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訛詐

吳穆隨便鋪墊了兩句,跟着就破口大罵起來,對象當然是他眼中萬惡的東林黨。本來藉助梃擊案,東林黨已經聲勢大張,跟着又製造出莫須有的紅丸案,到此東林黨已經把政敵打得擡不起頭了。至於移宮案更是錦上添花,天啓的養母李選侍想母憑子貴當太后,東林黨硬說她想做亂。一羣大臣先把天啓搶走,然後天天跑到殿門。去罵大街,最後把這個哭哭啼啼的小寡婦轟出了宮去,東林黨第三次立下了擎天保社稷的大功。

到了天啓三年,東林黨藉助京查把所有異己統統趕出了京師,一時間朝班之上只有東林一系的官員,黃石看過的明史也大讚此時是“衆正盈朝”。按下來吳穆痛罵的歷史黃石也有所耳聞,根據大明的規矩,三品以下官員任命無須經過皇帝批准……因此黃石早就知道某清文人誣衊萬曆朝天下官員十去其九是胡扯——這事根本不歸明朝皇帝管。

三品以上官員要由朝臣會推,然後把名單上報給天子。天啓四年,不長眼的天啓天子改動了會推名單的一個順序。把排在第二的人選改爲了第一,這頓時就捅了東林黨的馬蜂窩。實際上無人知道這到底是不是皇帝的意思,東林黨也是從這個問題下手,他們質問天啓這到底是他的意思,還是內廷太監的主意。

從黃石個人着法而言,他是很贊成明朝的虛君制度的,文淵閣的大學士們一個個久經浮沉,能混到內閣的文臣個個都是人精,遠遠比一個長於內宮的帝王更懂得怎麼治理這個國家。從朱棣建立內閣制度以後,明朝的皇帝可以去旅遊,可以去打仗,可以去煉丹。也可以去打木匠,只要有自知之明——我肯定沒有外廷那幫人精聰明就行。

實際上明朝歷代的皇帝都有這種自知之明。嘉靖曾經十年不改動內閣票擬地一個字,萬曆沒有駁回過吏部的一次官員年審和任命,明朝皇帝奉行地政策類似後世的責任內閣制——幹得好按着幹,幹不好閣臣就滾蛋。

但天啓顯然沒有他祖宗的涵養,少年天子出面對臣子說這次改動是他的主意,這無疑是往文臣集團的怒火上澆油。可是他們不能說皇帝錯了。因爲皇帝理論上有這個權力,但也正因爲這個權力僅僅是理論上有而習慣上已經沒有了好多年。所以從天啓四年六月開始,鋪天蓋地的彈勘奏章就指向了天啓的近臣——魏忠賢,東林黨要求天啓“赫然怒,加於三尺”,耙魏忠賢斬首示衆。

魏忠賢期間幾次嚇得抱着天啓的大腿痛哭……這當然不是吳穆說的。

魏忠賢還把他的對食客氏招來一起抱着天啓的腿哭……這當然也不是吳穆說的。

到天啓四年十月,對魏忠賢的攻擊已經持續了三個多月了。

“凌迫聖上。真無君無父之亂臣賊子。”吳穆義憤填膺地罵道。

如果是黃石的前世,可能有很多人會同情天啓的處境,但黃石知道他這句贊同如果流傳出去,足以讓他在明末聲名掃地,因爲這些明臣堅持的正是華夏自古以來的“君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傳統。華直的儒家傳統是“治、道分離”,皇帝握有道統,而士大夫有治統。蒙元以前,華夏敢動手打臣子的只有趙老大那個丘八,事後他雖然拼命道歉還是被罵了個狗血噴頭。

黃石低聲贊同了一句:“吳公公說的是。”

