕藝奇景!”

班碧玉笑道:“仲孫姑娘打算添句什麼話兒?”

仲孫飛瓊應聲笑道:“‘人生若夢’一語雖然高起渾涵,但意義略嫌籠統,我想添上‘名利浮雲’四字!”

班碧玉讚道:“添得好.但不知我們誰來鐫字?誰來鐫上花邊?似乎應該同時動手,才容易比較功力。”

仲孫飛瓊因題目系自己所出,自應以較易施爲之舉留給對方.遂微笑答道:“班姑娘請鐫花邊,我來添上‘名利浮雲’四字!”

說到此處,手指石壁,繼續笑道:“‘名利浮雲,四字,是鐫在‘人生若夢’之左,大小部位與前者完全相同,班姑娘若已準備停當,我們這就動手!”

班碧玉點頭笑道:“仲孫姑娘請自施爲,我無需作甚準備!”

仲孫飛瓊早知道這位“百毒美人奴”班碧玉身負絕藝,難鬥異常,哪敢絲毫大意。遂暗凝少林絕學“一指禪”,及爹爹新近參悟的“太乙天玄神功”,伸指遙向石壁,凌空鐫字。

班碧玉也面含微笑地一揚獨臂,照樣施爲。

說也奇怪,兩人同時施爲,竟也不差分毫地同時住手。

但一看施爲結果,仲孫飛瓊與班碧玉不禁互相敬佩地發出一種由衷微笑。原來兩人表面謙遜,實則誰都好勝心切,在所鐫字跡及花邊之上均加了花樣。

仲孫飛瓊所鐫“名利浮雲”四字,筆畫本已不少,但她並未避難就易地運用草書行書,反而寫的是鐵線篆字。

班碧玉所鑄花邊,則不僅整整齊齊地每邊劃了雙線,並在四角之上添了四朵小小梅花。

這樣一來,恰好功力悉敵,無法分出絲毫軒輊。

仲孫飛瓊與班碧玉含笑一禮,各歸本陣。

太白峰頂羣雄,立即起了一片異口同聲的紛紛議論。

一般人物所議論的只是仲孫飛瓊與班碧玉究竟誰的功力稍勝。

但“八莫妖王”軒轅烈與仲孫聖,則因對方愛女愛徒功力如此精探,暗暗加深了心中的警惕意念。

“九首飛鵬”戚大招側顧鐵冠道長,蹙眉低聲說道:“一連三陣勝負未分,我們這次應由何人出手?”

鐵冠道長濃眉雙豎,站起身形說道:“‘軒轅法王’方面業已助陣兩場,這次且由我出手一試!”

“九首飛鵬”戚大招道:“副掌門人小心,對方善者不來,凡是在這太白峰頂之人,全是出羣好手!”

鐵冠道長點頭冷笑,緩步走入場中,目光一掃四周,傲然發話說道:“貧道鐵冠,忝爲震天派副掌門人,哪位下場賜教!”

這一叫陣,羣俠之中便有兩位絕代奇俠應聲起立。

一位是峨嵋掌門玄玄仙姥,另一位則是“龍飛劍客”司徒畏。玄玄仙姥意欲要報鐵冠道長率衆偷襲峨嵋,火焚坤靈道院之恨!“龍飛劍客”司徒畏則欲譴責鐵冠道長殘害師伯管三白、使點蒼一派道統中絕之罪!

這兩位武林奇俠,不約而同地同時起立,同時飄身,也同時到達場內。

鐵冠道長一陣厲聲狂笑,軒眉說道:“想不到你們這等看得起貧道?來來來,請亮兵刃,我要獨戰雙雄!”

峨嵋掌門玄玄仙姥眉頭微蹙,向“龍飛劍客”司徒畏苦笑道:“司徒大俠,我們怎的如此湊巧?是你讓我一陣,還是我讓你一陣?”

司徒提目光注鐵冠道長,微嘆道:“你我之仇,兩者相衡,雖然輕重難分,但司徒畏寧願禮讓,以成全仙姥的復仇大願!”

說完,向玄玄仙姥略一恭身,便即轉回本陣。

玄玄仙姥揚聲笑道:“司徒大俠相讓的盛情,容我報仇以後再謝!”

鐵冠道長探手肩頭,拔出了青銅長劍,橫在手中,厲聲叱道:“老婆子不要過分驕狂,憑你那點能爲想報火焚峨嵋之仇,簡直是癡心妄想!”

玄玄仙姥深知不必再向鐵冠道長這等人物談甚武林道義,遂也面含秋霜,拔劍在手。

鐵冠道長橫劍當胸,玄玄仙姥則舉劍斜指左方,兩人全神凝注對方,相距四五尺遠,緩步繞了三匝。

驀然間,鐵冠道長力貫劍身,一股銳嘯劍風,橫推而出。

玄玄仙姥則一式“斜劈華山”,劍鋒疾落。

兩柄寶劍,自然一橫一斜地在身前數尺處交觸,發出一陣蕩魄驚魂的龍吟虎嘯。

但就此一聲龍吟虎嘯之後,雙方奇招迭發,劍氣如山,二人身形,漸爲遽疾閃動的劍身寒光所掩。

又過了一段時間,人影全杳,在場中電掣星旋,攝人魂魄的,只是一團森烈劍氣。鬥至酣時,一片沉寂。

震天派自震天大會以後,倚仗“白骨雙魔”爲助,襲武當,焚峨嵋,氣焰高張,無往不利。鐵冠道長志得意滿.眉飛色舞之下,雖然不曾擱下武功,但所進者少。

玄玄仙姥卻因坤靈道院被焚,怒憤填膺,率領“峨嵋三秀”等人,忍氣潛蹤,埋頭練劍,自然頗有進境。

一個所進者多,一個所進者少,這種區別,在百招以外,便見端倪!“九首飛鵬”戚大招一見鐵冠道長敗象已至,正待尋人接替之際,玄玄仙姥矢志苦練,仗以復仇的殺氣已發!

一道劍劃,繞空三匝,倏然飛起了大片血光,玄玄仙姥收手疾退,鐵冠道長則斜肩帶背,屍分兩截,流了一地的心腸肝肺。

“龍飛劍客”司徒畏畢竟與他師兄弟一場,見狀引袖障目,自然而然地垂下幾滴英雄珠淚。

羅浮掌門冰心神尼與鐵冠道長深有夙仇.昔日在終南死谷之中險些被他詭計所害.如今眼見對方如此收場.不禁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口內低低說道:“天作孽,猶可爲,自作孽,不可活!”

正邪雙方定約以來,業已鬥來三陣,陣陣成和,直到這第四陣上方始分出勝負。

玄玄仙姥一劍誅仇,消除當初峨嵋遭襲之恨以後,正待歸座,驀然一聲無量佛號,有條人影飛墜場中。

來人正是白骨雙魔中的“白骨羽士”,首先命人把鐵冠道長遺屍搬走,然後向玄玄仙姥冷冷說道:“仙姥是否尚有餘勇可賈?貧道也想領教領教你狠辣高明的峨嵋劍術!”

玄玄仙姥明知自己的功力尚遜“白骨羽士”一籌,但對方既已叫陣,怎好示怯不戰,遂也冷然一笑答道:“鐵冠道長率衆偷襲峨嵋,火焚坤靈道院,狠心辣手在先,今日之事,不過冥冥上蒼假我手內青鋒顯示天理照彰,報應不爽而已!道長莫非怪我……”

“白骨羽土”不等玄玄仙姥話完,便自陰笑幾聲說道:“貧道怎敢責怪仙姥,只是想你一併賜教!”

仲孫飛瓊聽到此處,暗暗推了夏天翔一把,壓低語音說道:“翔弟,該你的了,玄玄仙姥一派掌門,成名不易,何況力斬強敵,未免神疲,不能坐視她把一世英名斷送在‘白骨羽士’手下!”

夏天翔早就技癢難熬,見獵心喜,聞言之下,便向仲孫聖含笑問道:“老伯,我去會那‘白骨羽士’一陣如何?”

仲孫聖本想請“風塵狂客”厲清狂去把玄玄仙姥換回,如今見夏天翔自請出陣,知道他本已奇遇極多,尤其年輕輩淺,勝固可喜,敗亦無妨,確實是位理想人選,遂點頭應允。

夏天翔恭身領命.緩步走下場中。

這時玄玄仙姥已把剛剛入鞘的青鋒劍,又復拔在手內。

夏天翔見狀,笑着叫道:“玄玄老前輩,我與這位‘白骨羽士’尚有前賬未清,可否請你讓我一陣?”

玄玄仙姥知道夏天翔是來替自己解圍,遂好生感激地收劍飄身,含笑說道:“夏老弟小心,對方是當世武林的絕頂高手!”

“白骨羽土”既不便攔阻玄玄仙姥,又知夏天翔確不好鬥,遂蹙眉冷然說道:“夏天翔,我前兩次不過念你是朵資質極好的武林奇葩,不忍心加以摧殘,才手下留情而已。但今日之會,卻大不相同,你年歲輕輕何必找死。”

夏天翔笑嘻嘻地說道:“常言道得好:閻王註定三更死,決不留人到五更,能在你這等絕世高人手下返璞歸真,倒也不錯!”

“白骨羽土”搖頭說道:“你最好回去,換‘天外情魔’仲孫聖或‘風塵狂客’厲清狂來和我動手!”

夏天翔軒眉笑道:“你是否覺得我年輕,輩分及功力方面有些不配?”

白骨羽士冷然笑道:“你倒頗有自知之明!”

