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鬥志

這次出征西南前,黃石經過一番慎重考慮,決定還是由自己來直轄救火營,磐石和選鋒兩營他交給賀定遠和賈明河指揮,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情況的話,這兩人將一直作爲這兩個營的營官直到這次遠征結束。

隨着軍隊的徹底整編完成,選鋒營早已經徹底喪失了所有的獨立性,賈明河也已經是黃石體系下很普通的一員將領了。可是黃石並不打算因此而虧待賈明河、蒲觀水這樣的選鋒營老人,因爲他覺得“過河拆橋”實在是一個很難聽的名聲,再說爲自己的集團吸收一些新人進來,也有益於沖淡老部下的固有勢力。

鎧甲和火炮黃石都下令運向南昌,然後通過長江航運送往貴州。但是士兵全都隨身攜帶頭盔和武器,黃石覺得既然是軍隊,那這些基本裝備還是應該和士兵寸步不離的。這個月福寧鎮還能生產一部分盔甲,這些新生產出來的裝備也會以最高優先級運向西南前線。加上這批物資,黃石覺得鐵甲的差額就差不多能補上了。

但長江航運能力是有限的,黃石能夠從其中分到的運力就更珍貴了。據黃石得到的情報分析來看,在幾個月裡他能得到的運力除了運輸物資外,只夠再運輸一個營左右的兵力。最終黃石決定把這份力量用來運輸選鋒營和軍情司、參謀司的輔助人員。

東南沿海的海運也可以分擔一部分,通過海路把部隊從福建運輸到廣州,然後再沿廣東官道北上前往貴州。不過這條路上的運力也是有限度的,最近閩海的海盜越來越活躍,牽制了閩省水師的主要注意力,所以運力無法支持一個營的兵力。

不過雖說海盜的活動日漸猖獗,但黃石估計海盜們遇到裝滿官兵地運兵船時,他們還是沒有跳上來打劫地膽量的。所以既然有一定的運力。黃石就還是要利用。他就讓磐石營把大部分輜重都轉給長江航線,派賀定遠領着人坐船去廣州,然後走陸路到貴州。

掘盡了海路和長江的運力後,剩下的最後一營兵馬也就只有唯一的一條路了,那就是取道江西、湖廣走陸路去貴州。這條路毫無疑問是最長、也是最辛苦的一條路,路上可能出現的麻煩可能會很多,黃石決定親自帶隊走這條路。

不過辛苦也算是有了回報,救火營雖然要付出最大的努力,但他們聽說是黃石親自帶隊後。全營地官兵反倒士氣高漲。救火營作爲追隨了黃石六年的老資格部隊,裡面的士兵也都有了很強的自豪感。

“關鍵時刻還是要看我們救火營。”

“我們救火營既是最能打仗的,也是最能吃苦的。”

“我們救火營就是大帥老營中的老營。”

……

據張再弟地報告,救火營官兵都信心十足,也沒有出現什麼怨言,就連新近補充進去的士兵也都躍躍欲試。

軍心問題解決了,剩下的就是後勤和速度問題了。這一路行軍除了艱苦以外。還有一個輜重的拖累,雖然黃石可以不帶盔甲、大炮,但糧食卻是每天都要大量消耗地。

“我們或許可以從地方官府那裡得到一些,這樣部隊就可以少攜帶一些糧食。反正我軍是奉命行軍。有權從地方獲得補給的。”當初計算糧食運輸的消耗時,楊致遠心疼得直咬牙。要是這兩千五百里路的糧食都要從福寧鎮組織人力運輸的話,那爲了保證這五千人吃飽,福寧鎮就得出動十萬輔助兵、並沿途大量僱傭車輛和民夫,全鎮肯定會被徹底拖垮吃窮。

金求德當時就對此表示反對:“不過,如果從地方官府那裡補給的話。第一就是損耗,這個倒不是大問題,大不了就給他們一些好了,但末將恐怕會對軍隊地行軍速度有影響。”

