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店,魯家書屋。
魯老闆先煮了茶,又煮了酒,熱茶和熱酒各給李伴峰倒了一杯。
李伴峰先喝一口熱酒,暖心暖胃,又喝了一口熱茶,醒神醒腦。
魯老闆嘆道:「那些老前輩想必依舊惹人生厭。」
「沒有,我覺得他們人挺好,你也知道這事兒了?」
魯老闆抽出來一張報紙,遞給了李伴峰,頭版頭條是《英豪齊聚墨香店,明爭暗鬥爲哪般》。
「又是《墨香週刊》?」李伴峰仔細翻了翻這份報紙,「這個叫邵應真的人,消息可真是靈通。」
「他消息可不是一直這麼靈通。」魯老闆拿來了《墨香週刊》幾份往期的報紙,重點向李伴峰介紹了幾篇文章。
看過這幾篇文章,李伴峰對邵應真的印象惡劣了許多。
《悽楚情深》,講述了李伴峰和楚懷媛之間故事,文中大量描寫了兩人在牀第之間的種種細節,有些行爲方式,已經超出了李伴峰的理解。
《母女血淚》,講述了陸春瑩丶肖葉慈和李七之間的特殊戀情,其中陸春瑩的一段對白,還被魯老闆做了特殊標記:「肖葉慈,我必須殺了你,你死了,我只會失去母親,你活着,我會失去愛情!」
《仇苦情深》講述了李伴峰和單成軍之間原本不可能發生的「扯他孃的淡!」李伴峰差點把報紙撕了。
魯老闆趕緊攔住:「七爺,這些報紙是我要留下來收藏的。」
「這個還用收藏麼?」李伴峰指着報紙上的文章,「這種東西在黑石坡一抓一大把,
墨香店現在也流行這個麼?」
魯老闆搖頭道:「墨香店從來不流行這個,不是說他故事寫的不好,是因爲他文筆太差。」
李伴峰糾正道:「他的故事也不好!」
魯老闆道:「墨香店喜歡《添香詞話》,喜歡《繡霜集》和《玉香記》,故事豔俗一些倒也無妨,但文筆不能這麼直白。
七爺說的沒錯,這種報紙應該出現在黑石坡,不該出現在墨香店。
我調查過邵應真,他在書報生意上沒什麼經驗,《墨香週刊》原本不是他家的生意,
被他盤下來之後,經營了不到兩個月,銷量一落千丈,因爲墨香店不喜歡這種胡編亂造的新聞。
他這麼做,也是無奈之舉,以他當前在普羅州的人脈,很難蒐集到有價值的新聞素材,他只能把在黑石坡那套胡編亂造的功夫套用在了墨香店。
可偏偏這段日子,他的報館裡出現了這麼多真材實料,這裡的緣由,七爺可得仔細想想。」
李伴峰拿着三個茶杯,在茶几上擺成了一圈。
「內州指使單成軍來奪取墨香店,邵應真應該是收到了內州的消息,才知道事件的前因後果。」
魯老闆再拿一個茶杯放在茶几上:「以邵應真當前的實力,根本沒有能力在內州獲取情報,除非他已經被內州收買,爲內州做事。」
李伴峰盯着這四個茶杯,覺得自相矛盾:「內州讓單成軍做事,又讓邵應真往外爆料,這麼做的自的是什麼?這不成了自己給自己拆臺麼?」
魯老闆敲了敲其中一個茶杯:「邵應真把一羣老前輩引到了墨香店,他們以後會天天惦記着地頭神的位子,也許這就是內州的目的。
墨香店關乎着普羅州的文脈興衰,這羣人當中很可能有喬毅的手下,想趁機渾水摸魚,把墨香店收歸內州。
李伴峰把茶杯拿到了一旁:「那就得想辦法讓他們離墨香店遠一點。」
魯老闆微微搖頭:「千日防賊可不是好辦法。」
李伴峰把茶杯直接放回了茶具盒:「要是把這些老前輩都送回老家呢?」
魯老闆咬着菸鬥,抽了一口:「我也想過,把他們一起送走不容易,但要是逐個送走,倒也沒那麼難。
可普羅州到底有多少老前輩,我也記不清了,要是不仔細算算,難免會有漏網之魚。
而且我覺得,這些老前輩當中,肯定有個領頭的,這個領頭的要是挖不出來,墨香店依舊沒有太平日子。」
李伴峰也正思索這件事:「這幾個祖師沒膽量招惹單成軍,而今卻有膽量爲難我,他們背後肯定還有個人撐腰,這人能是誰?是舒萬卷麼?」
墨香店,墨頌報館。
舒萬卷把報紙扔在了邵應真面前:「把羣雄會面的內容公之於衆,也是喬大人吩咐你做的?」
邵應真點頭道:「沒有喬大人的命令,卑職哪敢自作主張。」
舒萬卷看着眼前的邵應真,這人修爲不算高,地皮六層的武修,勢力也不算太大,手下有幾家工廠和報館,也不知道他是通過誰攀附上了喬毅。
而且邵應真似乎比舒萬卷更得喬毅信任,明面上,邵應真是奉了喬毅的命令,爲舒萬卷做事,可實際上,喬毅都是直接給邵應真下令,根本不通過舒萬卷,這讓舒萬卷很是不悅。
邵應真的種種做法,也讓舒萬卷不滿,奪佔墨香店,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能夠在報紙上大肆宣揚?
