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靠岸斟鄂,年尚遊跟着喬毅下了船。
港口旁邊就有車站,喬毅和年尚遊一同上了火車,在羣山之中穿行了整整五個鐘頭。
年尚遊一直看着車窗外的風景,他很想知道前朝的都城到底長什麼樣子。
可這一路上,他根本看不到城市的影子,他只看到了繁茂的森林和厚重的積雪,除了鐵軌和站臺,他甚至沒看到過其他建築。
火車行駛到了勘鄂中央,喬毅帶着年尚游下了火車,步行登上了一座山峰。
從山上向下俯瞰,年尚遊驚呆了。
他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圓環,聳立在眼前。
圓環的基座在山下的荒野之上,圓環的頂端已經到了山頂,圓環中央閃爍遊移的黑影,看的年尚遊一陣陣暈眩,感覺整個人隨時會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吞沒。
喬毅問道:「尚遊,知道這是什麼嗎?
年尚遊噗通一聲跪地,不知該朝着喬毅磕頭,還是該朝着大圖騰磕頭。
雖說思緒一片混亂,可多年訓練出來的本能還在,他朝着大圖騰不停的磕頭,但嘴裡卻不停的讚美着喬毅:
「主公起百仞高臺,築千鈞壁壘,重建大圖騰,此豐功偉績,震古爍今!
主公運籌惟,獨掌陰陽造化,吐納間風雷激盪,顧盼時江河倒流!
雄略貫長虹,揮袖定乾坤,威名震九幽,霸氣十方.」
「且住!」喬毅喝止了年尚遊,「此非我一人之力,僞王於此,功不可沒!」
年尚遊看着喬毅道:「主公是說那僞王發現了斟鄂,讓主公有了重建大圖騰的絕佳地點?」
「非也!重建大圖騰非我一人之功,那僞王出力比我還多!」
年尚遊還不太理解喬毅的意思:「主公,您是說,僞王曾主張重建大圖騰?」
喬毅搖頭:「他可沒提過主張,一旦提起主張,他那份用心豈不是讓別人看得一清二楚?
你可曾記得,按照舊例,普羅州修者到大商修煉時,先要經過僞王允准?」
這事兒年尚遊記得。
聖人還在普羅州時,普羅州九層修者到商國晉升十層,名義上必須經過聖人允准,哪怕在朝廷另外有相熟之人,至少也得在聖人面前打個招呼,走個過場,
年尚遊還記得一個細節:「當初僞王有定奪忠奸之權。」
所謂定奪忠奸,就是聖人可以直接判定一名修者對商國是否忠誠,如果判定爲「忠」,那這名修者到商國之後,能找一份相對輕鬆的工作。
如果這名修者被判定爲「奸」,這麼修者到商國之後將面臨非常艱苦的修行,簡單來說,就是過着牲口不如的日子,有很多修者根本熬不到十層,就是因爲修行的過程,已經超出了他們生存的極限。
喬毅頻頻點頭:「定奪忠奸之權的內情非常玄妙,此間藏着那僞王的滿腹心機。」
年尚遊道:「屬下也有耳聞,那僞王定奪的依據,和忠奸二字根本無關,看的全是遠近親疏!」
「不光如此,」喬毅看向了大圖騰下方忙碌的人羣:「被僞王絕對信任的人,會被送往勘鄂,負責重修大圖騰。」
年尚遊一驚:「如此說來,這大圖騰修建了多少年?」
喬毅道:「自僞王丟了普羅州的江山,便着手修建大圖騰,日復一日,從未中斷,只因僞王做事縝密,這多年來,一直沒有被朝廷察覺。
直至我進入內閣以後,才發現有些從普羅州來的修者情況特殊,如文修何才元,於商國修煉三年後,因爲功勳卓着,給予了很高的官職,到底是什麼功勳,卷宗上寫得不明不白,就連這三年時間他到底去往何處,都無人知曉。
到了何才元的兒子何海欽,狀況就更加離譜,此人在商國修行不到一年,就官居要職,問及情由,含混閃爍,誰也說不清楚。」
年尚遊覺得不合情理:「此事卻無人過問?」
喬毅嘆道:「也曾有人追查過,但都被僞王杜撰出來的功勳遮掩過去了。」
「功勳也能杜撰?」
喬毅苦笑一聲:「何海欽曾在普羅州時重創過陸家兄弟,保全過陸茂先等人,這種事情,也被僞王說成了功勳。」
年尚遊也聽說過這事兒:「這應該算作豪強之爭吧?這在普羅州屢見不鮮!哪能算什麼功勳?」
喬毅目視遠方:「當時僞王身在普羅州,他說是功勳,總能講出幾分道理。
何況朝廷上下都把普羅州修者當成了隸人,有誰會因爲隸人的事情和僞王爭個高低長短?