夏天翔笑道:“有志不在年高,無才枉活百歲!這樣好了,我們昔日在大雪山玄冰原頭的三掌之約,尚有一掌未交,如今正好把這筆舊賬算清,你也便可知道我有沒有資格和你動手了。”

功候到了“白骨羽士”這等地步,業已收發隨心,不須預先提氣聚勁,故在聽完夏天翔的話後,微微一笑道:“我並未對你輕視,你且好好準備,我用十一成功力出手!”

夏天翔失笑說道:“你這兩句話兒說得有點外行,我既敢向你挑戰,內家真氣自到收發由心的程度,哪裡還用得着作甚準備?但我卻要請教一下,你爲何只用十一成力.而不用十二成力出手?”

“白骨羽土”因夏天翔神情雖然不傲,但語氣卻傲到極點,不禁勾動真火,冷笑一聲說道:“你既如此自詡,我便用上十二成功力也好!”

“白骨摧心掌力”隨着語音出手,果然凝聚了十二成功力光景.向夏天翔當胸涌到。

夏天翔一式“金雕展翅”,迎着對方來勢,全力拍出。

兩人身形全未稍動,但身上所着長衫,卻均猛烈飄拂,石地被四散的氣流捲起了一片飛揚的細粉,距離略近之人甚至必須暗施千斤墜,方不致爲那令人窒息的勁氣罡風逼得站不住腳。

“白骨羽土”見自己用了十二成功力,居然未使夏天翔稍受挫折,不由在臉上浮現一種異常驚愕的神色。

夏天翔則從這一掌之上,試出近來進境,也樹立了可以戰勝“白骨羽士”的信心,遂氣靜神寧地微笑道:“昔日舊賬已清,我們應該論論今日之事,你如今總知道我不會不配做你的對手了吧?”

“白骨羽士”在這剎那之間,心頭盤算已定,點頭微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你確實進境飛速,有資格作我的對手了!”

夏天翔欣然色喜,含笑問道:“我們怎樣打法?”

“白骨羽土”笑道:“我們要玩便玩得痛快一些,以兩陣論輸贏.第一陣比玄功,第二陣比內力!”

他這種說法,頗具私心,暗中佔了絕大便宜。

因爲“白骨羽士”對夏天翔所涵的功力已有了解,知道避敵之長,攻敵之短,“白骨羽士”遂根據用兵原則.提出了內力、玄功兩陣定輸贏的比斗方法。

他認爲在玄功一陣上,夏天翔最多能和自己拼個和局,但由於年齡火候關係,自己必能在持久強拼的內功一陣上獲得勝利。

夏天翔也知道“白骨羽士”這種提議極爲狡猾,遂故意替他叫破,“哎呀”一聲說道:“這樣一來,我最拿手的奇妙掌法及兵刃四根‘天禽五色羽毛’,便均用不上了!””白骨羽士”臉上一紅,暗咬鋼牙說道:“你若認爲那是你的拿手絕學,我們不妨把兵刃及掌法兩陣也一併加上?”

夏天翔搖頭笑道:“不必,不必,僅僅玄功、內力兩陣,便將佔去不少時光,我們這纔是第五陣呢!”

白骨羽士聞言,遂也並不堅持地點頭說道:“不耽誤旁人的太多時間也好,我們立即開始第一陣的玄功較量!”

夏天翔含笑問道:“我們怎樣較量?”

白骨羽士笑道:“原則是我出的,細則應該由你決定!”

夏天翔眼珠一轉,向“白骨羽士”笑道:“請你命人取兩面混元鐵牌備用!”

震天派弟子之內,恰好有人使用混元鐵牌,聞言之下,遂把手中兵刃呈上。

夏天翔笑道:“你我各取一面混元鐵牌,也在牌上留些紀念罷了!”

“白骨羽士”取了一面鐵牌在手,向夏天翔問道:“題目時間怎樣限制?”

夏天翔笑道:“我們各用掌力把這混元鐵牌搓成圓形,再在上面留些字,誰先完成,便誰先繳卷!”

“白骨羽士”點頭笑道:“題目不錯,但總得限個時間纔好!”

夏天翔聞言,回頭向仲孫飛瓊笑道:“瓊姊,請你朗誦一遍文天祥的正氣歌作爲我們的限時標準!”

話完,又對“白骨羽士”笑道:“我仲孫姊姊的正氣歌聲一起,我們便開始行功,歌聲一停.便告結束!”

“白骨羽士”點頭笑道:“好,這種限時辦法.倒也別開生面!”

夏天翔微笑揮手,仲孫飛瓊便朗聲誦道:“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爲河嶽,上則爲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仲孫飛瓊這正氣歌聲一起,夏天翔與“白骨羽士”便雙雙盤膝靜坐,各把絕頂玄功傾注雙掌,搓平混元鐵牌的棱角。

夏天翔自經“小轉輪大法”以後,功力進境委實驚人,居然與“白骨羽士”互相伯仲.軒輊難分,仲孫飛瓊的正氣歌聲方吟到“……當其貫日用,生死安足論!地維乃以立,天柱賴以尊,三綱實繫命,道義爲之根……”時,兩人手中的混元鐵牌均已棱角漸平,成了即將全圓的形狀。

仲孫飛瓊怕夏天翔難以勝過“白骨羽士”,忽然靈機一動,竟凝聚功力,施展道家“天聲心語”朗誦其餘正氣歌辭,利那之間,這大白峰頭便似籠罩了一層無形無質的浩然正氣。

“白骨羽土”功力已到爐火純青之境,真所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麇鹿驚於側而不瞬,故而仲孫飛瓊運用“天聲心語”所朗誦的正氣歌對他未發生絲毫影響。

但這無形無質的浩然正氣,對夏天翔卻起了鼓舞作用。

夏天翔臉上祥光煥發,神與天會,竟在正氣歌最後一句“古道照顏色”尚未出口之前,便把混元鐵牌笑哈哈地託在掌上。

“白骨羽士”則在正氣歌剛剛誦完之際,恰好停手。

在時間方面,雖是夏天翔佔先一籌,但勝負之分,仍在雙方於混元鐵牌上所顯示的功力強弱!

兩面混元鐵牌均呈圓形,分不出絲毫異樣。

“白骨羽士”與夏天翔並不約而同地各在鐵牌之上用指力鐫出八個字兒。

“白骨羽士”鐫的是:“惟我獨尊,雄霸天下!”

夏天翔鐫的則是:“衆邪俱滅,白骨爲塵!”

字數都是八個,筆劃卻稍有不同。

夏天翔所鐫的“衆邪俱滅,白骨爲塵”共是八十筆。

“白骨羽士”所鐫的“惟我獨尊,雄霸天下”則有八十三筆。

故而在時間上,夏天翔佔優了剎那之間;在筆劃上,“白骨羽士”卻比他多劃三指。各有優劣之下,要想分出雙方勝負,只得再從鐫痕深淺論斷。

雙方交換混元鐵牌,細一審視之下,夏天翔不禁軒然色喜。

原來自己如今真氣內力方面,雖與“白骨羽士”不相上下,但多會一樁師門絕學“乾天指”卻佔了莫大便宜。

因爲“乾天指”的威力強弱,全視本身功行進退而定,夏天翔脫胎換骨,易筋洗髓,結果功力大勝先前,“乾天指力”之威,自也遠非昔比。

由於多擅這樁武林絕學,夏天翔那面混元鐵牌上的鐫痕,遂比“白骨羽士”深了一分左右。

夏天翔因這場勝利得來太以艱難,遂毫不客氣地對“白骨羽士”一抱雙拳,含笑說道:“在玄功方面多承見讓,夏天翔僥倖一陣!”

白骨羽士在雙方互接一掌以後,並未小視夏天翔,但認爲他最多也不過能在這場玄功比鬥中與自己秋色平分,戰成和局,誰知竟在鐫痕深淺之上,使夏天翔佔了優勢。

這種優劣形勢,局外人雖暫時看不出來,但夏天翔卻已當衆叫明,“白骨羽士”只得怒在胸中,羞在臉上,點頭冷然說道:“你別來進境,確實令人驚奇,我們且較量內家真力!”

夏天翔也是得意之下,傲性又發。竟軒眉微笑說道:“方纔較量玄功的方法,由我決定,爲了公平起見,如今該由你決定怎樣較量內力!”

白骨羽士陰森地笑了一笑,片語未發,把只右掌緩緩伸出。

夏天翔吃了一驚問道:“你要貼掌較功?”

“白骨羽士”點頭說道:“這樣比法,全靠真實功力,絲毫無法取巧。”

夏天翔微怒說道:“誰又取過巧來?你以爲我會懼怯這種拚命手段!”

一面發話,一面右掌也伸,與”白骨羽士”掌心互貼。

夏天翔與“白骨羽士”兩人這一貼掌,仲孫飛瓊便自秀眉深蹙,向仲孫聖低聲說道:“爹爹,他們弄成這種不死不休的局面,卻是如何得了?”

仲孫聖也微覺憂心,皺眉說道:“夏天翔資稟雖好,進境亦高,但火候畢竟尚差,他在耐戰長力方面,未必能是‘白骨羽士’的對手。”

仲孫飛瓊苦笑道:“爹爹倒不用爲他的耐戰長力擔心,武當掌教弘法真人老前輩曾經傳授過他‘紫陽神功’中的‘大還真力’!”

仲孫聖聞言喜道:“他若學會‘大還真力’,應該不會敗了!”

仲孫飛瓊搖頭說道:“我不是怕他會敗,而是覺得‘白骨羽士’盛名之下,決不肯輕易低頭,雙方拼到油盡燈幹之際,敗的一方固然心脈震斷,頓時命赴黃泉,勝的一方也必臟腑重傷,魂遊墟墓!”

