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不如妾之夫人要下堂
因身被囚了,心亦漸漸地被囚,風華對外面的事情也不太關心,唯一能放在心上的也只有威兒和墨兒了。
墨兒被封爲公主,時常進宮過來陪她,也算是寂寞中的一點慰藉。
轉眼間,秋日以到盡頭,寒冬,在一場薄雪中降臨。
冬日的白雪,將所有的一切都帶上了一層白茫茫的面紗,在冬日的蒼涼之中,她和南傲天之間,柔情不再,只是通過這些日子的磨合,卻也不再棱角分明。
她不再拒絕他的陪伴,不再拒絕同牀共枕,只是,依舊堅守着自己的心房,不讓自己不戰而敗。
暖閣中,每個角落都擺放燃燒旺盛的火爐,溫暖而靜謐,几案前的花瓶中,插着一支盛開的臘梅,每一朵都生機盎然,生動了一室的死寂,飄逸着一室的暗香。
正是今日早朝前,南傲天爲她摘來的。
想到那個男人,風華的心裡就閃過各種矛盾,寵溺,無邊無際的寵溺,讓她的心越加的動搖了。
風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緩緩地瞧着那朵朵綻放的臘梅,心頭萬般滋味,又將目光雕琢到窗外那一片銀瓊冰封的世界,白色的雪花,落在院中朵朵綻放的臘梅枝頭,幾株寒梅,清麗妖嬈,花影飛雪間,讓整個院子都飄搖着沁人心脾的香氣。
風華瞧着窗外的景緻,難得有了興致,披上南傲天爲她準備的純白色的狐裘大衣,起身要出去走走,順便賞賞寒梅白雪,剛走了兩步,春桃就上來伺候着,不即不離的跟隨在一邊。
風華漫步在白雪上,處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不覺的越走越遠,一路上不時的宮人行禮,她也只是淡淡的輕哼一聲,算是應了。
走到一處偏僻的宮門,牆內有一處紅梅,開的異常俏麗,在雪光的牆頭清麗妖嬈,風華情不自禁的走進兩步,那清冽的幽香一下子撲鼻而來,特別的醉人。
風華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嫣然萬千,緩步向那宮牆走去,春桃見風華居然靠近那院落,立時出聲提醒:“娘娘,那邊是冷宮,娘娘還是回去吧!”
“冷宮?”風華倒是錯愕:這般幽香的臘梅,居然開在冷宮,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你莫要緊張,本宮只是去摘一支臘梅。”她不理會春桃的勸阻,徑直推開宮門,步伐緩緩地向那株臘梅靠去。
“你是風華?”身後女子清冷的聲音讓風華一怔,這宮中除了南傲天,還沒有人敢如此稱呼她。
她緩緩地轉身,眼前是一美貌女子,穿着一件青碧色的綾紗斜襟旋襖,有淺淺的月白色斑斕虎紋花樣,底下是濃黑如墨的長裙,雖然衣着不夠華麗,略顯陳舊,可是那眉梢眼底,還殘留着曾經的顏色。
這張面孔她有些熟悉,是她——曾經寵冠六宮的烈焰葉連翹!
曾經與她斗的你死我活的葉妃,也曾經因爲這個女人,讓她和南傲天反目成仇。
只是,她怎麼在冷宮?
風華有些狐疑,她不知道曾經寵冠一時的葉妃居然淪落到這等地步,這個女人,曾經被南傲天如珠如寶的捧在手心,就如同現在的她,這個女人的昨天,就如同她的今天,那麼這個女人的現在,是不是也是她的明天呢?
心裡無端的發涼,如同冰雪入骨,風華也不答她,只是反問:“葉妃,你這裡的梅花開得很好!”
葉妃聞言,眸色微微一亮,丹鳳眼中因爲這般神色,變得動人嫵媚起來,語氣也是慵懶微甜:“皇后娘娘過獎了,說起梅花,我這麼一株算什麼,落月殿的梅花纔是最美,入冬之時,白雪初落,純白夾着絕紅,那纔是世間最美,連空氣都是梅花的幽香。”
她的神色中閃過一絲難言的陶醉和神往,連表情都帶着淡淡的柔和,淡了她臉色的苦寂之色。
而風華的心中驟然蒙上了一層陰翳,彷彿那煙霧繚繞的灰暗:落月殿——曾經雲哥哥的宮殿,那裡的寒梅無數,卻在他落水身亡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提起,而她進宮這麼多年,也從來未曾踏足,只怕驚了舊人夢。
今天卻驟然在另一個女人的嘴裡聽到,一時間不知道是何滋味。
心思正在混亂之間,葉妃的身子驟然靠近,下一刻喉頭驟然一涼,一把利刃就已經無聲無息的貼在了頸邊,硬着春桃的驚慌失色。
而葉妃卻是笑靨如花:“皇后娘娘,這是故人送給我的匕首,這些年,我一直帶在身上,從未動用,今日卻有幸能讓這冰冷的物件親吻娘娘的頸部,倒是它的榮幸。只是我不知道,到底是我手中的匕首冰冷,還是你的心冷?”