僞王雖然失勢,但終究有國君之名,當初我調查此事的時候,卻不知受了多少阻礙。
沒想到僞王故作聰明,把刀鬼嶺調到了聖賢峰,以爲自己得了一柄利器,卻不知自己有多少斤兩,等聖賢峰被刀勞鬼佔據,他倉皇逃回大商,我這裡的調查纔有所進展。」
年尚遊趕緊說道:「定是那僞王露出了破綻,被主公發覺了。」
喬毅連連搖頭:「他倒沒有主動露出破綻,只是我當時一直在想,他如何從聖賢峰逃回了大商!」
年尚游回憶了一下:「按傳聞所說,是他用了傳國玉璽,他把傳國玉璽留在了聖賢峰,自己直接飛回了朝歌。」
喬毅擺擺手道:「一開始我也信了這話,可這事兒的時間對不上,那僞王回到朝歌的時間,比他離開聖賢峰的時間要晚的多。
後來我多次查驗了傳國玉璽的工法,證明事情沒這麼簡單。
僞王使用了傳國玉璽,這點確實不假,但要看怎麼用,傳國玉璽沒有讓人來去自如的手段,它的正確用途是通過製作通關文書,用來疏通一些特殊的道路。
這些道路原本就存在,有些道路甚至比普羅州大部分地界都要古老,但這些道路原本無法通行,蓋過玉璽的文書,就相當於打開這些道路的鑰匙,但使用文書的代價,是必須要把玉璽留在原地。」
年尚遊覺得這說法不對。
都說傳國玉璽神通廣大,怎麼到了喬毅這,層次下降了這麼多?
年尚遊道:「玉璽已經遺失在普羅州,主公單看工法,就能推斷出用途?」
喬毅笑道:「不是我看工法,是工修祖師段鐵爐看過了玉璽的工法,你卻還信不過他的眼光?」
「不,不是卑職信不過,是主公」年尚遊壹住了。
前些日子,年尚遊打探到了工修祖師的下落,工修祖師承諾三個月內能修好大熔爐,
結果喬毅說信不過他,沒讓他來。
而今喬毅又說信得過他,這到底是什麼緣故?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年尚遊一下子知道了這麼多事情,腦仁子一時間運轉不靈,有些東西想不明白。
等他想明白了,卻也不敢輕易開口了。
工修祖師段鐵爐,是不是在和喬毅唱雙簧?
他想的沒錯,這兩個人就是在唱雙簧。
喬毅信得過段鐵爐,這段時間也一直在讓段鐵爐做事情,喬毅只是不希望有人打擾他。
年尚遊現在可以猜一猜,喬毅讓段鐵爐幹什麼事情了。
他剛說了傳國玉璽,而且還把傳國玉璽的工法給段鐵爐看了,那麼段鐵爐現在是不是已經爲喬毅打造了一枚新的玉璽?
有了玉璽,可就能當皇帝了。
這個問題千萬不要問,也千萬不要猜出來,否則一條命肯定不夠賠!
喬毅看着年尚遊:「年大學土,你在想什麼?」
「主公!」年尚遊立刻迴應道,「卑職在想,僞王開出的那條道路,究竟通往何處?」
喬毅皺眉道:「尚遊,是我適才沒說明白,還是你沒聽明白?」
「卑職弩鈍—」
這是年尚遊目前能想到的託辭。
喬毅道:「僞王在聖賢峰受困,走投無路之下用玉璽逃回大商,這條路自然是由斟剝通往聖賢峰!