可既然是喬毅的吩咐,舒萬卷也不好多說,他拿着報紙,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看到副刊的時候,舒萬卷直皺眉頭,這些故事寫得太下作了。
「這些不堪入目的詞句,今後少寫一些,墨香店不是黑石坡!」
邵應真連連稱是,別看嘴上答應的痛快,他改不改且另說。
舒萬卷離開了報館,走在了墨香店的街頭。
墨香店街道不寬,但建築典雅別緻,今天雪大,街景顯得更有詩意。
路邊有座學坊,名叫漱石山房,是一座二層閣樓,二樓傳來了學子們整齊的讀書聲。
「羲和馭日,烏兔馳光,學海無涯,一葦可航。
白首銜悲,豈非矇昧,書城有路,幾多遷回———·
舒萬卷愛聽這個,因爲他們讀的是《勵學賦》,這是舒萬卷初建墨香店時,留下的一篇勸學佳作。
學坊門前站着一名少年,看年紀十歲上下,站在風雪當中正在抽泣,
舒萬卷來到少年面前,問道:「哭什麼?」
少年拿着書,擡着頭,看着舒萬卷道:「我沒錢買新書,帶了本老書,先生說我背誦的不對。」
舒萬卷翻開了少年手裡的書,仔細看了一遍《勵學賦》,轉而問那少年:「他說你哪裡背錯了?」
少年指着一行文字:「紫府列仙,盡是焚膏繼客,凌煙畫像,無非鑿壁偷光人。
先生說《勵學賦》根本沒有這兩句,讓我立刻勾了去,我讚了好長時間的錢,纔買了這本舊書,我不捨得在上邊勾畫,因而惹惱了先生,罰我出來站着。」
舒萬卷一皺眉:「帶我去找你家先生!」
少年不肯,擦擦眼淚道:「我欠了好幾個月的學費,先生沒和我計較,他罰我,也是應該的。」
一聽這話,舒萬卷的眉頭舒展了一些。
他沿着樓梯上了二樓,隔空寫了個「倦」字,落在了教書先生身上。
教書先生忽然覺得一陣疲倦,且讓學子們自行溫習,他準備回房洗把臉,歇息片刻。
回到臥房,卻見一名男子坐在書案旁邊,看衣着,是個說書人打扮。
教書先生一,怒道:「你是何人?怎敢擅闖我住處?」
舒萬卷看了教書先生一眼,教書先生一哆嗦,所有念頭浮現在一起,又瞬間消散,腦海之中只有敬畏,別無他念。
他低看頭,再也不敢直視舒方卷。
舒萬卷緩緩說道:「紫府列仙,盡是焚膏繼客;凌煙畫像,無非鑿壁偷光人。
這兩句確實是《勵學賦》原文,只因後人傳抄有誤,導致現存版本文字不全,你未經考證,擅作定論,當罰!」
說完,舒萬卷拿起戒尺,在教書先生的頭上打了兩下。
打過之後,舒萬卷又道:「你不計得失,傳道受業,乃寒門學子之福,也不枉我建立墨香店之初衷,當賞!」
舒萬卷拿出一本書,從書裡倒出來一個木箱子,放在了桌上。
教書先生一字一句聽得真切,聽到「建立墨香店」幾個字,才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他大氣不敢喘,一聲不敢出,覺得擡頭不對,不擡頭也不對。
等了許久,這教書先生終於有膽量把頭擡起來,可屋子裡只剩下他一個人,桌子上留了一箱子銀元。
舒萬卷坐在街邊一座茶樓裡,正和血牙怪一起喝茶,恰好魔修祖師常九骸從街上走過,身前身後,有不少鬼僕徘徊。
有幾名鬼僕進了學坊,舒萬卷端着茶杯,緊鎖眉頭:「這些人到底想做什麼?」
血牙怪一笑:「怎麼?心疼了?」
舒萬卷搖搖頭:「他們行事如此招搖,只怕會把貨郎招來。」
血牙怪把茶杯放在一旁,吃了顆蜜餞,盯着舒萬卷道:「二大王,你別以爲我什麼都看不出來,當初老單想接下來這趟買賣,你就推三阻四,我知道你對墨香店還有情誼。」
舒萬卷沒說話。