仲孫聖瞿然失驚說道:“瓊兒慮得極是!”

仲孫飛瓊苦笑道:“爹爹千萬想個法兒解開這場死鬥纔好!”

仲孫聖蹙眉思索片刻,搖頭說道:“我一時還想不出他們停手之法,只好暫等一段時間,看看情形,再作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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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孫飛瓊聽爹爹這樣說法,只好與厲玉如、厲秀芸姐妹懷着同樣焦灼而關切的心情,凝神注視夏天翔、“白骨羽士”之間的情況變化。

這一場比鬥拖延得時間極長,一會鮮紅,一會絳紫,經過各種色彩幻變,終於成了灰暗色的天空之中,業已漸自東方升起了-輪中秋皓月。

開始合掌的半個時辰以內,夏天翔與”白骨羽士”不論在神情或動作上均平靜無波,看不出正作殊死之鬥。

但明月東昇以後,兩人已不能再像先前那般保持平靜。

夏天翔首先鬢角見汗,胸前微微起伏。

片刻之後,“白骨羽土”也有了同樣的現象。

這種情形顯示夏天翔因火候修爲有限,在耐戰真力方面,果然尚遜“白骨羽士”一籌。

“九首飛鵬”戚大招等看到此處,愁眉方展,出了一口長氣。

“白骨羽士”也知勝算已操,真力暗聚,掌上加功,把夏天翔逼迫得一顆顆的汗珠自鬢額之間不斷滴落。

除了知曉夏天翔曾練“紫陽神功大還真力”的有限幾人之外,連羣俠方面也均認爲夏天翔此陣必敗。

但在“白骨羽士”真力頻加,眼看夏天翔即將落敗之際,驀見夏天翔的俊臉之上泛起一片紅雲,劍眉軒處,敗象全消,右掌連推,反把“白骨羽士”逼得汗如雨下。

“九首飛鵬”戚大招適才吃過武當掌教弘法真人“大還真力”的苦頭,見狀之下,不由失驚怪叫道:“難道這夏天翔小鬼也學會了‘大還真力’?”

“白骨羽士”功力深湛,性情狠毒,果如仲孫飛瓊所料,雖已敗象比呈,仍然倚仗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功力,苦苦支撐,要與夏天翔拼個同歸於盡。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兩人均已汗溼衣裳,全身顫抖。

仲孫飛瓊柳眉緊皺,向仲孫聖低聲說道:“爹爹,你若再不設法,翔弟恐怕要毀了呢!”

仲孫聖搖頭一嘆,飄身而出。

“九首飛鵬”戚大招趕緊也自上前照拂。

夏天翔雖見仲孫聖趕來,卻仍無法收手。

因爲這種貼掌較功,除非雙方同時卸勁之外,先收手的一方,極易遭受對方乘虛攻擊的意外不測。

仲孫聖也懂得這種道理,遂目注“白骨羽士”,含笑說道:“白骨道友,這一陣算是平分秋色,你與夏天翔同時收手,另作比鬥,或是換人再戰如何?””白骨羽士”目中微閃兇光,搖了搖頭,表示非分勝負不可,決不中途妥協。

仲孫聖早知必費脣舌,蹙眉說道:“夏天翔曾練‘紫陽神功大還真力’,耐戰後勁極強,道友何必定欲……”

“白骨羽土”不等仲孫聖話完,便自厲聲吟道:“不分勝負不住手,寧向泉臺一路行!”

仲孫聖細察夏天翔臉上神色,知他真力所耗已多,再不及時收手,必然受損極重,遂雙眉一蹙,向“白骨羽士”問道:“‘白骨羽士’既欲爭勝,我命夏天翔認敗如何?”

“白骨羽士”獰笑道:“這個還可以商量商量!”

仲孫聖聞言,對夏天翔沉聲說道:“賢侄準備,等我下手爲你們分解之時,便即收掌向‘白骨羽士’老前輩認敗!”

已成勝面,反要認敗,這是何等委屈之事?但仲孫聖身份不同,既是夏天翔的師門長者,又是他的泰山大人,如此神色鄭重地發令之下,夏天翔也只好低頭應命。

仲孫聖見夏天翔業已低頭應命,遂向“白骨羽士”溫言悅色地含笑說道:“夏天翔業已認敗,白骨道友準備斂勁收掌,鎮懾心神.我要爲你們雙方,下手解開這不了之局!”

話完,立即微凝“太乙天玄真氣”,雙手一分,便把夏天翔、“白骨羽士”兩隻已無法分離、非等到死方休的手掌,分開了一尺遠近。

夏天翔與“白骨羽士”趕緊趁勢收斂拼命外涌的真氣內力,但他們一來業已耗到將近油盡燈乾的地步,二來驀一收勢,難免真力回撞,故而同自嗓口微甜,嗆出了一口鮮血。

仲孫聖知道自己解圍稍晚,夏天翔已受內傷,遂趕緊把他帶回本陣,請“商山隱叟”賽韓康爲之診治內傷!

賽韓康細心診察脈息之後,餵了夏天翔兩粒靈丹,向仲孫飛瓊笑道:“仲孫姑娘,夏老弟雖無大礙,但在這終南大會之上,千萬不可再讓他拼鬥強敵,否則,一身功力可能從此廢去,付於流水!”

仲孫飛瓊聽得好不駭然,趕緊把夏天翔拉到一旁,溫言勸慰。

夏天翔與“白骨羽士”是以玄功內力,兩陣賭輸贏,第一陣玄功方面,夏天翔佔了上風,第二陣仲孫聖強迫認輸,應該算是場和局。

“八莫妖王”軒轅烈細一計算雙方動手的情形,除了“九首飛鵬”戚大招與武當掌教弘法真人之戰不列入十陣之內以外,業已鬥了五陣。

金刀津二郎與厲秀芸,“白骨仙子”與“九天魔女”董雙雙,“百毒美人奴”班碧玉與仲孫飛瓊,“白骨羽士”與夏天翔等四陣成和,鐵冠道長則爲峨嵋掌門玄玄仙姥所劈。

共鬥了五陣,和四敗一,毫未取得勝利,不由使得這位被域內外羣邪推爲魁首的“八莫妖王”眉梢連軒,有點按捺不住胸頭的盛氣!

“九首飛鵬”戚大招見“白骨羽士”退回,正在思忖應派何人出陣時,“八莫妖王”軒轅烈卻向他低聲說道:“戚掌門人,你等對方有人下場以後,再料敵派將,務期勝回一陣,拉成平局,其餘四陣則由我一人包辦,豈不便可穩獲勝利?”

“九首飛鵬”戚大招聽得連連點頭,遂靜看羣俠方面是由何人出陣。

仲孫聖目光一掃羣俠,羅浮掌門冰心神尼微笑說道:“仲孫大俠,貧尼出陣如何?”

仲孫聖深知羣邪方面尚有“身毒雙怪”、“西域四天尊”及“八莫妖王”軒轅烈等好手未出,惟恐冰心神尼萬一失手,有損羅浮威信,遂婉言笑道:“冰心大師出手,自然再好不過,但羣邪因一場未勝,臉上神色無不獰惡異常,似應在小輩人物之中選一能手出陣,或勝或負,不繫於懷者,方較爲妥當!”

冰心神尼自是絕頂聰明人物,聞言之下,立即體會出仲孫聖不願自己以一派掌門的身份冒險出陣之本意,遂不再堅持,一笑而罷。

厲玉如聽仲孫聖要選小輩能手出陣,遂站起身形,含笑問道:‘仲孫伯父,侄女可否下場與對方人物一會?”

仲孫聖考慮厲玉如墜崖重傷,新近痊癒,宜否出陣迎敵,故而略作沉吟,未即答覆。

厲玉如見狀,柳眉雙挑,微笑說道:“仲孫伯父,我瓊姊、芸妹雙雙出陣之際,你均未曾阻攔,怎麼單單對我……”

仲孫聖搖手笑道:“賢侄女休要誤會,我是在想……”

“風塵狂客”厲清狂在一旁接口笑道:“仲孫兄,我這玉兒的性格向比芸兒驕縱,且讓她去吃點苦頭,只不要吃得太大即可!”

仲孫聖聞言笑道:“玉如賢侄女身兼家傳絕藝及崑崙秘學,成就亦頗不弱,我只是顧慮她腿仿初愈,宜否勞動而已。厲兄既然如此說法,我們同爲玉如賢侄女掠陣便了!”

厲玉如見仲孫聖已允自己出陣,遂面含微笑,緩步走入場內。

“八莫妖王”軒轅烈側顧戚大招.低聲問:“戚掌門人,這女娃是何來歷?”

戚大招答道:“她叫厲玉如,是‘風塵狂客’厲清狂與‘絳雪仙人’凌妙妙所生之女,並得崑崙掌門知非子七成真傳,功力算得上是中之選!”

“八莫妖王”軒轅烈微一沉吟,把“西域四天尊”中的“大力金剛常勝佛”元智和尚叫到身邊,低聲囑道:“元智大師,這場由你出陣,對方身是女子,先天稟賦定然較弱,你不必與她鬥智鬥巧,千乾脆脆地以專長制勝!”

元智和尚點頭一笑,步入場中,因厲玉如這時業已報過姓名,正在搦戰,遂合掌當胸,含笑說道:“厲姑娘,貧僧元智奉陪一陣!”

厲玉如目光一注,軒眉問道:“大師可是‘西域四天尊’中的人物?”

元智和尚微笑說道:“說來慚愧,因西域一帶的化外野人所見者少,才送了貧僧一個‘大力金剛常勝佛’的外號!”