說罷,倒是心情愉悅,甚是嬌媚的橫了一眼春桃:“春桃姑姑,若是不小心叫出聲去,引了宮人過來,我擔心我膽小,一不小心這手就抖了起來,到時候傷了皇后娘娘的喉嚨,那就是天大的罪過了。”
春桃的驚呼生生被那一枚閃着寒光的利刃,逼的吞進了侯口,風華卻是一聲輕笑,身子紋絲不動:“你想殺本宮便殺,何必惺惺作態,說什麼心冷?你與本宮本是死敵,本宮心是冷是熱與你何干?”
這位葉妃從進宮那日起,就對她含着敵意,一開始她就覺察到了,卻不知爲何?
現在卻有些瞭解了,又是一段情債!
宮裡的女人雖然沒有什麼真情,可是一進宮就將那份敵意彰顯出來的,這位葉妃倒是例外。
葉妃微微一笑,媚色頓生,卻帶着心碎的悽苦:“與我何干?”
語音頓了頓,語氣決絕:“皇后娘娘真是健忘,我此生只愛落月殿的梅花,也只想和落月殿的人一起看梅花,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無夢,當年卻是給了你看落月殿寒梅的機會。”
她仰頭瞧着風華,眼波欲橫未橫,似宛轉的流波:“皇后娘娘,你可知道,當年的你何等讓人羨慕,嫉妒和恨嗎?”
冰冷的匕首貼在喉嚨,有着森冷的涼意,可是再冷,也冷不過葉連翹話裡的寒意:雲哥哥,她所爲皆是爲了雲哥哥!
這個狠絕,烈焰如火的女子,一直以來的敵意都是因爲她的無心。
是啊!若是她真的有心,怎麼能這些年如此安逸的守在皇宮,若是她有心,怎麼能如此平靜的守在南傲天的身邊?
她果然無心!
感覺後口的匕首越加的用力,些微的刺痛已經讓她明白,只消再微微一個用力,她的性命或許就不保了,可是此刻,她卻沒有力氣反抗,因爲葉連翹的話,直刺她的軟肋——她每一夜正與殺害雲哥哥的仇人同牀共枕。
風華逼着自己冷靜下來,輕輕地道:“你戀慕他?”
“是,我戀慕他!”斬金截鐵,沒有絲毫的猶豫。
這一刻,風華居然有些羨慕起這個一直明快的女子來了,她的愛恨都如此的分明,身爲皇妃,居然敢如此理直氣壯的說愛上別人。
她不如她!
“娘娘,你說我該不該殺了你?”她說話的時候,髮鬢處香風細細,是一朵豔紅的臘梅,襯的她倒有些百媚之色:“娘娘好手段,當年他百般心思,才求的娘娘爲妃,原本想從此後紅袖添香,卻不想娘娘這等美人,卻是他的催命符,兄弟手足相殘。”
她神色變得犀利陰狠:“娘娘,午夜夢迴間,可曾想過那個癡心的人兒?”
風華因爲這句問話,身子一顫:午夜夢迴間,她可曾想過雲哥哥?
她想過嗎?
想過,只是那已經是久遠的事情了,她已經有多久沒有想起過那個溫文爾雅,溫和如水的人了。
她心中波濤洶涌,面色卻是淡然:“所以,今日你要殺了本宮,來祭奠他嗎?”
風華打量着葉連翹,嘴角掛着一絲譏誚:“葉妃真是深情不悔,情深似海,倒是令本宮感動,只是本宮有一事不明,既然葉妃一心爲昔日戀慕之人報仇,要殺了我這無心無情之人,怎麼以前未曾動手,現在卻是這般堅決?”
她嘴角的譏諷之氣更濃:“榮華富貴可以迷惑人的心智,而清幽冷宮倒是讓人留念起年少的真情,難得葉妃這些年久居冷宮,才能想起年少的那份戀慕。只是不知道那人在地下得知,心裡不知作何感想?”
殺她有何不可,她是六宮之首,萬千寵愛集一身,嫉妒她之人,何止葉連翹一個,只是卻偏偏爲了自己的私心,將雲哥哥扯進來,她卻不能容得。
葉連翹一語被擊中心思,臉色微變,眸中的騰騰黑色越加的深沉,牢牢的盯着風華:“與你說這些做什麼,你這樣的無心毒婦,哪裡懂什麼情愛。”
她惱羞成怒的面孔靠近風華,脣角扯出一絲狠絕之意:“既有黃家後花園的緣分,娘娘就該謹守本分,何必得隴望蜀、貪圖這人間的絕頂富貴。果然在娘娘的心中,天家的富貴勝於他的傾心。”
她的眸子中多了雪亮的鄙棄和恨意:“娘娘既失身於他,就該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若我是娘娘,定然不會苟活於世,必然一根白綾追隨他而去。”
她森冷一笑,決絕之色溢於言表:“既然娘娘自己不肯動手,那麼就讓我送娘娘下去陪他吧,也不枉當年他喜歡你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