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萱貴妃自殺了!”
“什麼自殺,那是勞累過度病薨,不懂就不要亂說,哪天腦袋掉了你都不知道是怎麼掉的!”
“哪裡勞累了,前幾日萱貴妃還意氣風發呢,大家都說是自殺的。”
“你還亂說?”
“啊,我不說了,我不說了,好姑姑不要掐我!”
魅站在牆角,她懷裡抱着的是從剛剛那兩個宮女手裡接過的牀褥被子,安王有點怪癖,他不許女性進入宮殿,所以這兩個宮女把被褥送在她手裡就離去了。
她們低低的私語聲沒有逃過魅的耳朵!
萱貴妃死了!
怎麼可能?魅搖頭,她覺得這就是個謊言,這是一個完全不可信的謊言!
宗睿皇帝肯定是想這樣來給萱貴妃金蟬脫殼,給萱貴妃自由!所有才會向天下人這樣交代!
是了,一定是這樣的!
太陽有點大,她的眼睛似乎有無數的黑點在旋轉,太陽穴突突突的在跳,仿似有什麼東西要掙扎着從那裡噴涌而出般,令她整個人快要爆炸。
腳步虛虛浮浮就像是踏在棉花上,尖利而刺耳的聲音由她的心底發出,刺散在她的身體各處,就想像無數的鍼芒般,令她痛的感覺自己的身體要撕碎成了無數片。
不!不!她覺得自己在掙扎,她覺得自己在尖叫,她覺得有人要將她從她自己的身體裡推出去。
“還不快點給我換被褥去,冷着幹嘛!”是安王的聲音。
叫囂的身體就突然安靜了下來,陽光依舊明媚,天空依舊是藍色,沒有什麼黑點,更沒有什麼尖利刺耳的聲音!
是她出現幻覺了嗎?
“她們說萱貴妃殉葬了!”她茫然而疑惑的視線對上了安王的目光,她喃喃着說出口!
“哼,怕是她自己想死也死不了!”說起萱貴妃,安王的眼裡掩飾不住憎惡與鄙夷!
他負手站在屋檐的臺階上,一身的黑袍隨着微風輕輕飄悠,他那臉本如刀劍無情,此刻被陽光反射,卻是璀璨的不行!
魅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崇拜的望着安王,她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篤定的相信安王的話。
“爲什麼?”她問,語音裡已有了輕快,她望着他也是一臉的崇拜與期待。
“大宛亂局剛定也不過是投機取巧而已,若是想暫時安穩,就得先將啓國穩住,啓國在大宛手裡吃了敗仗,文禎皇帝哪裡會善罷甘休,說不定再過些日子就親自出徵來討伐大宛!”他似乎對這樣笨而又露出這種諂媚嘴臉的魅很是鄙視,移過視線不去看她。
“爲什麼?這和萱貴妃有什麼關係?”魅的話一出口就忽然間明白了,宗睿皇帝想暫時安穩下來,就得和啓國求和,而衆人都傳說萱貴妃是當年啓國的先皇貴妃,啓國的文禎皇帝又是那般癡迷於啞娘,用萱貴妃來給啓國表誠意和解,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她不是啞娘!”魅有些昏眩,她不知道用萱貴妃來和談的這一步是不是也是宗睿皇帝早就謀劃好的。如果啞娘沒死,萱貴妃現在所走的每一步就都該是啞娘走的。魅眼前浮出了文禎皇帝的臉,那張扭曲而又醜惡之極的臉,那張臉上映出她赤裸裸的身軀,還有那熊熊的大火!
“她若是那賤人也不會活到現在。”安王這話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尤其是在賤人這兩個字上!
本來魂飛天外的魅被這語氣這聲音嚇的一個激靈驚了醒,她真的開始疑惑了,安安與安王到底是不是一個人啊,爲什麼安王能對啞娘還能這般記恨着。
“啞娘早就死了!”她說這話其實並不是在對安王說,而是在對她自己說,她是在告訴她自己,她想停止浮現在腦海裡的記憶與畫面。
安王沒有回話,他的視線依舊在讓人捕捉不到的遙遠天邊。
沒有寶寶枕着自己的胳膊,那左手似乎都沒有地方放了,耳邊隱隱約約的一直是寶寶的啼哭聲。魅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終於熬到了半夜,穿了一身利索的衣服,推開門的魅愕然停下了腳步。
藉着月光魅看到,她的門口站着一個一襲白衣的女子,雖然看不清女子的容貌,她心裡卻是肯定眼前人是萱貴妃!
“你,你還好嗎?”魅吶吶的,爲萱貴妃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裡而欣喜,又爲萱貴妃將要踏上的路途而擔憂內疚!
她沒有詫異萱貴妃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自然連新上任的宗睿皇帝都能找到這裡來,那皇宮裡住了這麼久的萱貴妃肯定也不會什麼都不知道。
“我很好!”萱貴妃回答,“我要去找她,你願意給我帶路嗎?”
“她?”能讓萱貴妃這般念念不忘的人除了啞娘還能有誰,“她死了!”魅喃語,她心底或是有些羨慕啞娘,能有一個這樣的好姐姐,可是她心底心底卻有另一個思緒另一個聲音,那個聲音說:自然這麼關係這麼愛護啞娘爲什麼當初在啞娘需要的時候沒有出現,反而現在又做這些無謂之舉。
“我要去找她,你給我帶路!”這話比剛剛強勢了許多。她一身的白衣站在那裡,夜風冷冽,將她的衣袂席捲翻飛而起。
魅似乎是突然間想起,曾經的宗睿皇帝也喜歡白色的衣服,在啓國的時候他人前人後都是一身的白衣,怪不得白日裡見了宗睿皇帝穿着一身皇袍感覺怪怪的很是刺眼,原來是因爲看慣了他穿白色的衣服。
“她死了,你讓我去哪裡帶路?”魅推脫着,“已經這麼久了,她的屍骨怕是早就變成了豺狼的一頓美餐!”