血牙怪接着說道:「你有多少情誼,這事兒我不在乎,而今老單死了,這事兒我也不太在乎,我就想當個王妃,跟誰過日子都一樣。
咱們是要拿墨香店換那十三塊地界,然後自立爲王,這事兒你別忘了就行。
至於這些人要做什麼,和咱們無關,他們做了出格的事,等貨郎來了,咱們正好拿他們擋刀子,不也兩全其美麼?」
舒萬卷看了看血牙怪:「喬毅給邵應真下達命令,根本沒有經過我,墨香店這趟差事,現在也不在我一個人手上。」
血牙怪笑一聲:「你管差事做什麼?你只管生意不就夠了麼?墨香店在誰手上,誰就有本錢,只要喬毅價碼不變,咱們這生意就能做下去。」
舒萬卷看着雪景,喃喃低語道:「這價碼他到底許給了多少人—」
喬毅看着普羅州送來的文書,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他對結果有九成滿意,可總還覺得差了那麼一成。
「貨郎還是沒有現身在墨香店?」
年尚遊如實作答:「迄今尚未發現貨郎的蹤跡。」
喬毅提起毛筆,本想起草一封文書,思索片刻,又把筆尖洗了,晾在了筆架上。
貨郎不去墨香店,養毅也不想改變策略。
年尚遊也覺得奇怪,貨郎放着墨香店不管,他忙什麼事情去了?
葫蘆村裡,阿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對貨郎道:「別急,你再慢一些。」
貨郎左手拿着雪花膏瓶子,右手拿着探針,手都哆嗦了:「這還怎麼慢?」
「就挑出來一點點,千萬別多了,多了反倒不好分辨。」
貨郎從瓶子裡挑出來針頭大小的黑影,放進了阿依手上玻璃瓶。
黑影在玻璃瓶裡緩緩蠕動,阿依趕緊把瓶子蓋住,對貨郎道:「你在這等着,不準勾引引我媳婦兒!」
貨郎看了看秋落葉,抿了抿嘴脣,半響沒說話。
阿依提着食盒,拿着玻璃瓶子到了雲彩上邊,藉着送飯的機會,把玻璃瓶交給了阿雨阿雨看了許久,對阿依道:「沒錯,這就是虛元蠶,和貨郎上次給你的一模一樣。」
阿依想了想,搖搖頭道:「大姐,看錯了吧,上次貨郎拿過來的虛元蠶,個頭比這個大得多。」
阿雨又看了片刻:「這隻虛元蠶被特殊的術法困住了,一直長不大,只要把術法解除,把它放在虛元之地,讓他們有東西吃,很快就能長到手指頭大小。」
阿依撓撓頭皮:「什麼叫虛元之地?」
阿雨不耐煩道:「你問貨郎去吧,我正餓着呢!」
打開食盒,裡邊裝着羊腿和臊子面。
阿雨皺眉道:「怎麼又吃羊腿?這東西天天吃,多膩人?你就不能換點花樣?」
阿依生氣了:「你個半死不活的亡魂,吃東西還那麼挑剔。」
阿雨溫柔一笑,擡起一條腿,把阿依端到了房子外邊。
阿依飛出了二樓,摔在了地上,等爬起身子,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泥土,衝着房子罵道:「潑婦,餓你三天,給你吃什麼都香!」
回到雲下,阿依原話轉達給了貨郎。
貨郎拿着雪花膏瓶子晃了晃:「還真是虛元蠶,針頭大的一點就是一隻,大圖騰裡到底藏了多少隻?」
之前,貨郎在大圖騰中央收穫了一大片黑影,如果都是由虛元蠶構成的,數量還真就無法估算。
阿依很好奇:「到底什麼是虛元蠶,什麼又是虛元之地?」
貨郎解釋道:「普羅州誕生之初,就是一片虛元之地,後續逐步改良,纔出現了這麼多地界,而今普羅州還有虛元之地,只是非常少見。
虛元蠶生長在虛元之地,具體什麼來歷,我也說不清楚,但這東西對修爲會造成一些擾動。」
