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腳傷,凌舒曼特意穿了一雙平底單鞋,她疾步走出咖啡廳,可是每走一步,就像掛着千斤重的鉛,沉重得幾乎移不開腳。
這份沉重,就像她和顧維澤之間不知道還存不存在的感情,顯然這份感情,已經沒有以前的甜蜜感,而是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凌舒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此刻置身於川流不息的人羣中,就像是迷路的小孩,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周圍的空氣也變得越來越混沌。
她穩了穩情緒,試圖找回自己,可是,她發現,自己除了在工作中能認清自己外,生活中竟是這麼糊塗,顧維澤和楊曦的緋聞以前不是沒有傳出來過,她也知道事情不會空穴來風,可偏偏自己選擇了毫不猶豫的相信,結果換來的竟是知道真相後的措手不及。
這種諷刺令她不得不輕搖着頭,阻止自己再繼續想下去,伸手攔車,就往片場趕。
拍攝的第二天,沒有第一天的各種磨合期的不適,拍攝計劃也比第一天進展要順利得多,蘇墨和楊曦的對戲也更加的有默契。
凌舒曼來到片場的時候,已經拍了好幾個鏡頭,婚宴上新娘新郎正在向賓客們一一敬酒,最終來到了男主角跟前,男主角癡情的望着女主角,手裡的那杯紅酒遲遲不肯喝下去。
咔一一
“休息十分鐘。”
向來在業內出了名嚴格的導演似乎很滿意於這次的拍攝,鏡頭一次通過,再來幾次不同角度的拍攝,這組鏡頭就算過了。
蘇墨先看到的凌舒曼,朝她揮了揮手,剛想朝她走去,就被導演拉住了。
而身穿禮服的楊曦,從拍攝的狀態回到了現實,就轉頭向助理比了個手勢,想要喝水,意外看到了凌舒曼站在助理身邊,一瞬不瞬的瞧着她。
楊曦在看到凌舒曼的一剎那,心中不由得暗驚了一下,她以爲凌舒曼會是一副憔悴不堪黑眼圈,甚至眼睛水腫的模樣,可是她錯了,眼前的凌舒曼一改往常的風格,上身是一件連帽的休閒衫,下身是小腳褲,腳上是一雙白色的單鞋。
單鞋的鞋沿很淺,不難看到她腳上綁着的繃帶。
很快,楊曦揚起嘴角,朝凌舒曼笑了笑,笑中包裹着意味深長,眉角出向上挑了挑,顯然沒有絲毫的尷尬和內疚,瞬間把這件事情撇的一乾二淨。
凌舒曼也不落下風,回她一個淺笑,心裡沒有一絲波瀾,她今天並不是來找楊曦算賬的,也深知這個時候就算和楊曦只會掉了自己的風度。
只見楊曦端着禮裙的裙襬小心翼翼的向凌舒曼走過來,並朝助理使了個眼色,助理便識趣的走開了。
“你會離開顧維澤嗎?”楊曦穿着跟高十吋的高跟鞋,站在凌舒曼的前面,比她高出了幾公分,氣焰囂張。
“這是我和顧維澤的事情。”凌舒曼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心裡不禁感覺好笑,明明應該是理虧的一方,哪裡借來的資格來問她?而且,如果她有心敵對的話,楊曦算什麼?
“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我和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楊曦對凌舒曼的反應並不在意,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淺淺一笑:“這說明了什麼,你應該能猜到。”
“你想說什麼?想讓我離開顧維澤?還是你想嫁給顧維澤?”凌舒曼的眼底閃過了一抹諷刺之意:“或者你已經習慣了潛規則的上位手段,你說,我該同情你還是可憐你?如果不是,我可能會因爲你的勇氣而對你另眼相看。”
楊曦的眸底裡閃過了一抹不悅,輕輕的搖搖頭:“枉你這麼聰明,竟然一直被矇在鼓裡,對於你的事,我也聽顧維澤說了不少,從他把你帶到天星,他就在盤算你能給他帶了什麼,你的確也不負衆望,爲天星鋪了不少的路,天星的今天你功不可沒。”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顧維澤爲什麼輕易就爬上了我的牀?要知道大多數男人都不喜歡事業心強的女人,何況你不過是顧維澤爲了發展天星的一枚棋子。”
凌舒曼很難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麼多年,顧維澤都是在假裝愛她,其實都是在利用她,怎麼可能?明明是這麼溫柔的男人,竟會爲了發展天星,一裝就裝了那麼多年,可能嗎?
