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瑤城,略作休息,重新部署後再次出發。
何志賢和紅蓮因爲不放心,便請願護送皇上和皇后回京。
赤焰自然是希望這兩兄妹能夠跟隨自己左右,最好能夠留任京城,但也知這並非何志賢所願,因此未做勉強。
如今,他們願意跟隨,恐怕也只是爲了護送,不得已而爲之,便開口道:“不必了,朕身邊自有人保護,你們還是留在這瑤城吧!”
“皇上……”何氏兄妹相互看看,一時不知是繼續爭取,還是直接領命。
林紓自是明白夫君的心意,便道:“既然他們願意跟隨,多兩個人也好。我看新兒也很喜歡紅蓮,這些天一直吵着鬧着要拜師學藝,不如讓他們和我們一起吧!以何知府的學識,可以教新兒讀書,紅蓮身手不凡,倒是可以做新兒的習武老師,豈不美哉!”
若說是習武,龍淵雪琪和安明任何一個都可以勝任,但不知爲何新兒卻更願意和紅蓮親近,這讓林紓也大是不解。
她哪裡知道,是因爲當初在濱湖之上,新兒和婉兒被救下後,睡在船艙之中,林紓和紅蓮所說的話,新兒全部聽在了耳朵裡。
雖然不完全聽得懂,但也明白紅蓮對母親有成見和恨意。
自己是小孩子任性胡鬧只會被大人當作不懂事,所以就想着通過別的方式來保護母親。
他和婉兒年齡雖小,看起來天真無邪,實際上卻比同齡的孩子要成熟,經歷的事情也更多。
在墨國皇叔和皇嬸雖然對他們極好,但他們也知道不是親生的父母,父親出家爲僧,母親是丹國的皇后,雖然想不明白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但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夠聰明,不能讓大人喜歡,就會失寵受到冷落。
皇宮裡人多嘴雜,當他們是小孩子聽不懂,不知道避諱,哪裡知道這兩個孩子聽在耳朵裡,留心記在心裡。雖然也想和嘉怡、墨麟那樣被親生父母所照顧,無憂無慮的生活,但他們作爲小孩子,怎麼有能力改變現狀?
要說對母親全無怨言,那也不盡然。一邊在心裡思念,一邊又很難過。
但此次再來丹國,和母親相聚,感受到着無盡的母愛,竟然有些捨不得離開。他也想問,爲什麼孃親不留在墨國,爲什麼要和父親分開,但又怕自己問了母親會傷心。
他羨慕一諾、恩兒和萌萌,他們在母親的身邊是那麼的快樂。
母親身邊的不是自己的父親,卻是丹國的皇帝,看到他和母親親近,新兒只覺得很是難過。
可是,年紀尚幼被人當作小孩子的他又能怎樣呢?
就像在墨國的皇宮,如果不乖,皇叔皇嬸不在場,其他宮人是會欺負和怠慢他們的。說雖然他現在是墨國的太子,墨婉是墨國的公主,但以後墨鱗長大了必然會將他取而代之。
所以,他和妹妹雖小,卻知道哭鬧是沒有用處的,要和宮人處好關係,更要讓皇叔皇嬸儘量對自己多一些疼愛,才能過得更好一些。
紅蓮有意和母親爭寵愛,還說出不會放過母親的話語,那麼就一定是積怨已久。母親那麼寬容善良,若是被傷害了呢?
他年齡雖小也知道母親的姿色身手都比不過紅蓮,等自己回了墨國,母親豈不是很危險?
墨國的後宮自然要比丹國要複雜,除了皇后還有其他妃嬪。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閒言碎語就多。沒有人會提防他這樣一個小孩子,看多了人前人後的兩張臉,他依靠自己乖巧可愛的外表和童言無忌的甜言蜜語,倒也算如魚得水。
他與紅蓮親近本來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會害母親,所以故意創造和對方單獨相處的機會。在船艙中,紅蓮不是說皇上沒有殺自己,已經是很大的仁慈,如果換做是她,一定不會讓他活到現在!
話裡話外,甚至還有蓄意謀害母親的意思。那他倒要看看,紅蓮是否會真的對自己下手。
如果紅蓮對他下手,他大叫起來讓其他人知道,紅蓮陰謀暴露,母親也就安全了.
而事實上,紅蓮雖然嚴厲,但卻對他倒也不壞,幾天相處下來,似乎越來越喜歡他這個愛拍馬屁的小鬼了,竟然還摸着他的腦袋,親了親他的額頭,捏着他粉嫩可愛的小臉,喃喃自語地說:“如果是我的兒子,該有多好!”