賀定遠在這種問題上一向是一言不發,如果不是黃石把他拉來旁聽,他本來更有興趣去幹些別的工作。賈明河和趙慢熊也都沒有意見,一個是初來乍到不願意多說話,另一個是還沒有把其中的利害衝突全都權衡過一遍。

從大明中葉武官地位大大下降以後。文官集團就覺得一定要加強對軍隊調動的控制,衛所制度導致各個武將自身的後勤能力非常有限。就連現在的黃石也幾乎組織不起千里運糧,更不要說一般的軍鎮了。所以文官認爲,只要能控制住沿途的糧食補給,那麼就能進一步強化對武將地控制。

所以在崇禎朝綱紀廢弛以前,大明地方官府一般不肯直接把糧食交給帶隊的武將,而是由他們做好食物,然後派遣地方兵丁衙役按人口供給。文官聲稱這樣做武將就沒有什麼機會貪污了,但是,黃石認爲這樣文官就更容易貪污了。

如果僅僅是這樣做,那麼也還可以過得去。但隨後大明地文官又考慮到一個新的問題,那就是有沒有必要給行軍的軍隊吃得太飽呢?文官集團普遍認爲如果士兵吃得過飽,就很容易造成行動不便,這對於行軍顯然是不太有利的,所以文官集團後來規定一天只給過境的客軍提供吃兩頓飯。

如果只是這樣那還是可以忍受的,可是大明的文官集團很快又發現了一個潛在的漏洞,那就是如果軍隊行軍過快,一天能經過兩個縣、甚至三個縣,那麼士兵們就能吃到四頓甚至六頓飯了,這豈不是被那幫丘八白白佔了便宜?所以大明的文官集團就又追加了一條規定:當天到達的軍隊不給飯吃,只有在本地停留了一天以後纔可以讓士兵吃飯,如此就徹底堵死了軍人“多吃多佔”的最後一條路。

大明軍隊裡面的成員都是人而不是騾子,不能靠吃草爲生,士兵們當然也希望儘可能地提高吃飯的頻率,所以即使是緊急的情況下,大明軍隊在調動時也會走一天、停一天,以便保證士兵每兩天能有一天吃上飯。

實際上在大多數情況下,明軍的調動速度比這個更慢。

因爲士兵們也知道,一旦撥營今天就不會有機會吃飯了,所以開撥時士氣都會變得非常之低下,甚至會譁變,有些時候急於趕路的將領甚至不得不拿出賞錢來誘惑士兵們拔營出發。

如果情況不是很緊急的話,士兵當然希望多停留、少走路,而將領也明白餓着肚子地士兵就算走也走不快。士氣低落地軍隊不但行軍速度慢、還容易產生大量的逃亡和偷盜行爲,所以明軍將領一般都不肯自找麻煩堅持急行軍,而是響應士兵的呼聲,慢慢地沿着道路磨蹭着走。

金求德提出的行軍問題。就是說的這個情況。現在既然是在內地行軍,那黃石就得遵守這套遊戲規則。如果黃石走一天停一天的話,他就要自己攜帶足夠行軍那天食用的糧食,也就是自己掏一半;如果黃石走一天休息兩天,那糧食似乎可以少帶一些,在地方官府那裡多吃一些,在路上少吃一點。忍忍也就過去了;如果和其它明軍一樣慢慢蹭的話,那每天都讓士兵攢一些食物出來,隔上三天走一天還是沒有問題的。

如果這麼幹地話,黃石不走上一年半載是休想到貴州了。所以黃石選擇了第三條路——撒錢。

……

“大人打算花錢買出五千大軍的糧食來?”

當黃石說出這個設想時,他手下的軍官都感到很震動:“這得花多少錢啊?”

