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正確。】
直覺很滿意江劍心的反應速度。
只能說聰明人不愧是聰明人,腦子在那擺着,就算前塵盡忘,重新學習和進步的速度也比正常人快。
這種事情,更是掃一眼就精準的判斷了出來。
江劍心知道世事滄海桑田,卻沒想到短短几個月也能讓人產生如此之大的變化。
在戰場揮舞雙股劍的女人手法利索,切人如同切瓜,一劍下去便是一大片人倒下。那雙股劍在夕陽下劃出猩紅軌跡,每一次銀光閃爍都伴隨着血花綻放。
【短短几個月竟然能讓人產生如此大的變化嗎?】
她在腦中問直覺道。
【別低估時代的熔爐。】
直覺在她意識深處激起漣漪。
【戰爭就像淬火的鐵砧——和平年代需要三年打磨的鋒芒,在這裡三個月就能淬鍊成形。】
江劍心沒說話,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凝視的或許正是這個瘋狂時代的縮影——當文明的面具被鐵與血撕碎,人性中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就會催生出令人戰慄的進化。
她早就應該意識到的,因爲這個瘋狂的時代和她原先所在的修真界無限貼近,那裡的人們也擁有極快的變化速度。
也許她會親眼看着熟悉的世界面目全非,熟悉的人性情大變,而這些都是無可避免的。
【看來我這位過去的友人,從今天開始,要開啓她波瀾壯闊的一生了。】
江劍心平靜的感嘆道:
【就是可惜是拿我所屬的勢力開刀的。】
【自信一點,它很快也不是你所屬的勢力了。】
直覺直白的說道。
【你不是都找好跳槽勢力了。】
【……是的。】
江劍心停止傷春悲秋。
她不再看那片燃燒的戰場,轉而御劍向蒼江飛去,同時露出感慨的笑容:
【挺好的,我們都擁有光明的前途。】
……
“刺啦——————”
御劍飛回海都時,江劍心壓劍俯衝,青鋒在堤壩石面上擦出一串火星。
她剛收勢站穩,看見殷舉帶着秦旋總司剛從河裡走上來。
發現與自己同時落地的江劍心,殷舉睜大了眼睛,剛喝的一口枸杞茶差點嗆出來,他咳嗽了兩聲,哆哆嗦嗦的指着江劍心詫異道:
“不是,你什麼速度啊?”
“這是人能飛出來的速度?”
江劍心倒是很淡定,她收起棠光劍,將它懸掛在腰側,偏頭慢吞吞道:
“我早不就跟你說了嗎,我御劍比你快多了。”
殷舉沒再說什麼,三人一起走下了堤壩,期間秦旋眼神恍惚,江劍心覺得她可能是還沒緩過來。
殷舉也意識到了總司狀態不好,所以到了防汛辦駐點後,先喊小張給她安排一個單獨的帳篷住,讓她先休息一下。
而後他約江劍心到了辦公室,因爲殷舉來的晚,還沒太搞清楚整件事情的大概。
江劍心坐在椅子上跟他一點點道來,他才明白了意思。
“……那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殷舉喝着枸杞茶皺眉說道。
“總司在咱們這裡,咱們會不會被造夢閣盯上?”
江劍心搖了搖頭道:
“造夢閣沒這閒工夫,這場蛋糕搶奪戰裡,還有兩位玩家沒有發力。”
“不要質疑電視臺和黑瞳製藥的搞事水平啊。”
她說道。
“光是應對這兩位就夠造夢閣費心的了,真論起做局來,還不知道造夢閣背後那位謀士,比不比得過正經光明勢力電視臺的羣英薈萃。”殷舉明白她的意思,他猜測道:
“電視臺可能也會下場跟造夢閣搶蛋糕?”
“應該是,不過先出手的應該是黑瞳製藥。”
江劍心說道。
她沒說的一點是,依靠電視臺的精明程度,它很可能是漁翁位置的有力競爭者,所以它大概率不會先出手,而是把黑瞳製藥先推到臺前。
殷舉長嘆口氣,有些悲傷的問道:“那咱們勢力……是不是真的保不住了?”
跟江劍心的沒感情不同,殷舉從小就進入了戰爭聯盟,對聯盟感情深厚,他還記得那段無家可歸的歲月,聯盟對他的收留和培養,也曾在組織中見證過聯盟的輝煌,對未來產生過嚮往。
如果聯盟真的覆滅,他毫無疑問是最悲傷的人。
“大概率是保不住了。”
江劍心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鈍刀緩緩割開帳篷裡凝滯的空氣。
她刻意用了“大概率”這樣模棱兩可的詞,可兩人都心知肚明——被三大勢力同時盯上,聯盟就像暴風雨中的紙船,註定要被撕得粉碎。
造夢閣的出手不過是第一記喪鐘。
接下來,那些虎視眈眈的鬣狗會一擁而上,直到把聯盟的骨頭都嚼碎嚥下。
殷舉的指尖在保溫杯上摩挲,橘黃的枸杞茶湯映着他緊繃的下頜線。
帳篷外,蒼江水裹挾着上游的泥沙奔涌而過,渾濁的浪頭一個接一個拍在礁石上,碎成泛白的泡沫。
江劍心看着他被水光晃得忽明忽暗的側臉,想起命運對他格外殘忍,總是先給一點甜頭,再連本帶利地奪走——就像此刻,茶香還未散盡,而他又要失去棲身之所了。
“如果聯盟真的覆滅,你打算怎麼辦?”
江劍心問道。
殷舉喝了一口茶水道:
“常年漂泊……我也累了。”
“如果戰爭聯盟覆滅,我大概就留在海都了。”
他深吸一口,還算冷靜的說道: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小張的時候,她說她以爲我這麼強,高低應該是個統治三角洲的黑域尊主。”
“你是怎麼回的?”
江劍心提起了些興趣說道。
“我說她現在當務之急是卸載手機上的紅柿子免費小說。”
殷舉給出了標準老幹部式的回答:
“人得腳踏實地。現實不是爽文,三角洲哪是說統一就能統一的。”
茶湯在杯中輕輕晃動,倒映出他低垂的眉眼。
那些橘黃色的波紋裡,彷彿藏着少年時代漂泊的剪影——被洪水淹沒的父親,下水道溝渠流出的鮮血,還有悵然若失,永遠填不飽的、對“歸屬感”的渴望。
“但如果留在海都……”
他的指尖在杯沿叩了叩:
“我大概會試着組建自己的勢力去兼併三角洲,這樣,也算有了一個穩定的‘家’。”
這句話說得很輕,卻像一塊沉入水底的石頭。
茶水映亮了他的瞳孔,那裡面的執念幾乎要漫出來。
經歷過幸福家庭,卻又十餘年孤苦飄零的人,對“家”的執念大概會刻進骨髓裡——找不到,就親手造一個。
“說不定真能折騰出個黑域共和國呢。”
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細紋裡卻浸着苦澀。
“爲什麼是共和國?”
江劍心問道:
“小說里人家都是黑域帝國。”
殷舉聞言立刻正了正行政夾克領口,連腰桿都不自覺地挺直了:
“不行,就算是黑域——”
茶水在他突然加重的語氣裡泛起漣漪:
“那也得是共和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