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他應該知道,她應該已經被醫生宣判過沒辦法再生孩子了。
他聽着眸色微沉,卻仍然笑着溫柔哄慰,“傻瓜,我只是說努力。舒安,我們好好調理身體,就算不爲了孩子,我也希望你健康。”
舒安自是明白秦慕笙的用意,乖巧的點了點頭。
買了東西直奔機場,秦玖早已安排好飛機在機場等候,上了飛機後,舒安就一直在看手裡拿個小娃娃。其實吧,那本來是秦慕笙準備給囡囡買的禮物,可見舒安竟是愛不釋手,乾脆買了兩隻,女兒老婆,一人一隻,他自我感覺,蠻好!
舒安有點兒不好意思,天下哪有跟女兒搶玩具的媽?可那小泥娃娃實在很漂亮,又是J市獨有的特產,別的地方很難買到,所以小心翼翼的捧着,看了又看。秦慕笙在旁陪着她,看她那乖巧的模樣,心底裡酸酸的泛疼。
他想的是剛剛。
看得出舒安對婚事很迷茫,全然不曉得在結婚前其實女方應該擺點兒譜,爲的是日後得到男方的重視,甚至於結婚的許多事情她也不懂,對自己更是半點兒要求都沒有。這纔是他最心疼她的地方。
舒安從小沒有母親在身邊照顧,季伯誠再疼愛女兒,也沒能伴着她長大,她十八歲他就去世了,後來她就那麼跟了自己,委委屈屈的莫說結婚,連性命都堪憂,兩個孩子一個生生打了,一個生下來,爲了養孩子跟一個殘廢男人過。後來好容易在楚雲端那裡尋到結果,婚禮還被自己給攪的亂七八糟,他着實從來沒有給過她什麼。這麼想着,秦慕笙倒是突然明白吳淑屏爲什麼把舒然接過去了,那纔是一個親生母親會做的事情,她要給女兒後半輩子鋪一條儘量平坦的路,把自己能給女兒的都給。
想到這裡,對於舒然可能的爲難,秦慕笙心裡做好了準備。
但是秦慕笙想不到,他丈母孃居然難對付到這種程度!
庫拉爾家族老宅的偌大恢弘客廳裡,雷諾和舒然坐在上首,吳淑屏坐在左上側,秦慕笙帶着舒安囡囡坐在右下側,三面沙發的人眼睛對眼睛的互相瞅了半天,舒然對着吳淑屏笑笑,開口了。
“特地請了秦夫人過來……”
“請?”吳淑屏打斷,冷哼一聲,“我就沒見過這麼請人的!”闖入秦家不由分說直接讓人把她架着上了飛機,那是強盜!
舒然眨眨眼睛,不介意的笑笑,沒介意的淡淡笑道,“呵,可能我們兩家的規矩不太一樣。更何況,秦夫人到底不是秦先生的親生母親,我也是擔心秦夫人不肯出來做主。雖然說這件事,您做不做主都沒關係。”
吳淑屏聽了這話,被氣得臉色發青,立時就要反駁,怎料舒然輕輕一擡手,吳淑屏本能閉嘴,就讓舒然又佔了上風,“但是兩個孩子好到這個份兒上,我這做媽媽的要反對,也得聽聽秦夫人您的意思。您說,是不是?”
她說着,極有禮貌的向秦夫人側了側身微笑做詢問狀。
吳淑屏愣了。
她雖則沒有見過舒然和雷諾,多少也知道雷諾的名聲,更知道舒安現下手中的產業豐厚的嚇人。到了這裡見到庫拉爾老宅的氣派是她這輩子也沒見過的,心中便覺得無論如何這是門好親事。秦慕笙和自己鬧了好幾年彆扭,家也不回,她也不理,她想着順水推舟,還能繼續依靠秦慕笙和舒安過她的貴太太日子。所以一直是以親家母自居,覺得自己是男方母親,被這麼給弄來很不受尊重。何況舒安當時就是秦慕笙的小情婦,在以前,就是姨太太,如今姨太太扶正,她這個做婆婆的就得擺擺架子。
豈料,舒然一開口,居然就是不同意!
“秦夫人也別太驚訝。”舒然看吳淑屏愣住了,照舊笑的漂亮,瞥了眼秦慕笙說,“秦先生呢,各方面都是不錯的。可誰家的母親不看着自己家孩子好?我就覺得我們舒安無論模樣性情那都是一等一的好,現在呢,有我和她父親,身家也絕對不差。我這裡交好的幾家太太對我們舒安可都是喜歡的不得了,早就說了,要是有機會一定介紹。我呢,念着孩子喜歡秦先生,一直沒開口。可近來看來看去,覺得……”她頓了頓,抱歉的笑笑說,“秦先生,實在不太合適我們舒安。”
這會兒別說吳淑屏,就是舒安聽着都覺得頭腦發暈,囡囡張着小嘴巴看着舒然發呆。倒是雷諾還清醒,並不言語插話,秦慕笙面無表情,實在看不出心裡想什麼。
舒然見沒人說話,不疾不徐慢慢道,“不是我挑毛病。秦夫人且自己想想,論相貌,秦先生不差,可比秦先生好的也不少。論家世,我們庫拉爾是老貴族了,秦家……”她呵呵笑兩聲,繼續道,“再論身家,我們舒安有多少,看也看得出,秦先生嘛,折騰來折騰去,剩下不多了。”
吳淑屏臉色已經很難看了,舒然便笑了笑道,“呵,不過,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人。秦先生人品是沒問題的,就是做事不太聰明,不夠凌厲決斷。這百里家、俞家,簡簡單單的兩件事就折騰了七八年,旁的不說,舒安跟着受了多少委屈,我這當媽媽的心裡清楚的很。我是擔心啊,以後再遇到事兒,難不成還讓我們舒安繼續委屈?”