這時羣俠陣中,服了賽韓康靈丹、精神略爲恢復的夏天翔,劍眉深蹙,向仲孫飛瓊說道:“瓊姊,這‘大力金剛常勝佛’元智和尚的‘大手印’掌力極強,玉妹恐非其敵,卻怎生是好?”

仲孫飛瓊笑道:“翔弟放心,已斗的五陣之中,我們淨勝一陣,故而這陣縱敗,也無大礙!”

夏天翔搖頭說道:“我不是關心勝敗,而是顧慮玉妹安危!”

仲孫飛瓊失笑說道:“有她爹爹與我爹爹一同凝神掠陣,難道還會讓玉妹吃甚大苦不成?”

夏天翔聽仲孫飛瓊這樣說法,遂也不再多爲厲玉如擔憂,靜看雙方如何交手。

厲玉如聽“大力金剛常勝佛”元智和尚報出來歷以後,遂軒眉笑道:“大師既有‘大力金剛’之稱,是否想與我一較掌力?”

元智和尚因已奉“八莫妖王”指示,遂毫不做作地點頭接口道:“元智邊荒野僧,除‘大手印’一技以外別無專長.厲姑娘倘若同意,我們便劃地較力,各接三掌,豈不省時省事?”

厲玉如暗忖自己所擅“崑崙雲龍掌力”亦是威震武林的內家重手,未必就會弱於這元智和尚的西域“大手印”,遂應聲點頭,微笑道:“厲玉如敬遵大師所命,我們便劃地較力,各接三掌!”

元智大師聽對方同意自己的說,遂微凝功力,在石地上踏出兩隻深約半寸的腳印,含笑說道:“厲姑娘!我們就站在這腳印之中,互接三掌,誰若移動分毫,便算敗陣!”

厲玉如聽完元智和尚這幾句話以後,便知這場比鬥自己業已佔了七成輸面!因爲對方談笑之間,竟把石地踏陷半寸,自己則凝足功力,也不過踏出了四分腳印。

這種情勢,顯示出“大力金剛常勝佛”元智和尚,在真氣內力的造詣方面,確比自己勝了一籌。

但事到如今,話已出口,不能說了不算,只得在自己所踏出的足印之中,靜氣寧神,巍然山立。

元智大師含笑說道:“厲姑娘請發招,我們互接三掌,小試功力!”

厲玉如點頭一笑,左右手連環疾翻,“雲龍探爪”、“毒龍捲尾”、“天龍抖甲”,在剎那之間,發出三記崑崙重掌。

這份迅疾,這份威勢,看得胸蘊莫大陰謀的“崑崙逸士”向飄然都連連點頭,暗忖無怪師兄知非子要把這厲如玉視爲傳鉢人,倘在火候方面再稍精純,委實足爲崑崙放一異彩。

元智大師也想不到厲玉如有如此功力,絲毫不敢怠慢,僧袍大袍連揮,發出十二成力的“西域大手印”,與厲玉如硬接三掌。

他名號“大力金剛常勝佛”,掌力之雄,自在域外諸邪之內,足稱翹楚。

第一掌銖兩悉稱,功力相當,但雙方經過這一掌相接之後,厲玉如便自知不出三掌,非被對方震得退出腳印之外不可。

在這種必敗的形勢之下,厲玉如靈機忽動,想使自己敗得略爲好看一些。

智珠既定,遂把所有功勁,完全貫注在第二招“毒龍捲尾”之上,全力發出。

這樣拼命一來,第二掌又告秋色平分,但“大力金剛常勝佛”元智和尚尚有餘賈可買,厲玉如卻已成了強弩之末。

元智大師厲吼一聲,右手五指齊張,凝足“西域大手印”功力,三度拍出。

厲玉如則把第三招的“天龍抖甲”收斂得只剩對成功力。

兩掌才接,羣邪陣中一片歡呼,只見厲玉如被震得輕飄飄地向空中斜飛出丈許以外。

元智大師一來試出厲玉如功力,知道自己最多能把對方震退半步,決不會震出如此之遠。

二來第三掌相接之際,覺得對方掌力太虛,根本不似與自己互拼,遂猜出其中必有花樣。

果然厲玉如嬌驅飄出丈許以後,竟在空中施展崑崙派最擅長的“雲龍身法”,雙足微一屈伸,雙手微一擺動,便似一條天矯神龍,飛了個大半圓孤,依然落於當地。

不僅落於原地,厲玉如的一雙玉足,並絲毫不錯,恰恰落在她所踏出的那兩隻纖纖腳印之內。

三掌業已接過,厲玉如仍在原地,倒弄得“大力金剛常勝佛”元智和尚非常尷尬,不知能不能算是自己得勝。

厲玉如落得漂亮地抱拳笑道:“大師名不虛傳,果然是位‘大力金剛常勝佛’!”

對方如此客氣,元智大師倒也不能不謙虛幾句,遂合掌當胸,微笑答道:“厲姑娘連接三掌,身形仍在雙方事先限定的腳印之中,怎能算是貧僧獲勝?”

厲玉如早就猜透對方必有此語,遂狡黠無比地接口嬌笑道:“既然大師認爲不能算你獲勝,便算雙方和局好了!”

語音了處,嬌驅已騰,輕盈曼妙無比地迴歸本陣,把位上了當、氣得發昏的“大力金剛常勝佛”元智大師,獨自留在場內。

厲玉如歸座以後,向“風塵狂客”厲清狂得意笑道:“爹爹,有力使力,無力使智,你看那位‘大力金剛常勝佛’,還呆立在場中,全身發抖,快被我氣死了呢!”

厲清狂眉頭微蹙,看了這位調皮促狹的愛女一眼,站起身形,向尚在場中氣得發抖的元智和尚叫道:“元智大師請回,這一場算你得勝,厲清狂代我女兒認敗就是!”

“八莫妖王”軒轅烈喚回元智和尚,親身下場,向羣俠微笑說道:“十陣之數,已斗方陣,結果恰巧成和,如今由軒轅烈下場,哪位願意見教?’仲孫聖見對方主帥“八莫妖王”軒轅烈親自下場,遂向“風塵狂客”厲清狂含笑問道:“厲兄,我們對這老魔頭怎樣應付?”

厲清狂因經南嶽、中嶽、東嶽第三次相鬥,知道仲孫聖與自己功力仍在伯仲之間,遂微笑答道:“仲孫兄先問問這老魔頭,他打算怎樣鬥法,我們再決定由誰出手!”

仲孫聖點頭一笑,飄身下場,對“八莫妖王”軒轅烈微抱雙拳,靄然問道:“軒轅法王打算顯示什麼絕世神功?”

軒轅烈屈指說道:”輕功、內力、掌法、暗器四者!”

仲孫聖聽得微皺雙眉,深知由“八莫妖王”軒轅烈等絕世魔頭所得出的這四項平凡較技名目,其內容必然不平凡到極點。

就在仲孫聖沉吟思索之際,“八莫妖王”軒轅烈又復笑道:“我所提出的這四樁較技,不是一陣,而是包括了雙方十陣決定輸贏的其餘四陣!”

仲孫聖哦了一聲,心想這老魔頭委實狡獪絕頂,他一人包辦其餘四陣,羣俠方面卻是如何爭取勝利?

“八莫妖王”軒轅烈又笑道:“故而仲孫大俠請回陣去,在‘輕功、內力、掌法、暗器’四者之上,選派四位造詣最精之人下場,與軒轅烈分別交手,因爲這四場的結果,不僅關係雙方十陣之約的勝負,我並想在每一場上加點小小彩頭,提高興趣!”

仲孫聖含笑問道:“軒轅法王打算加點什麼彩頭?”

軒轅烈笑道:“令嬡所豢的白猿有件‘護穴龍鱗軟甲’現在‘東瀛三矮’手中,第一陣不妨以它作彩頭,你們如勝,當場原璧歸趙,軒轅烈如勝,便請令嬡對這‘護穴龍鱗軟甲’永遠割愛的了!”

仲孫聖點頭笑道:“如此甚好,第二陣呢?”

軒轅烈笑道:“第一陣的‘護穴龍鱗軟甲’本是令嬡之物,用作賭注彩頭,我們似乎稍佔便宜,故而第二陣的彩頭,理應由軒轅烈捐出!”

說到此處,語言微頓,自懷中取出一柄長才盈尺的小刀,但精芒奪目,冷氣森肌,待向壁上輕輕的一揮,便削落一塊拳大的山石。

仲孫聖讚道:“這是鋒芒絕世、斷玉截金的‘昆吾刀’!”

軒轅烈點頭笑道:“第二陣的勝者,便是這柄‘昆吾刀’的永久主人!”

仲孫聖連連點頭,表示欽佩說道:“軒轅法王安排得極爲公平合理,但不知第三陣又以什麼作爲賭注?”

軒轅烈微笑說道:“第三陣賭一個二十年匿跡潛蹤,也就是敗的一方,須立誓絕跡江湖二十年,不準從事任何活動!”

仲孫聖想了一想,毅然點頭答道:“仲孫聖代表中原武林各派,承認這項賭注,第四陣呢?”

軒轅烈笑道:“第四陣賭一個‘八荒霸主、武林至尊’的美號!”

說完,手指場中那尊頸懸“敬以此佛贈於天下武功第一之人”的白玉古佛,又復笑道:“贏得‘八荒霸主、武林至尊’的稱號之人,也就是這尊白玉古佛的自然得主!”

仲孫聖目光微注白玉古佛,點頭笑道:“我完全同意,‘軒轅法王’所提的四項賭注,並這就回陣派人下場請教!”

