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新小學後面有幾間低矮的舊房子,是學校以前沒能完全拆除的教舍跟辦公室。
十年過去,因爲地方無人使用跟居住,那些房子倒的倒垮的垮,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了。
馮瑞要找的人就住在垮了一半的舊教室裡。
三人還沒能去到,便見破爛的木板房裡,一個小腦袋探了出來,見到馮瑞便笑。
馮瑞揮手打招呼,“東子,你媽在吧?”
小孩兒點頭,回頭對屋內叫道:“媽,馮叔來了。”
很快,已經脫栓的木門被人從裡面搬開了,模樣二十四五的婦人彎腰鑽了出來,對馮瑞笑道:“馮老師,你來了。”
馮瑞呵呵笑,跟田香和陳勇介紹了下,婦人叫嚴小麥,家屬九院黃家的大兒媳婦。
“小麥同志,這是我們辦公室新來兩位小幹事,田香,陳勇。以後你有什麼需求,同樣也可以找他們。”
嚴小麥搓着手有些侷促地笑,看着兩人眼中滿是羨慕。
這麼年輕就有工作了,還要是機械廠這邊。
“兩位小同志,裡面亂,都沒法下腳,就不請兩位進去坐了。下次吧,要是有機會,請兩位喝茶。”
嚴小麥說得很勉強,顯然這事一時半會達不到。
田香順着門洞向屋內看了眼,見到地上堆了很多火柴盒。
看來這位也是糊火柴盒小組中的一員。
只是身爲黃家的大兒媳婦,爲什麼會帶着兒子獨自住在這個破爛房子裡?
三人也沒有在這兒呆太久,實在是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並不方便談事。
馮瑞大致詢問了一下母子倆最近的生活狀況,就帶着田香跟陳勇走了。
去到外面,三人站在樹頭下說話。
很快,馮瑞就將嚴小麥母子倆的相關情況跟兩人說了。
嚴小麥的丈夫黃文華,以前是機械廠車間的技術工人,因爲腦瘤已經去世快一年了。
半年前,嚴小麥跟紡織廠的裝卸工杜志強互生好感。
杜志強託媒人上門,想娶嚴小麥進門。
嚴小麥的公公黃洪雲,也就是黃文華的父親,堅決不同意這件事,而是主張讓嚴小麥嫁給自己的小兒子黃文標。
哥哥去了,弟弟娶了嫂子把侄子當親兒子,聽起來不太好,可並不違返規定,在一些地方甚至還有這樣的風俗跟習慣。
只是嚴小麥想嫁的是杜志強,而不是黃文標。
嫂子嫁小叔子這種事她也接受不了。
幾個當事人各有各的想法,吵也吵了,打也打了。
嚴小麥拒絕嫁小叔子,街道跟居委上門調解,黃文華已經逝,沒有理由強行讓嚴小麥嫁給小叔子啊,人家有婚姻自由權。
黃洪雲也清楚他這個理說不通,就扣下孫子將嚴小麥趕出家門。
她可以再嫁,但孫子決不能帶走。
他是不能讓自家的血脈去別人家當兒子的。
嚴小麥要是就這麼嫁到杜家,這事也就結了,可她捨不得兒子,黃啓東自小也是由嚴小麥帶着的,兒子也捨不得當媽的,母子倆誰也離不開誰,這事不成。
那次事件,當媽的在外門撞牆,兒子在裡面哭得發起燒來,最後街道那邊找到廠工會,蔣主席出面,讓母子倆團聚了。
只是矛盾並沒有解決。
黃洪雲耍起無賴,不讓母子倆進門,也不讓嚴小麥帶着兒子去杜家,除非嚴小麥嫁給自己的小兒子,或是將孫子留下,不然怎麼樣都不成,誰來都不好使。
嚴小麥無奈,帶着兒子住到這兒來了。
田香:“嚴小麥沒孃家嗎?”
這種事情,爲什麼孃家人沒有出面,讓外嫁的女兒被夫家欺負成這樣。
馮瑞:“嚴小麥孃家在兩百多裡外的村子裡,離這邊還有半天的車程。而且這事出這麼久了,那邊不可能不知道,沒來人代表孃家不願意接受這娘倆,管不上。”
這也是。
田香:“不是,怎麼都是嚴小麥在爭取離開黃家,那個杜志強呢,他不是想娶人家麼?就沒有想點什麼辦法!或是出什麼力?”
馮瑞:“杜志強也不是沒出力,只是家裡沒什麼人,還帶着一個瞎眼老母親,黃洪雲鐵了心不讓兩人成就好事,捏着戶口本不給,還攔着街道不準開介紹信給兩人領證。杜志強將嚴小麥接過去,他就去人家家裡割腕。”
馮瑞強調,“是真割腕啊!那麼深一道口子……”
馮瑞聲情並茂地爲兩人比劃着。
“原本街道跟蔣主席還想私底下特殊處理,讓派出所將嚴小麥的戶口打回原籍,讓她再從孃家那邊出嫁,街道這邊給他倆作證,開個證明,強行將這個婚結了。黃洪雲這麼一搞,大家都不敢動了。
畢竟真鬧出人命,這個責任誰也擔不起啊!”
後繼事情就這麼僵持着,嚴小麥帶着兒子在那個爛房子裡已經住好幾個月了。
馮瑞嘆息,“怪可憐的,但暫時又沒有更好的辦法。”
三人推着自行車回廠裡。
馮瑞還要去厂部那邊,先走了。
現在成了廠裡的員工,田香的自行車也不用放外面了,直接就能放車棚。
跟着陳勇一起去放車的時候,田香問他,“嚴小麥的事當時你聽說了沒?”
這還是田香第一次主動跟陳勇說話,雖然只是在談工作,但陳勇內心也挺美的。
他自認爲帥氣地彈了一下頭髮,“鬧成那樣,肯定聽說了。”
田香:“除了剛剛馮老師所說,你還知道些什麼不一樣的嗎?”
黃老頭爲何執着於讓嚴小麥嫁給小兒子,田香挺好奇的。
聽聞黃文華去世後,工作轉給了弟弟,如今黃文標也是機械廠裡的員工,沒理由找不着媳婦啊!
陳勇撓頭,“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畢竟是安置區那邊的事。不過那個黃文標我倒是見過幾次,尖嘴猴腮的,沒上班之前成天東逛西看,就是個街溜子。”
田香心說,你還好意思說人家是街溜子,你以前難道不是?
田香翻開筆記本,將陳勇剛剛說的那些記了下來。
陳勇挺納悶的,“你怎麼連這個也記?”
“這或許是線索之一。”
陳勇覺得好笑,“擱這兒查案呢,還線索。”
田香瞥了他一眼,“你懂個啥?”
“行行行,我不懂。”
陳勇不跟大漂亮爭。
田香:“對了,那個彭大娘的兒子,你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