“她沒有死,她沒有死,你最好別再說這個字眼,你必須給我帶路!你是最後一個見到啞孃的人,啞娘沒死就是被你藏起來了,若是找不到啞娘,我就殺了你!”萱貴妃終於被魅一句一句的死字惹的火起,聲音裡還帶着殺氣。
“你真是不可理喻,啞娘若是活着她怎麼不來找你?你是她姐姐,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她若活着她幹嘛不來找你!她明明就是死了,你殺了我就能扭轉她死的事實嗎?”魅其實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魅就是覺得眼前的人說的話很不可理喻。明明聽到眼前的人殉葬的時候心裡傷心的不得了,今天半夜出去也是爲了瞧瞧她到底有沒有事,可是現在人站在眼前了,魅卻有種無法和眼前的人交流的無力感。
也不全是無力,而是自己在面對萱貴妃時候情緒裡有一種冰與火的混合,矛盾而複雜!就連她自己都理不清這些情緒。
一把劍就在瞬間架在了魅的脖子上,劍身上絲絲涼意滲出,讓魅的脖子都起了雞皮疙瘩,“你到底去不去?”這是萱貴妃最後一遍詢問,去就把劍拿開,不去,劍就削掉魅的頭顱。
“去,當然去!只是要到宗睿皇帝登基大典之後了!”
這聲音卻不是魅的,伴隨着這聲音,兩個手指將搭在魅脖子上的劍拿了開,是安王,“夜闖寢室,你當我是擺設嗎?敢用劍指着我的人,也不知你那主子會給我個什麼說法。”劍堪堪離開魅的脖子,就咔嚓一聲折成了兩截掉落在石階上。
落劍擊打在臺階上清脆的聲音在這寂靜夜裡格外清楚,清亮的聲音就像是在提醒魅和萱貴妃,安王是多麼厲害,兩個手指就將劍折斷。
“若是敢不去,我的劍絕不會有半分的猶豫!”萱貴妃像是沒有聽到看到安王的一切,她視線盯着魅,斬釘截鐵的威脅完,轉身一溜煙的無聲向外奔去。
魅望着萱貴妃遠去的身影,脖子上依舊有絲絲涼意,她用手觸摸脖子,手指上黏黏的,竟然是血,魅愕然,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脖子竟然被那劍給抹破了!這萱貴妃也真是狠,不過對啞娘倒是好的讓人嫉妒。
“你的武功是擺設嗎,讓那賤人把劍架在你的脖子上,真是給我丟臉!”安王轉頭等着萱萱,氣怒說道。
“她纔不是賤人,瞧你也不是哥無賴混混之類,一出口就賤人賤人的,同樣都是人,你憑什麼罵別人是賤人,人家罵你賤人你願意啊!”魅說着這話腳步已經飛快的踏進了自己的門檻準備關門,她雖然有膽子說,但覺得沒膽子面對安王的憤怒。
關門之際似乎纔想到一件事,於是留下一條門縫她一隻眼望向外面的安王警惕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有武功!”心裡頗自以爲是的想,武功是安安教的,這回看他怎麼圓謊。
安王擡起下巴望着門縫裡的人,臉上沒有半點點的喜怒,魅卻是明白的,他這人越是憤怒的時候越是平靜的沒有表情!就在魅實在受不了他這種潛在的危險氣息就要關門的時候,安王終於發話了。
“連會不會武都看不出來,你當我是白活了嗎?”安王說完這話,轉頭離去。
魅的門還沒有全部關上呢,他就離去了!轉身那姿勢似乎還對魅的舉動表示不屑與鄙視,對,就是鄙視。他今天已經很多次對魅用這種鄙視的姿態了,魅望着融入夜色的黑影差點沒氣噎。那自以爲是的根本就聽不進去她的話。
屋子裡翻箱倒櫃沒有找到藥。在廚房打了水,擦拭了傷口周圍,找了根也不知是什麼顏色的布條,用鹽灑在傷口上,布條將脖子纏了住。幸虧傷口只是像絲一樣淺薄的一小條縫,撒了鹽雖然疼倒也不是疼的不可忍受。
宗睿皇帝的登基大典是在下個月,魅每天早晨都是早早的起牀在院子裡用左手練劍,也曾在半夜偷偷在皇宮裡四處尋找過寶寶,但是沒有找到寶寶,反而還引來好幾個黑衣人尾追着她。直到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那些黑衣人也就悄無聲息離去了!這不得不讓魅打起精神來趕緊恢復自己的功力,心裡不得不在暗歎一聲,宗睿皇帝入住了宮中,這宮裡的防衛與之前果然不一樣!這些跟蹤她的人,肯定是宗睿皇帝的暗衛之類。
向安王問了幾次寶寶的去向,安王都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魅對這人就當無視,自己每晚上鍥而不捨的去皇宮各處尋找。
這一夜的魅在天一掠黑就飛上了屋檐,大概也是知道了那些黑衣人也不會真的動她,所以也就更加肆無忌憚,前些天每晚都是半夜出來,可是寶寶在半夜睡得香呢,又怎麼會哭,所以今天魅趕了個大早。
“哀家不會去!哀家沒有你這種弒殺親弟,謀篡皇位,殘害親母!置大宛生死不顧的兒子,你以後也不要再來見哀家!”伴隨着這聲音還有噼裡啪啦的銅瓷之類掉地的聲音。
魅的腳一滑,差點從屋頂掉下來,這是什麼聲音,哀家,是宗睿皇帝的母親?
不知哪裡鑽出的黑衣人無聲跳上屋頂在這時將她圍了住。