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的日子就在這樣忙忙碌碌的做事又輕輕鬆鬆的氛圍中進展着,第二年開春的時候,沈清彥手上有一個遺產案子,周放被他派去跟進別的案子了,他手上沒助理,想了想,叫了顧小北來臨時充當一下。
這件遺產案子比較棘手,當事人的父親去世時,祖母還在生,住在老房子裡,當事人就沒想過要賣了房子或者更換產權人,等到祖母過世後,當事人就打算把老房子賣了,結果招來了一羣叔叔姑姑們要分賣房款。
顧小北不懂這些法律上的條款也看不出案子裡的細節,沈清彥就手把手帶着她一點點的熟悉,有時候時間晚了,兩人就把工作帶回家,吃完飯繼續翻查各種資料。
“專心點。”沈清彥看到顧小北眼睛盯着一頁紙不動,以爲她有什麼不明白的,細看才發現她在出神,順手拍了下她的腦袋。
“唔。”顧小北揉了揉腦袋,撇撇嘴,心裡嘀咕:自己喜歡的人就在自己咫尺間的距離,讓她怎麼專心?
沈清彥把自己手上的文件翻到一頁,然後遞給顧小北,指着上面的記錄問她,“當事人的二姑姑和二姑父在當事人的祖母過世後一個月內離了婚,那你認爲二姑父和撫養權判給二姑父的表弟,有沒有房子的繼承權?”
顧小北一臉茫然的看着沈清彥的嘴開開合合,就不明白了,他明明說的是中國話,怎麼聽到她的耳朵裡就變成天書了呢?
法律條款果然是比高等數學還難對付啊。
沈清彥看着顧小北的呆滯樣,默默的嘆了口氣,下樓去倒了杯牛奶,路過客廳的時候又把母親平時吃的堅果順手帶回了書房,一塊兒遞給顧小北。
“你一邊吃一邊想吧。”實在是不忍心說她蠢。
顧小北開開心心的接過牛奶和堅果,一邊感嘆着沈清彥好像最近對她好很多,一邊嚼着堅果。
吃着吃着顧小北慢慢發現了不對勁,看了眼堅果盒子,“這不是方阿姨吃着補腦的嗎?”
沈清彥翻文件的手頓了頓,然後不動聲色的點頭,“嗯,你也吃點。”
“……”所以是在說她也需要補腦嗎?所以是在拐着彎說她蠢嗎???
顧小北突然惱火,也忘了平時自己是怕沈清彥的,在他面前向來是乖乖順順的,伸手就去掐坐在旁邊的男人。
沈清彥不察,腰上被某個女孩柔若無骨的手掐到,回頭對上女孩惱火得皺起來的臉孔,突然就好心情的笑出了聲。
顧小北看着沈清彥奇奇怪怪非但不兇她還笑出了聲的樣子,自己彷彿也被他感染了,扯着嘴角笑了起來。
書房暖黃色的燈光落下一片橘黃的暖色,一對相近而坐笑臉對視的男女絲毫沒有感覺到彼此的心正在慢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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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的時候,遺產案進入了第一次的庭審,被告律師看到是沈清彥站在原告旁邊,不自覺的露了怯,氣勢明顯矮了一截,第一場庭審的脣槍舌戰中,被告律師被沈清彥壓着打。
雖然一審只是過過堂,還遠沒有到關鍵的時候,但如果照這個樣子進行下去,沈清彥十有八九是勝券在握了。
出了法庭,顧小北心情很好,大言不慚的說自己可是大功臣。
沈清彥笑着摸了摸她的頭,“嗯”了聲,算是默認了她的說法。
車開過鬧市區的時候,沈清彥把車靠邊停了下來,叫顧小北下車。
“嗯?”顧小北解開安全帶,跟着他下車,一臉的迷惑。
沈清彥也不多話,往人多的排隊人羣走去,站在了一家奶茶店的隊伍後面,問她,“要喝什麼?”
“……你請我喝?”顧小北驚訝的問他,沈清彥居然對她這麼好?
沈清彥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無奈道,“這裡還有別人嗎?”
“哦哦,我要喝布丁奶茶,少少少糖,去冰。”報出口的話很順溜,可見是經常喝的。
沈清彥排着隊按照小丫頭的要求買來奶茶給她,調侃她,“不是說自己是大功臣嘛,慰勞你的。”
顧小北喜滋滋的接過奶茶捧着,“謝謝啊。”
插上吸管準備要喝時,顧小北想起上次被他搶掉的奶茶,以爲他也喜歡喝這個,湊到他的脣邊,“你要不要喝?”
沈清彥躲閃開,把杯子推回她的嘴邊,“我不喜歡,你自己喝吧。”
顧小北努了努嘴,一邊吸着奶茶,一邊DISS:不喜歡的話之前還搶她的奶茶幹嘛?
