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瞧瞧熱鬧
顧婕妤帶着一肚子的敢去尋皇后,只是在路上,她的臉上便慢慢恢復了平靜,不過只是一個葉昭容,對她來說,除了位份高些,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何況在這宮裡,她的榮寵與興衰全是系與皇上一身,一個得不到皇上寵愛的妃子,又有什麼值得在這宮裡橫行的條件,她現在不懂得伏小做低,不懂得討好皇后,那麼等着她的只會是悲慘收場,她又何必和這樣一個人計較。
顧婕妤這樣安慰了自己一番,只是心底依舊有些忍不住的悲涼,其實她又何曾不會是悲慘收場,在這後宮裡,除了皇后,便只有一個人能有機會得到無限尊榮,那便是未來皇帝的母親,這時候誰能先生下皇子,誰就是這宮裡真正的羸家。
顧婕妤到了紫宸殿外,便讓人去稟了皇后,不多會子,就看到皇后身側的大宮女喜月走了出來,一瞧見顧婕妤,趕緊給她施禮說道:“婢子給顧婕妤請安。”
顧婕妤自然不會讓她着實的福下去,趕緊過去挽起她說道:“喜月呀,娘娘呢。”
“顧婕妤來的巧,娘娘正在頌經,但也事先吩咐過婢子,婕妤不是外人,若是來了,便在經堂裡等候片刻便是了。”喜月笑容嫣然的說道,顧婕妤聽到那一句不是外人,也是若有得意的笑了一下,只是眼裡卻是有些黯然。
顧婕妤隨着喜月走進殿內,順着迴廊,走到一處僻靜的院落,剛走進院裡,隱隱便能聽到皇后娘娘的聲音:“所以不能者,爲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三者既悟,唯見於空;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寂無所寂,欲豈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靜。真常應物,真常得性.......”
顧婕妤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她慢慢的走到了皇后的身後,看着她正閉着眼眸,跪在那高高在上的神像面前,雙手合什,頌念着經文,連她走到了身後,也如是未覺,顧婕妤的耳側只聞聽着那濤濤不絕的經文聲:“如此清靜,漸入真道;既入真道,名爲得道,雖名得道,實無所得;爲化衆生,名爲得道;能悟之者,可傳聖道。”皇后總算是念完了最後一句,然後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慢慢的睜開眼眸,瞧着顧婕妤淡淡的言道:“你來了。”
顧婕妤這才趕緊施了一禮,恭敬的說道:“皇后娘娘萬安。”
皇后神色有些漠然的點了點頭,然後擡了擡手,顧婕妤很有眼力勁的過去挽扶起了她,然後說道:“娘娘,嬪妾剛纔去了葉昭容那裡,她似乎,有些不太識得娘娘的好意。”
皇后娘娘冷哼了一聲,然後方纔聲音淡然說道:“你這句話,說的有些客氣,只怕你差點是讓她趕出來的吧。”皇后娘娘說話的樣子,神色有些厭厭的,好像並不在意自己說了些什麼,顧婕妤瞧在眼裡卻是心裡一陣發寒,莫不成,她才從葉昭容那裡出來,這裡皇后便得了信,若是這樣,誰會是皇后的親信呢?
顧婕妤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只是說不出話來,但只是她這樣遲疑的片刻功夫裡,皇后也是在觀察着她的神色,好半天皇后才從嘴裡吐出一句話來:“凌舞涓有了身子。”
“啊。”顧婕妤驚歎了一聲,居然是她,居然是她,她才承恩多久,便是皇上夜夜都在她身側又如何,她總不如吉嬪得寵的時間來的長久,居然便有了身子,也不知道該嘆這個女人一句福薄,還是說一句福厚。想到這裡,顧婕妤也總算明白爲什麼皇后今天的神色這般難看。
顧婕妤終是忍不住的說道:“娘娘......”