阿依問道:「什麼樣的擾動?」
貨郎仔細回憶了一下:「就我所知,一旦吃下虛元蠶,有五成人修爲稍有起伏,但幅度不大,有兩成人修爲會有明顯長進,還有三成人修爲會有明顯折損。
也有極少數人,修爲會全數喪失,還有極少數人,修爲會突飛猛進。」
阿依眨着眼晴道:「怎麼叫突飛猛進?」
「我聽說有人的修爲在短時間內從地皮跳到了雲上。」
阿依搶過雪花膏瓶子:「那就讓我試試唄!」
貨郎把瓶子搶了回來:「你試這個做什麼?」
阿依一臉委屈:「我給你做了這麼多事,你還不給我點甜頭嚐嚐?你不是說能突飛猛進麼?」
貨郎一臉無奈:「我前邊說的那些,你一句沒聽?只有極少數人能突飛猛進,你覺得你是那極少數的人麼?」
阿依不服氣:「就算我不是,我媳婦兒沒準就是這樣的人。」
貨郎收了雪花膏瓶子:「你快放下這份心思吧,這種人萬里無一,哪有那麼好找。」
秦小胖來到了墨香店,把兩無猜送到了李伴峰的宅邸。
兩無看到了李伴峰非常高興:「七爺,我以爲你把我們姐妹忘了。」
兩猜神情憂鬱:「忘了卻好,每次看到你,心中卻又涌起無盡的憂傷。」 www ▲ttkan ▲C〇
李伴峰皺眉道:「哪來那麼多憂傷?我不是讓你們當皇太后去了麼?難道還委屈你們了?」
兩無瞪了兩猜一眼,轉臉對李伴峰道:「七爺,你別聽他的,我們這些日子享了不少福,心裡也一直念着七爺的好。」
說話間,兩無含情脈脈,想上去抱李伴峰一下,可兩猜不懂事,一直站着沒動地方。
身子是兩個人的,兩猜不動,兩無只能乾着急,姐妹倆正在較勁兒,秦田九尷尬的咳嗽了一聲:「七哥,我把三英門的弟兄們都帶來了,但凡有事,我們立刻告訴你,我先到街上轉一圈。」
小胖走了,李伴峰問兩無猜:「你們是親姐妹麼?」
兩猜流下了眼淚:「我就說他是個負心的人,我們說過的話,他從來都不記得。」
兩無也有些失望:「七爺,這事兒我們確實跟你說過,我們原來不是姐妹,死後流落在世間成了遊魂,等到了新地之後,就長在了一起。」
「你們去的哪塊新地?爲什麼會長在一起?」
這個問題李伴峰以前沒有問過,他不想打探別人底細。
但今天必須要問個明白,這事兒關係重大。
兩無猜還真不太想說起這事兒,尤其是兩猜,她看着窗外,想轉移話題:「今天的雪下的這麼大,純淨的雪花正在盪滌着我的心靈。」
李伴峰不作聲,只靜靜看看姐妹倆。
兩無忍了許久,最終還是開口了:「這地界不能隨便提起來,一旦提起來會有殺身之禍,但七爺既然問了,肯定是有要緊的事情。」
李伴峰點點頭:「確實是有要緊事。」
兩猜道:「如果我們會因此失去生命,你也一定要問麼?」
李伴峰道:「我會保證你們的安全。」
兩無咬了咬嘴脣:「倘若我們姐妹真丟了性命,七爺可千萬別忘了我們。」
「稍等!」李伴峰悄無聲息灑下一滴血,讓無形的界線包圍了兩姐妹。
他在界線之中動用了高枕無憂之技,一旦出現狀況,李伴峰有把握把這兩姐妹給救下來。
兩無先說道:「我死後,魂靈遊蕩到了新地,卻到了一個不像是新地的地方,我是在那裡遇到了兩猜。」
兩猜接着說道:「我比兩無早到了幾天,我覺得那裡是傳說中的舊土,那地方很大,
人口卻很稀少。」
李伴峰問:「那地方有名字麼?」
兩無道:「那地方的名字叫咒蠱墟,裡邊住着一些活人,彼此以姐妹相稱。」
兩猜道:「我們的魂魄被困在咒蠱墟,她們在我們身上下了咒術,逼着我們成了姐妹北「她們給我們重做了身子,兩個人的身子連在了一起,成了今天這副模樣。」
「她們還給我們起了一個名字,叫兩無猜——」