顧小北一邊喝着奶茶,一邊跟着沈清彥往回走,鬧市區人流如織,沈清彥不動聲色的爲她擋開擠過來的人。
顧小北看見了,卻裝作不知道,只在心裡默默樂開了花。
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突兀的響起的,沈清彥看了眼,走到旁邊接電話。
顧小北以爲是律所的事情,乖乖的待在一邊等他,等他結束了通話,才同他講話。
“我們現在是回律所嗎?還是直接回家?”不早了,就算回律所也差不多到下班時間了。
“你自己回家吧,我還有事。”沈清彥看了她一眼,神色如常。
“嗯?”
“小書回來了,他們組了局見面。”
“……”
明明要的是少少少糖,爲什麼她會感覺今天的奶茶還是太甜了呢,甜得發膩,膩得發苦,脣齒間滿溢着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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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沈清彥回來的很晚,直到顧小北迷迷糊糊睡過去的時候,還沒有聽到樓下院子裡傳來的車聲。
第二天早上,顧小北特意晚起了一刻鐘,等她在餐桌邊坐下不多久,果然看到洗漱乾淨神清氣爽的沈清彥下樓。
早餐的時候,方佳佳問兒子,“聽說小書回來了?”
“嗯。”沈清彥一邊喝着牛奶,一邊回答母親。
“你見過小書了?她回來就不走了吧?”
“昨天見過了,她回來拿畢業證書的,拿好後還要回美國的。”
顧小北從早餐盤中擡起頭,有些不解。
方佳佳也很意外,“還要去美國,她一去就兩年多,這次還要去多久?你和她……。”
“媽,我和她的事情我自己心裡有數,”沈清彥打斷方佳佳的話,利落的吞下最後一口麪包,把牛奶喝完,然後看向顧小北,“好了嗎?一起走。”
“咳咳咳,”突然被點到名的顧小北嗆了一口牛奶,等緩過一陣咳嗽,才道,“我今天去學校,你先走吧。”
沈清彥自然的幫她拍背,“我送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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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個星期就要交論文了,顧小北以此爲藉口結束了在清正的實習,窩在宿舍裡埋頭趕論文,對外界的事情一律不關心。
蕭正安偶爾會發有趣的短信給她,插科打諢一番,兩人都默契的不提及某個人。
論文答辯結束後,離正式畢業戴學士帽還有一週的時間,沈清彥打電話來說,遺產案就要終審了,問她要不要來旁聽。
顧小北平靜的看着宿舍裡對她擠眉弄眼的陶桃,扯着謊,“陶桃約我去她老家玩,都快畢業了,正好當作畢業旅行。”
電話那頭的沈清彥聽後沒有強求,只讓她注意安全,就掛了電話。
看到顧小北放下手機,陶桃竄到她面前,“我什麼時候說過讓你跟我回老家的?”
“那我想跟着你回你老家散散心可不可以?”
陶桃繞着她走了一圈,“我看你不是散散心,你是躲着沈清彥吧?”
顧小北不睬她,走回牀邊,默默躺下。
“你之前不是還很積極的追沈清彥的嗎?怎麼突然就退縮了呢?”陶桃不解的湊過來問她。
顧小北擡眼看天花板,良久才慢慢道,“金書怡回來了。”
“陶桃,我原本以爲金書怡走了,我就有機會了,曾經我嘗試過不和他接觸一年,我以爲我可以忘了他的,但是原來不行,那天他陪着我追公車,我才發現我原來還是這麼喜歡他。”
“那我想,既然金書怡走了,我何不給自己一次機會呢,這大半年我在清正實習,明裡暗裡在他面前晃,我以爲只要時間夠久,他總會注意到我的。”
“可是,金書怡回來了,他的眼裡只剩下他的公主殿下,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那天,他對我說金書怡回來了,他要去找她,明明當時是在鬧市區,可我卻覺得周圍空空蕩蕩的,我的心也空空蕩蕩的,你說奇怪不奇怪?”
顧小北自顧說着,說到這裡嘴角牽起一個自嘲的笑,眼中卻無聲滑落一串滾燙的晶瑩。
陶桃見狀,俯身從側面攬住她,安慰的拍拍她,“小北。”
顧小北擡手擦掉不聽話的眼淚,“沒事的,大不了我以後儘量不見他就是了,反正馬上就工作了,我可以找藉口搬出來住,我想我總有一天會忘記他的吧。”
雖然她也不知道需要多久,不知道這算不算逃避的藉口。
陶桃聽到她委曲求全的說法,突然就怒了,“爲什麼要這麼委屈自己?你喜歡他就告訴他啊?”
“金書怡回來就回來,你追你的,公平競爭啊。”
顧小北轉頭看滿面怒容的陶桃,回抱住她,安撫着她,不讓她看到自己臉上的苦笑。
公平競爭?哪來的公平競爭?
她可以留在他身邊陪伴他這麼長的時間,他卻默默的等了金書怡兩年,兩年後的現在接到金書怡的電話,他就輕易的把她遺棄在了大街上。
沈清彥喜歡的自始至終都是金書怡,光憑這一點她就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