“行了,你也不用多想了,該她直的時候,她自然會直的,這件事,不用我們多管,那個凌舞涓的父親本來就是因爲得罪了莊妃的舅舅才獲罪,男子全部流放,女子都罰處宮中爲奴,本來只是一個浣衣局的奴婢,也不知道怎麼才讓皇上發現了。”皇后淡淡的說着,然後眼裡閃過一絲有些譏諷之味的神色,嘴角微微上揚的繼續說道:“若是她真的生下皇子,你說莊妃會如何。”
顧婕妤立時雙眸一轉,不錯,如果這樣的人生下皇子,而她的皇子成了未來的帝君的話,那麼莊妃一族的人只怕都要坐不住了,這樣的仇怨,不是那樣容易化解的,莊妃絕不會容得這個孩子出世,而她一個奴婢的身份卻能意外得到皇上的寵愛,只怕那個意外也是有高人相助,只是這時候她有了身子,她的高人還會護着她嘛?想到這裡,顧婕妤瞧了一眼一側雙眸如冰的皇后娘娘,不由輕嘆了一聲,如果這位娘娘早些生下嫡皇子,或許一切都會好些。
皇后瞧了一眼一側的顧婕妤,然後淡而不薄的繼續說道:“本宮想要在這個月裡按排葉昭容侍寢。”
“啊,可是娘娘,她那般不識擡舉。”顧婕妤出乎意料的驚問道。
皇后卻是淡如清風的笑了笑,然後意味深長的說道不:“本宮要的就是她的不識擡舉。”轉眼看見顧婕妤一臉不解之色,這才繼續笑道:“咱們的皇上最愛有些才藝,又精通文墨,妙音解韻的女子,這葉昭容不得姿容秀美,而且又有詩才,皇上卻一直不召她侍寢,你不覺得奇怪嘛?”
“嬪妾,確實一直有些想不透,必竟她的位份在這裡,皇上居然一次也不去她的房裡,實在有些,有違.......常態。”顧婕妤當然知道這位皇上最有大志,對待六宮之中一向講個持衡之道,決不會獨寵那一個能在宮裡真的有能力揭起什麼風浪的人,例如,莊妃,皇后,甚至說自己.......但他也一定會顧及這些位份高些的嬪妃的顏面,斷不會一次也不去,總要雨露均沾纔是。
皇后看見顧婕妤的神色,這才露出了幾分滿意之色,然後淡而不薄的說道:“或許,皇上會對她有些特別的想法也不一定,不過,如果她一直不侍寢,這個棋子便是死子,只有試一試才知道,能不能用。”
顧婕妤立時附和道:“娘娘高明。”
棋子,這宮裡誰人又不是皇上的棋子,每當想到自己的那個夫君,顧婕妤便覺得有些不寒而粟,他長相可怖嘛,不是,他俊朗帥氣,而且雖然習過武藝,甚至過去曾帶軍出征,但卻還是看起來儒雅非常,端得是一個玉樹臨風的男子,再配上他自幼養在天家,養成出來的那一份卓而不凡的傲氣,真是世間少見的美男子。
他說話粗聲大氣,俗不堪耐嘛,也不是,他甚少說話,一但出聲,必有見地,而且談吐溫和,一觀之下,真真是一位如玉君子。是他待自己不好嘛,也不是,他一向待六宮中人都甚爲客氣,因爲有帝姬在,他甚至還常來陪自己吃飯,有時候甚至會抱起帝姬逗弄一番,那樣子真的像極了一位慈父。
但這樣一個美男子,一個少年君主,又待人客氣,可是顧婕妤就是怕他,是從心裡的那種怕,怕到寧可不要他的寵愛,怕到寧可裝病,也不想在他面前多出現,是因爲怕他本人,還是因爲害怕這宮裡的眼睛,顧婕妤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已經有了一位帝姬了,以後便是做了太妃,也可以從着女兒生活,不至於孤老無依,她不想再成爲宮裡那爭端的核心,因爲她比誰都知道這位皇后的手段,也比誰都認得的清,那位皇上的無情。
“娉婷。”皇后輕喚了一聲顧婕妤的名字,顧婕妤趕緊擡起頭來笑着說道:“娘娘?”
