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了車,秦月才知道小翠一直都被關押在桃源縣衙。她暗暗感嘆,戴師爺果然巧舌如簧,嘴裡沒一句真話。
她們入城時夜燈已經亮起,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絡繹不絕,興致勃勃地觀燈猜謎,歡度中秋佳節。
秦月卻觸景生情,黯然神傷,心裡暗想:如果不是家裡出了意外,此刻會在做什麼呢?
毫無疑問,她已經在謝公子的府上了。
也許她還蒙着紅蓋頭,等待謝公子來揭;
也許她和謝公子正在品酒賞月,他吟詩作對,她以舞助興;
也許她正躺在謝公子溫暖的懷抱裡,充滿幸福地接受他的親吻。
但是,生活裡沒有也許,只有殘酷的現實。假設的東西越是美好,現實就越讓人心碎。
……
當晚她住在小翠家裡,幾乎一夜沒睡。
第二天清晨,她梳洗完畢就要出門去找謝公子,卻聽到外面有人問道:
“請問,秦小姐回來了嗎?”
“回來了!”小翠的娘呂氏答道,“昨晚上回來的!”
難道是謝公子派人來找我?秦月一顆心怦怦直跳,驚喜地衝出門外。但是,見到來人的那一刻,她定住了:“你!……”
這個人,就是帶她去桃源縣的馬車伕。“秦小姐,奉我家小姐之命……”
秦月憤怒地打斷了他的話:“你家小姐是誰?爲什麼要設計害我?”
馬車伕愣了一下:“秦小姐何出此言?”
“她說那裡是個寶藏,實際上卻是個土匪窩!”
馬車伕卻說:“請秦小姐恕罪,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別的一概不知!”
“你連主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嗎?”秦月生氣地大聲責問。
“不是不知,而是不能說!”
“那你跟我去一趟知府衙門,把事情經過如實稟報給劉大人,讓他洗涮掉我的罪名!”
“秦小姐,我家小姐早料到您會這麼說。她奉勸你別這樣做,第一,您無憑無據;第二,在官府的卷宗裡您並沒有罪名,這樣做只會給您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秦月歇斯底里地叫起來:“可我跟侯爺簽了一張莫名其妙的賣身契!”
“那是您自個的事,跟我家小姐毫無關係!”
秦月氣壞了,但不得不承認,馬車伕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那你來找我,有何貴幹?”
“奉我家小姐之命,奴才給您送來了一份請柬!”
秦月接過來,隨口問道:“誰家辦喜事了?”
“謝府!”
“謝府?”秦月心裡就像裝着一面大鼓似的咚咚作響,“誰成親?”
“二少爺謝寧呀!”
聽說是謝寧,秦月只覺得天旋地轉,差點兒當場暈倒!
不!這不是真的!這一定是夢!
但很顯然,頭上是青天白日,眼前是道路村莊,手裡的請柬上清楚地寫着“謝寧”二字,並不是夢。
她拔腿就往謝府的方向跑去,馬車伕急忙駕着車在後面追趕。
……
跳下馬車,秦月看到了一座雄偉壯觀的大房子,它門前蹲着兩隻雄獅,門口站着四個家僕,豪華氣派,非同凡響。
這裡便是整個泉州、甚至是整個江南最富有的謝府。
謝府到處張燈結綵,門前賓客如雲,的確在辦喜事。秦月到達時,一頂華麗的透着喜氣的大花轎也剛好停下。
“新娘下轎囉!”
隨着這一聲吆喝,一位身穿嫁衣、身姿婀娜的女子款款走下轎來。衆人興高采烈,簇擁着她進門去了。
秦月清楚地知道新娘子是誰。那一刻,她只覺得肝腸寸斷!
……
她一口氣跑到一座橋上,它的名字叫寧月橋。寧是謝寧的寧,月是秦月的月。
這座橋,是她與謝寧愛情的見證。
七年前的一天,謝老爺帶着謝寧來秦家商議親事,大人們在一起聊天,兩個小孩就相約到溪對岸的村子去看猴戲。他們到了溪邊,才發現連日下雨,溪水暴漲,把過溪的石頭都給淹沒了。
謝寧提議回家,但秦月卻固執地要從溪面上兩根橫着的竹竿爬過去。結果還沒爬到一半,她就掉下水去了。她雙手亂抓,終於抓住了謝寧的手。原來,謝寧見她落水,毫不猶豫地跳下來救她。
謝寧雙手緊緊抓住岸邊的雜草,而她抓着謝寧的後衣襬,他們就這樣拚命堅持着,一直堅持到大人們找來。
謝寧的雙手滿是鮮血,上岸後第一句話就問:“爹,爲什麼不在這裡修一座橋?”
“你又不住這裡,修橋幹什麼?”
“不嘛!我就要修一座橋!”
謝老爺素來嚴厲,這一回居然破例答應了。
寧月橋,就是在那一天誕生的。
她和謝寧的親事,也是在那一天定下來的。
從此,她就認定了這個叫謝寧的勇敢的男孩,是自己未來的夫君。
從來沒想過會變卦。
……
站在橋上,秦月的眼淚就像掉了線的珠子,一顆顆從臉頰上滾下來。
“施主自稱荷花仙子,怎麼也如此脆弱?”
秦月聞聲扭過頭去,但見離她十幾步遠的地方站着一個道姑,手執拂塵,面帶微笑,氣質高雅,超凡脫俗。
不用問,秦月也明白她是誰。她激動萬分,就要跪下謝恩,但道姑卻把她攙扶住了,說道:
“施主不必傷心難過,貧道給你卜過一卦,卦象顯示,你和謝公子還會重逢的!”
“當真?”秦月驚喜萬分地問。
“當真!所以你要打起精神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拿回你的賣身契!”
這一下子觸動了秦月的心事,“可是,朱侯爺設置的第二關是個很難的題目,我自己也沒有把握!”
“你是個聰慧的女孩,沒有什麼事情能難得倒你,”道姑這樣鼓勵她,“貧道觀你之面相,你註定不是一個平庸的人,許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
秦月對這句話頗爲不解,正要問清楚,但道姑已經飄飄然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