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野想象過無數次和鹿悠悠重逢的場景,該用什麼樣的面貌與她相遇,她是不是和他一樣還記得過去……
然而,沒有任何一個畫面應該出現在兵荒馬亂的蘇丹。
她怎麼會在這,怎麼哭了,是不是受傷了?
看到熟悉的黑頭髮黃皮膚,鹿悠悠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而來人也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顧清野獵豹一樣奔襲而至,犀利的眼神光速把車內掃視一遍。
“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要撤離的話可以跟我們走,軍舟見已經到港。”
鹿悠悠有些晃神,被那樣一雙黝黑的雙眸緊緊注視着,數不清的濃烈情緒撲面而來。
顧清野卻急了,以爲她是因爲某些無法說明的原因纔不能開口,用最快的速度評估了車內衆人的戰力,甚至已經構想了好幾種救人路徑。
“我跟你走!”
一句話,對顧清野來說卻仿若天籟,提起的心也放了下來。
他迅速拉開車門把手遞過去,鹿悠悠只愣了一下便緊緊握住。
“別怕,我會保護你!”
上輩子的誓言,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他會一直踐行下去。
鹿悠悠從來不相信世上有童話,夢裡也不曾有過齊天大聖踩着七彩祥雲救她於危難,但是今天她似乎親身體會了童話故事。
暈乎乎下車,雙腳落地才意識到她不是一個人。
“稍等一下……”鹿悠悠有些不好意思,“嗯……請問一下能不能讓我老師他們跟在後面。”
危急時刻她肯定不會提什麼非分要求,讓教授和馬約爾跟在華國的車隊後面也是想着安全係數能高一些。
馬約爾帶她和老師離開保護區,現在能幫就幫一把。
顧清野再一次擡眼掃視車內衆人,重點停留在鹿悠悠說的兩人身上。
“我需要請示一下。”
“好,麻煩你了。”
顧清野拿出對講和領隊溝通,鹿悠悠凝神聽着,完全沒注意兩人的手一直牽着沒鬆開。
一分鐘後,她終於露出了放鬆的笑,對講機那邊說了同意。
沒等她告訴車裡人這個好消息,顧清野先一步開口,字正腔圓的英文脫口而出。
“各位可以跟在我們車隊後面,但不得私自行動,尤其不得私自開火,如果違背約定,後果自負。”
馬約爾低聲和安保人員商議了幾句,點頭說道:“可以,謝謝你們。”
顧清野見狀不再多言,低頭看向鹿悠悠:“你跟我們走吧。”
“我……”
若說本心,鹿悠悠當然想第一時間投奔祖國的懷抱,但直接這麼走掉……
顧清野像是明白她的顧慮,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你是華國公民,我們有義務保障你的安全,走吧,他們不擅自行動基本不會出問題。”
這時辛普森教授笑着拍了拍鹿悠悠的肩:“Lu,你跟他上車吧,我們沒事。”
他雖然聽不懂中文,但他知道自己的學生是個善良的好姑娘,這個時候她和自己國家的人在一起才更安全。
“Lu,你放心去吧,能一起行動是我們沾光了。”馬約爾也開口。這種時候多少身家都不一定管用,背靠大國纔是最好用的護身符。
“那我過去了,大家也要注意安全。”鹿悠悠終於下定決心。
顧清野拎起行李,護着她往前,自始至終用身體擋在她前面,不讓她暴露在槍口之下。
鹿悠悠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落在他寬闊的肩背上,還有掌心裡的薄繭……
這個男人或許是亻吏館的武官,他叫什麼名字?
“我叫顧清野。”
鹿悠悠這才意識到她竟然直接問了出來,臉一下就紅了。
“啊,是嗎,你好,我叫鹿悠悠。”
顧清野忽然笑了,逆着光看去,好像鋼鐵上開出了鮮花。
後半段路鹿悠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需要上高爬低的地方几乎全是顧清野抱她過去。
遠處還有零星的木倉聲,可對她來說,已經全都聽不到了。
大巴上全部坐滿,顧清野把自己的位子讓給了鹿悠悠,去和武裝人士溝通的人也回來了,國旗果然好用,只要不是喪心病狂,就不會爲難華國的撤僑隊伍。
鹿悠悠一直緊張地關注着後方,好在兩輛越野車也順利通過。
放鬆下來她才發現自己後背全汗溼了,靠在椅背上只覺得全身痠軟。
這時一塊巧克力遞到她面前,順着那雙熟悉修長的手,鹿悠悠看到了顧清野眼角未散的笑意。
“謝謝。”她輕聲說道。
“先補充點能量,到船上就有熱飯熱菜了。”
後面一段路鹿悠悠總會時不時地把視線投向前方那道背影,又怕看久了被顧清野察覺,就看會兒窗外看會兒他。
殊不知顧清野也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能控制自己不要轉身去找她。
愛人的目光早已刻入他的靈魂,早在鹿悠悠看第一眼的時候他就知道,可他沒有回頭。
對鹿悠悠來說,他只是個今天剛認識的陌生人,他不想嚇着她。
很快,蘇丹港碼頭到了,兩輛越野車也跟着停下,馬約爾和辛普森教授往這邊走來。
見顧清野依然沒離開,馬約爾先向他點頭致意,然後才道:“Lu,你跟我們一起坐飛機走嗎,還是……”
鹿悠悠搖了搖頭:“我跟撤僑的船隊一起吧,我父母還在國內等我。”
若是沒有今天這一遭,她肯定先跟他們一起飛法國,再轉機回國,但現在氵每軍都來了,她只想儘快投入祖國的懷抱。
顧清野在聽到鹿悠悠說跟撤僑隊伍一起回國的時候,喉頭動了一下,其實舟見隊在接到撤僑人員後會先前往沙特再行安排,不會直接返回國內。
但他沒有說話,他只想從此以後和鹿悠悠再也不分開,自然不會提這種掃興的事。
然而隨後發生的一幕讓他拳頭都硬了。
他找了六年才找到的愛人,他還沒抱過,竟然和這兩個外國佬貼這麼近,尤其是年輕的那個。
馬約爾眼裡的情愫瞞不過他的眼睛。
顧清野當然清楚這只是西方常見的貼面禮,但沒辦法,獨守空房已久的男人就是這樣,心眼只有針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