“唉。有時候,我還在想,還是昱王府裡好,那時候皇上的身邊,只有你,只有我,還有莊妃,還有......”說到這裡,皇后的眼神黯然了,顧婕妤也趕緊在一側說道:“娘娘,現在皇上已是九五至尊,娘娘你便是天下間除了太后最尊貴的女子,豈不是百尺杆頭更勝一籌。”
皇后笑了笑,然後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然後說道:“是啊,我說了癡話,娉婷只當沒有聽過吧。”嘴裡雖是那般說話,眼睛卻是看着自己身上的九綵鳳紋緞錦鸞舞服上的鳳紋花繡,那鳳凰只是昂首雲天的樣子,眼睛處還綴着紅寶石,看起來更是爍爍生輝,只是皇后卻覺是有些晃眼,她不由憶起自己才嫁於皇上,也就是那時候的昱王爺的時候,她才十五歲,周圍響起了聲徹震天的鞭炮聲,奏樂聲,還有一聲一聲的賀喜聲。
她又緊張又害怕,多麼想看看周圍的情況,她知道她的夫君就在前面騎着白馬,她多麼想要能偷偷挑開簾子先偷看他一眼,可是她只看到眼前垂着的紅色蓋頭擋住了視線,喜紅色蓋頭上綴着一串串珍珠製成的流蘇,看着自己緊張的絞在一起的手指尖長長指甲塗着鮮紅的豆蔻胭脂,外面響着喜慶送嫁樂聲……
那時候她只知道她要嫁的人是皇帝的兒子,可是那時候誰也不曾想到他有一天也會成爲皇帝,那天,他一挑開簾子,看着自己,便開始笑了起來,那樣的笑容很溫和,其實那時候他也不大,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人,只是處事穩當,常讓大臣們誇一句,有治世之才,當然也只是私下裡誇上一句,必竟那時候他還不是太子,這樣的話,要是傳來開去,也是犯忌的。
那時候兩人還是很好的,雖然那時候他也有側室,但多數的時候,總還是很包容自己對着他使些小性子,多半的時候,只是淡淡的笑着,直到他遇上那個女人,其實那個女人也說不上來多漂亮,只是氣質很清泠,最多隻能算是一個清麗佳人而已,但他卻是那麼的寵愛,那麼的疼惜,居然還要給那個女人重新取了一個小名,直說她如一朵盛開的宮粉般的動人,襯在白雪裡,粉的如是霞光一樣,又清冷又豔而不妖,只是除去他,誰也看不出來那個女子有什麼妖麗之處,但他就是喜歡,就是疼愛,還總是寵愛的叫她,宮粉。
想到這裡,皇后的眼裡閃過一絲冷光,後來又如何,他總算是明白了,那些出身不正的女子,怎麼會是真心待他好,可是,從那次以後,他就變了,變的不在相信任何人,變的那麼的無情,他待她還是很客氣,可是也就只有客氣,他再也不會像那時候那樣,溫和的笑着,從眉眼裡都透着溫柔。
皇后閉了閉眼眸,顧婕妤在一側看着皇后的神色,見她時而嘴角微微掠過一絲溫柔的笑意,時而變的有些冷冽,心下也不知道她在想了些什麼,只是在一側垂首不語。
好半天,皇后才輕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好了,你先回去吧,這些事,咱們看着就行了。”
顧婕妤只覺得今天的皇后有些讓她難以揣量,聽話的施了一禮,然後便退了出去,皇后看着她走出殿外,這才長長的嘆了一聲,其實在變的人何止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在變,從那樣一個不懂世事的小女孩子,變成現在這樣一個總是正襟而坐的皇后,不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國的皇后,他也不在是她的夫君,而是一國的君主,他們之間那裡還有過去那般的自在,她也再不能在他面前使着小性子的扁着嘴,看着他包容的笑笑,雖然不會哄她一句好聽的話,卻也是讓人看着那般幸福的笑容,再也看不到了。
就在皇后沉浸在回憶裡的時候,喜月突然走了進來,皇后一挑眉頭,望着喜月,喜月走到她面前福了一禮,然後說道:“娘娘,剛纔傳來消息,凌舞涓小產了。”
皇后微微一笑,然後說道:“準備一下,本宮要去瞧瞧她。”
是的,這時候宮裡有多少人都要去瞧瞧凌舞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