明雖然不學好地從蒙古那裡繼承了“廷杖”,但儒家此時還是有氣節的。就是號稱最殘暴的朱元璋,都曾有儒生拒絕對他行跪拜之禮,而朱洪武還會稱讚這個儒生有“古賢臣之風”。能說出“道在是,治亦在是”。把天下知識分子變成奴才的某朝還沒有到來,在華夏的歷朝,皇帝**裸的獨裁是儒家口中的“無道”,支持皇帝獨裁的都是“奸佞”。

所以這句贊同讓吳穆大爲開心,他認爲這巳經是黃石的明確表態了:“廣寧變亂的時候,黃將軍就在那裡,魏公公希望黃將軍能把所見的寫成奏摺,呈給天子。”

對廣寧慘敗的重審是閹黨擊潰東林黨的重要戰役,魏忠賢成功地向天啓證明了東林黨的**和私心,並抓住了東林黨的痛腳。黃石可能是最有分量的見證人了,他現在的功績和當時的現場行動,會讓他的陳述具有無可爭議的說服力。

“吳公公,這封奏摺是用末將的專摺奏事權投送通政司麼?”黃石知道一旦這件事情曝光。自己的名聲就算是毀了。

“聖上英明,黃將軍不必擔心。”吳穆的意思很話楚,閹黨需要這份資料當炸彈。

“末將位卑言輕,恐怕說了也沒有人聽。”黃石知道魏忠賢會贏,但是天啓活不了幾年了,魏忠賢不可能永遠一手遮天的。

“黃將軍前途遠大,東江鎮也該開協了,魏公公認爲黃將軍正是副將的合適人選,”見黃石臉上陰晴不定,他又急急忙忙地補充了一句“黃將軍開鎮也是早晚的事情了。”吳穆也拋出了很大的一塊胡蘿蔔。

“這件事情過去那麼久了,末將只是一個武夫,不是御史,這事情恐怕輪不到末將上奏章,更輪不到末將彈劾文臣。”黃石臉上陰晴不定是因爲他擔心自己要倒黴——等魏忠賢死了,東林黨是不會忘記我今天曾經落井下石過的。

“黃將軍說的也是。”吳穆明白黃石的意思是再逼他,大家就一拍兩散,他看了看黃石的臉色——這傢伙還是太膽小了,可惜爲他準備的一番富貴了。

吳穆拍拍手:“那就咱家來寫吧,黃將軍說,咱家紀錄,然後咱家密摺給宮裡。”只要天子相信黃石的話,那麼魏忠賢也就贏得了一城。

黃石知道有沒有自己這份報告魏忠賢也是贏定了的,天啓還是會相信他而不是東林黨,這樣自己就得到了一安全的人情。反正黃石是絕不會衝在前面去當炮灰的,他長出了一口氣:“魏公公要末將怎麼說?”

交易開始……

寫好信件後吳穆把師爺趕了出去。屋子裡又剩下兩個人了,他掏出一方小印按了個押,然後捉起筆遞過來,滿面笑容地朝着黃石說:“黃將軍,請。”

黃石滿臉嚴肅地接過筆,那筆彷彿有千鈞之重。遲遲不肯落下去。

吳穆看得心頭焦急,忍不住問道:“黃將軍,怎麼了?”

黃石苦笑着搖了接頭:“這一筆下去,末將的一千具鎧甲就飛了。”

這話讓吳穆哈哈大笑:“一千具鎧甲有什麼了不起,又怎麼會飛了?”

“一千具鎧甲是沒有什麼了不起,但如果是一千具上好的鐵甲呢?”黃石成功地引起了吳穆的好奇心,然後語氣平淡地說到了孫承宗給他的那些鐵甲。

勃然變色地吳穆張口結舌了半天,才焦急地連聲發問:“這些鐵甲值多少銀子?孫閣部要黃將軍寫什麼了?”

“十萬兩銀子。”

一句話登時把吳穆噎得說不出話了。好一會兒才喃喃地說道:“十萬兩,好大的本錢啊。”

這期間黃石已經在奏章後署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擱下筆把墨跡吹乾,吳穆這才結結巴巴地說道:“既然已經到了長生島,那怎麼也不能拿回去了……黃將軍沒有寫什麼吧?”