這下,吳淑屏是徹底閉嘴,連秦慕笙都有點兒慌了。他儘量冷靜的等着岳母大人終於只閃爍着明亮的眼睛不再說話了,才緩緩開口道,“您放心,日後,我絕不再讓舒安受委屈。我秦慕笙在外面是什麼地位,舒安就是什麼地位。”
秦慕笙說的斬釘截鐵,話裡的意思明明白白,就是嫁入秦家,吳淑屏也不能給舒安半點兒氣兒受。
舒然看看他,又看了看雷諾,輕笑,“話呢,是每個人都會說的。可日後的日子不是說說就能過的。秦先生是明白人,曉得我剛剛的話與錢財無關。可女兒未來的日子總是母親最擔心的,不知道秦先生能拿出多少誠意,讓我和舒安的父親放心?”
聽到這兒,舒安的眼睛一下子睜大,她沒想到舒然居然要和秦慕笙要錢!立刻就生氣的要反對,秦慕笙牽住她的手在她手心稍稍用力捏了捏阻止她,笑着對舒然道,“您說的對。”
說着吩咐傭人請秦玖進來。
秦玖手中帶着一份文件進來,收到秦慕笙的示意,將手中的文件送到舒然手裡。舒然大大方方的接過看了看,手指劃過文件頁面,輕笑出聲。
“秦先生,這樣,不合適吧?”
秦慕笙真的有點兒對付不住了,那上面是他的全部身家,要是這還不夠,他估計得去借錢跟舒安結婚了。
看了看秦慕笙尷尬的神色,舒安有點兒着急。舒然從來沒有管過她,憑什麼現在出來阻攔她和秦慕笙的婚事!忙看着雷諾,雷諾剛剛看完那份單子,也用‘有點兒過分了吧’的目光懷疑的看舒然。
見衆人如此,吳淑屏急了,一把搶過舒然手裡的文件打開看,頓時氣的臉色鐵青,啪得把文件甩在桌上指着秦慕笙就罵,“你這個敗家子兒,爲了這麼個女人,你是要把秦家全搭進去是不是!”
秦慕笙神色平靜,擡眼看着暴跳如雷的吳淑屏,冷淡道,“秦家的產業如何處置,與您無關,您看好自己手裡的就行了。”
吳淑屏被氣得頓時目瞪口呆,那,那可是秦慕笙乃至於秦家的全部身家啊,他居然要給了季舒安!
眼看着吳淑屏就要被氣得背過氣去,舒安再也忍不住忙站起來衝過去扶住吳淑屏勸解,“阿姨,阿姨您別生氣,我,我……”她急得去看桌上的文件,只掃一眼,就看到那行字‘若雙方離婚,無論過錯方爲哪一方,男方全部資產歸女方所有,男方永不上訴’,天哪,難怪吳淑屏會氣成這樣!
她忙拿起文件塞給秦玖,正要說出‘我不要’!
卻聽舒然笑道,“秦夫人這是何苦呢?這門婚事,我還沒同意呢!”
吳淑屏一下子不氣了,頓時反應過來,擡手就想把舒安甩開,秦慕笙眼疾手快把舒安抱在懷裡,吳淑屏閃了閃,也被秦慕笙順手扶着坐下了。
眼見事情發展到幾乎不可收拾的程度,舒然沉默的端起茶杯開始慢慢喝茶,秦慕笙拉着氣鼓鼓的舒安坐下,用力把她往懷裡擁了擁,示意她別說話。舒然往這裡看了眼,藏在茶杯裡漂亮的脣角勾了勾,繼續喝茶。秦慕笙注意到,眼底閃過抹笑意,也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這時候,衆人都慢慢開始恢復冷靜。
吳淑屏眼睛轉了轉,心裡開始打算盤。
雖說攀上季舒安得讓秦慕笙把全部身家交出去,但以秦慕笙和舒安這麼多年來看,舒安可控制不住秦慕笙!舒安不懂經營,雷諾的產業日後肯定得交給秦慕笙來經營,到時候秦慕笙做了主,她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說到底,這樁生意,不吃虧。
想到這裡,吳淑屏的臉色柔和了幾分。她原想着再擺擺譜,可一轉眼看到桌上的文件,又想起舒然剛剛還說了不同意,頓時自覺矮了三分,心裡有點兒埋怨秦慕笙不爭氣,鴨子都到手了居然還賠錢出去。
只好擺出無奈的模樣,嘆息道,“罷了罷了,兩個孩子磕磕絆絆這麼多年,走到一起不容易。慕笙對舒安的心思那肯定是沒錯的,既然他想這樣,那我也沒什麼好反對的,就這麼着吧!”
聽起來,倒像是她讓步了。
舒然輕笑了兩聲,放下茶杯道,“秦夫人是差了吧?我已經說了,這門婚事我們不同意。但秦先生能爲舒安做到這些不容易,舒安的心思呢,我們也明白。”說着舒然看了看雷諾,兩人對視,舒然笑道,“這樣,您既然來了,就不如在這裡多住幾天,我和舒安父親回去商量商量,三天後給您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