黃石認爲這個辦法最方便,因爲地方百姓總是有餘糧的,只要軍隊能拿出銀子,百姓們即使自己的糧食不夠也可以到別的地方去買,這樣就等於多了大批一次性的後勤人員。“總比自己運量便宜,而且運銀子也比運糧食輕不少。”

衆人雖然都贊同黃石地話,不過楊致遠顯然還沒有繞過這個圈子來:“可我們是官軍,我們是去幫西南邊軍的忙,爲啥還要我們福寧鎮出錢呢?”

黃石到是覺得沒有什麼,雖說邊防軍奉旨平叛還要將軍出錢有些古怪,不過這不是在大明麼?封建王朝總是有其歷史侷限性的:“我們最需要的是時間,多花一些錢不是問題。”

金求德奇怪地掃了黃石一眼:“大帥。我們時間很緊麼?末將倒是覺得不用太着急,慢慢打也可以節省些銀子。”

“那要多上好幾個月。甚至好幾年。何況戰爭中地第一擊是威力最大的一擊,我們三個月內就要把三個營都拉到雲貴前線,然後發動雷霆一擊,迅速平定叛亂纔是最省錢的辦法。”黃石說完後又看了看金求德,跟着又補充了一句:“無論是對國家、還是對我們福寧鎮都是一樣。”

“三個月從霞浦走到貴陽……”金求德輕聲念着這個數字,低頭翻開了眼前的一份資料,過了一會兒又擡頭說道:“大帥,這一路大約要走兩千四百里路,那就是每天要三十里路,連續走九十天。”

“嗯,差不多。”黃石點了點頭,這個數字他心裡有數。

以前在在遼南丘陵地區的時候,長生島條例的日行軍速度是四十里,如果採用強行軍地話,每天可以達到六十里,但強行軍不能持續五天以上。金求德試探着問道:“大帥,從霞浦到貴州,這兩千多里路幾乎都是山路,我們是不是把時間打得再寬裕一些爲好?如果把行軍速度降低到日二十里,末將認爲是毫無問題的。”

李雲睿也大聲附和道:“大帥,末將也贊同金遊擊的建議。以往大明軍隊在這條路上的日行軍速度是十里,雖說他們遠不能和我們富寧軍相比,但一天三十里我們未必能達到。”

黃石計劃從贛州府瑞金進入江西,然後取道衡州、寶慶,橫跨整個湖廣,走最近程直趨貴州首府貴陽:“進入貴州後我們就達到邊區了,路上走的時間越短、我們需要花的錢也就越少,所以我們還是要儘可能地加快速度。”

金求德等人似乎還有遲疑,畢竟明軍一般的日平均速度都是十里,十五里的戰略移動速度就已經是高速了。以往就是純騎兵部隊地長距離戰略機動速度也不過日二十里而已。黃石提出的三十里實在是沒有前例可循。所以他們心裡都還有些緊張。

因爲這種長距離地徒步高速行軍對福寧軍來說也是第一次,所以黃石地手下們雖然不公然反駁他,但一個個也都把擔憂寫在他們地臉上。黃石放緩了口氣問道:“諸君,行軍速度主要取決於什麼?”

“第一是後勤,讓士兵吃飽吃好,還有就是士氣,官兵的士氣越是高漲,行軍速度就越快。”

“嗯,不錯。”黃石對手下的認識非常滿意。他記得現代生物學上說過。地球上最有耐力的乳動物就人類了,而現代軍事理論好像也認爲,人類的行軍速度基本上是由戰鬥意志決定的。所以等到民族國家出現後,近代軍隊的平均日行軍速度就紛紛超過三十里。而二十世紀後人類軍隊的日行軍速度更是突飛猛進,除了人類的兩條腿外,再也沒有任何動物能跟上裝甲車和坦克地推進速度了。