墨新心說,我纔不要做你的兒子,我孃親就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
林紓不知就裡,誤以爲新兒和紅蓮投緣,倒也不加制止,甚至邀請何氏兄妹一起回京。
墨新聽在耳中,頓時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只盼紅蓮拒絕了纔好,卻不想她竟然答應下來。
墨新的這些想法,林紓自然是不知道的。但見新兒和婉兒和大家相處融洽,她身爲母親自然是很高興的。
再次啓程,大家更是進一步提高了警惕。
路途中古月的一句話,讓林紓大爲震驚。因爲古月說:“如果皇后要除掉紅蓮,只需要一句話,我萬死不辭。”
“古月,你怎麼了?”
古月神色凝重道:“我只是不想讓小皇子的手沾染上不乾淨的血跡。”
林紓更爲不解,“你說是新兒,他怎麼了?”
古月一聲輕嘆,“我昨日聽他對龍淵下令回丹城之前幹掉紅蓮,所以……”
林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不可能,新兒還只是個孩子,你一定是聽錯了。”
古月道:“一開始我也覺得自己是聽錯了,但有一件事情讓我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小皇子他聰慧過人,我們不能把他當作孩童對待。”
“什麼事情?”林紓的後背和手心都是冷汗,會是這樣嗎?新兒不是和紅蓮很親近嗎?甚至拜對方爲師,人前人後地叫她師傅,甚是親密的嗎?
“在濱城遭遇刺客,緊急情況下我點了皇子和公主的穴道,讓他們昏睡過去,但後來解穴的時候,我發現皇子已經自己解開了穴道甦醒了,前幾天我在他的衣服中發現了幾枚銅錢,分別擋在身體的幾處大穴。”
“新兒他……怎麼會……”
“剛開始我也沒有留意,但昨天聽到他對龍淵下令,我纔回想起這些細節。”
“不可能!新兒他還不到八歲,他只是個孩子。”林紓的心亂了。
“皇后,我們必須要正視問題,我就是覺得問題嚴重,所以才決定告訴你的。不知道,是否你的哪些言語影響到了這個孩子,讓他感覺到危機感,所以纔想要除掉紅蓮。”
林紓仔細回想這段時日來和新兒相處的情景,自己並沒有什麼過激的話語,或者有過殺害紅蓮的意思,這個孩子怎麼會有如此可怕的念頭呢!
明明那麼的天真無邪,和同齡的孩子無異,如何會有如此深沉的心機?
難道他和自己親近,和赤焰親近,其實內心卻是別樣的念頭嗎?
身爲母親,林紓自然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但她瞭解古月的爲人和性情,如果不是事實,經過深思熟慮,是不會輕易說出口的,所以她不該在有任何懷疑。
見皇后陷入了沉思,紅蓮又道:“新兒以後是墨國的儲君,他的言行舉止所作所爲都很重要。紅蓮現在畢竟是他名義上的師傅,如果他對師傅下手,後人將如何評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此次即便沒有外人知道,那麼下次,他再對其他人下手呢?也能確保不會被人知道嗎?”
林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慎重道:“好,我知道了。亡羊補牢爲時不晚,以後我們要更加嚴密地觀察新兒的言行,不可讓他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古月退下後,林紓越想越覺得可怕,這還是她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天使嗎?
她突然想到景信,想到薛康,因爲得不到父母的疼愛,因爲內心的積怨,而變成暴君和惡魔,不,她不會讓自己的孩子重蹈他們的覆轍。
晚上,躺在客棧的牀鋪上,林紓偎依在夫君的懷裡,竟然毫無睡意。
赤焰輕撫微涼的肩頭,“趕了一天的路,還不困嗎?”
林紓的眼眸中氤氳着溼意,“我們能把新兒和婉兒留在身邊嗎?”
“皇后何出此言?”
“叫我紓兒,我不想聽你喚我皇后。”鼻音濃重的聲音。
“你怎麼了?”映着搖曳的燭光,看到皇后眼中閃爍的淚光,赤焰不由一愣。
“我能不能任性一次?把新兒和婉兒留在身邊?”林紓將溼漉漉的臉埋在夫君的胸前。
赤焰用修長的手指撫了撫皇后柔順的頭髮,沒有言語。
林紓顧自抹了抹眼睛,轉過身去,背對着夫君,道:“我困了,先睡了。”
在她矛盾的內心,一面是感性,一面是理性。
出於母愛,她想將孩子留在身邊好好疼愛和照顧,出於理性,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們不只是她一個人的,他們是屬於墨國的,她沒有資格這麼做。
這個時候,皇后的身份反而會成爲一種障礙。如果她只是一個尋常的女人,她的孩子不是皇室的血脈,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