軒轅烈笑道:“輕功、內力、掌法、暗器等四陣的顛倒順序,由你們任意安排,反正你們派出一人,我就領教一樁武學便了!”

仲孫聖默然回陣,向羣俠告以各情,商討怎樣應敵方是妥策。

武當掌教弘法真人凜然說道:“這四陣關係中秋大會成敗及整個武林禍福,我們必須慎選四項武學有特別擅長之人,與‘八莫妖王’軒轅烈孤注一擲!”

峨嵋掌門玄玄仙姥目注“風塵狂客”厲清狂,含笑說道:“厲大俠的‘摩空十三翻’及‘凌虛步法’大概要屬當世翹楚,足可與‘八莫妖王’一較上下!”

羣俠聞言,一齊贊同,厲清狂也慨然說道:“諸位既然如此推重,厲清狂何惜半世傲名.‘輕功’一陣,由我應敵便了!”

仲孫聖笑道:“由厲兄出陣,自是最佳人選,諸位請再考慮‘掌法’精奇之人!”

少林護法淨覺禪師笑道:“老衲建議在羅浮掌門冰心神尼、雪山掌門申屠神君及‘絳雪仙人’凌大俠中任選其一!”

冰心神尼首先遜謝笑道:“貧尼的‘般禪掌力’火候尚差,倒是少林‘十八羅漢掌’或者是‘修禪八法’妙用無窮……”

話猶未了,夏天翔忽然搖手說道:“諸位老前輩莫再謙虛爭論,夏天翔有一得之見!”

少林護法淨覺禪師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塵世新人換舊人。夏老弟請抒高論,也許你這年輕俊彥的想法,會比我們老朽之輩更進一步!”

夏天翔微笑說道:“據晚輩與羣邪接觸的聞見所及,‘八莫妖王’軒轅烈一身功力委實經世超凡,諸位前輩之中,除了仲孫老伯及厲老伯或可略與頡頏以外,平心而論;皆非其敵!”

羣俠知道夏天翔所說乃是實言,一齊默然不語!

夏天翔劍眉雙軒.含笑說道:“軒轅烈恃技欺人,獨自包辦其餘四陣,情勢確極險惡,但冥冥中似乎有神之助,使夏天翔從軒轅烈所提的四項較技條件之中,聽出破綻!這就是說我們可以在第一陣中輸掉‘護穴龍鱗軟甲’,在第二陣中放棄贏取‘昆吾刀’的機會,甚至可以在第四陣中讓‘八莫妖王’軒轅烈獲得‘八荒霸主、武林至尊’的美號及那尊代表‘天下武功第一’的白玉古佛!但第三陣卻不能不勝,因爲勝了第三陣後,可以使海內外羣邪在二十年間潛蹤匿跡,不能做任何危害世人的活動!”

“冰魄神君”申屠亥雙翹拇指,向夏天翔讚道:“夏老弟所說,委實是絕妙高論,至理名言,目前雖然羣邪勢盛,但除了一個‘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外,根本後起無人!只要能使他們暫遏兇鋒,則二十年之後,夏天翔老弟、仲孫飛瓊、厲玉如、厲秀芸等三位姑娘以及各派秀出弟子,定有大成,何愁吾道之不昌,羣邪不滅!”

羣俠聞言,一齊對夏天翔誇譽備至。

仲孫聖也對夏天翔含笑問道:“賢侄既然有此高見,對於這四陣的次序安排,出陣人選及第三陣的制勝手段,有無妙計?”

夏天翔笑道:“對於第三陣,我覺得已有八分以上的制勝把握,但必須有兩位前輩肯犧牲多年盛譽,方可達到目的!”

“風塵狂客”厲清狂笑道:“爲了整個正邪興衰,武林禍福,便犧牲身家性命,亦所不惜,慢說是身外虛名,乾脆這最後四陣,便由你作主帥,調度一切,我們齊聽差遣便了!”

羣俠聞言,一致贊同,毫無異議。

夏天翔並不推謝,一雙俊目之中,神光微閃說道:“依照我的計劃,這最後四陣,應該排列爲‘輕功、掌法、內力、暗器’的順序!其次談到人選問題,第一陣‘輕功’,由厲老伯擔任,第二陣‘掌法’,由‘武當’掌教弘法真人老前輩擔任……”

弘法真人聞言,雙眉一蹙,剛想發話,夏天翔業已向他含笑說道:“弘法老前輩莫要推託,我請你擔任此陣之故,並非認爲你的功力高於羅浮、雪山兩位掌門及‘絳雪仙人’厲伯母,而是因於‘武當太極掌’極富軟功,老前輩又復精擅‘紫陽神功大還真力’!”

弘法真人哦了一聲笑道:“老弟是要我與‘八莫妖王’軒轅烈作持久戰?”

夏天翔目光一注“風塵狂客”厲清狂,點頭含笑說道:“不僅‘掌法’一陣要作持久戰,連‘輕功’一陣也要別出心裁,儘量與軒轅老怪對耗體力。總之,這第一第二兩陣的最高戰略,不是求‘勝’,而是求‘累’,因爲自己若‘累’,對方必亦消耗了相當功力,我們才能在第三陣上,以逸待勞,一舉而克敵!”

“風塵狂客”厲清狂聽得連連點頭笑道:“你這主意的確不錯,我與弘法真人定然遵從帥令,犧牲性地出陣便了!”

夏天翔笑道:“因爲‘八莫妖王’軒轅烈功力過高,雖在一兩陣之上,使其儘量消耗,但第三陣仍非絕世能手無法取勝,故而‘內力’一陣,我想請仲孫老伯擔任!”

仲孫聖含笑不言,厲清狂卻接口說道:“夏賢侄派得對,定要他施展‘太乙天玄神功’,纔有希望勝過‘八莫妖王’。”

夏天翔微笑道:“軒轅烈第三陣若敗,必在第四陣上拼命出手,企圖贏得‘八荒霸主,武林至尊,的美號,略挽顏面!諸位前輩或爲一派掌門,或爲當代大俠,均不必以一世英名與之相拼.就由我用那三根‘天禽五色短羽’,和這老魔頭象徵性地比劃比劃便了!”

厲秀芸失驚叫道:“翔哥哥,賽老前輩不是說過你不能再用真力嗎!”

夏天翔笑道:“芸妹放心,比賽暗器哪裡會用過多真力,各位老前輩不惜犧牲半世英名,難道我就不該略盡綿薄?”

“商山隱叟”賽韓康也向厲秀芸含笑點頭,表示夏天翔倘若只與“八莫妖王”軒轅烈用暗器較功,則並無大礙。

計較既定,“風塵狂客”厲清狂遂首先緩步下場。

“八莫妖王”軒轅烈知道對方是聲譽功力遠在各派掌門之上的中原奇俠,自也不敢過分託大,微抱雙掌,含笑問道:“厲大俠打算賜教什麼功力?”

厲清狂微笑說道:“我打算在輕功之上,領教領教‘軒轅法王’的曠世絕學!”

軒轅烈笑道:“我們怎樣比法?”

厲清狂想了一想,含笑說道:“我們就以上下太白峰來小試身手好嗎?”

軒轅烈知道太白峰高聳入雲,上下不易,但哪肯絲毫示弱,遂目注厲清狂,含笑問道:“我先請教一下,厲大俠打算施展什麼輕功身法?”

厲清狂笑道:“我下峰施展‘摩空十三翻’,上峰則施展‘凌虛步’!”

軒轅烈失驚道:“這是輕功身法之中的兩大絕技!”

厲清狂也向“八莫妖王”軒轅烈問道:“‘軒轅法王’如何?”

軒轅烈雙眉一挑,傲然笑道:“我也東施效肇,同樣施展‘摩空十三翻’及‘凌虛步’便了!”

厲清狂聞言,好生驚佩,點頭笑道:“這樣做法,委實公平已極!”

軒轅烈招手叫來金刀津二郎,索過那件“護穴龍鱗軟甲”放在一方大石之上,向厲清狂笑道:“厲大俠,我們同以‘摩空十三翻’下峰,再同以‘凌虛步’上峰,誰先回到這太白峰頭,誰就是這件‘護穴龍鱗軟甲’永遠的主人!”

厲清狂目光一注龍鱗軟甲,微笑道:“好,我們一言爲定!”

交代既了,兩位絕代武林奇客同時引吭長嘯,同時電疾飄身,施展“摩空十三翻”的極上乘輕功,向太白峰下馳去。

夏天翔點頭得意笑道:“厲伯父這個比賽題目,出得極好,上下太白峰頭,必需騰身數百丈,最少也要耗去‘八莫妖王’軒轅烈一成以上的真力!”

仲孫飛瓊忽把夏天翔拉過一旁,低聲問道:“翔弟,你不要得意高興,我卻彷彿覺得有場驚天動地的浩劫奇災即將發作!”

夏天翔聽得大吃一驚問道:“瓊姊怎會有此感覺?”

仲孫飛瓊低聲說道:“‘五毒飛屍’莫子京、‘崑崙逸士’向飄然爲何迄今毫無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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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翔哦了一聲,笑道:“瓊姊這纔是白擔心思,‘乾天霹靂’已被尉遲老前輩施展空空妙手盜來,他們自然不敢再有什麼陰謀詭計!”

仲孫飛瓊搖頭一曬,冷然笑道:“翔弟目光怎的如此膚淺?自從芸妹亮出‘柳葉綿絲劍’後,莫子京等必已發覺失竊,他們明知我們放他不過,卻既不悄悄溜走,又如此神色鎮定,顯然尚有什麼殺手可恃?”

