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愣住了,真的愣住了。
她和秦慕笙有過關係這麼多次,他多麼霸道的索要她都承受過,卻偏偏從來沒有,沒有被他認真的吻過,當他的薄脣附上她的溫暖,她心裡彷彿也被澆灌了一縷清泉,那樣凌冽香甜舒服,那樣暢快,那樣具有撫慰的功能,將她心中的擔憂和傷痛,一併都洗的乾乾淨淨。她沒有閉上眼睛,而是一直看着他。
秦慕笙也沒有閉眼,也看着她。
她看他黑眸深邃幽沉,影影憧憧,裡面有個小小的自己,正用呆滯的目光對視着他。
他看他眼眸入星,黑白分明,純淨乾淨的如同春日裡綻放的第一朵櫻花,含苞帶露,水眸潤澤中有個小小的他,像是紮根在裡面似的,堅定不移。
舒安的心顫了顫,眼眶有些紅。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天,她被他抱着,被他親吻,這樣認真的親吻。她以爲,她的人生註定要在他的恨裡冷冷的度過,去自己舔舐傷口,自己承受黑暗。
而他,也覺得心裡在慢慢融化,因爲她太乾淨,乾淨的連破壞都沒辦法改變,只有自己爲了她而改變。
秦慕笙加深了那個吻,舒安有些不能承受的呻吟輕喘,只覺得口腔瞬間被他侵襲,帶着薄荷的香氣掃過她的呼吸,她困難的喘息着,聽到他也是困難沉重的喘息,卻毫不猶豫的越來越深,吻得她眼前陣陣的白光,他的手,也一下比一下緊,緊得舒安的心口都跟着痛起來,她迷濛着雙眸,漸漸有了淚意。
也不知道秦慕笙什時候放開她的,新鮮的空氣灌進來,她嗆得咳嗽了兩聲,聽到身旁秦慕笙亦是喘息的,卻在笑。
她不解的看他,卻被他捧住下頜,笑的邪肆,“習慣了我,連空氣都不適應了嗎?”
舒安小臉兒通紅,覺得他冰涼的手指正緩緩滑過她的臉頰,他聲音深沉低啞,“接吻的時候,爲什麼不閉上眼睛。”
她低着頭,不敢說出來,是因爲她想近近的,認認真真的看他,記住他,在心裡鐫刻他溫柔的模樣。
“別告訴我,你不懂。”秦慕笙輕笑,笑容裡聽不出是什麼。
舒安知道秦慕笙向來不喜歡假話,搖了搖頭,“我,我是……”她結結巴巴的。
車子停下,秦玖本想讓他們繼續,奈何開車的是秦豐,毫不識趣的開口道,“先生,到了。”
舒安的話頓時噎住,秦慕笙稍稍不悅,只是看到門外巨大的鐵門,神情肅穆下來,起身下車。
舒安忙跟着下車,在秦慕笙面色變了的瞬間,她的心也微微沉下來。
面前的門,高高的,鏽跡斑斑,卻仍然是漆黑的顏色,壓在人心底沉重而痛苦。她心中百轉千回,有些害怕。
秦玖跟前面交涉幾分鐘,回來告訴秦慕笙可以進去了,他回頭看身邊的舒安一眼,邁步朝着裡面走進去。秦豐沒有跟來,只有秦玖陪着他們。
大門發出吱吱刺耳的聲音,舒安的一隻腳踏進去,突然就覺得很冷,刺骨的冷,她縮了縮,聽到門在她身後砰的合上,心也像是被誰合上似的,突然就那麼痛,爸爸,是在這冰冷的地方生活着嗎?
隨着獄警一路走進裡面,他們被安排在一個房間等候。
自從進來,秦慕笙的表情一直冷冷的,舒安也低着頭,緊張的兩隻小手糾結在一起。她該對爸爸怎麼說,他,又會告訴她什麼?
她突然看向秦慕笙,那件事,她該怎麼問起爸爸?秦慕笙被她看過來,微微蹙眉,繼而挑眉冷笑,“你可以不問。”
舒安一怔,被他看出來她想什麼了。
“我,我會問。”舒安低下頭,手糾結的更緊,已經可以看到骨節發青。
秦慕笙低聲冷冷笑了兩聲,別開頭看着窗外。
那扇窗子很小,只有微光從窗子裡射進來。舒安隨着秦慕笙擡起頭,才發現窗外的天色是昏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模樣。已經是初冬了,下的,會是雨,還是雪呢?舒安心中猜測着,若是下雪就好了,爸爸最喜歡雪。
鐵門外有響動,舒安立刻站起來,看到獄警正在對秦玖說着什麼,秦玖蹙着眉,點了點頭,轉身進來,看到舒安的瞬間,他面容中露出一絲愧疚,不忍的垂下頭。
“怎麼了?”
秦慕笙沉聲問,心中有些不好的猜測。希望不是!
秦玖意識到自己給秦慕笙的錯覺,忙擡起頭堅定的看着舒安,“小姐,季先生讓獄警傳話說,您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所以,見不見,都無所謂,他也不想見到您。他……可以見見先生。”說着,目光轉向秦慕笙。
舒安坐在椅子上呆滯了幾秒鐘,猛地站起來盯着秦玖。
“你……你說什麼?”