凡是僞王信任之人,也都是經由此路,從聖賢峰直接前往斟,修建大圖騰。
這條路原本就有,可只有藉助傳國玉璽,才能把道路打開,因此普羅州人不知道有這一條道路,更不知道這條道路的盡頭就是大圖騰!」
年尚遊俯身往下看:「這麼多人走過這條路,這麼多人見過大圖騰,就沒有人走漏過風聲?」
喬毅摸了摸年尚遊的後腦勺:「大圖騰能抹去人的記憶。」
年尚遊覺得一股寒氣從後腦勺直接竄上了脊樑骨。
他覺得自己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事,他現在什麼都不想知道了。
喬毅看着大圖騰,接着說道:「僞王回到大商之後,還想通過大圖騰翻身,可他拿不到虛元蠶,大圖騰徒有其表,並無用處。
我費盡千辛萬苦查明瞭大圖騰的下落,而後我冊封李七爲平遠親王,逼着僞王提前反目,進而將他逼出大商,自此接手了大圖騰。」
「主公聖明!」年尚遊嘴脣直打顫。
喬毅越說越興奮:「僞王的親信何勝東被我收伏,將箇中實情全部告知於我,有了大圖騰,還有斟通往聖賢峰的道路,這是奪回普羅州的絕佳時機,
可惜當時我拿不到虛元蠶也沒有傳國玉璽,此事只能暫且按下。
而今我拿到了虛元蠶,也拿到了玉璽,奪佔聖賢峰還剩最後一道阻礙,你猜這阻礙在哪?
尚遊,我如此信任你,你可不能再辜負於我。」
年尚遊這回不敢胡說:「聖賢峰,在崔提克掌握之下。」
喬毅點點頭:「崔提克掌握着刀勞鬼,此乃普羅州最強戰力之一,聖賢峰被刀勞鬼盤踞,所以我說聖賢峰是普羅州最艱險之地。
若要強取,勢必損失慘重,因此我必須誅殺崔提克,可你說說看,我爲什麼不早點殺了他?」
年尚遊哆哆嗦嗦道:「屬下,弩鈍,屬下,不敢猜,猜不出,來。」
喬毅把年尚遊從地上拉了起來:「你知道大圖騰的用途麼?」
「屬下,不知。」年尚遊艱難的站着。
喬毅挽起了袖子,撩起了衣襟,高舉雙手,橫滑一步。
年尚遊然,他不知道喬毅這是要做什麼。
喬毅腰枝一顫,平展雙手,頭往左邊一扭。
這回年尚遊看明白了,喬毅這是在跳舞。
他爲什麼要跳舞?
該說不說,他這身段還不錯。
喬毅看了年尚遊一眼:「跟我一起跳!」
年尚遊不會跳,只能跟着喬毅擺動作,還好這舞蹈不是太難,都是由不同的靜止動作接續而成,每個動作難度不大,但充滿了古樸的氣勢和力道。
在喬毅的帶動下,山峰上的所有人跳起了舞蹈,山下的人也跟着跳起了舞蹈,所有人的動作整齊劃一。
喬毅邊跳邊說:「這是前朝人的祭祀之禮,也是使用大圖騰的正途,似餘卓那蠢人,
蒐羅亡魂,直接送進圖騰之中,卻讓多少亡魂灰飛煙滅!」
聽他這麼一說,年尚遊趕緊看向了大圖騰,這一分神,舞步沒跟上,年尚遊滑了個趟超,又聽喻喻一陣低鳴,年尚遊直接坐在了地上。
低鳴聲是從大圖騰發出來的,年尚遊看到大圖騰中央的黑影出現了明顯的變化,黑影周圍閃爍着一圈圈光暈,逐漸往圖騰中間收縮,最終消失不見。
荒野之上,地面不斷隆起,一個個身影破土而出。
他們掙扎着身軀爬到地面,在地上爬行片刻,慢慢站了起來。
地裡生人了?
這是大圖騰的真實用途?
這些地裡長出來的人還不太一樣,雖說身形不太齊整,但他們好像都長了三個腦袋。
難道這些都是皇族?
難道皇族都是地裡種出來的?
不能想!這種事情堅決不能想!