夏天翔被仲孫飛瓊一言提醒,愕然說道:“瓊姊說得不錯,憑他們那點技藝,在我們手下簡直宛若網中之魚,怎的不在發覺‘乾天霹靂’被竊以後悄悄逃走,還泰然自若地留在此地,想搗什麼鬼呢?”

仲孫飛瓊笑道:“翔弟請想,情勢如此反常,豈非象徵着必有非常禍變!”

夏天翔點頭說道:“如今連我也深有如此感覺,瓊姊既然洞燭機先,能否斷定‘五毒飛屍’莫子京人等還有什麼惡毒花樣?”

仲孫飛瓊笑道:“這倒不易斷定,但我總認爲莫子京會不會仿造一顆假的‘乾天霹靂’,讓‘三手魯班’尉遲前輩盜來,以鬆弛我們的防範之心,然後卻出不意地施放真的‘乾天霹靂’!”

夏天翔想了一想,搖頭說道:“瓊姊這種想法頗妙,但有兩點不合實際!”

仲孫飛瓊看了夏天翔一眼,夏天翔遂繼續笑道:“第一點,‘五毒飛屍’莫子京似乎不會預料到我們會請一位妙手空空在接客迎賓之際把他們偷得乾乾淨淨!”

仲孫飛瓊同意夏天翔這種見解,搖頭說道:“莫子京雖料不到我們會偷,卻未必料到他們會搜查呢?”

夏天翔笑道:“就算瓊姊說得有理,但‘三手魯班’尉遲前輩下手之際,業已密搜羣兇,根本未曾發現第二顆‘乾天霹靂’!”

仲孫飛瓊點頭笑道:“這點事實,確把我認爲極可能的猜測推翻,也使我無法再對‘五毒飛屍’莫子京等的陰謀毒計預加斷定,我們只好極度小心地注視一切情況,臨機應變的了!”

又過片刻,太白峰頂的正邪羣雄,均已聽得“八莫妖王”軒轅烈與“風塵狂客”厲清狂施展“凌虛步法”登向峰頂的輕微氣息。兩人來勢,彷彿不相上下,一般快速。

這種情形,使羣雄無不暗地猜測,這兩位絕代奇客之中,究竟誰能略佔優勢,先到太白峰之頂?

眨眼之間,聲息越來越近,即將抵達峰頂,但來勢仍是半斤八兩,難分軒輊。

夏天翔向仲孫飛瓊低聲說道:“想不到厲老伯功力如此精純,竟與‘八莫妖王’軒轅烈拼了個銖兩悉稱。”

話音剛了,兩條宛如絕世飛仙般的飄飄身影,已上峰頭。

兩人雖是幾幾乎乎地同時到達,但卻讓“八莫妖王”軒轅烈的右足足尖,先點太白峰頂。

“風塵狂客”厲清狂雙眉略皺,但立即恢復了自如的神色,目光一注大石上的“護穴龍鱗軟甲”,向“八莫妖王”軒轅烈抱拳含笑說道:“‘軒轅法王’的絕藝神功,使厲清狂佩服萬分,這件‘護穴龍鱗軟甲’今後便永遠屬於你了!”

軒轅烈笑道:“厲大俠說哪裡話來,我這一場只是偶然僥倖而已!”

厲清狂一笑歸坐,摸着靈猿小白的頭頂,向仲孫聖愧然笑道:“仲孫兄,我已盡力而爲,想替靈猿小白保存‘護穴龍鱗軟甲’,誰知卻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簀!”

說到此處,又向靈猿小白笑道:“小白不要太泄氣,我答應好好教你幾手功夫,作爲賠償我替你輸掉的‘護穴龍鱗軟甲’!”

靈猿小白聞言,竟異常高興地跪倒身形,向“風塵狂客”厲清狂連連合掌膜拜。

武當掌教弘法真人由於預定策略,不願使“八莫妖王”軒轅烈休息過久,遂緩步走入場內。

“八莫妖王”軒轅烈笑道:“武當掌教真人居然也來賜教,但不知是要和我比較什麼項目?暗器、內力,抑或掌法?”

弘法真人稽首爲禮,含笑說道:“‘軒轅法王’神功絕世,貧道所學淺薄,其他功力不敢妄窺高明,只想在掌法之上略微請教!”

軒轅烈因弘法真人神色謙和,禮節周到,遂點頭微笑,由懷中摸出那柄“昆吾刀”來,脫手一擲,便自刀鋒沒石,僅留刀柄露在峭壁之上。

弘法真人目光微注,含笑讚道:“這柄‘昆吾刀’鋒芒之利,委實不下於‘魚腸古劍’!”

軒轅烈笑道:“我們互相過掌,真人只要百招不敗,便儘管把這柄‘昆吾刀’取下,永爲已有!”

弘法真人聽“八莫妖王”軒轅烈定出百招之數,便知對方並未持技驕狂,小看自己。

遂長眉微揚,含笑問道:“軒轅法王,你真要用這柄罕世異寶作爲彩頭嗎?”

軒轅烈點頭笑道:“在武林中混到我們這等身份,難道還能說話不算,出爾反爾?”

弘法真人聞言笑道:“既有重彩,應出全力,貧道有樁要求!請‘軒轅法王’把方纔所定百招之數,增加三倍!”

軒轅烈仔細把弘法真人打量幾眼,微笑問道:“掌教真人有此自信能接得住我三百招嗎?”

弘法真人含笑說道:“武當‘太極掌法’以‘柔韌’二字見長,貧道忝任掌教,對此自然浸淫較深,兩百五十招之內,必可應付,勝負誰屬.大約非到最後五十招中才會決定!”

軒轅烈靜靜聽完,並不矜持,微笑說道:“掌教真人這等說法,軒轅烈恭敬不如從命的了!”

交代既畢,太白峰頂之上,立即起了一場好看煞人的龍爭虎鬥。“八莫妖王”軒轅烈步步主攻,攻勢宛如天風海雨,電擊雷奔!

弘法真人則步步防守,守得風雨不透,四平八穩。

若論兩人功力造詣.弘法真人委實應在第七八十招之間便將落敗。

但他倚仗所擅“紫陽神功”中生生不息的“大還真力”,險後轉危,危後轉安,足足撐持了兩百六十餘合。

到了兩百七十合上,弘法真人筋疲力盡偶一疏神,右半身道袍下襬,被“八莫妖王”軒轄烈的掌風截去一塊。

這場比鬥結束,勝利雖屬軒轅烈.但也把這位“八莫妖王”足足消耗了兩成以上真力,感覺確有些疲累。

十場比鬥,前六場秋色平分,但由於“八莫妖王”軒轅烈連勝兩陣,業已成了對於羣邪絕對優勢的五勝三敗的局面。

這一來,自從“九首飛鵬”戚大招以下的震天羣邪無不興高采烈,“白骨羽士”並親自下場敬了“八莫妖王”軒轅烈三杯美酒。軒轅烈連敗一位絕代奇客,一位武當掌教,自然也有些志得意滿。

就在海內外羣邪一個個眉飛色舞之下,青袍飄處,人如天降,仲孫聖業已氣定神閒,在軒轅烈身前面含微笑,卓然而立。

軒轅烈何等人物,忽見勁敵當前,趕緊平心靜氣,把適才那種沾沾自喜的得意之念,完全拋撇到九霄雲外。

仲孫聖微抱雙拳,含笑道:“恭喜‘軒轅法王’連勝兩陣!”

軒轅烈搖頭一笑,面帶愧色說道:“第一陣與厲大俠互較輕功,贏得太險!第二陣也在第二百七十招上才勝了武當掌教一掌,勝負之間,所距極微,哪裡還敢當仲孫大俠盛讚?不知仲孫大俠是要與我較內力,抑或在暗器方面加以指教!”

仲孫聖成心把話扣死,遂笑而不答地反向軒轅烈問道:“請問軒轅法王,這第三陣賭的是什麼彩頭?”

軒轅烈雙目一張,應聲笑道:“賭的是二十年匿跡潛蹤,仲孫大俠會不會嫌這賭注太大一些?”

仲孫聖聽出對方言語之中所含的傲氣,遂搖頭微笑說道:“這賭注極其理想,因爲勝了不談,萬一真個落敗,二十年匿跡潛蹤,也會對自己的靈性修爲大有裨益!”

軒轅烈笑道:“仲孫大俠既然贊同,我們卻怎樣交手?”

仲孫聖含笑說道:“我想在內力之上向‘軒轅法王’領教,但不妨略候片刻,再復出手!”

軒轅烈訝然問道:“爲何要略候片刻?”

仲孫聖笑道:“因爲‘軒轅法王’連拼強敵,難免真力微耗……”

軒轅烈在末聞此語之前,確實微感疲累,頗想略微休息,但如今聽了仲孫聖這樣說法,卻不禁軒眉笑道:“仲孫大俠的磊落襟懷,軒轅烈極爲佩服,但我既定四陣之數,不會自不量力,還請仲孫大俠趕緊命題動手,否則便取消此約!”

仲孫聖聞言,目注“九首九鵬”戚大招,含笑叫道:“戚掌門人,請借兩根鑌鐵齊眉棍一用!”

戚大招雖然猜不透仲孫聖的用意,也只得命人拿兩根鑌鐵齊眉棍送到場內。

仲孫聖手持一棍,向“八莫妖王”軒轅烈含笑說道:“軒轅法王,我們虛立棍頭,互接十掌如何?”

