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死亡會讓人陷入永久的黑暗。
不過,李謂雖然在那枚導彈引暴後的強光中陷入了黑暗,可這黑暗持續的時間並非永恆,也許只是一瞬。
李謂的眼前再次變的清晰起來,只是這一次,他的眼中看到了不同的場景。
金甲,駿騎,人馬盡是渾身浴血。
畫面中央,該是一位威風凜凜的沙場戰將。
手中長戟舞動,人馬合一,如一條翻海騰波的蛟龍。
“還是我嗎?”
這一次,有着上帝視角的觀者不敢確定,那個臉上戴着一副猙獰青銅面具的英武騎士還是不是自己?
這種場景,更象是古裝電影裡出現的戰爭畫面。
劈開的‘人浪’乍分即合,以更加洶涌的態勢,將道道寒光水波般向着騎士身上遞了過來。
被劈飛出去的‘浪頭’上,一顆顆血淋淋猙獰的人頭結成的朵朵‘浪花’濺起,落下。
吶喊着,咆哮着,嘶吼着,一騎騎馬上的勇士,揮舞着手中的長刀,大戈,向着金甲騎士忘死衝鋒。
一張張猙獰的臉上,除了血水,更有着忘我的興奮,一雙雙兇狠的眼睛裡透露出熾熱貪婪的光芒。
似飛蛾投火,又似羣狼忘死的撲向一頭猛虎。
‘火’熾烈而狂暴,每一次翕張,手掌心中大戟暴漲出的巨大寒芒,將號叫着衝鋒到眼前的無畏勇士大片大片的掃碎。
人被腰斬,馬被橫斷,鮮血糊塗大地,那些個不曾就死的殘軀,人的,馬的,在血泥地裡痛苦的哀嚎翻滾,被隨後衝鋒上來同袍的巨大馬蹄猛烈的踏入泥裡。
沒有憐憫,不忍,沒有猶豫,遲疑,象是生着鋼鐵鑄就的心肺。
對戰雙方都是見慣了生死,神經早已麻木的勇烈壯士。
他們一旦上了戰場,對敵人殘忍,對戰友殘忍,對自己一樣殘忍。有些戰士便是手臂,大腿被一戟斬斷,即便是整肚子上被豁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一個個雙眼血紅的勇士還是會怒吼着,合身向着金甲將軍猛撲過去,最終在再次降臨的一片寒芒中被撕裂兩半。
“殺。”
怒喝聲裡,洪流中一騎飛馳而至,人也雄壯,馬也雄壯。
就象一尊忽然壓下的鐵塔,這該是‘狼羣’中的一頭‘狼王’。
“殺”
同樣的一聲怒喝,暴開自金甲騎士口中,手中大戟帶着壓過四周一切聲音的嗡鳴,向着對面衝來鐵塔大汗頭頂狠狠劈落。
“開。”
鐵塔大漢怒目圓睜,手中兩柄短戰斧交叉着猛力上迎,想要架住甚至盪開那杆劈落的大戟。
只是他低估了對手的力量,低估了那一杆大戟的鋒銳,所以,結果,人馬俱碎。
不,是人,馬,還有大漢手裡的兩柄短斧在那一戟之下全都被劈成了兩半。
好鋒利的一杆大戟,好恐怖的一身力氣!