吳穆焦急地抓住黃石的胳膊,拼命搖晃:“黃將軍都寫了什麼?快告訴咱家。”

“這一千具當然不會飛了,”黃石把奏章遞給了吳穆,後者癡呆狀地接過了它,黃石拈着自己在奏章上附署的簽名說:“既然有了這個,末將就再也不會寫任何東西給孫閣部了。末將報了兩千戰兵。孫閣部說先給一千鐵甲,末將說的是後面那一千具。”

羞愧地看了一眼送給黃石地鎧甲和寶劍後,吳穆深吸了一口氣,狠狠地一拍大腿:“黃將軍放心,不就是十萬兩銀子麼?咱家相信魏公公絕不會讓黃將軍吃虧的。”說完之後吳穆也有點底氣不足。色厲內荏地又加了一句:“十萬兩不算什麼,黃將軍要信得過魏公公,放心,儘管放心好了。”

離開吳穆的住所後,黃石竭力按捺住不讓自己狂笑起來——不敲魏忠賢的竹扛敲誰的去?毛文龍要是會像我這樣會做人,怎麼會搞得東江鎮一年才二十幾萬兩軍餉?還兩邊都不落好。

天啓四年十月中。

黃石領着一比高、中級軍官參觀水力鍛機的試運轉,六根鐵螺桿在水力的帶動下在螺母中緩援轉動,把堅硬的模具推向一個長方形地熟鐵板。以前的多次試驗得到了一個合適的速度,鐵板雖然扭曲但沒有發生斷裂。

模具退出後,黃石得意地拿出成品,長方形的鐵板已經變成一個弧形面具,換過模具和鑄件後水力鍛機又鍛出了一個光溜溜的頭盔。

“以往,一個鐵匠要打個頭盔最少也要半天的功夫,上次我們新式頭盔,連面具一起用了一天。”黃石說着話就把手中的兩個成品放在自己腦袋上,拼成了一個完整的面具頭盔,他躲在面具後發出了嗡嗡的聲音:“現在鐵匠要做的只是打孔、上栓罷了,兩個鐵匠操縱這臺水利鍛機,一天可以完成至少二十頂頭盔、這還是在我長生島水力不足的情況下。”

頭盔其實不需要造很多,需要的大部分裝備是面具,在老式頭盔上開幾個洞就足夠了,黃石認爲孫承宗給的生鐵就是讓他用來幹這個的,上次視察長生島的時候黃石已經表示過頭盔都要改造,這次送來地物資中也沒有頭盔這項。

摘下頭盔後黃石看到一邊的鄧肯似乎又想說話,他不耐煩地先發制人地說:“鄧肯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就是如果把這些人力一早就用來造頭盔,我們早就造了上千上萬頂頭盔了,對吧?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兩年前並沒有意識到頭盔需要面具,而水力的應用、隨時能讓我們立刻對武器改進做出反應。”

“什麼改進?”賀定遠急急忙忙地插嘴了。

“我不知道。”黃石聳了聳肩:“我又不是神仙,怎麼能知道將來需要什麼改進。”他指着水車補充說:“但是我們一旦發現。這水車立刻就能大批生產我們需要的裝備,還能節省寶貴的煤炭和木炭。”

“將軍誤會我的意思了,”鄧肯這才找到機會插上話,他眨了眨眼睛、也鄭重其事地注視着水車:“我想的其實是水力問題,水庫每天蓄的水才能讓水車工作一個小時。但是將軍制造了水力軋機、還說要用水車帶動鼓風來鍊鐵,還要用水力鏜牀磨炮,這麼多的機械都是要用水車來帶動的。”

範樂由也說話了:“我記得將軍說過有辦法靜決水力問題,讓水車能跑起來、不知道將軍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們這個辦法。”