在黃石原本的時空裡,他不知道中國哪支軍隊能稱得上是近代軍隊。所以黃石也就只有拿現代軍隊做參照物了。他又伸手在自己描出來的那條行軍路線上畫了一下,無論春夏秋冬,中國的第一隻現代軍隊在這條路線的攻擊推進速度是每天一百里,並且在無後方、無補給的情況下維持了一年。

同樣都是中國人。黃石還記得那支現代軍隊的強行軍記錄:那就是在二十八個小時內先後擊潰了兩股敵軍地阻擊,在崎嶇的山路上攻擊推進了二百四十里,然後立刻從鐵索橋上爬過去擊潰了最後的一隊敵人,最誇張的是,他們沿着山路飛奔時居然還能帶上了一門小山炮和幾挺重機槍。

——我苦心訓練了這麼久地部隊,從上到下都是士氣高漲。戰鬥意志堅強,總不會連他們的三成都

比不上吧?

“這裡有人懷疑我福寧軍的士氣麼?”

黃石掃射了屋裡的屬下一圈,他們都默默無言:“好了,那就這麼定了吧,我們唯一的問題就是讓士兵們吃飽喝足。”

……

天啓七年五月十五日,

莽古爾泰和濟爾哈朗的一千多後金騎兵筆直沿着官道南下,隨着他們地行進,官道兩側的房屋、農舍紛紛開始熊熊燃燒。變成了連綿不斷的斷壁殘垣。騎兵偶爾還能追上一羣南逃的遼西軍戶或是商民,這些人在後金軍的嚴令下掉轉方向。向着遼陽,向着他們的奴隸生涯走去……

濟爾哈朗領着援軍趕來的時候,官道上幾乎被北上投降的軍民塞住了,上萬人默默地服從了後金軍地命令,老老實實燒掉了自己的屋子,背上家產向着錦州走去。據濟爾哈朗描述,他沿着官道南行時,他地部隊就像是洪流中的一葉輕舟,彷彿隨時都會被投降的遼西明軍掀翻。

因爲收穫頗豐,所以莽古爾泰和濟爾哈朗一時就不再繼續南下,而是喊來了嶽託、阿濟格一起開始搬運財產。

在後金忙碌着給遼西搬家的時候,皇太極還在執著於勸降趙率教:

這天皇太極向錦州守將趙率教提出一個建議:在城外打一仗定勝負,後金出十個人,明軍出一千人,如果後金贏了,那明軍就投降;如果明軍贏了,後金就解圍。

趙率教反問皇太極道:如果你趁機搶城門怎麼辦?

皇太極發誓說:我保證不趁機搶城門。

趙率教回答道:我信不過你!

皇太極遂大罵趙率教:“如野獲入穴,藏匿首尾,狂嗥自得,以爲莫能誰何!?”

同一天皇太極派傳令兵飛奔回遼陽,命令後金各牛錄緊急動員,再出動大批人手來遼西走廊搬家。聽說皇太極收穫極大後,剛回到遼陽的阿敏和代善也急忙出發,他們連尚在朝鮮還沒有返回遼中的大軍都顧不得等,匆忙收集了兩萬旗丁和包衣,連夜就推着小車向遼西走廊趕來。

環繞錦州的後金軍從五月十六日一直搬運到五月二十二日,然後圍着錦州挖了三條溝用以圍困趙率教,並留下部分兵力看守錦州城。後金軍主力隨即沿官道南下。開始收集寧遠附近的遺留糧草、物資。

……

五月二十四日,福建、汀州府,汀州。

黃石和出城送行的官員商民拱手道別,然後跳上馬無聲地揮了一下手,鼓聲又一次隆隆地響起,紅旗也緊跟着黃石開始向前移動。旗幟後面的士兵們緊緊握着手中的武器,神情嚴肅地邁動腳步,滾滾向西行進。

洪安通湊近了黃石身邊低聲報告道:“大帥,再向前就是江西地界了。嗯,是州府,瑞金。”

“是,我知道。”