只憑一人之力竟殺的遍野屍橫。
這男子真是威若天神。
只是,威若天神終究並非是真正的天神。
長時間的鏖戰,不曾有一刻停歇,人縱然還能支持,可是坐下駿騎首先後力不繼失蹄倒地,一下子將主人掀飛了出去。
倒地的戰馬,劇烈漲伏的肚皮擠壓着胸腔裡的血沫子,從口鼻中噴涌而出,一對漆黑的大眼睛,卻還留戀的落在不完處的主人身上。
好在男子身手也是實在矯健,在胯下駿馬失蹄時,他的雙腳早已脫出馬鐙。左手在地上一按,扭腰騰空一個旋身,手中大戟隨身而走,頃刻間就將四周攏來的戰騎掃倒一片。
抽空回顧了一眼倒地的愛馬,眸子裡閃過一絲悲憫,再回頭時卻又變的暴戾而堅定。
大喝一聲,手中長戟發出響亮的暴音,寒光卷帶起一圈血花。
身體裡象是有着使不完的氣力,步戰許久仍是不見一絲疲態。
招數大開大合,根本就是大強度暴力輸出模式,是以力降十會的野蠻打法。
這種打法,殺傷力是恐怖的,殺傷效果也是恐怖的,完全就是一臺人形的絞肉機器。
只是,接下來,男子手中的那杆大戟竟然也再經不住如此暴力的輸出,鏗然一聲斷作三截。
這可是一杆鑌鐵鑄就的混鋼大戟,只那戟杆就足有鵝卵粗細,最終竟然也無法負荷這強暴的攻擊輸出。
隨手拋擲,手中只餘的一尺的精鐵戟杆化作一根投矛般,尖嘯着前後洞穿三人後,撞在了第四人身上,將這第四名馬上騎士自馬背上貫飛出去。
拔刀,金柄戰力隨手而起又是一團耀眼的華光。
只是兵器太短,此時的這位將軍,再難如之前手持丈八長戟般,輕鬆將敵人的攻擊擋在門外。
被刀,中槍,防護不周時受傷已經無可避免,男子卻渾若未覺,依然悍如瘋虎,一路滌盪着洶涌的‘狼羣’。
“保護殿下。”
吶喊聲中,一隊鐵騎斜刺裡衝入戰團,將男子護在中間。
一路苦戰,肩背,大腿,胳膊上都有鮮血涌出,身上受傷不少,受傷不輕。
直到此時,男子纔有機會拄刀在地,大口的喘上幾口氣,這一刻他才感受到一種近乎虛脫的疲累。
胸腹間如火燒一樣難受,汗水早已將重衣溼透,和着血,滴滴溚溚的從甲葉間隙裡滴落下來。
腿在顫抖,手臂也在顫抖,身上金甲已經變的殘破不堪,翻卷和支楞起來的一片片甲葉子,隨着男子身體的顫抖相互撞擊,發出譁㘄㘄的響聲。
此時,處於上帝視角的觀者,似也受到了影響,所有看到的景象都變的飄忽起來。
而在這飄忽的場景裡,同時也似多了許多奇怪的東西。
那是一種如煙霧凝結的起來虛影,灰色,很淡很淡,有着被拉扯出變形般的人的大體形狀。
這些虛影自戰場上一具一具倒伏的屍體中努力掙脫出來,口型張的很大,似是在做着無聲的吶喊,咆嘯。
這些虛影,兩隻眼眶裡閃爍着詭異模糊的腥紅光芒,雙手箕張,張牙舞爪的似要擇人而噬。
它們有着統一的目標,就是戰場上的這位甲冑已然破爛不堪的金甲男子。
而這金甲男子的身體,卻象是一個有着絕強吸力的巨大漩渦,將一隻一隻向他撲噬過來的虛影,攸的一下,就扯進了自己的身體裡去。
“魂,還是鬼?”
立足上帝視角的觀者心裡奇怪。
鏗的一聲,男子身形一晃,差一點栽倒,手中戰刀繼大戟之後再次折斷。
失了柱杖,他才感覺到左腿處傳來陣陣刺痛。
記得之前是中了人一記兇悍的飛錘。而那飛錘的主人,卻是被激怒的他抓住了兩隻腳的腳脖子,就那麼輕輕的一抖摟就給撕成了兩半。
上帝視角的觀者心中不覺有些奇怪,似也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痛感。
處於人數上的劣勢,侍衛的防線很快就被撕破。
一時間,雙方人馬以這男子爲中心展開了生死肉搏。
騎兵變成了步卒,只是戰鬥因此也變的更加兇悍殘酷。
除了拳頭,牙齒都成了武器。
男子用力的擰斷了一個抱住了自己後腰,試圖將自己搬倒的敵兵的脖子。
隨即彎腰兩拳,砸斷了兩個抱緊了自己雙腿傢伙的脊樑。
在後背再被斫中一刀之後,男子左手後撩,一把抓住了砍他那人的右手,另一隻手只一推他的身體,便將對方的整個膀子自身上生生拽了下來。
只是當他再次彎腰,想要將那柄只餘兩寸來長刃口的金色刀柄撿在手裡時,忽聽腦後有風聲襲來。
腦海裡隨即就傳來轟的一聲暴鳴。
隨着這一聲響,眼前的一切再次陷入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