他確實不該這麼想,這羣人不是種出來的,他們早就被大圖騰做好了,只是一直埋藏在土裡。
年尚遊扭過頭,不想看着些三頭人,沒想到喬毅拉着年尚遊直接走下了山坡,一路走到了山下。
「主公,您這是要做什麼,卑職弩鈍,卑職並沒看出有何異常。」
「那你就仔細看看!」喬毅把年尚遊拉到了一名三頭人近前。
年尚遊看了一眼,這個三頭人他認得,又好像不認得。
說認得,是因爲他認識中間那個頭,那是韓斌韓大人,王室出身,曾追隨餘卓在毫州建立新閣,後因崔提剋制造的疫病而死。
說不認得,是因爲另外兩個頭和以前完全不一樣,左邊的頭好像是位卿大夫,年尚遊想不起來他叫什麼名字。
右邊那個頭就更不認識了,從面相上看,好像是個庶人。
喬毅帶着年尚遊又看向了另個一三頭人,左邊的頭是雷頻雷大人,另外兩個頭分別是麋鹿和豺狗,身子看起來像頭熊。
接連看了幾十個三頭人,年尚遊閉上眼晴不敢看了。
喬毅壓低聲音問年尚遊:「我再問你一次,你說我爲什麼不早點殺了崔提克?」
「屬下,不知————」年尚遊不敢說,他甚至都不敢想。
喬毅道:「再說不知,便當場殺了你!」
年尚遊無奈,反覆斟酌了措辭,說了四個字:「討逆,攢兵。」
這四個字說在關鍵上了。
早殺了崔提克,毫州的逆賊誰來處置?
這些人當中有很多是皇室成員,喬毅要是親手處置,日後肯定要揹負骨血相殘的罵名。
崔提克是欽差大臣,給皇帝辦事的人負責討逆,名正言順。
還有比討逆更重要的事兒,那就是攢兵。
大圖騰不會憑空造兵,得有原料,崔提克這段時間給大圖騰製造了很多的原料。
現在還剩下一個關鍵問題,這些人的亡魂爲什麼會聚集到大圖騰?
大熔爐壞了,他們應該成爲孤魂野鬼到處遊蕩,
就年尚遊所知,喬毅並沒有大面積出動魔修去搜羅亡魂。
斟這麼難找,那這些亡魂是怎麼過來的?
這就讓年尚遊想起了另一個問題,喬毅爲什麼不急於修復大熔爐?
大熔爐有召集亡魂的特性,而今這個特性徹底喪失了,僅僅是因爲被普羅州偷走了兩片葉子。
真的就因爲那兩片葉子?
年尚遊再次看向了大圖騰,這個大圖騰真的是石頭做成的?
這裡會不會有大熔爐的一部分?
反正大熔爐是普羅州弄壞的,內閣肯定要派人去修理的,修理的過程中拆下來些東西也都可以算在普羅州頭上。
然後大圖騰就可以招魂了,普羅州也可以平帳了「你想明白了?」喬毅問年尚遊。
年尚遊渾身一緊:「沒有,想不明白——」
喬毅搖頭道:「不明白也得明白,今日便要出征,能離開此地的人,都不能留下關於此間的記憶,能留下此間記憶的人,都不能離開此地,只有你和我是例外。
你懂兵法,這支大軍需由你我共同執掌,我把事情都告訴你,是因爲至今能信得過的,只剩你了。」
年尚遊仰臉看着喬毅,就身形而言,他比喬毅要高一些,可他現在站不直身子,只能仰臉看着。
許是大圖騰的光暈太耀眼,年尚遊漸漸看不清喬毅的臉龐。
但他知道,如果想活命,這時候千萬不能說錯話:「卑職,願聽主公吩咐。」
「好,清點糧草軍械,準備出征!」
年尚遊覺得太倉促了:「主公,打仗不是小事,一場大戰須籌備兩三個月乃至半年,
而今當日出征,必定有許多疏漏。」
喬毅看着年尚遊道:「尚遊,這場惡仗可籌備了不止半年,這裡有喬某半生的心血!」
「可是——」年尚遊不知該怎說,「這羣人,都沒打過仗。」
這些東拼西奏的人,在他們活着的時候,基本都和戰場沒有瓜葛。
再看這羣人表情麻木,眼神呆滯,彷彿沒有心智,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打仗的模樣。
喬毅道:「他們每個人的戰力都極強,因爲他們身上都帶着修爲,你教他們一些簡單陣法,就能無往不勝。」
有這種速成的陣法麼?