從富寧州出發十六天以來,救火營已經走過了五百五十里地,平均每天行進近三十五里地,這個速度比黃石預計地速度還要快一些。不過這種長期地行軍還要持續幾十天。黃石對士兵到底還能堅持多久,其實心中也並無很大把握。

一路行來已經有十幾個士兵因爲生病而掉隊了,不過反正是在本國的土地上行軍,黃石完全不必爲掉隊的士兵而停下腳步。周圍的官府允諾派人照顧這些士兵。如果掉隊的士兵人數不是很多的話,地方行政機構甚至還能爲他們安排驛馬,以便讓他們追趕隊伍。

等出了城以後,黃石一躍下馬,當先和士兵一起沿着官道步行。行軍途中總有偶然事件,黃石已經下令除了內衛隊和工兵隊用馬外。其他所有的馬匹都只能爲輕傷員和病號服務,此外誰都不能使用馬力。入城的時候黃石不打算太過引人注目,所以會騎一會兒馬,但一等出城以後,黃石就會以身作則地和士兵們一起步行。

在黃石的這支隊伍中,那些軍馬大概是負擔最輕鬆地了,它們不但什麼也不揹負,就連草料都是士兵替它們扛着的。不過即使以這樣的輕鬆步調行軍。馬匹還是在不停地掉。這些馬每天都要吃好幾斤糧食來恢復體力,夜裡也會有輜重兵餵給它們夜料。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黃石估計頂多再有二十天,從福建出來的軍馬就都要跟不上隊伍了。

現在打頭陣的內衛和工兵們的騎乘用馬已經都是在附近驛站換地馬了,黃石暗暗下了決心,等到了江西境內就不再保留馬力了,除了留下幾匹馬繼續做實驗外,剩下的馬乾脆就豁出去用,用完就換好了。

每到一個道路岔口,就會看到一、兩個救火營工兵隊或是福寧鎮內衛的官兵,他們無聲地指揮着部隊走上正確的岔口,然後朝着龐大地縱隊致敬。這些日子來,派出去的工兵一次次發現路況的問題,或是提前計算好小路的分流能力,他們的工作讓全營官兵少走了無數彎路。

黃石很有創意,讓內衛的官兵都戴上染得雪白地頭盔,就差在上面寫上“憲兵”兩個字了。至於工兵,黃石本想給他們戴綠色的頭盔,但這個設計遭到了工兵上下官兵的一致反對,所以現在工兵的頭盔都被染成黃色。

走着走着,一個白盔騎士策馬直奔到黃石身邊,俯身向他大聲彙報道:“大帥,前方三裡處路邊有一個村莊。”

黃石腳下毫不停留,只是淡淡地應聲道:“知道了,去吧。”

“遵命。”那個白盔騎士鄭重地敬了一個禮,然後奮力夾緊馬腹,向着前路絕塵而去。

密密麻麻的羽林從那個小村子前通過時,村內一些老人和小孩紛紛站在路邊,靜靜地看着這支不同尋常的部隊。

黃石大步跨過村莊的時候,奮力揮舞着右臂,大聲地喊道:“勇敢,勝利!”

“勇敢,勝利!”

救火營士兵也齊聲高喊着,同

時吧右手中的武器有節奏地向右上方高舉兩次。

“勇敢,勝利!”

隨着密密麻麻地羽林連綿不斷地從村前經過,嘹亮的喊聲也一直迴盪在這個小小地村子上空。經過每一個村莊時,救火營的官兵都會這樣高聲地喊着號子。而每當這時,他們的腳步彷彿都會變得更加輕快,即使是在日頭偏西的黃昏時,官兵發出激昂地號子時,也會同時把他們滿身地疲倦同時驅逐出去。

中午時分。救火營開進了預定的休息地點。從附近找來幫忙的百姓已經把食物準備好了。根據最新的命令,救火營士兵在領取食物時必須向周圍的百姓大聲道謝,然後纔可以拿走他們的那一份。

