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抱緊妹妹的大腿
顧伯淮回到辦公室,一個人坐了許久。
他打仗的時候受過重傷,醒來時只能想起自己的名字。
還是旁人說起他才知道自己已經成家,妻子叫宋錦書,還有個親弟弟叫顧仲淮。
可他什麼也想不起來,名字、樣貌、生平,腦子裡一片空白。
戰友說當時他妻子身體不適,沒法隨軍行動,他便把人託付給了弟弟顧仲懷一家。
傷好之後顧伯淮派人去找,可傳回來的消息卻是什麼也找不到。
當年戰火紛飛,他老家的村子已經成了一片荒蕪,遍地遺骸,根本找不到他要找的人。
他年年都派人回去,仍然找不到隻言片語,他也始終想不起那些本該熟悉的人。
幾年之後他終於決定放下,杜霜等了他這麼多年,也該給她一個交代。
後來他們有了孩子,當年的事情也漸漸沉寂在回憶裡。
只是偶爾他腦海中也會閃回的記憶碎片,那是一張十分模糊的臉,每次出現彷彿都在對着他笑。
顧伯淮打開抽屜,拿出那張印着合照的報紙。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獨獨留下這一份。
再看一次,他的目光仍然不自覺地偏向第二排左數第五個,顧清野的樣子恍惚和腦海中那張模糊的臉漸漸重合。
顧伯淮放下報紙,拿起內線電話:“小李,你把表彰大會授勳人員的檔案調來,現在就要。”
當天下午,厚厚一沓檔案出現在他辦公桌上。
顧伯淮讓通訊員關門出去,他抽出其中一份,封皮上寫着“X|軍|區-特|戰|隊-顧清野”。
一寸照片比報紙上清晰得多,顧伯淮終於知道爲什麼顧紅纓堅持說顧清野比顧遠征更像他的孩子。
太陽穴裡好像有響鼓在錘,額頭上青筋隆起,他頭疼的毛病又犯了。
顧伯淮靠在椅背上,捏着眉心,靜靜等待一陣又一陣的疼痛過去。
這些年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痛,可這一次的痛苦似乎特別長。
冷汗順着鬢角滑落,臉上的肌肉也因爲太過用力而筋攣,他緊握雙拳,指印已經深深嵌入掌心。
他不知道這是本應到來的痛,還是因爲這張照片。
顧清野,江省,紅旗公社,喬山村。
他老家的確在江省,但並不是紅旗公社喬山村。
看到父親那一欄,顧伯淮心跳漏了一拍,怎麼會是“顧中淮”?!
他親弟弟叫顧仲淮,和顧清野的父親只差一個字!
這是巧合嗎?
顧伯淮剛直起身又倒了回去,針刺一般的痛又開始折磨他的神經,直到腦子裡突兀地跳出一個人名——
宋錦書。
那位他想不起來的,生死不知的前妻。
他不知道爲什麼會忽然想起這個名字,也理不清腦子裡混沌不堪的思緒,但時隔多年突然多了條線索,他必須要查。
*
杜霜昨夜直奔她大哥杜廣漢家,可惜等到晚上十點都沒等到人,只能作罷。
她坐立不安一整晚,睜眼到天亮,好不容易捱到顧伯淮上班去了,她直奔教育部,杜廣漢是現任副|部長。 杜廣漢早聽妻子說了妹妹等了他一晚上,本想今天問問有什麼事,誰知杜霜一大早就找到單位來了。
“遇到什麼事了,這麼着急?”杜廣漢起身給杜霜泡茶,“你嚐嚐這個,陳了十年的普洱,入口醇香。”
杜霜對這些視而不見,一張臉嚴肅得很:“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事找你。”
“現在?”杜廣漢愣了愣,見她臉色不像作假,馬上道,“行,這裡不方便,我們出去說。”
杜廣漢雖然是副部長,平日裡卻算不上忙,剛來就走似乎已經習以爲常。
當年赫赫有名的杜家自從杜老爺子去世後每況愈下,大兒子杜廣漢沒什麼能力,能混到副部長的位置已經沾了家裡的光。
二兒子杜廣生倒是聰明,但他一心只讀聖賢書,現在在京大教書,旁的事情一概不理。
杜家兩個女兒倒是都過得不錯。
杜霜安安穩穩當她的首長夫人,小妹杜雪在華新社滬市分社工作,丈夫是滬市貝才正文局的領導,小兩口在那邊過得風生水起。
杜廣漢明白得很,他自己是爬不上去了,想要混的好還不如抱緊妹妹的大腿,老爺子去世後他對杜霜可以說有求必應。
他親自開車帶着杜霜來到一處幽靜的四合院,屋裡走出一個風韻猶存的小婦人。
“阿芸,你去沏壺茶送到書房來。”
小婦人點頭離去,杜霜打量了幾眼便冷冷看着杜廣漢。
哥哥養不養外宅她不關心,但她要說的事可不是玩笑。
“確定這裡能放心?”
杜廣漢揮揮手道:“那是自然,妹妹你有什麼事儘管說。”
很快,小婦人端着茶回來了,她沒有擡眼張望,放下茶盤就關門出去,還細心地從窗前路過,以示自己絕不會偷聽。
杜霜看着逍遙自得的杜廣漢,忽然心裡一陣煩躁。
要不是父親早早去了,二哥又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她也不會來找這個一事無成的大哥。
她當了多年家庭主婦,手裡實在無人可用。
“宋錦書確定已經死了?確定是一屍兩命?”
杜廣漢剛喝的茶差點沒噴出來,連嗆了好幾聲,才把端不穩的杯子放在茶几上。
太平日子過久了,“一屍兩命”這種詞實在有些刺激,他一時間甚至沒想起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宋錦書?誰?”
杜霜一口氣梗在胸口,眼神像刀子似的:“你說是誰!”
二十多年前的記憶在杜廣漢這裡早就爛成了灰,他擰眉想了半分鐘纔想起宋錦書是誰。
當初顧伯淮在杜老爺子麾下,杜霜一見傾心癡戀他多少年,可顧伯淮和宋錦書青梅竹馬,感情好得很。
要不是後來發生那些事,杜霜也成不了現在的顧夫人。
杜廣漢回憶了一會兒才道:“當初不是難產死的嗎,一屍兩命,姓顧的親口說的。”
當初他還親自去了一趟,一大一小兩個墳頭就立在山上。
“你再想想有沒有什麼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