“是有辦法地,不過需要人力,現在人力不足。”黃石正用人力鼓風打造武器、鎧甲。農閒以後長生島的富裕男丁全部被拉去協助造火藥、磨火銃和造長槍了。黃石還在瘋狂的訓練他的新兵,這些舉動耗盡了長生島的人力資源。

“能不能先把其他的工作停下來,等水車跑起來再說?大人都需要建造什麼東西?”楊致遠也想盡快解決水力問題,畢竟這東西花地金錢和時間已經海了去了,他也急於讓這些投入能儘早地變成動力。

“我要造一個新的水庫、還有……”黃石說了一半就打住了,他打算造些風車擡水、水庫作爲儲能的設備。雖然風車不能提供穩定的動力輸出,但一個風車能有幾百個人的力氣,而且不知道疲倦。不用吃糧食,海島上風這麼大不用真是浪費了。不過黃石現在還是搖了搖頭:“太長了,至少要四千人力幹上幾個月。”

俗話說造船不如買船,買船不如租船,租船開始盈利的時候。買船可能才才收回本,而造的船還沒有下水、黃石也明白重工業就是燒錢的無底洞。但這是一個大拐角的指數函數,一旦技工培養和機械製造達到一定規模、工業帶來的力量就會出現爆炸性的增長,幾年創造的價值就能相當於以往百年。

另一項改草是度量衡、黃石以那個做螺桿鐵匠張開的手掌爲準,大拇指到小拇指間距爲二十釐米,一百釐爲一米,一立方分米水爲一升,一升水爲一公斤,冰水混合物爲零度,沸水爲百度。時間抄襲耶酥會的鐘表,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小時六十分鐘。

不過黃石鍊鋼的計劃破產了,他雖然修築了一些窯洞並讓工匠製造了坩鍋,但是生鐵拒絕熔化成液體,另外石灰石和沙子也同樣地頑固不化,所以鋼、玻璃、水泥黃石一樣也沒有得到。只是白白往裡扔了幾百兩銀子和不少人力。

除了這批物資還有十戶鐵匠、這些匠戶黃石毫不猶豫地統統改成了軍戶,他們還得到了一個前輩的現身說法。那個勞苦功高的工匠現在也是堂堂的把總了,福利薄上也記錄着他的名字,收復遼東後這個工匠可以得到東江鎮十畝土地和一頭牛。

熟鐵胸甲理論上已經可以免疫弓箭,接下來的一步還是要想辦法鍊鋼。無疑,這還需要投很多銀子和人力進去,但一旦鋼被煉出來,盔甲就能防禦大刀和標槍,也能順便讓後金人見識見識什麼叫削鐵如泥。

天啓四年十月底,兩紅旗的舉動越發古怪了,正紅旗不停向蓋州、復州這些城市收縮。而鑲紅旗則乾脆退出遼南去瀋陽修整了,根據後金的習慣,每年春季滿十五歲的男性要補丁入旗。鑲紅旗今年是無論如何也補充不滿每牛錄三百丁了,據慣例分析這個旗可能會吸收一些“表現卓越”的漢軍入旗,但再整補完畢以前這個旗不會再構成威脅。

遼南的鄉間一時間成了東江游擊隊的天堂,後金野戰單位的收縮讓地方漢軍也惶惶不可終日,紛紛和遼東軍私通款曲。

毛文龍最後決心轉向旅順方向打開局面,他下令從本部抽調一萬壯丁送往旅順。

趙慢熊用曖昧的語氣問黃石:“毛帥是希望張盤將軍能立個大功吧?”

七月黃石就把老兵打散到新成立的三個步隊中帶新兵去了,八月以後趁着農閒長生島五個步隊兩千士兵每天都在操練。經驗越來越豐富的大批老兵和軍官讓新兵迅速地成長,現在長生島更是得到了號稱“不偏袒”的孫承宗的大力支持,不要說裝備,就是黃石上次拿到的糧食都絕對是旅順想也不敢想的。

“毛帥希望張盤至少不要比我差太多。”黃石開心地笑了起來:“不過恐怕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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