“多謝,多謝。”張承業連着大聲說了兩遍,然後才捧着自己的那幾個大包子跑到一邊準備開始吃,就在又飢又餓的張承業準備咬下第一口前,一個百姓突然把一瓢水遞到了他的面前,張承業馬上站了起來,接過水瓢地同時又忙不迭地說道:“多謝。多謝。”

黃石動員了他手裡的一切宣傳手段向官兵們宣傳這些百姓的義舉,他告訴將士們沒有這些百姓賣給他們食物、並幫他們做飯的話,他們就要餓肚子或者吃涼東西了。這些話黃石天天講、日日說,聽得張承業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不過張承業可不敢說一句廢話,王啓年的借鑑他還記憶猶新。

上次王啓年在黃石講話時小聲咕噥了一聲:“他們不是也收銀子麼?”

就爲了這麼一句牢騷話,黃石當即就翻臉不認人地把王啓年從千總降成把總了。只是讓他暫時先掛着加銜千總的名號,繼續帶隊罷了。黃石還聲稱,念在王啓年初犯,僅僅從輕處置而已。要是他再從哪個軍官的嘴裡聽到類似地話,那個軍官就不用留在救火營裡了,而會被立刻送回福寧鎮打入預備軍官序列。

這些天黃石把他的這個觀點重複了一遍又一遍:不管這些百姓是不是收錢,他們賣東西給救火營就是人情,百姓幫救火營做的所有工作都是義舉;凡是給救火營幫過忙的百姓都是義民、義士;正是在這些義士地幫助下,救火營纔可以輕裝行軍。纔可以不用自己從福寧鎮運糧食來;他黃石對這些義舉無以爲報,只能送給這些義士市價兩倍的銀子,聊表寸心罷了。

隨着內衛隊、忠君愛國天主教和軍官系統的一遍又一遍的洗腦,張承業漸漸也覺得黃石說的有些道理,而他的士兵們也都越來越對沿途遇到地百姓心存感激。

救火營官兵吃飯的時候,黃石一邊讓洪安通把遠超過市價的銀子交給村民首領,一邊親自再三向那個長老表示感謝。

直到滿臉不好意思的長老離開後,黃石才鬆了一口氣並開始吃他的那一份伙食。

洪安通一邊大口地咬着包子。一邊讚歎道:“大帥真是禮賢下士。”

黃石笑着說道:“他們幫了我們很大忙,不是嗎?我就是謝上幾句也是應該的。”

“大帥高見。”

作爲參與黃石決策的福寧鎮高級軍官。洪安通完全清楚黃石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黃石覺得除了要付雙倍於市價地銀子外,也應該讓官兵們對百姓真心感謝。黃石還認爲這世上沒有傻子,一個人是不是真心感激,老百姓能感覺得出來。

洪安通曾經懷疑以救火營的行軍速度,就算黃石好事做得再多,這消息也不會擴散到多遠地地方。但當時黃石就笑着告訴他:“你太小看百姓們了,我向你保證,他們的消息永遠要比我們行軍速度快十倍。”

這些天來的情況越來越證明了黃石預見的正確,現在內衛購買糧草越來越容易,每天在前進的路上都能遇到似乎是來趕集一般的百姓。他們中有不少人天還沒亮就出發,從十幾裡外翻山越嶺趕來了,早早就呆在救火營行進的路線上,等着向福寧軍推銷各種農產品。

下午隊伍還沒有走出多久,一個內衛就趕來報告:救火營今天的晚飯和住宿都已經有着落了。前面幾個村子爲了爭奪幫助救火營修建臨時營地和提供晚餐的機會,甚至爆發了一場糾紛,最後負責的內衛乾脆把軍隊分散開,讓幾個村子都能有一些買賣。