話說一半,兩猜開始劇烈的咳嗽,好像被什麼東西嗆住了嗓子。
兩姐妹沒有撒謊,她們確實不能提起這地方。
來無懼應該也是面臨同樣的問題,她甚至都不敢提起那位姐妹。
李伴峰打開金晴秋毫,瓣開了兩猜的嘴,看到一條蠕蟲,正在兩猜的喉嚨上蠕動。
他讓手套把蟲子掏出來,手套試了兩次,迴應道:「當家的,這蟲子太靈巧,逼急了又往血肉裡鑽,我不太好下手。」
要是換做別的地方,這姐妹倆已經沒命了。
可她們在李伴峰的界線之內,動用了高枕無憂之技,李伴峰就是這裡的主人。
他往前輕輕點了一步,姐妹倆如泥塑一般,坐着不動。
這是故步自封之技,火候拿捏的剛好,完全沒有傷到兩姐妹。
喉嚨裡的蠕蟲啃不動兩猜的血肉,還想順着喉管往下蠕行。
李伴峰動用了一家之主的威嚴,威之下,蠕蟲身體僵直,手套輕鬆將這蠕蟲拿了出來。
蠕蟲通體漆黑,大小和手套的食指相當,外形上沒什麼特點。
李伴峰拿着蠕蟲觀察了片刻,僵直的蠕蟲身體一陣抽動,還想啃咬李伴峰,被李伴峰團成一團,交給了老茶壺打理。
過了許久,姐妹倆從故步自封之技中復原,喘息片刻,發現身體再無異樣。
兩猜揉着喉嚨道:「我們還沒死麼?」
兩無長出一口氣:「我就知道,有七爺在這,肯定能解了那咒術。」
李伴峰想了想蟲子的模樣:「那是咒術還是蠱術?」
兩姐妹搖頭,她們分不清楚,這兩個道門的修者在普羅州極其少見。
李伴峰道:「咒蠱墟里都以姐妹相稱,那裡沒男人麼?」
兩無道:「我們在咒蠱墟的時候,沒有見過男人。」
來無懼跟李伴峰說過,她有一個姐妹,和她有相似的天賦,名字裡和她有一個相同的字。
她還跟李伴峰說過,李伴峰見過像她們這樣的姐妹,出生在同一個地方,也有相同的傳統,也用了同樣的字。
兩無猜,來無懼,還有一個恨無由。
看來李伴峰找對人了。
「你們是怎麼從咒蠱墟里出來的?」
兩猜道:「從夢裡出來的,夢裡有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她給我們指了條路,讓我們離開了咒蠱墟。」
兩無道:「那個女人說以後還會來找我們,說要給我們安個家,可我們再也沒有見過她,後來秋爺收留了我們,我們就留在了他的地界上。」
「夢裡?很美麗的女人?」李伴峰思索了許久,「難道是夢倩?」
商國,亳州。
崔提克沿着無人的街道,走進了二重城。
毫州的構造和朝歌整體相似,一重城有很多工廠,二重城裡有很多作坊。
而今工廠和作坊都停工了,因爲毫州所剩的人已經不多了。
可二重城這家陶瓷坊有些特殊,雖說工坊裡也看不見人,但崔提克總能感知到些許生命的氣息。
他走進了工坊,一步步朝着後院走去。
一股強烈的倦意突然襲來,迫使崔提克停下了腳步。
「欽差大人,我這裡就是個小本生意,沒什麼可查的,請您往別處去吧。」
崔提克聽出了對方的聲音:「夢女土,在朝歌,我沒有進入過夢牽樓,我想我對你已經給予了應有的關照。」
夢倩迴應道:「我對欽差大人的照應感激不盡。」
崔提克看了看陶瓷坊:「可我不能一直照應你,我是欽差,必須履行我的職責。」
夢倩明白崔提克的意思:「我也不能平白無故向您索取關照,請您說個數目,我願意向您支付酬謝。」
「數目」崔提克想了想自己當前的處境,「我想要一個夢境,一個能讓我保住性命的夢境。」
夢倩沉默了很久:「欽差大人,以您當前的處境來看,這很難,我只能盡力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