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沈清彥被蕭正安說動, 抱着一絲的希望,跟着蕭正安回了酒店,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 催促着蕭正安馬不停蹄的回帝都。
三人都很疲憊, 蕭正安決定和周放換着開車, 讓沈清彥在後座休息。
“你先睡一下吧。”蕭正安回頭對盯着窗外黑乎乎的天色的沈清彥道。
沈清彥紋絲不動, 連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你這樣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愛惜, 怎麼讓小北相信你可以照顧她?”
聽到某個名字,沈清彥終於擡了擡眼睛,看了一眼蕭正安, 聲音是疲憊至極的沙啞,“那我先休息一會兒。”
蕭正安和周放同時鬆了一口氣。
從得知顧小北人在都城後沈清彥就沒有闔過眼, 就算休息也只是坐一坐喝口水, 所有的精力都是靠他強大的意志力在撐着, 如果一旦最後的結果不如他的意,他的意志力崩潰, 整個身子都會垮下來。
讓他休息一會兒,才能面對接下來必須面對的殘酷的現實,雖然他們都不想承認。
出了都城的地界,周放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已經陷入熟睡中的沈清彥,躊躇了一會兒, 還是不解的問蕭正安, “蕭律師, 你爲什麼要騙沈律師?”
其實從蕭正安開口說顧小北可能已經獨自回帝都的當口, 他就知道蕭正安是在騙沈清彥。
沈清彥是當局者迷, 也是迫切的尋求一絲渺茫的希望,所以這個漏洞百出的謊言可以輕易就說服了他。
但是周放不傻, 這幾天經歷的看到的,就算他心裡不想承認,但是理智上早就明白顧小北是不可能再有生還的機會了。
蕭正安也清楚明白這點,所以纔會阻止沈清彥繼續毫無意義的尋找下去。
只是謊言終有被拆穿的一天,從都城回帝都,最慢他們後天凌晨也要到了,到時候,依然瞞不過去。
蕭正安瞥了眼後視鏡,掀了掀嘴皮,“你以爲我不知道瞞不過去?我不這樣說,他肯跟我們回來?”
“可是……”
“從地震發生到今天爲止已經超過八天了,你自己也知道超過黃金七十二小時後被救出來的活着的人有多少,根本是鳳毛麟角。”
“更何況當地被埋的地方救援隊已經全部搜救了一遍,到今天中午爲止,已經確定沒有任何生命跡象了,他在那裡根本再也找不到小北了,與其讓他在那邊發瘋,還不如把他帶回帝都,還有人照看着他。”
說着,蕭正安頓了頓,其實顧小北突發意外對他來說也是個難以接受的事實,他一直把顧小北當妹妹,現在知道她遇難又怎麼會不難過,只不過,比起沈清彥,他的這點難過和傷心根本微不足道。
蕭正安又看了眼後視鏡,後座的男人依舊在熟睡中,可能還抱着美好的願望,暢想着,只要睡醒,只要回到帝都,就可以見到顧小北了。
也許,沈清彥比他想的,比所有人想的,更加的愛顧小北。
這樣的他,需要多久才能接受這個事實,需要多久才能從這個打擊中恢復過來呢?
蕭正安揉了揉眉心,低聲問周放,“我不在的這幾天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們怎麼會吵架?小北怎麼會到都城的?”
之前沈清彥在大雨中跪地痛哭時斷斷續續說了什麼吵架,離婚,徹夜不歸的話,讓他理不出一絲的頭緒,只感覺兩人之間出了問題,否則以兩人已經逐漸好轉的關係,斷不可能會突然這樣的。
周放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但是關於他們兩人吵架的內容什麼的,他是真的不知道。
蕭正安蹙着眉頭思索了一遍,撥出一個電話,直接問了最有可能知道顧小北出了什麼事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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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凌晨時分,車子進入帝都界內,周放看了眼早就清醒的沈清彥,按着蕭正安的指示,把車開去了沈清彥住的帝豪小區。
車子剛平穩的在帝豪小區門口停下,沈清彥立即打開車門,頭也不回的往裡面衝。
蕭正安解開安全帶,淡淡的吩咐,“你回去休息吧,這幾天辛苦了。”
“蕭律師,沈律師這樣……”周放看了眼早就走得沒影了的小區門口。
“沒事,我看着他。”蕭正安下車,也往小區裡面走。
該來的,終究要來。
沈清彥興沖沖的往樓上衝,都等不及電梯,等到了門口,立即掏出鑰匙開門,邊開門邊楊起一個溫柔的笑容,“小北……”
門打開,室內一片清冷寂靜,把沈清彥的笑容凍在了嘴角。
家裡和他離開時的樣子一模一樣,玄關處的櫃子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處處顯示着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沈太太根本沒有回來過。
蕭正安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況。
沈清彥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僵硬的轉過頭,盯着他,“小北人呢?”
蕭正安打量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清彥,其實你心裡明白的不是嗎?接受事實吧。”
沈清彥甩開他的手,瞪着他,“什麼事實?我問你小北人呢?”
蕭正安逼近一步,近乎殘忍的一字一句清晰的道,“小北不在了,她死在了都城的地震中,她永遠不可能回來了。”
話音剛落,沈清彥突然伸手一記重拳,揮向蕭正安,把蕭正安的臉打得往一邊偏。
“唔。”蕭正安沒有防備,吃了一記重拳,嘴角一股血腥味瀰漫開來。
沈清彥卻仍覺得不滿意,拎住蕭正安的衣領,咬牙切齒的道,“你爲什麼要咒小北?你憑什麼咒小北?”