“啊,我有種預感,我們這一路會越走越舒服的。”黃石腳下不停步地走着,嘴裡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感慨。這一路上的百姓都很貧窮,但救火營卻吃得很不錯。天天早飯都能吃到雞蛋。每天都有肉,晚上還有燒好的洗腳水:“永遠不要小看人民的力量。”

黃石過了一會兒突然又開口道:“嗯,追加一條命令吧。以後每天離開前,官兵要合唱軍歌給這些義民聽,以感謝他們地義舉。”

……

二十六日傍晚,莽古爾泰和濟爾哈朗帶領後金先鋒部隊抵達寧遠城下。

後金軍再一次望見寧遠城牆地時候,附近的二十個關寧野戰營已經奉遼東巡撫之命盡數集結於寧遠了。面臨大敵的寧遠城上密密麻麻地佈滿了關寧軍勇士。這次寧遠比一年半以前表現出了更大的勇氣,遼東巡撫只下令堵死了三個門,朝向大海方向的東門仍然開放。十個營兩萬關寧鐵騎在大海和城牆之間整整齊齊地排列好了陣形,隨時準備痛擊來犯的敵寇。

“原來寧遠這麼小啊。”濟爾哈朗第一眼看到寧遠城堡,這是一個八百米寬、八百五十米長的衛堡:“聽說上次這城裡塞了七個營,還有幾萬男丁,他們是怎麼塞下的?”

“不知道,不過上次這寧遠城上反正是人站得都密了,你想啊。不算無甲的男丁,在不到一千丈地牆上光披甲兵就站了兩萬,那每丈就得站二十個人啊(平均每米站六個披甲兵)!”

齊爾哈朗失笑道:“三貝勒說笑了,那還不得人踩着人站啊

踩一層都還不夠,嗯,得踩上個三四層了。

“所以這次他們出來了,剛纔有降兵說這次寧遠集中了二十個營,還有幾萬逃難的軍戶,我估計是那小城裡實在是站不下了。”看着黑壓壓爬滿一城的關寧鐵騎。莽古爾泰對身邊的濟爾哈朗笑道:“看來我們失算了,他們似乎不打算投降。”

“嗯,三貝勒,我們紮營吧,然後派人去報告汗王。”

“好。”

莽古爾泰隨機在寧遠城北安營紮寨,同時向皇太極請求增援。

天啓七年五月二十七日,莽古爾泰帶領一千後金披甲和四萬關寧鐵騎對峙了一天,天黑前皇太極即帶領六千披甲和兩萬多推車的旗丁、包衣趕到。皇太極隨即把六千披甲分爲九路。把四萬關寧鐵騎團團包圍在寧遠城中,然後分散抄掠寧遠四郊。

當夜皇太極大軍就住在莽古爾泰帶領先鋒修築好的營盤裡。而小車則開始把收集到的物資源源運送回遼陽。第二天六千後金披甲一面繼續把四萬關寧鐵騎和寧遠城圍得如同鐵桶一般,一邊組織人手把寧遠城到前屯之間地明軍放棄的各堡焚燬一空。

二十八日,皇太極眼見再無可搜刮之物,又估計沒有什麼希望打下寧遠堡,於是在遼東巡撫和二十營關寧鐵騎的目送下轉身離去,同時留下些包衣繼續搶收遼西軍屯。

“五哥,我們這次可算是豐收了吧?”

“是啊,這次真不錯,來遼西一個多月,也沒有人來打擾我們。”莽古爾泰心情也是極好,這說明東江軍差不多已經殘廢了,不然毛文龍絕不會不出動的。

皇太極遙指着漸漸遠去地寧遠城,哈哈笑道:“明國的這個遼東巡撫很有意思,我猜他肯定是熟讀兵書之人啊。”