年尚遊心裡沒底:「主公,他們能學得會陣法麼?」
「能!」喬毅非常有信心,「你且把他們當做砥鋒營,只要你用心,可以教他們千夫力陣!」
「千夫力陣?」年尚遊連連搖頭,「那是皇室血脈才能學會的陣法!」
喬毅看着一衆三頭人:「難道你覺得他們不是皇室血脈?」
年尚遊可不敢亂說:「臣覺得,他們應該不算——
喬毅一笑:「你覺得皇室算什麼高貴血脈?尚遊,不必憑多顧及,有些事情,一試便知。」
年尚遊道:「那就等教會他們陣法之後,再去普羅州。」
「不行!」喬毅厲聲拒絕,「我適才說了,他們離開此地,就必須抹去此間的記憶,
不能暴露了大圖騰的所在。
況且現在崔提剋死了,普羅州必定生疑,多等一天,消息就有可能走漏,萬般心血都可能付諸東流!」
年尚遊提了最後一個要求:「沒了崔提克,刀勞鬼雖說沒了首領,可依舊是一羣悍勇惡鬼,咱們必須有戰術,才能與之一戰。」
喬毅道:「戰術就是儘量不戰。」
年尚遊這回是真不明白:「不戰,又當如何?」
難不成還能勸降刀勞鬼?
喬毅看着大圖騰周圍的衆人,他們還在圍着大圖騰跳舞「記住這些舞蹈,這是前朝祭祀之舞,對刀勞鬼有感召之力。」
年尚遊眨眨眼晴:「前朝的舞蹈,爲什麼會對刀勞鬼有感召之力?」
喬毅笑道:「你猜最早的刀勞鬼,從哪來?」
「也來自前朝?」年尚遊的嘴巴閉不上了,嘴邊的鬍鬚一直在顫抖。
李伴峰坐在雪地上,看着楊香君操練人馬。
他剛從海吃嶺回來,給蠱修們帶來一批糧食和軍械,還給楊香君帶來了一份酬勞。
楊香君確實是帶兵的好手,他先帶人從村子撤離,隨即又對村子連續突襲。
一張一弛,咒修跟不上節奏,連戰連敗,傷亡慘重,估計再有兩戰,就要徹底潰散。
在這個局面下,楊香君制定了新的戰術,他決定利用咒修的潰敗,把恨無由逼回來,
然後和李七兩下圍攻,直接殺了恨無由,做到永絕後患。
李伴峰自然答應了下來,吃過午飯,幾位家人和李伴峰一起看楊香君練兵,連趙驍婉都忍不住稱讚:「相公,楊香君走了這麼多年江湖,我以爲他兵法已經荒廢了,沒想到行軍佈陣不減當年。」
洪瑩低聲問道:「當年有他一號麼?我怎麼不記得?」
隨身居道:「當年他純純一副男兒相,而今滿身脂粉氣,看得我心頭一陣陣哆嗦,哪那麼容易認出來。」
李伴峰對行軍佈陣不是太懂,看得昏昏欲睡,忽聽九兒在耳邊道:「郎君,鳴呀!
啊!」
九兒的五官擠在了一起,臉上出現了一道道裂痕,流出了一道道膿血。
李伴峰一驚,剛要去救九兒,又覺得周圍狀況不對。
不光是九兒,娘子丶洪瑩丶楊香君和一羣咒修,所有人的皮膚都在開裂,血肉在皮下膨脹,四肢變得短粗,眼晴變小,口脣變厚,嘴裡冒出數顆療牙。
尋常人看不出來這是什麼生靈,但李伴峰太熟悉了,這是刀勞鬼。
周圍人爲什麼都變成刀勞鬼了?
他們繞着李伴峰,跳着古老而原始的舞蹈。
一名穿着燕尾服的金髮男子,衝着李伴峰道:「我的朋友,我一直以爲,這是我幫助他們創造的舞蹈,可實際上,我在感知和認知上,出現了一些順序上的偏差。」
是崔提克,他正在和刀勞鬼一起跳舞。
「這些舞蹈,可能原本就屬於刀勞鬼,我和他們相處久了,有了同樣的感知,卻讓我產生了是我創造了這些舞蹈的誤解。」
李伴峰道:「你來找我,就是爲了轉達誤解?」
「我來找你是想告訴你,那是我們智慧的共同結晶,如果他們失控了,你該怎麼辦?
「他們爲什麼會失控?你現在趕緊從內州回來!」
「七郎,你剛說什麼失控?」
在洪瑩不斷的搖晃之下,李伴峰從夢裡醒了過來。
「相公,是不是太累了?」趙驍婉拿着手絹給李伴峰擦汗,兩條手絹都溼透了,額頭還沒擦乾。
「怎麼出了這麼多汗?」李伴峰不停的打着寒顫,「我得去趟賤人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