軒轅烈也手持一根鑌鐵齊眉棍,應聲笑道:“若在平地施爲,確實難分勝負!但如今是大家虛立棍頭上,全力進手,有十掌之數,也就可以判出該誰匿跡潛蹤二十年了!”話完,仲孫聖身形微閃,青袍一飄,便自單足輕點棍頭,站在那根齊眉棍上。

既稱齊眉,則根長定有五尺以上,又未凝聚功力,只在石上單擺浮擱,山風稍微勁急之下,彷彿吹得搖搖欲倒。

“八莫妖王”軒轅烈哪甘示弱,也自照樣閃身,單足點棍。

仲孫聖雙拳一抱,道聲有僭,輕飄飄地連發十掌。

軒轅烈也隨意揮手,神態從容地加以堵截。

展眼之間,十掌已畢,兩人均自紋風不動,原式未變,卓立齊眉棍上。

仲孫聖一抱雙掌,含笑說道:“少時這場大會了後,仲孫聖便恭送‘軒轅法王’大駕!”

“八莫妖王”軒轅烈面色微沉,點頭答道:“仲孫大俠放心,今日一別之後,你們在二十年間,決看不見軒轅烈這邊的任何人物,從事任何江江湖活動!”

戚大招聞言,自然大吃一驚,不知“八莫妖王”軒轅烈究竟敗在何處?原來十掌相交過後,雙方雖然均示震落齊眉棍下,但軒轅烈足下所立的那根鐵棍卻已有二三分許陷入山石。

仲孫聖見他坦然認敗,不禁好生佩服地含笑說道:“軒轅法王,磊落光明……”

軒轅烈不等仲孫聖話完,便即搖手說道:“仲孫大俠不必多言,請趕緊派人較量第四陣,因爲軒轅烈雖然即將遵照所約,一隱二十年,但在未曾歸隱之前,我還要奪一奪‘八荒霸主.武林至尊’的美號!”

仲孫聖聽對方這樣說法,自然只好立即歸回本陣。

羣俠方面,因仲孫聖這一陣之勝關係太大,故而無不起身迎接,紛紛道賀。

仲孫聖面帶愧色,搖頭嘆道:“我生平作事無不光明,但這次爲了對方太以厲害,及顧慮整個武林禍福,卻不得不略施詭計,未免慚愧萬分!”

仲孫飛瓊訝然問道:“爹爹用了什麼妙計?”

仲孫聖蹙眉答道:“我在出場之時,自己先點了自己的‘三元大穴’!”這句話兒,聽得羣俠無不悚然,因爲自點“三元大穴”之舉,雖可使本身功力提高兩成,但無論是勝或負,均會使臟腑之間蒙受巨大損害。

夏天翔首先急得叫道:“仲孫老伯……”

仲孫聖嘴角已現血絲.但仍指着“商山隱叟”賽韓康苦笑道:“賢侄不要擔心,有賽韓康兄如此神醫在側,我還死得了嗎?你趕緊出陣,用‘天羽大師’唐一夢所贈的‘天禽五色羽毛’和軒轅烈較量暗器,以結束這場中秋大會!”

賽韓康趕緊遞過兩粒靈丹,仲孫聖服下以後,感覺精神較好,又向夏天翔低聲囑道:“賢侄生平好勝,但這一陣卻許敗不許勝,我要在‘八莫妖王’軒轅烈歸隱之前,送他一個‘八荒霸主,武林至尊’的美號稱呼,這樣他心中才會好受一點,我心中也可略減幾分慚愧!”

夏天翔點頭領命,剛待飄身,件孫聖又復強打精神,向他含笑說道:“賢侄注意,與‘八莫妖王’軒轅烈這等絕藝高人動手,想勝固然難若登天,但想敗亦非易事!必須敗得絲毫不露痕跡,否則等於當面羞辱,比殺他還要難過!”

夏天翔口內唯唯,一面轉身下場,一面暗忖“風塵狂客”厲清狂,武當掌教弘法真人與“八莫妖王”軒轅烈,兩度較功,消耗了對方兩成功力,仲孫聖自點“三元大穴”,又增加了兩成功力,如此情形之下,也不過幸獲小勝,可見這老魔頭真有通天徹地之能,一身武學到了不可思議之地步。

對方既然這等厲害,自己豈不毫無可勝之機?爲何仲孫聖還要“許敗不許勝”地一再囑咐。

夏天翔疑惑萬分,但仲孫聖卻心頭雪亮,知道自己適才凝足“太乙天玄神功”的十招猛擊,已使“八其妖王”軒轅烈與自己情形相同,臟腑之間受傷不淺。

夏天翔走到場中,傲然卓立,向軒轅烈抱拳爲禮。

軒轅烈咦了一聲說道:“夏老弟,是你代表中原各派與我較量暗器?”

夏天翔點頭笑道:“因爲我對這尊白玉古佛頗爲喜歡,又對那‘八荒霸主,武林至尊’的美號頗有野心,才自告奮勇,請一干老前輩們派我出陣!”

軒轅烈雙眉一挑,發話問道:“你用的是什麼暗器?”

夏天翔自懷中取出那三根短短的“天禽五色羽毛”,託在手上,含笑說道:“我用的就是這三根‘天禽五色短羽’!

軒轅烈聞言微吃一驚,問道:“‘天禽五色短羽’?是不是昔年‘天羽大師’唐一夢威震天下之物?”

夏天翔點頭笑道:“正是‘天羽大師”所贈,但大師贈我一長三短四根‘天禽五色羽毛’,並略傳手法以後,便告功行圓滿,正果西歸!”

軒轅烈微嘆一聲道:“我久聞唐一夢之名,可惜始終無緣一會!想不到在我賭輸東道,必須一隱二十年以前,還能夠與這曾經震懾乾坤的‘天禽五色羽毛’周旋一二,也見上一見!”

夏天翔笑道:“請教‘軒轅法王’,你用的是什麼暗器?”

軒轅烈一伸左手,把食、中、無名三指之上所戴的三枚白玉指環緩緩摘下,搖頭笑道:“我用的暗器就是這‘奪命三環’,但數十年未曾施爲,手法可能略微生疏了呢!”

夏天翔目光略注軒轅烈手中三枚白玉指環,含笑問道:“‘軒轅法王’打算怎樣指教?”

軒轅烈笑道:“我們先不計勝負地略試手法,然後再請無關利害的第三人出題較量便了!”

夏天翔知道軒轅烈要先試手法的用意,是認爲自己功力薄弱,不配作他的對手,遂點頭一笑,接口說道:“可否請‘軒轅法王’把你手中這三枚白玉指環,拋起四丈?”

軒轅烈聞言,微微一笑,手掌略揚,那三枚白玉指環,立即平平穩穩地飛起四丈高下。

夏天翔目光略閃,三根“天禽五色短羽”合成一道彩虹,也自沖天飛起。

彩虹去勢,竟比白玉指環還疾,但眼看即將追上之時,卻突然由合而分,化成三線細細的彩光,分投三枚白玉指環之內。

等到軒轅烈伸手接回三枚白玉指環,每枚指環之中,均插着一根“天禽五色短羽”。

這種手法業已極難,但更難的是“天禽五色短羽”洞金裂石,無堅不摧,如今分穿三枚白玉指環之內,卻使指環絲毫無損,足見在勁力投放之上,已到爐火純青的程度。

軒轅烈“哈哈”一笑道:“無怪你能與‘白骨羽士’道友秋色平分,確實是我生平僅見的武林奇材,罕世美質!”

夏天翔被這位“八莫妖王”誇讚得俊臉一紅,頗覺羞窘!

軒轅烈遞過“天禽五色短羽”,又向夏天翔笑道:“夏老弟請你用‘迴旋飄飛九天舞鳳’手法,把這三根‘天禽五色短羽’向空中發出!”

夏天翔如言施爲,立見三根“天禽五色短羽”騰空爲迴旋飄飛,幻做一天彩影。

軒轅烈的三枚白玉指環,也化作三圈環飛白虹,電疾出手。

白虹停手,彩影停幻,夏天翔收回三根“天禽五色短羽”,卻見均有一枚白玉指環,套在其上。

雙方試手,功力相當,一個是由合而分,手法極妙,一個是在漫天亂飛之下,見準極難,致使觀戰羣雄只有暗中佩服,卻無法爲他們分出優劣軒輊。

軒轅烈自夏天翔手中收回白玉指環,目光一掃羣雄,微笑說道:“如今我要與夏老弟正式較技,請哪位與勝負利害無關的武林高朋出個題目如何?”

正振羣雄與震天羣邪均因利害有關,不便應聲。

“東瀛三矮”、“身毒雙怪”、“西域四天尊”等也有同樣顧慮。

“五毒飛屍”莫子京遂站起身形,怪笑幾聲,緩緩說道:“我來效勞如何?”

仲孫飛瓊見是“五毒飛屍”莫子京答話,便向仲孫聖柳眉深蹙,瞿然說道:“爹爹注意,這等險惡奸人突然出頭,定然含有什麼極爲惡毒的兇謀詭計?”

仲孫聖點頭說道:“瓊兒猜得有理,我們且聽他怎樣說法?再作計較!”

夏天翔瞥見答話人竟是“五毒飛屍”莫子京,不由也略感驚訝厭惡地皺眉說道:“你要爲我們現出題目?”

莫子京陰沉沉地說道:“你們兩人,一個是代表峨嵋、少林、武當、雪山、羅浮等派及中原羣俠,一個是代表震天派及海外羣雄,無論是誰贏了這場比賽,榮任‘八荒霸主,武林至尊’,都與莫子京毫無利害關係,我豈不是最理想的出題之人?”

夏天翔冷笑說道:“你不要在表面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卻是黃鼠狼替雞拜年,不懷好意!”