她聲音顫抖,早已沒了往日因爲秦慕笙對秦玖的那些禮貌,只是痛苦的盯着他。
秦玖被她這樣的眼神嚇住,愣了片刻,直到秦慕笙對他示意,他才忙清晰的重複季伯誠說過的話。
“獄警告訴我,季先生說他不願意見小姐。他說,既然不是親生女兒,也就沒有見面的必要,他也不想見到小姐。”說完,他垂下頭,手指在身側捏緊。
舒安的身子不停的顫抖着,看向他來的方向,突然衝向那裡,秦玖反應不及時,被她狠狠的撞了一下,舒安也一個趔趄,卻繼續衝上去。鐵門前的獄警見狀立刻朝着她拔槍,秦慕笙卻閃身將她攔下,把她抱在懷裡,狠狠推向秦玖。
秦玖忙接住她,舒安氣喘吁吁的站在秦玖身前,掙扎着想要過去,不停的喊,“讓我見爸爸,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爸爸會這麼說!讓我見爸爸,我要見爸爸……”
喊聲淒厲,如同幼狼的哀嚎。
秦慕笙盯着她看了會兒,直到她喊得快沒有力氣,才走上前,從秦玖手裡像提一隻小動物般的提過舒安,把她扔在椅子上。舒安頹然坐在椅子裡,胸口不斷起伏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那個方向,期盼着季伯誠從裡面走出來。
“季先生說,想見我?”
秦慕笙看她雖然如此,卻總算安靜下來,轉身問秦玖。
秦玖點頭,“是先生,獄警是這樣說的。”
他擡起頭,和秦慕笙交換了個確定的眼神。看來,他和秦慕笙有同樣的擔心,好在並非季伯誠在獄中秘密慾海,他肯定跟獄警要求了一定要見到季伯誠,所以爲了讓他們放心,季伯誠才答應見秦慕笙。
“告訴他們,我立刻就去。”秦慕笙道。
“是先生。”秦玖答應完,立刻又去和獄警交涉,很快就回來,對秦慕笙點了下頭示意沒問題了。
舒安突然站起來,扯住秦慕笙的袖子哀求,“慕笙哥,帶我去,帶我去好嗎?”
秦慕笙低頭看着她,她眼裡通紅,卻沒有哭出來,只是那樣哀哀的望着他,小小的身子似乎眼看着就要支撐不住,簌簌發抖。
他心裡竟很疼,但面色依然冷峻,擡手,掙脫掉舒安的拉扯,冷冷問,“你想不想看到他?”
舒安不停的點着頭,表示她想,很想。
“那就不要見他。”他說的很冷酷,舒安顫了顫,眼裡閃過絕望。
秦慕笙指指前面,道,“那就是會客室,從這兒,你可以看到他。雖然聽不到他說話,但可以看見他好不好。”
舒安不停的搖頭,她想過無數次的辦法見到季伯誠,可他從來不肯見她,她本以爲這次有慕笙哥的努力,她必定可以見到他。她有太多話想對他說,她也太想聽他親口告訴她,他愛她,他沒有貪污!那對她來說太重要,她相信,爸爸也知道對她來說多麼重要!
她緩緩的朝地面跪下去,像是從前無數次一樣的跪下去,可雙膝還沒有着地,就被秦慕笙扯起來,他扯着她狠狠把她推到椅子上,俯身壓下來,鐫刻般的臉龐更顯冷硬,“季舒安!你給我記住,你是季家的女兒,沒權利給季家丟人!”
丟人?
舒安顫抖的望着秦慕笙生氣的臉,脊骨突然很僵硬。
她給無數人下跪過,她只想要救爸爸,可是,他們沒有幫助她,反而是她讓季家顏面盡失。也許她真的錯了,錯到爸爸都不肯見她,都不認她了嗎?
看着她自責的眼睛,想起秦玖調查來她如何奔波救季伯誠,秦慕笙漸漸柔軟。擡手替她整理好頭髮,淡淡承諾,“我可以幫你勸勸他,呆在這裡,讓他看到你很好。”說完,他轉身大步離開了。
舒安坐在那裡,全身一片僵硬,冷從腳底蔓延上心口,她望着那個方向,胸中不知是疼痛還是酸楚。
一個人從裡面走出,舒安猛地站起來衝過去,被隔離在兩道鐵欄以外。似乎聽到動靜,那人從那裡擡起頭。
季伯誠,老了,鬢髮斑白,臉色微微暗黃,皺紋也爬上他一向儒雅俊美的臉。她想不到,他會變成這樣。心中疼的厲害,緊緊抓住鐵欄杆,他卻只是看了她一會兒,便轉過臉繼續走,不再看她。
舒安心中酸楚疼痛,眼睜睜看着他走進會客室,坐在秦慕笙的對面。面對着秦慕笙,他神色平靜,看不出絲毫情緒的撥動,竟,好似還是從前那般儒雅。
沒想到會是這樣見面,秦慕笙盯着面前的人,想起昔日裡他行事光明磊落,看着他目光平和,怎麼也無法去恨,只能那麼盯着他。
“慕笙,是我害死你爸爸的,你怨我恨我,理所應當。”
沒想到季伯誠一開口,居然就談到了這件事。
秦慕笙心中一冷,面色也冷下來,眼裡露出恨意,道,“你居然不打自招。”
“是,我不打自招我害了我的好兄弟。或者黃泉下相見,我也沒辦法面對他。害了他,也害了他心愛的兒子,還有楚夏,她曾經那麼信任我,把我當哥哥一樣,還有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