像是識破了凌舒曼的懷疑,楊曦聳了聳肩:“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我的話,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凌舒曼總已經不知道她說了什麼,只覺得空前的絕望都抵不過楊曦殘忍的將事實揭穿,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楊曦所說的,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心裡升騰起了疑惑,開始懷疑她和顧維澤一開始的那份愛情是否真實存在過。
良久後,她才幽幽的說:“楊曦,其實你大不可不必跟我說那麼多,兩個人在一起是要看緣分的,並不是強求就能得到,以後會怎麼樣,我們都不能預料,但我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聽到你和他的任何事情。”
“同時我奉勸你,不要高興得太早,姑且不去計較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你有沒有想過,顧維澤利用我來發展天星,同樣,他也可以利用你,至於你能不能幫到他,對他來說有沒有利用價值,你最好先掂量掂量。”
楊曦的臉色陡然一變,肌肉抽動一下不難看出她原本處於上游的心態在漸漸變得低落、無錯甚至透着一股子憎惡也許她在憎惡凌舒曼的話永遠那麼平淡如水,卻又堅韌如刀!
“第四場就位一一”
遠處導演在喊所有的演員就位,楊曦也就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進入了片場。
這一場拍攝,等到導演喊“收工”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凌舒曼悄悄的從片場退出來,片場附近是著名的洛杉磯環球影城,最近在爲一部3D動畫片《愚蠢的我2》宣傳造勢,所以到處都看到這部影片的海報.
這部影片一經公映,票房便佔據洛杉磯各大影院的首位,再加上著名笑星史蒂夫的傾情獻聲,使得這部作品成爲今年最受期待的影片之一。
凌舒曼對這部風評一致看好的影片同樣是無比的期待,而且影城就在附近,她也沒多想,一個人跑去看電影去了。
簡單來說,電影講述的是大壞蛋格魯異想天開的計劃將把月亮偷走的故事,整部影片令人爆笑的地方比比皆是,可惜她一點也笑不起來。
她不能忘記和顧維澤看的第一部電影也是動畫片一一《冰川時代3》,在電影院裡,顧維澤緊張的牽起了她的手,那是他們第一次牽手,明明是夏天,手裡卻是冰冷的汗。
那時的她,因爲手被牽着而心笙搖晃,就像每個夢想都是盛開的罌粟,慢慢的,會醉,會着迷。
顧維澤曾經是她關於幸福的夢想,以爲此生永遠不變。
那次在電影院裡,顧維澤說希德是隻倖存的樹獺,凌舒曼卻笑着反駁說,不對,不叫希德,應該是叫曉得,然後兩個人,旁若無人的笑起來。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記憶好比一個圓,圓越大,記得的也越多。回憶的時候她只願蜷縮在自己的世界。她並不認爲這是一種自閉的沉浸,只是想躲在裡面,靜靜的。像一隻小蝸牛,有個屬於自己的殼,儘管它一捏就碎。
影片播完了,裡面講了什麼她完全不記得,更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電影院走出來的,只知道從影院裡出來已經過了吃飯的點,而自己竟然餓意全無。
只覺的穿過一條較於寂靜的鵝卵石小路時,腳上的傷疼得越來越明顯。
傷口是顏夕夜包紮的,傷口的深淺只有他知道,或許是自己走的時間太長,傷口以這種方式提醒自己要停下來。
她四處看了看,隨意在附近供路人休憩的木質長椅上坐下。
她脫下鞋子,想查看傷情,一道刺眼的光卻從她的對面徑直的照射過來,不知道是誰,把車子停到了她前面的不遠處,車燈的亮的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只聽車門打開,然後嘭的一聲又關上了。
凌舒曼凝神看去,柔和的月光朦朧的霧氣中,一道鷹雅的身影走出來,越來越清晰的出現在她的眼簾。
他穿的很正式,就像剛剛處理完公事,西服、襯衫、領帶搭配得恰到好處,走路間,運籌帷幄的瀟灑與有些落荒傷感的她相比,他的每一步都走得穩重和勢在必得。
凌舒曼不自覺的凝進了他的雙眼,他就這樣一步步走近她,並與她四目相對。
想到昨天醉酒後的窘態,凌舒曼尷尬的先把眼睛移開,最終移向了受傷的腳上。
“像個孤魂野鬼似的,爲什麼不回家?”說話間瞧了一眼凌舒曼受傷的腳,又問:“怎麼連鞋子都不穿?是不是腳又痛了?”
顏夕夜低沉的嗓音裹着一絲顯而易見的關心,凌舒曼怔愣着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卻見他已經擡手拿過她手裡的鞋子:“走吧,我們回家。”
說完,攔腰將她抱起,忍不住又對她一陣責怪:“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光着腳,腳傷會裂開。”
凌舒曼完全不適應他現在的態度變化,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顏夕夜看了一眼懷裡的凌舒曼:“誰知道你今天會來這?戲一拍完,你就走了,我沿着片場在這附近繞了好幾圈。”
“你現在要帶我去哪?”
顏夕夜的話雖然令她有些感動,但凌舒曼仍警惕的看着他,他卻對她警告的眼神視而不見,將她抱在朝車子方向走去。
“帶你回家!”
“回家?”
“對,回我們的家。”顏夕夜將凌舒曼放到副駕駛上,爲她繫好安全帶,眼神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難道你還想和顧維澤住同一家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