蕭正安也不掙扎,面色平靜的對上他的眼睛,語氣平穩道,“小北死了,你自己心裡知道這是事實,何必自欺欺人呢?清醒一點吧。”
沈清彥的眼瞳針刺般的縮了縮,隨後由眼眶開始瀰漫開一層血紅,最後整個眼睛都充斥着紅血絲,彷彿下一秒就會滴出一滴鮮血一樣。
沈清彥諷刺的冷笑一聲,用力推開蕭正安,指着摔在地上的蕭正安極度輕蔑道,“你不是一直說小北是你妹妹嗎?你就是這麼冷血的對待自己妹妹的?她真是瞎了眼纔會認你作哥哥。”
“你不顧她的生死,把她一個人留在都城,可有一分鐘想過她是叫了你幾年哥哥的人?”
說完,不再看蕭正安一眼,轉頭往外走。
蕭正安原本平靜的面容突現一絲皸裂,低罵了一聲,一躍而起,快步截住已經走到門口的沈清彥,把人抵在玄關處,憤憤道,“你鬧夠了沒?”
“你放開我。”沈清彥用力掙扎。
“放開你?放開你,你想去哪裡?”
沈清彥丟給他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
“你以爲我不想找到小北?你以爲我不想救回小北?問題是救得了嗎?”蕭正安把人仍到地板上,坐在他旁邊。
“你們趕到都城的時候地震已經過了多少個小時了,在這幾天中被救出來的人有多少你難道不知道?所有的醫院你都已經查過了,所有的坍塌建築下面都已經證實沒有了生命跡象,你自己說,還要到哪裡去找?”
“接下來,那裡所有的廢墟都會被清理掉,你自己心裡也清楚,人是找不到了。”
“至少我可以永遠在那邊陪着她。”沈清彥啞着聲音道。
“呵,你是可以在那裡陪着她,那帝都的一切你都不要了嗎?你媽你也不管了嗎?”蕭正安逼視着他。
沉默,長久的沉默,室內只餘下兩人重重的呼吸,以及,沈清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正在撕裂般的疼痛着。
過了不知道多久,蕭正安才聽到沈清彥的聲音響起,帶着哽咽的聲音讓人聽着都覺得不忍,“其實,一切的起因都是我,我有什麼資格怪你們,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最該死的人明明就是我。”
“……清彥。”蕭正安眉心跳了跳,覺得這樣的沈清彥,精神狀態讓人擔憂。
沈清彥卻不理他,爬起身,蹣跚着步子往外走,在蕭正安要跟過來時,淡淡道,“別跟着我,我不會去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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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彥直接去了地下車庫,提了車,就一路飆了出去。
門鈴響起時,陶桃正紅着眼眶邊收拾行李邊掉眼淚。
沈清彥打電話給她時,她並不知道國內此次的地震情況這麼嚴重,等掛了電話後去網上查了查,手腳頓時就涼了下來。
本來想請假的,但是這次出差的任務是提前安排好的,所有的簽證都是團隊籤,工作安排也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不說她不能提前回來,就算她能自己買機票提前回來,也臨時找不到人頂替她的工作。
而且沈清彥口口聲聲的保證會帶回顧小北的,她就一邊等消息一邊繼續工作。
誰知等來等去,最後等來了蕭正安的電話。
那時,她才知道顧小北出了事。
於是工作結束後她立即回來了,本來想上門去找沈清彥要一個說法的,正好,這人自己湊了上來。
“你還有臉來?沈清彥,你的臉皮是城牆做的嗎?你害得小北還不夠嗎?”陶桃冷着聲音堵在門口。
沈清彥緩着聲音道,“陶桃,小北的行李在你這裡是不是?”
“關你什麼事?”
“你把它還給我吧。”
“呵,沈清彥,你們已經離婚了,你有什麼資格問我要她的東西。”陶桃不屑的嗤之以鼻。
沈清彥低了低頭,用從來沒有過的卑微語氣道,“求你了,把它還給我好不好?”
“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可能給你的。”說着陶桃就要關門。
沈清彥動作快速的扒拉着門框,不顧手臂上被陶桃用力關門而夾紅的痕跡,祈求的望着陶桃,“你把它還給我,至少讓我有個念想好不好?”
“你活該,沈清彥,是誰害得小北這樣的?明明是你配不上她,爲什麼反而是她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陶桃看着沈清彥的眼神帶着不加掩飾的憎恨。
沈清彥痛苦的閉了閉眼睛,低喃,“是,是我配不上她,是我從來沒有看看身邊的她,都是我不好。”
“可是我不好我可以改啊,爲什麼不給我一個重來的機會?爲什麼要這麼殘忍的把她從我身邊奪走?爲什麼連個對不起的機會都不給我說?要怎麼樣才能把她還給我?”
沈清彥眼裡的痛苦和悲慟陶桃並不是看不出來,只是這會兒她自己也是傷心難過萬分,實在是對沈清彥勻不出一絲一毫的同情。
聽到沈清彥這近乎低微的喃喃自語,陶桃毫不留情的詛咒,“沈清彥,失去了那麼愛你的顧小北,從今往後,你這輩子只能孤孤單單的活在這個世上,時時刻刻的提醒着你,錯過了什麼。”
說完,推了沈清彥一把,“砰”的一聲關上門。
把面色灰敗中泛着青的沈清彥關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