軒轅烈因從未與這奸刁兇惡無比的“五毒飛屍”打過交道,故而聞言之下,便對夏天翔搖手笑道:“夏老弟放心,大概還無人敢在我軒轅烈的面前玩甚花樣。”說完,立即向莫子京問道:“莫朋友,你打算爲我們出的是什麼題目?”

“五毒飛屍”莫子京冷然說道:“‘八荒霸主,武林至尊’之號是何等榮譽?我不能讓你們輕易獲得它!”

軒轅烈點頭笑道:“對極,對極,你把題目出得越難越好!”

莫子京說道:“我要出三個題目,一個比一個難,叫做‘步步高昇’,讓你們贏也贏得過癮,輸也輸得心服!”

這幾句話兒,不但使“八莫妖王”軒轅烈連連點頭,連夏天翔也聽出興趣來,軒眉問道:“第一個是什麼題目?”

莫子京伸手自頭上拔下一根角質發替,微笑說道:“夏天翔用三根‘天禽五色短羽’先行由合而分,再復由分而合地,代替我頭上的髮簪地位!軒轅法王則用三枚白玉指環,套在我銜於口中的髮簪之上!”

軒轅烈頗爲失望地蹙眉問道:“這個題目不難,第二個呢?”

莫子京指着地上那尊白玉古佛說道:“第二個題目是出在這尊白玉古佛身上,你們兩人,由夏天翔打右眼,軒轅法王打左眼,必須異常明顯地擊中,並把古佛擊得略微移動,但卻不許在白玉古佛之上有任何痕跡!”

夏天翔點頭笑道:“這個題目,倒還有點意思,第三個題目又是什麼?”

莫子京得意笑道:“第三個題目難於登天,恐怕你們兩人都無法做到!”

軒轅烈聽得心癢難騷地急急問道:“快說,快說,究竟難到什麼程度?”

莫子京搖了搖頭,冷然說道:“我不願給你們在心理上預作準備,故而必須等第二個題目比完,才宣佈第三個題目的內容!”

夏天翔因與“五毒飛屍”莫子京打過交道,猜出了對方在第三個題目之上,必定有陰謀詭計!

軒轅烈則藝高膽大,無甚心機,向夏天翔微笑說道:“夏老弟,我們趕緊施爲,把前兩個題目繳了後,纔好知道莫朋友所說難於登天的第三個題目是否名實相符。”

夏天翔略一點頭.手中三根“天禽五色短羽”便與軒轅烈手中三枚白玉指環,同時疾飛而出!

仲孫飛瓊靜觀至此,向仲孫聖低聲說道:“爹爹,莫子京所出的前兩個題目似乎無甚破綻,毛病定在故作神秘的第三個題目之中,你看向飄然,空空和尚以及鮑一飛等,都有些表面鎮定、內心慌張的神色了呢!”

仲孫聖點頭說道:“我們在第二個題目比完,第三個題目既將開始之際,特別加以注意,防範任何突變便了!”

說到此處,遙遠的天空中傳來幾聲奇異的鳥叫。

太白峰頂的羣雄,均注目凝神地觀看夏天翔與“八莫妖王”軒轅烈互相比較神奇經世的暗器手法,大都未對這幾聲遙空的鳥叫有所注意。

只有“冰魄神君”申屠亥、“冰魄神妃”茅玉清夫婦擡起頭來,向鳥聲傳來的西北遙空看了一眼。

這時,夏天翔的“天禽五色短羽”,在經過分合變化之後,業已三根合一,插在莫子京的髮髻之上。

軒轅烈的白玉指環,也套在莫子京口中所銜的髮髻之上,尚自不停地旋轉。

莫子京取下這兩般暗器,神色冷漠地緩緩說道:“夏天翔的分合手法與軒轅烈王的旋飛巧勁,恰好旗鼓相當,第一陣軒輊不分,你們再比第二陣吧!”

話完,便把“天禽五色短羽”及白玉指環擲回,轉身走向巖邊,與“崑崙逸士”向飄然等站在一處,靜觀究竟。

夏天翔與軒轅烈二度出手,兩人俱懷的同一心思,施展了特殊巧勁,要使“天禽五色短羽”及白玉指環,先於空中儘量迴旋飄飛,在其勢將盡之際,方打中那尊白玉古佛左右雙眼。

誰知他們的“天禽五色短羽”與白玉指環剛一脫手飛起,“五毒飛屍”莫子京便發出一陣異常得意的“哼哼”冷笑,立即偕同向飄然、空空和尚、鮑一飛等,閃身縱下太白峰頂。

他們這一先走,仲孫飛瓊不禁恍然頓悟,向仲孫聖失聲叫道:“爹爹,大事不好,我們把對方計劃整個料錯,那尊白玉古佛定是莫子京遣人交與大黃帶來,真的‘乾天霹靂’便藏在古佛腹內.尉遲前輩所盜的那顆,則是對方故意仿造的惑人耳目的假貨!”

仲孫聖聞言,知道滔天浩劫即在眼前,遂只得奮不顧身地提氣縱向場中,揚手劈出一股“太乙天玄神功”所化的罡風,企圖不令“天禽五色短羽”及白玉指環打中白玉古佛的左右雙目。

但無論他應變多快,終嫌稍遲,在仲孫聖所發的罡風尚未到達之前,三根“天禽五色羽毛”及三枚白玉指環便已打中了“五毒飛屍”莫子京事先指定的部位!

眼看得平地焦雷立炸,太白峰頂羣雄,無論正邪,不分派別,全將在“乾天霹靂”之下化作劫灰。

但鳥嘯又起,當頭一陣疾風,半空中扇下一隻碩大無朋、舉世罕見的金色鳥翼。

這鳥翼一扇之力,何止千鈞,慢說那尊白玉古佛被扇得飛出十數丈外,隨在“五毒飛屍”莫子京等人身後,墜落峰下,連仲孫聖若非及時施展“大力千斤墜”的“金剛拄地”身法,也難免被風力卷落太白峰頂。

這罕見碩大的金色鳥翼,是隻大鵬金翅鳥所有,鵬鳥背上,並縱落了兩名衆所熟悉的正派俠土。

一位是疏狂絕世的“雪山冰奴”冷白石,另一位則是斷了一足、手拄鋼拐的“萬梅老農”秦樂圃!

秦樂圃身形落地,不暇與羣俠寒喧,便自把手一揮,招呼衆人齊往巖邊趕去。衆人人才到巖邊,峰下業已響起了一聲震動千山的強烈霹靂。

原來仲孫飛瓊所料不差,“五毒飛屍”莫子京果然費盡苦心,另外鑄造了一顆假的“乾天霹靂”,而把真的“乾天霹靂”藏在白玉古佛腹內,派人交由異獸大黃,攜來太白峰頂。

古佛腹內並有特殊構造,只要把雙目眼珠略擊,便等於動手將“乾天霹靂”天璇星位上的那根細小黑刺拔去!如今三根“天禽五色短羽”、三枚白玉指環,分別打中白玉古佛的左右雙眼,“乾天霹靂”自然立起變化。

莫子京、向飄然、空空和尚、鮑一飛等四位窮兇極惡的絕代兇人,正往太白峰下亡命飛馳,這尊無殊催命閻羅的白玉古佛,即被大鵬金翅鳥的鐵翼罡風扇得隨在他們身後,凌空直落。

莫子京以爲自己這樁毒計絕無人知,峰頂羣雄,定當盡罹劫數,轉瞬之間,便將不勞而獲地成爲武林霸主。

方自想得得意已極,想見一絲白光,由峰頂墜下,正是那尊立將爆炸的白玉古佛。

這一來,莫子京心魂俱顫,萬念齊休,知道冥冥上蒼畢竟不聵,禍福無門,惟人自招,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震天霹靂一響,連太白峰頂都險些搖搖欲墜,首當其衝的莫子京等,自然肉如血醬,骨化飛灰!峰頂羣雄見了這驚心蕩魄的場面,不由把滿懷的雄心壯志,冷卻不少。

因爲倘若不是“雪山冰奴”冷白石、“萬梅老農”秦樂圃乘着那隻大鵬金翅鳥及時趕到,則這整個太白峰頂,如今將成了一副什麼模樣?成了阿鼻地獄!

夏天翔驚魂甫定,目注冷白石、秦樂圃,含笑叫道:“冷大哥,秦老前輩……”

秦樂圃搖手笑道:“夏老弟先與“軒轅法王”交代完畢以後,我們再細敘別來經過吧!”

夏天翔聞言,遂向“八莫妖王”軒轅烈微笑問道:“軒轅法王,我們這場暗器比賽,是否還繼續舉行?”

軒轅烈“哈哈”笑道:“不必,不必,我們把那八字尊號,兩兩平平,我做‘八荒霸主’,你做‘武林至尊’,不也頗爲過癮的嗎?”

語音了後,又向仲孫聖含笑說道:“仲孫大俠,軒轅烈遵守賭約,從此歸隱,二十年中,如見今日在場的我方諸人從事任何江湖活動,便請通知‘八莫接天官’,由軒轅烈負責處置之!”

說完,袍袖一展,便即率領羣邪,退下太白峰頂!

仲孫聖等羣俠,深覺“八莫妖王”軒轅烈不失爲光明磊落,遂一齊含笑相送。

夏天翔靜等羣邪走去,才向秦樂圃、冷白石暢敘彼此之間的別來情景。

一番寒喧過後,仲孫聖向羣俠揚聲正色說道:“今日這場中秋大會,雖然僥倖功成,二十年後,仍有無窮隱患!諸位務宜好自修爲,並善督門下,方足永制羣魔,發揚正義!”

羣俠聞言,無不極端戒懼,連連應諾,“太白峰”頂,籠罩着一片祥和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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