“兵書?誰?”莽古爾泰不屑一顧地冷哼道:“袁崇煥這個鼠輩,我算看懂他是怎麼打仗的了,就是把所有的部隊攢到自己身邊,比我們全軍還要多上幾倍,然後往城堡裡一坐。就等着我們把四周搶光後自己退兵了,反正遼西這裡東西多得搬都搬不過來,誰沒事願意去啃他啊。”

“哈哈,我說的就是這個。漢人有個兵法家寫過一本書,叫《孫子兵法》,裡面說到要不動如山,我猜明國的遼東巡撫一定看過這本書。我們進攻朝鮮,他不動如山;我們圍錦州,他不動如山;我們把寧遠四周地漢人都抓走了,他還是不動如山。哈哈,明國的遼東巡撫以後就叫‘不動如山袁崇煥’好了。”

“不動如山!真是好詞,這漢人的鼠輩還真是多啊,就這種鼠輩居然還敢寫兵法,怪不得他們打仗打得這麼臭。”

“五哥啊……”皇太極很想告訴莽古爾泰他應該多看看書,但這個話在嘴裡打了一個轉,脫口而出時已經變成了:“回遼陽後,我們一起去打獵吧。”

“好啊!”

……

寧遠城內,

“全憑袁大人虎威,韃子已經退去了。”

“有袁老大人在此,那韃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麼,還敢來送死不成?”

……

在這一片歡慶勝利的喜悅聲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大吼:“袁大人,錦州還被圍呢?我們不去救麼?”

廳中的將軍們看到上面的人做了一個手勢,頓時又是一片歡呼雀躍聲:

“袁大人高見,這必是韃子的誘敵之計。”

“袁大人明見萬里,韃子是想殺我們一個回馬槍。”

……

“袁大人!”那個不識時務的聲音再次響起:“大人!韃子擄走了不少商民,還在外面搶割我們地軍屯,末將願率三百家丁出戰,奪還百姓和軍屯。”

高居正中的人作出了一個同樣地手勢。

“袁大人高見啊,韃子示我以弱,必然有詐。”

“正如袁大人所見,我們萬萬不能因小失大。”

“滿桂將軍,我問你!幾個商民和着寧遠城相比,到底孰輕孰重?”

……

寧遠城歡呼勝利的酒宴上,一個衛兵突然衝進來報告:“啓稟巡撫大人,滿桂將軍帶着三百家丁擅自出城追擊去了。”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後,廳中響起了一聲唏噓聲:“不聽吾言,必遭慘敗!”

“袁大人高見,哎呀,可惜了滿桂將軍這麼一員勇將。”

“可嘆啊、可嘆,滿桂將軍怎麼不聽袁大人的話呢,真是匹夫之勇。”

……

酒過三巡,廳中衆人已經喝得酪酊大醉了,一個個袒胸露腹猶自誇耀爭功之際,

“稟告巡撫大人,滿桂將軍已經回城來了,他斬首二百餘級,還奪還了一千多百姓。”

長時間令人尷尬的沉默後,響起了一聲清脆的酒杯破碎聲,大廳上霎時變得鴉雀無聲

……

天啓七年六月初五,後金大軍退回遼東,遼西走廊上除了拒絕投降的錦州堡、大福堡和寧遠堡三城外,大明曆時十八個月、耗盡白銀數百萬兩修築的城池、堡壘、驛站、軍屯、房屋盡數爲後金軍所摧毀。

除此以外,由於遼東都司府無視東江鎮總兵毛文龍一個月來一次又一次的警告,在這十八個月中遷入遼西走廊的大批商民、軍戶皆損失慘重,後金不禁獲得了鉅額的物資,更擄掠到了不計其數的奴隸、牲畜。

在寧錦之戰以前,後金政權因爲人力不足已經將遼河一帶的熟地放棄足有兩年之久,現在,這片農地終於可以再次開始耕作了。

得知後金軍退回遼東後,遼東巡撫袁崇煥向朝廷奏稱大捷,並向天啓上奏疏請求爲德被蒼生的魏忠賢在寧遠立生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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